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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原创故事:半壁风云八千里 |文 才娜[第13页] |
作者:猗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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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如盐对宗翰的劝诱改编自《聊斋》聂小倩 |
129 疗伤 如盐正在帮着宗翰揉捏胳膊,下人通报太子求见。宗翰闻言忙叫人请他进来。 宗磐见了宗翰便指着他骂道:“你还能坐得住?慈仪要嫁纳臣了你知不知道!” “啊?为什么?她是怎么想的?这是皇上的旨意吗?”宗翰也大吃一惊。 宗磐抱怨道:“她怎么能嫁纳臣呢?纳臣是咱们大金的心腹之患,早晚都要除掉。都怪你,不争气!” “我怎么了?”宗翰有些委屈。 宗磐不耐烦地命令道:“你要还是个男人,就把慈仪给我抢回来!慈仪绝不能嫁给那个下流坯子,何况他都有老婆了。” 宗翰为难地解释道:“她是公主,我是臣。公主的终身大事,我一个做臣子的怎么好插嘴?” 宗磐拍着茶几催促宗翰道:“她从小到大不听我的,只听你的。你到底管不管?给句痛快话。” 宗翰皱眉不语。 “你可真不是个爷们儿。女人让人抢了,连个屁都不敢放。你明明心里就有慈仪,却连她都保护不了。”宗磐骂道。 而宗磐这么一骂,倒让宗翰想起了狸奴。在大同,他不仅没有保住狸奴,反而是狸奴为了保护他杀身成仁。想到往事,宗翰跳下炕,沉着脸去找慈仪。 宗磐也要跟着,如盐阻拦道:“殿下别去,这样的事,您在场他们都不好开口。” 宗磐琢磨了一会儿,道:“确实,我这个当哥哥的还真是不方便在场。他们争风吃醋的,我去干啥呢。对了,乌珠的侍妾流产了,我得去看看。唉,他干嘛非得这时候着急对纳臣下手呢?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来到纳臣的馆驿。宗翰在房间外听见慈仪在问纳臣疼不疼,伤的重不重。 纳臣大大咧咧地说道:“疼啊,你帮我吹吹。” 慈仪笑道:“你可真笨,打球不行,还受伤。” “我还不是着急去扶你。你一个姑娘家家的,男人的事少掺和。”纳臣俨然以家长的身份在批评着慈仪。 慈仪笑道:“以前也有人跟我这么说过。可我就想当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人。” 纳臣嘲笑道:“你可拉倒吧。啥‘巾帼不让须眉’啊?说这话的人都没安好心。他们忽悠女人抢着去干男人干的事。这样一来,男人虽然清闲一时,却尽不了男人的职责,只会躲着困难走,遇事就做缩头王八。这样的男人将来肯定一代不如一代。所以男人就是男人,女人就是女人。夜壶不能当酒瓶子用。” 慈仪啐道:“呸,你可真下流!你倒是说说,男人和女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纳臣笑道:“就像咱俩现在这样就对了。” 慈仪打听道:“可汗的福晋也是个很女人的女人吗?她好不好相处?” 纳臣笑道:“哎呀,这可咋说呢。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和你一样又傻又愣,不过现在好了,已经学会怎么服侍我了。她也不刁难我其他的侍妾,对我的肱骨之臣也彬彬有礼。” 慈仪抬手打了纳臣一下道:“你才又傻又楞呢!我可是大金的公主,不是什么侍妾,我嫁了你,难道还要把她当主母?” 纳臣说道:“那没办法了,是她先过的门。只要我不休她,无论生死她都是我的正妻,你的主母。你受不了就别嫁。我也不攀高枝,我也不缺女人。上赶着不是买卖,你随意。” 闻言,慈仪怒道:“你!纳臣!当初你缺兵少将,是我出的钱给你招兵买马的。” 纳臣冷哼一声道:“你少拿这事儿压我。那是你们借了我的马不还,用银子抵的账。早就钱帐两清了,你跟我翻什么旧账。” “你个臭无赖!杀千刀的白眼狼!”慈仪气得动手去打纳臣,反被纳臣缚住双手抱在怀里,吻住了嘴唇。 许久,纳臣才放开了慈仪,笑道:“公主还算受用?” “坏蛋。”慈仪的双颊红潮未退,羞怯地骂了一声。 纳臣把手伸给慈仪道:“又疼了。” “活该!”慈仪嘴上骂着,却一刻不闲地给纳臣按摩着手腕,问道:“你什么时候娶我过门?” “明年吧。” “聘礼要准备那么久?也是,娶公主不能马虎。”慈仪得意道。 “聘礼一两个月就能置办好。给你一年的时间是为了让你尽孝堂前,顺便学一学与人相处之道。你好好看看你父皇的那些妃嫔是怎样尊敬你母后的,要勤学多问,身体力行。我可不想你过了门把我家闹得鸡飞狗跳的。” “你欺负我……”慈仪得知了真相,气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还就是欺负你了。谁让你跟我说话没大没小的?乱了规矩,活该被欺负。” “你!我不嫁了!”慈仪气急了。 “不嫁拉到。公主请回,慢走不送。”纳臣脸冲里,翻身倒在炕上不理慈仪。 被晾在一边的慈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半晌,她妥协道:“学就学,我又不是学不会。” “乖。”纳臣坐起来把慈仪抱在怀里说道:“放心吧,福晋人很善良的,你只要敬她是姐姐,她一定会照顾好你这个小妹妹的。看在你知错能改的份上,我就奖励你一个吻吧,眼睛闭上。” “谁稀罕。”慈仪话没说完,就被纳臣的眼神震慑地闭上了嘴。她顺从地闭上眼睛,享受着纳臣的攻城略地。 宗翰站在门口一直听到里边没有声音才挫败地回了王府。 如盐见宗翰脸色不好,就不再多问,只好劝道:“哥哥仁至义尽,公主不听,咱们也无愧于心。” “尽什么力啊,我根本就没说上话。”宗翰靠墙坐下,低着头把刚才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如盐。他感叹道:“唉,我对慈仪和亲妹妹一样,她就是要跟我拧着来。纳臣这**,那样对她,她倒百依百顺。这是什么啊?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说完,宗翰郁闷地抓抓脑袋,表示不理解。 如盐笑道:“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也不是每个女人都喜欢坏男人。” “算了算了,我跟你个小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宗翰一声长叹道:“我就够粗鄙的了。纳臣还不如我。公主就这样嫁了个村野匹夫。真是,那个词怎么说?” 如盐猜测道:“暴殄天物?” 宗翰说道:“对对。你看,你就是比我聪明。” 如盐笑道:“我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哪里比得了哥哥。” 宗翰叹息道:“想来那些南朝来的帝姬在各个王府做妾小,这也是暴殄天物。作孽,作孽。” “哥哥真这么想吗?”如盐问道。 “是啊。好在,当初跟我的那个帝姬,被你送回去了。她走了,我的罪孽感多少会轻一些。” 如盐劝慰道:“有道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哥哥要是真有悔过之意,不如遣散了从汴梁皇城里带回来的那些女子。” 宗翰思量道:“公主要出嫁,总得有些使唤丫头。要不,干脆把那些女子调一些过去,打发她们走得远远的。” 如盐赞道:“嗯,让她们死走逃亡各有天命。哥哥还真是厉害,一箭双雕。” “慈仪就这样嫁了……她还真是绝情。我从没见过如此狠心的人。”宗翰感叹道。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绝情可能是痴情的终极之情。”如盐劝解道。 “嗯,孙子是兵圣,你是情圣。我拦惊马救她,她倒按摩别人。我的肩膀也疼,都没人管我。”宗翰很沮丧地说道。 “我管你!”如盐帮宗翰脱去了半边的衣袖,小心仔细地帮他拉抻揉捏着肩膀。 注释 本章桥段改编自《三国演义》第七十五回 关云长刮骨疗毒 吕子明白衣渡江 |
引言 东北在成长历程中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小秘密。这些秘密就连学界也少有研究。 本卷的议题是历史与文学的关系。 在文学中,历史的真实度到底应该怎样把握。对和真实历史不符的文学作品到底该如何评价。希望您能够与书中人物交流观点。 130 知心 文茵正在看书,忽然觉得舌尖发甜,抬头看时,乌禄正对着她笑。文茵问乌禄道:“半天都不曾见你,你去哪儿了?” 乌禄笑道:“我去梁王府找合剌玩儿来着。前几日他和我约了看谁能把很长很长的唐诗先背下来。今天我们比了个输赢。” 文茵好奇道:“哦?你们比背谁的诗?谁赢了?” 乌禄答道:“我们都背白居易的诗。他背的是《琵琶行》,我选了《卖炭翁》。他的选题比我的长,所以糖就归我了。” “敢情这糖是给输家吃的!”文茵笑道。 乌禄坐在文茵身边解释道:“姐姐,好诗不在于长短,得看意思的深浅。在我看来,《卖炭翁》就比《琵琶行》好。《琵琶行》是白居易自己不得志,假托一个歌女来斤斤计较的感怀之作,字里行间在乎的就是那么一点点的个人得失。但是《卖炭翁》就很好,他关心的是最贫困的百姓,讲的是世间的不公和社会现实。诗歌文章如果不关注更大的世界,写的仅仅是几个人的勾心斗角、或者是一个人的感春悲秋,那样的诗歌就算是辞藻再华丽,文章的构思再精巧,也是言之无物的狗血之作。不是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吗?我觉得好文章也要有言之有物的骨架,而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绣花枕头。” 文茵赞道:“行啊,你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见解,我真替你高兴。” 乌禄也奉承文茵说:“我有见解是因为我的先生比他的先生更有见识。” “嘴真甜,像你哥哥。”文茵笑着给乌禄塞了一颗糖块。 乌禄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对了,说起我哥哥,今天还真有人跟我打听他呢。” “谁打听他?”文茵忙问。 “是太子的侍妾。她过去是为了探视梁王的侍妾。她见我也在,就问起我姨娘和哥哥的事来。”乌禄答道。 “你是怎么和她说的?”文茵问道。 “我说,姨娘和哥哥都是从外地过来的,但是我们很少见面,并不很了解哥哥。”乌禄答道。 文茵点头赞道:“嗯,好孩子,你说得好。”说着,文茵又抚摸着乌禄的头说道:“她问你哥哥肯定是在给太子摸底。不过,要是太子很信任很喜欢你哥哥,那他本人为什么不直接来咱家问,为什么不去直接去和你哥哥推心置腹地聊一聊呢。太子的人来问你,就说明太子对你哥哥不放心,想从你嘴里套出些话来。” 乌禄惊讶道:“啊?这么危险?太子想害哥哥吗。” “那倒不一定。但是在我们不清楚对方的意图时,最好不要跟他说很多话。和人交往啊,切忌交浅言深。唉,等你长大就知道了,人心险恶,我们虽然清白做人,可不得不防那些坏人啊。”文茵教育道。 乌禄似懂非懂地说道:“姐姐,有关姨娘和如盐哥哥的事,我是不会多嘴的。” “嗯嗯。”文茵笑着点点头。 乌禄问道:“可是,姐姐我又糊涂了。你不是跟我讲待人接物要真诚吗?可我发现汉文化中很多道理都是矛盾的。一边教人真诚,一边教人只说三分话。我到底该听谁的?” “我们和别人说话时只有两种情况,一是说话,二是闭嘴。闭嘴是为了探听对方的意图,说话是为了争取到对方的认同。不管怎样,最终的目的是要实现自己的愿望的。对于心怀坦荡,正直无私的人,你当然要跟他以诚相待。可要是像今天这样的人,这样的事,那你就得把嘴闭上。特别是你在不知道对方的意图时,就更要学会闭嘴。并不是汉文化矛盾重重,而是圣人教导我要根据具体的情况来做判断。所有的是非真假都要审时度势才行。”文茵解释道。 乌禄追问道:“那么那些听起来很矛盾的道理又是怎么来的?” 文茵笑道:“那是因为有些人好读书而不求甚解,断章取义,给自己卑鄙的行为找理由找出来的。那样的行径不是正人君子所为。读书和做事一样,要动脑子,去想各个道理之间的关系。你以前学数数时总是问一的后边为什么是二。” “是啊,为什么啊?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到现在也不能明白。阿玛还说我钻牛角尖,不是个通达事理的人。”乌禄问道。 文茵笑道:“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老子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二三之间也是有联系的。只要你能明白这个道理,你就能看懂好多不能理解的人和事。”文茵说道。 乌禄顿悟道:“哎呀!还真是!我是女真人和姐姐是汉人,我们也是有联系的,我们的联系就是教学相长薪火相传。” 文茵赞道:“乌禄真是聪明。” 乌禄说道:“诶,知道了这层关系,我就不用去学什么权谋了。姐姐,我听说唐太宗在晚年对他的朝臣并不是很好,之所以这样就是为了让他儿子对朝臣们好,等他死了,他儿子好去收买人心。这一好一坏的对比虽然也是联系,但也太做作了。那些大臣其实都对他们父子没有二心,让他这一折腾,反而恶心,不如赤诚相见了。” 文茵表扬道:“乌禄真是举一反三啊。” 师徒二人正说得起劲儿,远远地听见府里的下人们都一个接一个地给王爷行礼问安。乌禄见到宗敏,立即跳到他怀里,说道:“阿玛,您可回来了。我和姐姐等得天都黑了。” 宗敏在乌禄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道:“你是在等我吗?你是惦记着吃元宵。” 乌禄被宗敏戳穿真相,赖皮地笑着说:“我是想和阿玛一起吃元宵。” “臭小子。怎么不跟晋王问好?”宗敏把乌禄放在地上,敦促他向宗翰见礼。 “王爷好。”乌禄跟宗翰打了个招呼就扑向如盐道:“哥哥我要骑马。”可他人还没到近前,领子就被宗翰抓住了。 宗翰笑道:“盐儿我可不能给你骑。” 乌禄磨叽道:“今天太子的侍妾跟我打听哥哥的事,我都没告诉她。骑一下怎么了?就骑一下。” “骑什么骑!再胡闹我就揍你!”宗敏跟乌禄瞪起了眼睛。 乌禄见阿玛不高兴,才噘着嘴回到文茵身旁。 宗敏对如盐说道:“自从见太子和你走得近了,我就嘱咐过乌禄凡是打听你的都不许乱说。” “还是爹替儿子考虑得周全,谢谢爹。”如盐大为感动,想不到宗敏竟然如此实心实意地呵护他,让他心生安慰。 宗敏问如盐道:“盐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晋王和太子都喜欢你,你是想脚踏两只船吗?” 如盐表态道:“爹,儿子可没那个本事。儿子自从跟了哥哥,就一心想踏踏实实地做个好人。” 宗敏也夸赞道:“嗯,看来你是跟对了人。你确实比我初见你时本分了不少。真是近朱者赤啊。” 如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爹和哥哥都是明察秋毫的人,我也不敢在你们面前弄鬼。” “这倒是实话。”宗翰笑道。 “外边冷,咱们进屋边吃边聊。”宗敏邀请道。 炕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元宵,秦夫人招呼大家吃饭,又单独给乌禄盛了一小碗,喂他去一边吃。 “团圆节,月圆人不圆。”宗翰感慨了一句。 “娄室是咱们大金的功臣,过几天他的灵柩回来了也会被厚葬。你就想开点吧。”宗敏安慰道。 “他去救援老四时受了伤,加上积年的辛苦劳累,到底是被病给拖垮了。没有娄室大金就不会有西北西南的疆域。”宗翰叹道。 “是啊,他是一个多好的人啊。听说他病逝,全城的军民都哭得如丧考妣。大家都这么爱戴娄室。” 宗翰评价道:“娄室不是个匹夫,我从来没见过谁能像他这样仁义礼智信的。他功劳大,却从不居功自傲,待人谦和有礼。在我大金这些将领里边,他几乎是个完人了吧。要是每个女真将领都能像他这样,天下就可以万众归心,垂拱而治了。” “他是哥哥带出来的人,是哥哥做得好,他见贤思齐了。”如盐奉承道。 宗翰笑道:“这回你的马屁可没拍正。我可不如娄室,我差他十万八千里带拐弯。他是当之无愧的女真战神,我就是一个凡夫。” “不过娄室这么一走,咱们一时间上哪去找能顶替他的人呢?”宗敏惆怅道。 宗翰答道:“是啊。且看皇上明天怎么说。” “爹,尝尝这锅包肉吧。我发现干娘现在做菜越来越带劲儿了!”如盐给宗敏斟酒夹菜。 宗敏说道:“盐儿,我一直都在打听你生母的下落,暂时还没有消息。别急,我会继续帮你找的。” “爹,您真是太好了。不知我烧了几辈子的高香,能让我遇见您这么好的人。”如盐放下碗筷,抱着宗敏的胳膊感动地说道。 “别蹭了!你挺大个人,咋跟乌禄一样?还当自己是穿开裆裤的娃娃和谁都能撒娇呢?”宗翰看不下去,皱眉批了一句。 宗敏笑道:“他从小没爹,娘也没管过他几天。没被父母疼过的孩子比有父母宠爱的孩子更需要被人疼。缺啥想要啥。再过几年盐儿要是成家了,估计也是个粘人的小元宵。” “那才不会呢,儿子根本不贪女色。”如盐狡辩。 宗翰对如盐的尴尬心知肚明,却故意笑道:“你当然不贪女色了。不过,我倒真希望有人能像盐儿这样粘我一辈子。” “你们真是的,放着这么好吃的饭菜不吃,拿我打趣。不管你们了,我可要趁热吃了。”如盐为了摆脱窘境,端起饭碗往嘴里扒拉着菜肴。 注释 文茵的观点论述依据为鬼谷子 《鬼谷子》 吉林文史出版社 2011年1月 |
132 雪祭 墨染从娄室的葬礼返回时只见雪花飘飘,天地连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不禁感叹道:“好雪。” “阿玛,我们去打雪仗好不好?”阿文提议道。 “小郎君要打雪仗还是改天吧。额妮今天都累了。”弦子劝道。 墨染笑道:“谁说我累了?这样的好天不出去踏雪岂不是辜负了万物苍生。要去玩的!” 宗望劝道:“染儿,我知道娄室走了你心情不好,你不用强颜欢笑。” 墨染说道:“他走了我还不活了吗?我和他是在飘雪的汴梁相识的,又是在飘雪的会宁结束的,我对他的情意也算得上是善始善终。既然是好聚好散,那就是要开心,就是要高兴。” 宗望听了墨染的一番说辞,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儿,确定她不是在假装坚强,才笑道:“染儿果然是勘破生死的通透之人。我是俗人,竟没看懂你。” 墨染笑着问宗望道:“你可知道庄子休鼓盆成大道的故事?” “额妮,那是怎么回事?我要听。”阿文一听是故事就来了劲头。 墨染对阿文说道:“古代有个俗世的仙人叫庄子,他的妻子死了,他不但不哭,反而又唱又跳鼓盆而歌。别人都以为他疯了。其实,他只是理解了生死都是大道中的一个节点而已。你来了这个世界上,只要完成了自己的理想与使命,就可以含笑而去,去另一个世界做另一番事业。娄室将军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就去了他该去的地方,所以我们也没啥可值得伤悲的。不因为苟活而高兴,不因为辞世而伤悲,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额妮,我没听懂。”阿文很无辜地看着墨染。 宗望笑着把阿文抱回自己的怀里,对他说道:“等你长大了你自然就懂了。既如此,咱们就去玩雪,玩够了再回家。” 阿文立即欢呼雀跃地在宗望的脸上亲了一口。自从有了墨染,阿文基本上就不再亲吻自己的阿玛了,除非特别高兴。 “这附近好像有箫声。”弦子说道。 果然,深沉的箫声让冰天雪地变得更加意境深远了。有随从报告宗望说前方不远处晋王带人在玩雪。 宗望笑道:“正好,我们也过去凑凑趣。” 走到近前,宗望看了一眼如盐问宗翰道:“你怎么也不多带几个人出来,两个人孤零零的有什么意思?” 宗翰笑道:“人多搅扰了这么一片清静,反倒不美。” “原来你是想找清静,那我还是带人离开吧。”宗望说道。 宗翰笑道:“赏雪的人要是都能像尊夫人这么美,再多我也不嫌烦。” 墨染闻听很害羞地红了脸。 “你真是越来越不正经!”宗望笑着骂了一句,又提议道:“这样的雪天最好能有烤肉吃,你可愿随我一同入山猎些野味回来?” 宗翰连忙赞同道:“最好最好!叫你的侍卫留下几个,剩下的跟我们进山打猎。让盐儿留下照顾夫人。” “是,哥哥放心。”如盐把守卫一干妇孺的任务接应下来。 于是,宗翰与宗望各持弓箭上马飞驰而去。 “额妮,咱们快开始打雪仗吧!”阿文说着就附身团起了雪球。 “大人也和我们一起玩吧。”墨染邀请如盐。 如盐婉拒道:“不了,你们玩。我得照顾你们,给你们放哨。” 弦子打心里不想和如盐一起玩。在她看来,如盐就像一只早早从泥土里钻出来的癞蛤蟆,长得就讨厌。于是她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大人了。” “这样吧,我们堆个雪人,让它替你站岗吧。”墨染建议道。 “堆雪人最好玩了。堆雪人!堆雪人!”阿文附和道。 如盐则看出了弦子鄙夷的神色,也识相地不和她们去玩,只远远地看着她们堆雪人,等候着宗翰的归来。 “你傻站在那干嘛,他让你看着我们你还认真了。”堆好雪人的墨染说着就一个雪球砸向了如盐。 阿文也有样学样地朝如盐扔了个雪球。 “你们这是要打群架呀!好,放马过来!”如盐立即附身团雪球回击。 雪越下越大,几个年轻人也越玩越忘情。她们的嬉笑声也引得护卫们偷眼观看。白雪红颜,灵动媚人。 宗翰和宗望满载而归。宗望见到雪地上欢声笑语的一幕,对宗翰笑道:“看她们玩得那么开心,我就想起了咱们小时候。不过,咱们打雪仗可比她们猛多了。” “那是。咱们那雪仗打得,都跟玩儿命似的。”宗翰把手里的山鸡野兔扔给侍卫,自己翻身下马大步走向如盐。 如盐被打得连连后退,脚下一滑,人就仰面摔了下去,幸好被宗翰扶住后腰,才没有丢丑。 “哥哥回来的正好!快帮我打她们!我都快被她们打成雪人了。”如盐见雪球袭来,忙蹲下身躯粗糙地攒了个雪球仓皇还击。 “好男不跟女斗。”宗翰话未说完就挨了一记雪球。他立即改口道:“女子小人难养!打!” 宗望只在一旁笑看他们嬉闹,叫人找个背风处升起篝火,烧烤野味。 宗翰的加盟让战局发生了逆转。很快墨染等一干妇孺就体力不支,都喊着:“不打了不打了。” “你们服不服。”如盐问道。 “不服!”墨染不甘示弱。 “那就打到你们心服口服。”如盐再战。 “啊!”女子们又笑又叫,四散奔逃。 宗望叫停道:“别打了,野兔烤熟了,你们还不快过来吃肉?” 宗望叫停道“野兔烤熟了,你们还不快过来吃肉?” 墨染忙向宗望跑去,一头扎进他的怀里道:“不行了,我都要累死了!”她边笑边伏在宗望的胸前大喘气。 宗望头一次见墨染这样开心,他也心情大好特好地说道:“你这丫头,刚才还说你脱俗通透,转眼间就现了原形!阿文都不像你这样疯,真不敢想我不在家时你是怎么给他做额妮的。” 墨染抓起一把雪塞进宗望的后脖领子道:“我就是这样做额妮的!” 被偷袭的宗望立即咯吱了墨染一通,并扬言等回家后还要继续收拾她。 大家围在火堆旁边吃边聊,有说有笑。 宗翰抖落着袍子上的雪对墨染道:“夫人还记得当年你在汴梁城下用雪球打我吗?要不是当时忙着攻城,我真想还手来着。今天好,我总算是报了仇了。” “那时候我们还是不共戴天的敌人,现在就成了一起坐下喝酒吃肉的伙伴。真是世事无常。”墨染感慨道。 “变化莫测的世界才有意思。”如盐说道。 “要说变化莫测,谁也没有太子莫测。听说他又去高丽招贤纳士去了。皇上还真疼儿子,想尽办法让他露脸。”宗望笑道。 “皇上现在是越来越不把祖训放在眼里了。看来八叔临终前的担心并不是杞人忧天啊。”宗翰叹道。 “可我觉得现在的会宁府比我刚来时的好多了。”墨染说道。 “对,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哥哥,祖宗们若是看到今天的会宁府,怕是也要改弦更张了。就是因为世界会变,夫人才和哥哥从仇敌变成了朋友,要是一成不变就不会有现在这顿饭了。”如盐说道。 宗翰听了如盐的话很受启发,笑道:“对对对,是这么个道理。不对呀!变好了还好说,要是万一变坏了怎么办?” “那也不怕,物极必反嘛。”墨染舔着手指上的油说道。 “嗯,当年辽人把我们逼得没有退路了,所以我们只能起兵造反。南朝曾经富甲天下,但盛极转衰,被我们给摧枯拉朽了。所以,我们只能顺势而为,不要抓着过去不放,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宗望解释道。 宗翰追问道:“什么才是不变的?” “道理啊,就是变化一直都存在的这个道理是不变的。”宗望笑道。 “我好像明白了。”宗翰说道。 宗望笑道:“没关系。我也经常跟阿文说,现在不明白的事儿,将来就明白了。” “去!怎么听你说个道理,我还和你儿子平辈了!”宗翰不满道。 宗翰的一番话把大家都逗乐了。一直到雪势转小,两伙人才各自散了。 墨染在回去的路上把自己的貂皮大衣裹在了阿文身上,自己则偎在宗望怀里用他的体温取暖。 宗望说道:“染儿,皇上宠信太子,我也许不能成为大金的第三代皇帝了。” 墨染问道“那你愿意跟我隐姓埋名做个闲云野鹤吗?” “我愿意。” “你不后悔?” “绝不后悔。” 墨染笑道:“要不明天你就去跟皇上说致仕吧。” 宗望语塞。 墨染笑得更开心道:“既然放不下,舍不得,你就去拼一拼吧。” “染儿。”宗望觉得今天的墨染有些不可思议。 墨染说道:“虽然我不想你做什么皇帝,但你的愿望要是实现了我也会为你高兴的。” 墨染的这番表白让宗望十分动情,他深深地吻了墨染的红唇。 墨染对宗望的动情有了回应,她乖乖地张开了嘴,让两人的唇舌纠缠在一起。看着墨染的温柔与驯顺,宗望在有成就感之余,也更加迷恋这个甜美的小女人了。 注释 本文观点取自《道德经》。 |
133 闹海 宗磐的求贤心切搅乱了高丽的平静。仁宗既讨厌宗磐的飞扬跋扈,又忌惮金国强盛的国力。为了自保,他只好叫人加强了边防。 眼见高丽与金的边境关系变得紧张,静舒心中很是不安。她劝谏仁宗道:“哥哥还是不要再修城墙了。就把那些中原难民交给金人吧。我们犯不上为了他们得罪一个霸主。” 仁宗不满地说道:“小国也有小国的尊严。若是只为一时苟安,被人践踏尊严,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哥哥,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这样做,万一将来招来灾祸可怎么办?” “胡说。好了,我已经决定了,你不许插嘴。”仁宗拒绝与静舒再做讨论。 静舒劝谏无果,只能灰头土脸地退了下去。左思右想,她修书给阇母,希望阇母能替她在太宗面前说句话。 太宗在审阅了阇母的奏报后,把宗磐大骂一通,叫他立即停止行动,不许侵扰高丽,又让娄室生前驻地的汉人官吏暂时代管此地。 玉盘见宗磐不悦,心知他是因为高丽的信函所致。自从她定了心思跟着宗磐,就不希望静舒嫁过来了。静舒再怎么说也是藩国的公主,万一她嫁过来,宗磐一定会喜新厌旧的。想到这儿,玉盘劝道:“高丽的公主也有她的难处。” 宗磐骂道:“哼,这个**!又不嫁我,又坏我事,要不是隔山隔水,我早就弄死她了。” 玉盘说道:“她心眼儿还真多,一直在等着看皇上将来到底是传子还是传侄,然后好择其善者而从之。” 宗磐愤怒地骂道:“斡离不也不是什么好饼。我要除掉纳臣时,他竟然帮纳臣解围,与我作对!” 玉盘煽风点火道:“那还不是他贼心不死,想拉拢纳臣对抗殿下。” “唉,怎么我的身边全都是敌人,我办事处处不顺啊?” “殿下,我倒有个好主意,可以帮助殿下一箭三雕。” “啊?还有这么好的办法?快说,快说。” “最好让高丽出事,让那个公主出事,之后殿下就可以向皇上举荐宋王去高丽救人。要是宋王战死沙场,那么……” “好啊,真是太好了!那,我怎么才能让高丽出事呢?” “我听说女真海盗骁勇异常,还过海闹过东洋。可那都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对对,我可以找些这样的人过来帮忙,让高丽人知道得罪本太子的下场。” “殿下最好把晋王家的那个奴才也举荐过去。” “为什么?如盐人很好啊。天清节时他还帮过我的大忙呢。”宗磐很是不解。 玉盘否定道:“不行。我曾问过邢王家小郎君如盐的来路,他竟不肯告诉我。他越是不说就越值得怀疑。” “可如盐是个人才啊。要是就这么死在高丽……唉。”宗磐有些舍不得。 玉盘笑道:“若是如盐死在高丽,晋王就失了一个助力。若是他能活着回来,那么他就会感激您的举荐之恩,以后自然会和您走在一起。” 宗磐高兴道:“你真是太厉害了。你说的这些还真是合情合理。我将来要是做了皇上,一定封你做娘娘。” “多谢殿下。”玉盘笑道。 不久,太宗就收到了高丽的求救信,信上说一伙海贼在光天化日之下绑架了静舒公主。太宗问朝臣们:“哪位爱卿能替朕出征平定这伙海贼?” 宗磐立即出班把玉盘教他的话说了一遍,保举宗望的理由就是他曾经去过高丽,对那边比较熟悉。而对如盐的保举辞则是年轻人需要锻炼。 太宗征求宗望和如盐的意愿。宗望当然知道皇上的征求其实就是告知,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而宗翰则替如盐推辞道:“皇上,如盐做事轻狂草率,不适合随宋王征东。现如今高丽公主在海贼的手里,万一如盐在军中轻举妄动,只怕会伤了公主。臣以为还是应该派个老成练达的人去解救公主。” 宗磐否定道:“老四不行。老四现在屯兵龙潭山,整天带着士兵们上山下河地训练,等着和韩世忠再决雌雄。如盐虽然年轻,却把西北搅了天昏地暗,这次他一定能在高丽翻江倒海。有道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你老了所以才怕这怕那,如盐可比你强多了。” 宗翰驳斥道:“什么翻江倒海,他又不是哪吒。” 太宗笑道:“这样吧,就让如盐在斡离不的帐下听令,不叫他上阵杀敌。他好歹也是个可塑之才,就让他跟着出去长长见识吧。斡离不,如盐是帖末合的心头肉,你可要仔细了。” 宗望答道:“是,臣一定周全如盐大人。保他平安回来。” 如盐出班道:“皇上,奴才虽然不堪,但也不要人照管。这次随宋王出征,一定能救回公主,给咱大金长脸。” 太宗赞许道:“年轻人有闯劲儿。好!你要多加小心。将来立了功,朕定有重赏。” 东征的人选敲定后,太宗散朝。 回家的路上,宗翰不高兴地问如盐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让你去高丽?” “因为哥哥心疼我呗。”如盐答道。 宗翰瞪了如盐一眼道:“知道你还跟我顶着来?高丽和西北不一样。西北有咱们的人,和咱们对阵的也是一群有纪律的军人。高丽这是什么?是一群海盗啊。这群亡命之徒急眼了,还不是说杀就杀。” 如盐为难道:“可我要是不去,在朝里也是被人说啥就杀呀。人一旦有了权力,就有了为所欲为的底气。哥哥,无论是官还是匪,兄弟都得罪不起啊。” 宗翰叹息一声自责道:“都怪我没用,说话不如人家放屁响!” 如盐忍不住笑道:“屁放得再响也是屁。哥哥,反正都已经是定下来的事了,别不高兴了。今天是端午节,咱们去街上买几个粽子吃好不好?” 宗翰点头应道:“粽子、鸡蛋、凉糕,还有其他的小吃,你看中哪个随便吃,我出钱。” “谢谢哥哥。”如盐蹦跳着跑向集市。 街上的男女老少扯红挂绿,各家各户的门前插满了艾蒿菖蒲。如盐兴致勃勃地看着路边摊出售的各种荷包彩线,并从中选了一个白蓝相间的荷包拴在了宗翰的腰带上,笑道:“这荷包里有些艾草,戴上了不招蚊子。” 宗翰把玩着荷包笑道:“多谢兄弟美意。不过这玩意还是戴自家女人送的才有意思。” “那还不好办?哥哥朝额妮要一个不就得了。”如盐说道。 宗翰见如盐懵懂,只好说道:“我说的这个女人不是额妮,是萨那。” “这可难了。哥哥没萨那,得现娶一个回来。哥哥喜欢哪家的千金?兄弟替你去说合。”如盐自荐道。 宗翰笑道:“她可以不好看,丑得顺眼就好。人要聪明机灵,要和额妮投脾气,还得会给我端茶倒水,洗脚铺床。我这要求不算高吧。” 如盐听了顿时羞红了脸,不知宗翰何出此言。 宗翰不顾如盐的窘迫,买了根彩线系在如盐的手腕上,笑道:“五彩线正配你这白嫩的手腕。” 如盐想缩回手,却被宗翰顺势挽住,牵去别处看热闹。宗翰的举动让如盐在不自在的同时又莫名地充满了期待。 两人在街上买了不少粽子才打道回府。如盐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地舔着嘴唇说道:“还是屈原大夫这种名垂青史的方式好,让大家在过节吃粽子的时候也能想着忠君爱国。哥哥,我听说高丽人也过端午节。这是真的吗?” 宗翰点头道:“当然是真的。要不是他们闹海贼,现在这时候他们是要派遣使臣来给咱们送节日祝福的。” “这样啊。咱们过节是屈原跳了汨罗江,他们是谁跳江了?跳的鸭绿江吗?”如盐又问道。 宗翰笑道:“跳什么鸭绿江。还不是他们觉着屈原的故事好,跟着凑热闹呗。”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们也有人跳江了呢。”如盐也跟着笑了起来。 宗翰笑道:“我没学问,不知道高丽的端午节是咋回事。要不你这次去了高丽也问问当地人,端午节到底是谁的,他们有没有人跳了江。” 如盐笑道:“哥哥说话好逗。” 宗翰说道:“对了,你这次去高丽顺便把阿福和阿喜也送走吧。它俩也长大了,不能总在家里待着。” “好,知道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只能有缘再见了。”如盐笑道。 墨染正在帮慈仪做嫁衣,听说宗望要去剿匪,也吵着要去。 宗望劝阻道:“你又不是军医,救治伤兵也算不得战功,何必跟着出生入死。” 墨染说道:“我不是为了军功。” “那你是为什么。”宗望不解。 “当然是为……”墨染欲言又止,她咬住嘴唇,低下头,红了脸。 宗望恍然大悟,他把墨染搂在怀里说道:“原来染儿是担心我。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只要你能好好地在家等我,我就能平安回来。” 这时,阿京从外边跑进来高喊着:“阿玛,我在长白山时欠了墨染姨娘一个人情,我也要去高丽。我去了可以保护她。” “你有这份心当然好,但你得叫她额妮。”宗望纠正道。 阿京不好意思道:“我叫不出来。她才比我大个四五岁而已。” 墨染也对宗望道:“还是不要强迫小郎君改口了,毕竟我不是他亲额妮。” 宗望坚持道:“是不是亲生不重要,后天的教养才重要。阿文、慈仪、弦子她们都比以前强多了。她们的进步都是你的功劳。我希望你能替我管教儿子,让他们将来成为明事理的人。” 墨染答道:“我可不懂什么,你还是要请更有学问的人来教小郎君才行。” 宗望说道:“人活着是要明理,可不见得书看得越多人就懂得越多。我只希望儿子能成为一个明白人,不想看他因为家世高就变成一个狗屁不通的**。你虽然不上朝,却比那些朝中只知道互相倾轧的蠢人强多了。和你在一起,只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可亲可敬。阿京,你也要和墨染额妮多亲多近才是。” “是,阿玛,我记住了。”阿京答道。 “嗯,那就好。去收拾行李吧。”宗望拍拍阿京的肩膀。 看着阿京一蹦三跳的背影,宗望和墨染相视而笑。 注释 女真海盗的参考文献为 1.吴起,修斌 刀伊对日本的袭击 《暨南史学》 , 2014 (00) 2.金渭显 女真海贼“刀伊” 《宋史研究论丛》 , 2008 (1) :494-515 |
134 锄奸 高丽。 匪首正一与喽啰们坐地分赃,把酒言欢。几个月下来,他们在高丽境内掠夺了不少财物,有的州府戒备松弛,他们也会去夜袭府邸,跑到官老爷的家里打砸抢。百姓们怨声载道,对他们又恨又怕。 此时,正一半醒半醉地搂着静舒,看着喽啰们新送过来的高丽女子,骂道:“自从劫了公主,我发现你们劫色的眼光是越来越差了。一个比一个难看,脸那么大,眼睛那么小,高丽没有美女了?真是可恶!”说着,正一拔出刀,手起刀落地削下了那个女子的头,丢在一边喂狗。 静舒看了吓得尖叫起来。正一不以为意,端起海碗给静舒灌酒,帮她压惊。 这种血腥的场面海盗们早就见怪不怪了,众人见他恼怒也只能噤声不语。 正雄壮胆上前道:“大哥息怒,兄弟还有宝贝献上。” 正一定睛一看,正雄献上来的是尊药王菩萨像。佛像线条流畅,身材匀称,面貌清秀和善。正一虽然杀人不眨眼,但见了这尊塑像心气竟平和了不少。他说道:“我虽然不信佛,但这塑像确实好看。”他又问静舒道:“哎,这是你们高丽的佛像吗?” 静舒慌乱地点点头。 正一甩了静舒一耳光道:“放屁!菩萨的面相和你们这边的人长得完全不一样。快说,这佛像到底是哪来的?再敢说什么都是你们的,我就***!” 静舒为了保命,说道:“佛像是我们这边的师傅按照一个金人女子的样貌雕塑的。当年保州闹瘟疫,是她舍药救了全城的百姓。百姓们感念她的恩德,才做了这尊塑像。” “原来如此。那这个女人现在在哪儿?”正一追问道。 “当然在会宁府。”静舒答道。 正一了然道:“我就说么,这么漂亮的女人,不可能是你们的。” 正雄说道:“大哥,兄弟今天进城,听说金军的人马已经来到了开京,主帅是宋王。” 正一笑道:“送王?他给咱们送什么来了?肯定是送钱送女人来了。” 喽啰们都哄笑成一团。 正一吩咐道:“他远来是客,为了让他知道咱们这边的风俗。今天晚上你们去给他接个风。” 喽啰们当然知道这是为了给敌人一个下马威,一个个兴奋得摩拳擦掌。 为安全起见,宗望把墨染和阿京安排在王宫暂住。阿京在墨染卧室旁的一间屋子里睡下。起夜时,他听见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高墙上跳了下来,随后又听见了刀子见血时人的惨叫声。阿京瞬间睡意全无,他立即从枕头下抽出刀来,向墨染的卧房奔去。 阿京听见从墨染的房间里传出来扭打声和男人的惨叫声,忙破门而入,挥刀杀贼。 盗贼们没想到阿京会来救人。有几个人在措不及防之际被阿京砍伤,剩下的人听见值夜的军队向这边赶来,都不敢恋战落荒而逃。阿京也不去追,只把砍伤的几个人一脚一个地踢出了墨染的卧室。他看了眼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墨染道:“你没事吧?” “幸亏小郎君来得及时,不然……”墨染说话声音发颤。 阿京说道:“我听你房间有男人的叫声,所以才来。” 墨染定定神说道:“那贼人想要对我动手,我就把藏在枕头边的银针刺进了他的眼睛。” 阿京愣住了,心想:原来阿玛整天夸着千好万好的女人竟是这样的一个人。她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柔弱,也不是只会对人好,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小郎君,我们还是快去告诉王爷,有贼人来打劫王宫了。”墨染建议道。 “哦。好。”阿京心想:她还真是临危不乱,这么快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墨染对阿京道:“你且出去,待我穿好衣服随你同去。” 阿京应了一声,退出门外。他心想:这个女人果然不是凡人。看来阿玛喜欢她也是有缘故的。 宗望听了阿京的汇报,怒道:“这真是帮不知死活的悍匪,我们刚来就来给我们脸色看。” 如盐说道:“王爷,我们才来他们就能摸进王宫搞偷袭,这会不会……” 宗望点头道:“一定有内应。不然静舒公主也不会被劫走。” “正好小郎君也带过来几个贼寇,不如打他们一顿,问问贼窝在哪儿。”阇母建议道。 “不行啊,要是不先揪出内应,我们怎么部署都是白折腾。”如盐说道。 宗望说道:“对。将军,你替我传令下去,就说我这几天要出兵剿匪,让将官们做好准备。” “是。”阇母应声而出。 见状,如盐对宗望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 宗望见如盐笑得了然,笑道:“难怪帖末合喜欢你,大人果然是难得的精明。” “哪里哪里,还是王爷神机妙算。”如盐赞道。 墨染不明里就地问道:“你们,说的是什么?好像已经大功告成了一样。我怎么一句都没听懂。” 宗望扶着她的柳腰说道:“过些天你就知道了。王宫不安全,你还是留在我身边吧。” “好。我先给这几个贼人包扎一下,再这样流血的话,他们就死定了。”墨染去给俘虏包扎。 “死了活该。”阿京说道。 “若不是额妮有善念,你阿玛我当年早就中毒不在人世了。”宗望提醒阿京。 正雄用僵硬的汉语对墨染说道:“感谢你帮我疗伤。我叫正雄。我愿意为你们刺探他们的情报。只要能放我回去,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不待墨染答话,阿京就上前抽了正雄一顿嘴巴,道:“给我老实点,不然就打死你!” 正雄大口喘气道:“我说的是真的。我愿意弃暗投明。我,我家里还有妻小。我的孩子还在吃奶。若是我死了,她们娘儿俩也没活路了。” “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没断奶的孩子。我看你也才二十多岁,你妈生你够晚的。”宗望笑道。 如盐抓起正雄的头发道:“你就在大牢里安安静静地看我们是怎么把你的同伙都抓住的吧!” 如盐和阿京协同侍卫们把几个贼寇押去了牢房。 墨染看向宗望刚想开口,宗望就笑着对她说道:“你肯定听说过中山狼的故事吧。想让人真正的改邪归正,就必须让他输得一败涂地。他只有看清了作恶只有死路一条,才会转念向善。你不是说物极必反吗?他求饶你就心软,等于没到极致你就让它返回去了。那样做的话,只能把他养成一条改不了吃屎的狗。” 墨染说道:“我一直以为宽恕别人是一种美德。所以……” 宗望说道:“对,那的确是美德。但只有对方认识到错误,愿意痛改前非我们才有机会去宽恕他,去展现这种雅量。但有些人没诚心认错,所以根本也用不着咱们宽恕了。说白了,人家干脆不用咱们原谅!而且,美德就像美丽的容颜,不是人人都有。但我说的是公道,没有公道就没有正义。” “你这种说法会不会太极端啊?”墨染笑道。 宗望笑道:“那是因为你听中庸之道听惯了。不极端到一定程度,哪来的大彻大悟。” 墨染说道:“到底是极端好还是中庸好,只能让时间来证明一切了。” 宗望笑道:“真正的中庸是适度,并不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几天之后,宗望抓住了不少跟海盗有勾结的官员,并以他们的家小做人质,威胁他们为他办事。这些官员虽然贪恋海盗们分给他们的钱财,但事到临头都知道保命要紧。于是就倒戈宗望,替他做起了间谍。 为了救正雄出来,正一决定按照“内线”的情报来劫狱。 当晚,正一率领众喽啰摸到了宗望的大营。只见守备松弛,有两三个哨兵在边喝酒边掷骰子。正一心想:看来情报没问题,金军的素质和防守也不过如此而已。 为了不惊动哨兵,正一按照内线交给他的路线图顺利地找到了牢房。就在他刀劈牢门把正雄放出来的一刻,四周灯秋火把骤然间把牢房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手持弓箭的金军把正一和正雄等人团团围住。 “狗贼,还不束手就擒?”阇母用刀头指着正一说道。 正一哪里肯降,他不顾手喽啰们的死活,仗着自己的功夫好,带着正雄拼命突围。等逃离金营时,追随在身边的就只剩下三五人了。 “完颜宗望可真够阴险的了。看来咱们是让那些内线给算计了!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正一红着眼睛说道。 “大哥,金帅狡诈得很,我们还是从长计较吧。”正雄心不在焉地对正一提起了另一件事:“不过,我竟然在金营看见了药王菩萨。” “什么药王菩萨?”正一奇怪。 “就是大哥前几天看到的佛像的本尊。”正雄说道。 “啊?不会吧?不可能,世上不会有这么美的人。”正一说道。 “怎么没有?是她亲手给我包扎的伤口,我不会看错的。”正雄建议道:“大哥,不如我们把那个女人夺了,然后大家火速跑路,离开这鬼地方怎样?” 正一道:“好倒是好。可完颜宗望这么狡诈,我怕咱们占不到便宜啊。” 正雄笑道:“大哥忘了吗?我们手里还有个公主呢。我们不如用高丽的公主去交换药王菩萨。我们可以跟他们说,只要他们愿意交换,我们就撤出高丽,永远不再过来。当兵的都为挣军功,傻子也会知道用女人换和平更划算。再说,我们还有其他的几股人马。金帅想吃掉我们,也得崩掉一颗牙。” 正一大喜道:“哎呀,兄弟真是高明啊。反正他们要是不同意,我们就用那公主的安危做条件。金军投鼠忌器,肯定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
135 美人 静舒的遭遇早已让高丽举国震惊,而正一逆天的交换要求再次掀起了轩然大波。李资谦考虑到静舒的价值,希望宗望能答应交换条件,迎回公主。为此,他还特地组织了官员和百姓去军营请愿,希望宗望能丢卒保车。 宗望对这样的舆论压力很不高兴。因为被威胁和被逼迫是非常不痛快的事。墨染见宗望为难,道:“你就把我送过去吧。强攻不会有好结果。公主若有闪失,你岂不是费力不讨好,落不下半点功劳。” 宗望不屑道:“我差这点儿功劳?!你虽然生性善良,但也要知道人善被人欺的道理。一味地妥协换不来你想要的东西!来人,即刻发兵剿匪,把他们给我杀个片甲不留!” 如盐上前道:“王爷,下官倒有两全之策能让王爷既保得住娘娘,又换得回公主。” 宗望忙问:“什么办法?” 如盐答道:“下官愿意替娘娘做人质,换回公主。” “你?”宗望瞪大眼睛,立即摇头道:“不行不行。你这样子,不行。” 如盐答道:“下官只要换上女装,擦上脂粉,想那贼人也看不清我是谁。我们只要和他们同时交换人质,待我走到那贼首的身边,若能擒贼,我们便一举拿下,若不能,我就跟他们走,王爷见机行事就是了。再不济,我也能脱身回来。” 宗望摇头道:“太危险了。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回去怎么跟你主子交待?” 如盐笑道:“我不会死的。王爷放心。” 宗望见如盐成竹在胸,终于同意了这个冒险的计策。而墨染更是对如盐大礼参拜,感恩戴德。 如盐身着女装,浓妆艳抹地来换回静舒。正一看了如盐这张涂抹得如同脸谱一样的脸,问正雄是不是真货。正雄怕正一责骂只好说:“那天黑灯瞎火的,我也叫不准。可看脸型倒是很像,也许妆化得太浓了吧。” 正一比对着手里的佛像说道:“那也差得太远了吧。” 正雄辩解道:“大哥,这佛像是为了歌功颂德才做得好看的。世间哪有人能长出菩萨相貌来?还不是工匠们把庸脂俗粉给做了修饰才出来的好雕像?” 正一叹气道:“早知如此,我就不和他们换公主了。妈的,让这帮搞艺术的给骗了!” 如盐见状忙解释道:“大王,金帅是怕我怯阵失了颜色,才让我浓妆艳抹前来换回公主的。” 正一想:这女子长得不美也不要紧,得到了她就等于威胁成了金军,名头上总是好听些。若是真厮杀起来,自己的这点人马怕也不能占上风,不如见好就收。 如盐和海盗们同行时,脸上厚重的脂粉星星点点地洒在半路。香粉招蜂引蝶,宗望的军队追着蝴蝶蜜蜂尾随其后。 正一逃得疲惫,正要休息,忽然见阇母率兵杀出。金军如砍瓜切菜般地杀得海盗们四散奔逃。如盐也趁机回归了本队。 宗望看着如盐的一脸脂粉笑道:“我虽然爱用计谋,但用美人计还是第一次。” 如盐笑道:“看来所有的计策里还是美人计最好用。” “那是,等回朝之后我一定让皇上封你为大金第一美人。”宗望打趣道。 如盐问道:“王爷,我们已经救出了公主,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宗望说道:“还不行。咱们得把这伙贼寇彻底消灭干净。” “王爷打算怎么办?”如盐问道。 宗望说道:“先切断他们和百姓们的往来。每十户百姓为一组,但凡有一家敢给盗寇粮食,其余九户连坐。且饿他们几天,等断了炊看他们还怎么办。” 如盐赞道:“王爷真是太厉害了!这就叫不战而屈人之兵,下官拜服。” 宗望的对策实施了不到十天,正一和一干海盗们就被逼得没有了活路。而海路也已经被宗望派人封死,正一就是想逃都没有机会了。眼见小喽啰们已经饿得没了力气,正一心想:我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于是,他叫正雄去面见宗望,向他求和。 正雄肩负重任硬着头皮来到了金营。 听正雄表明来意,宗望假装好奇地问道:“你不是说要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吗?怎么又做起了替狗吃屎的勾当?” 正雄尴尬地说道:“王爷,我回去和那个贼匪说了要退出不干。可他用我的家人做人质,逼迫我继续为虎作伥,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宗望笑道:“能兵不血刃当然好。可是,你们有几分诚意呢?我怎么能相信你们说的话?” 正雄把带来的金银财宝献给宗望。宗望见了喜笑颜开地说道:“果然有诚意。既然你们的头领有这份回头是岸的心思,本帅就与你们走上一遭。” 正雄大喜,他告知了宗望议和时间地点就回去了。宗望见他离去时行色匆匆,心知这人必定没有诚意。 阇母劝道:“王爷,这伙贼寇反复无常。您可不能以身犯险,还是末将替您去吧。” 宗望笑道:“你去,我也去。我去跟他们谈,你在外边包抄他们。这次我们务必将这些贼寇一网打尽。” “王爷,我看刚才那个贼厮心怀不轨,怕是他们要跟咱们拼命。奴才先去会场看个究竟,万一有诈,王爷也早做准备。”如盐说道。 宗望见如盐机敏,便提醒他小心行事。如盐得到了宗望的许可,趁着夜色潜入了议和会场。 次日,宗望带了几名随从前往敌营。正一摆满了宴席,假意邀请宗望赴宴。 正一想到宗望的桌子下藏好的火药,便十拿九稳地想着:如果宗望不听话,或者想带人把他一举歼灭,那么他必然会被炸得尸骨无存。 寒暄过后,正一直奔主题道:“王爷是金人,何必来管高丽的事。我与您无冤无仇,您若能放我一马,我日后得了好处必然感念您的不杀之恩报答您。” 宗望问道:“怎么报答?” 正一说道:“只要王爷不再过问高丽的事,我们愿意把抢来的财物分一半给您,并会差人送到府上。” “孝心难得,善哉!”宗望笑道。 正一很不喜欢宗望轻佻的言辞,却忍住没发作。 宗望又问道:“若是我不同意呢。” “您不会不同意。”正一胜券在握般地说道:“实话和您说了吧。我这会场是设下埋伏的。您若不答应,今天在场所有人都会玉石俱焚。我不过是个小海盗,要是能拉王爷您陪葬,真是无限光荣。” 忽然间,会场外边一阵大乱,厮杀声不绝于耳。有喽啰报告说金军已经冲杀进来了。 宗望对正一说道:“你若束手就擒,我就饶你不死。你若顽抗到底,就只有死路一条。” 正一大怒,又阴险地笑道:“要死咱们就一起死。”说完,正一按下了机关。 只听轰隆隆的一声巨响,正雄的桌子被炸了个粉碎,正雄也当场被炸成了肉酱。而宗望却毫发无损。 如盐掏掏耳朵对正一说道:“好个二踢脚。真是天雷地火啊。” 正一见正雄被炸碎,又悲又怒地质疑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如盐忍不住笑道:“我也和你实说了吧,昨天晚上我过来看你们布置会场,听到了你们的那些阴谋。哼,你想在我们王爷的桌子下放上火药,把他炸死。我点了根迷香,等你们的人都睡着了,就偷换了桌子。所以,你一按机关,你兄弟就炸碎了。” 正一恨透了如盐,挥刀向他砍过来。如盐也不躲闪,从袖口里打出一件暗器,朝正一的面门投掷过去。这暗器在正一的脑门爆炸,正一惨叫一声就扔了刀蹲在地上。爆竹炸瞎了他的眼睛。 宗望见匪首已经伏法,对困兽犹斗的盗贼们劝降道:“你们的首领已然被擒获。再不束手就擒,你们和他都是一个下场。” 众贼寇见大势已去,便斗志全无,纷纷缴械投降。金军收了他们的兵器,清点俘虏人数,才将他们押解回去。 如盐问宗望道:“王爷,这回咱们把他们都抓到了,可以回去了吧?” 宗望笑道:“还是不能马上就回去。这些贼有的是当地的地痞无赖,有的是有案底的恶人。我们得先查了他们的底细,把那些初犯的放走,惯犯绳之以法。” 如盐称赞宗望道:“王爷还真是细心负责。” “大老远咱们折腾过来,怎么也不能把事办得虎头蛇尾啊。打仗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永除后患、长治久安吗?”宗望笑道。 注释 宗望对海盗的处置方式改编自王阳明捉土匪 |
136 除恶 仁宗对宗望的有勇有谋、指挥有方大加赞许,又赏给了宗望无数金银,并给了宗望一个处理战俘的特权。也就是说,海盗的生死存留都由宗望一人决定。于是,宗望决定公开处决海盗中除正一之外的罪大恶极之人。宗望觉得正一很是可疑,自己和他无仇无怨,但他为什么一定要痛下杀手?甚至甘愿付出同归于尽的代价。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所以宗望决定把正一押送会会宁府问个明白。而其他的坏蛋,宗望宣布次日午时开刀问斩。 来围观杀人的高丽百姓不计其数。大家对这些祸国殃民给海盗们做内线的官员们恨得咬牙切齿,纷纷朝他们扔石头,砸烂菜。 宗望叫人犯们跪成一排,这样杀头能给百姓们看得更加清楚震撼,也更能起到威慑人心的作用。 宗望对勾结海盗的官员们说道:“你们这群无耻小人!你们受了高丽君主的恩惠,不思回报,竟然干起了背国通贼的勾当,着实该死!似你等着群忘恩负义的小人,活在世上也无用,都下到地狱赎罪去吧。斩!” 霎时间,无数人头落地。围观百姓也发出了一声声的惊呼。 宗望杀人后对百姓们说道:“受人恩惠要思图报,切不可像这群狼心狗肺的人一般。否则,就算老天有好生之德,本王的眼里也揉不得沙子。” 百姓们见宗望发威,也都唯唯诺诺地吓得跪倒了一片。 宗望心想:这群刁民,当初墨染舍命去给他们发放救命的药,他们不念旧情。如今从李资谦手里得了些小恩小惠就跑出来静坐请愿。杀这些海盗就当是杀鸡吓猴,也让他们见识见识大金的威风,叫他们不敢造次。 至于那些罪孽轻的盗寇,宗望把他们流放去了海上的小岛。 如盐目送盗寇们的小船离开,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原来,他叫人在船底绑上了一只鸡,只等着这只鸡被海里的鱼虾啄出血,就会引来鲨鱼。这样,那群**也就凶多吉少了。在如盐看来,即便是初犯也不可被原谅。人一旦动了恶念,归宿就只有地狱。 宗望见如盐押着几车的箱子,还以为是他收缴到的战利品,便笑着对如盐说道:“大人善后收获颇丰嘛!” 如盐叫人打开箱子,对宗望汇报道:“王爷请过目。这是下官从高丽收缴上来的药王菩萨像。下官听说海盗的头领就是因为看了这些美丽的木胎泥塑才动了歪心邪念,犯下了十恶不赦的罪行。所以,下官想着索性收缴上来,以绝后患。” 宗望笑道:“大人可知这些泥菩萨的来历?” 如盐摇头道:“下官不知,愿闻其详。” 宗望回忆道:“几年前我和染儿来高丽时,正巧碰上了这一带爆发时疫。染儿仁心妙手救治了许多百姓,百姓们为了纪念她的功劳才动手塑像。你把这些偶像收上来,打算怎么处理?” 如盐为难道:“不当吃不当喝,要是一把火烧了又怕得罪神灵。下官也不知该怎么办。” 宗望说道:“还是找个寺庙把这些佛像送进去的好。听说辽东有个青岩寺,就送去那里吧。” “那太好了,王爷真是高明。”如盐赞道。 两人正在互相吹捧时,墨染翩然而至。她问宗望道:“听说你们把罪过轻的海盗都放走了?他们虽然在高丽烧杀掠抢,可你们最终还是放了他们一条生路,这也算是一种中庸吧。” 宗望笑道:“原来你是来摆事实跟我一较高下的。” 墨染笑道:“世间也不光都是中山狼,人心终究是善良的,不是险恶的。” “嗯,对,你赢了。”宗望笑道。 墨染笑道:“自然是我赢了。你们且忙,我去收拾行李了。” 待墨染走远,宗望对如盐道:“我知道你的手段。可染儿那么高兴,我希望你对真相守口如瓶。 如盐答道:“是,下官遵命。王爷果然心存善念,明知是假,也要成全夫人。” 宗望叹道:“染儿是这世上罕见的干净人,我不愿看她心死。心机深沉、尔虞我诈的人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我虽非善类,但有染儿,我就能看得见希望。” “可见王爷是真心爱夫人啊。不如您就趁着这次立下的汗马功劳,替夫人回京讨个封赏,以后夫人也好名至实归地做王府的女主人啊。”如盐建议道。 宗望大笑道:“怪不得晋王喜欢你。你这小子,就像会读心一样!回去了我一定给染儿挣个名分。” 如盐看着宗望志得意满的样子,心中也算踏实了许多。毕竟,好人好报才是世间的大公道。 目送阇母的回程,静舒心中升起一丝不舍与留恋。这次遇险让她受了很大的打击,整个人变得郁郁寡欢。阇母走了,静舒也再懒得迈出宫门一步。 注释 青岩寺:位于辽宁省锦州北镇市常兴店镇西部,是闾山主要浏览胜地之一。寺中尤为上院"歪脖老母"名闻天下。"歪脖老母"是"世界唯一,中国仅有"的一尊佛像,为观世音菩萨三十二化身之一。 |
137 自焚 回到宋王府,墨染和弦子置办了一桌子的美味庆贺宗望此次出征大获全胜、平安归来。吃饭时,阿文用筷子笨拙地去夹肉,夹了几次都失败了。阿文急了,索性用筷子头叉起一片肉,送给宗望吃。 宗望很欣慰地说道:“臭儿子,心里还算有你老子,没白疼你。” 阿文说道:“额妮说阿玛是府里最辛苦的人,应该吃肉。” 宗望心里暖暖的。以前,阿文总是很怯懦,很疏远他这个常年征战在外的阿玛。自从阿文跟了墨染,整个人都变得开朗活泼多了,跟他也亲近了不少。 “阿玛,我给您讲个肉的故事吧。”阿文说道。 “肉的故事?肉还有故事啊?好,你讲,阿玛听着。”宗望高兴,话也比平时多了不少。 阿文说道:“从前,有个圣人叫曾子。他的儿子哭闹着想吃肉,于是他的妻子就哄孩子说中午就杀猪吃肉。后来他的妻子就出门了。结果,曾子中午真的去磨刀杀猪,他的妻子就说,我不过是为了哄孩子,你怎么能当真呢。曾子说,大人要是说话不讲信义,小孩子就会跟着学坏。他的妻子觉得他说得对,全家人就吃了香喷喷的肉。” 宗望听了这个故事只觉得脸庞发烫,如坐针毡。他放下筷子,不知该怎样接话。 墨染对阿文道:“小郎君,古圣先贤都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不过,世上有很多事都没有他们标榜的那么理想,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言出必行。并不是他们不想做,实在是有时候身不由己。” 阿文问道:“身不由己不是借口吗?既然做不到,干嘛要答应人家呢?” 墨染说道:“所以说诺不轻许。说话做事要踏实,不然哪有人敢和你交朋友呢。” “额妮,我懂了。以后自己做不到的事,我就不去乱答应别人。”阿文说道。 “真乖,快吃饭吧。”墨染摸摸阿文的头。 宗望觉得很不好意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墨染见状,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今天的菜做得不好吃?” 宗望尴尬地说道:“不,不是。唉。猪我没本事杀,肉的事也黄了。” “啊?皇上没答应给夫人封妃啊?”弦子脱口而出。 “下次我一定跟皇上再提,下次一定能成。”宗望说道。 “这有什么呀,我根本也没把封妃当回事。快吃饭吧,啥可郁闷的。”墨染笑着给宗望夹菜道:“一个头衔虚名而已,都是自欺欺人的把戏。做了王妃也不等于我给人看病的手段就能变得高明,我才不在乎呢。” 宗望虽然心里很过意不去,觉得墨染是在迁就他,但事已如此,似乎只能这么想了。于是他也端起碗筷,跟墨染做了保证,又岔开话题和家人共享天伦。 宗磐得知正一被捉拿归案,吓得寝食难安。他怎么也没想到正一还能活着。在他看来,正一就算是没能杀了宗望,也应该自杀才对,竟然被活捉生擒,真是过分!宗磐心想:万一他不禁打,招了供可怎么办。何况审案子的宗敏是个直肠子,不把真相问出来,他是不会住手的。想到这儿,宗磐决定派刺客杀掉牢房中的正一。 玉盘阻止道:“殿下不可轻举妄动,现在去杀正一,不就等于是不打自招了吗。我们还是托人去他带个话,告诉他不要担心他的家小。让他放心地去死就好。” 宗磐否定道:“你可拉倒吧。他一个亡命之徒哪来的家小?唯一的弟弟不都被炸碎了?唉,他肯定是恨我恨得不行,一定会拉我做垫背。不行,我一定得先下手为强。” 玉盘劝道:“殿下,您可不能冲动啊。” 宗磐不听,道:“难道我还坐以待毙啊?唉,我当初怎么选了这么个没骨气贪生怕死的人来给我们做事。真是瞎了眼了。” 于是,宗磐吩咐人夜里行动,潜入正一的牢房,杀人灭口。杀手走后,宗磐一夜不敢合眼。 玉盘看出了他的心思,道:“就算贼厮招了供,但殿下只要一口咬定和你没关系,相信皇上也不会为难你的。再怎么说,殿下也是皇上的亲儿子啊。” 宗磐叹气道:“***,老子费尽心思把麻烦扔给了宋王府,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怕,只要皇上有传位给你的心,再糟也不怕。”玉盘安慰道。 牢房戒备森严,宗磐派出的杀手一出现就被宗敏放出去的暗哨给盯上了。 在宗敏看来,正一一门心思地要和宗望同归于尽确实不合常理,就像是为了完成任务而舍生忘死一样。既然正一一心求死,就说明他有想要隐瞒的实情。到底是谁和世故的宗望有这么大的仇,倒是很耐人寻味。但正一一身贼骨头贼肉,打得半死也不招供。宗敏见强攻无望,只好退一步静候幕后指使者落网。经常办案的宗敏很清楚罪犯此时的心理,落网的不害怕,因为已经没有活路了。反而是法外之徒更害怕,为了那一线生机,他们必然会想尽办法给同伙灭口,让自己活下来。所以,宗敏让看押正一的牢房做出了一副明松暗紧的埋伏。只等杀手来自投罗网。 杀手刚走到正一的牢房门前,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埋伏在暗处的衙役们立即收网,带着他去见宗敏。 宗敏连夜升堂。杀手挨不过大刑,将他所知道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和盘托出,并在供词上签字画押。由于事情牵涉到太子,宗敏也不敢太过张扬,只把供词送给皇上,要不要处理,要怎么处理,都看皇上的最终意见。 太宗看了卷宗和供词气得浑身发抖,没想到宗磐竟然这样不成器。太宗怒气冲冲地把宗磐叫到皇宫问话。 宗磐见争辩不过,心念电转地找到了一个理由。他对太宗说道:“父皇,儿臣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斡离不勾结萌骨人。儿臣不愿意看妹妹嫁过去受苦,想在球赛上结果了纳臣。鞑子们言谈可恶,其心可诛,如果不及早收拾他们,早晚是个麻烦。可斡离不却从中阻拦,给纳臣解围。父皇您想,他们要是没有勾结,他凭什么管纳臣的闲事?这里边肯定有鬼。而那个高丽的公主也跟我作对。父皇,要是高丽和萌骨同时针对我们,我们将来可怎么办?与其看着这伙乱臣贼子大逆不道,儿臣想着不如在他们没成气候之前,把他们都干掉算了。儿臣也是为了国家大计考虑啊。” “呸!你这个,*****!”太宗气不过,狠狠地扇了宗磐几个耳光。 宗磐本就头大,被巴掌一抽,人头肿成了猪头。他很委屈地辩解道:“父皇,就算是儿臣事情没办好,但用心却是好的。” “你,你这狼心狗肺的混帐东西!自己做错了,不知反省,还敢强词夺理!”太宗越说越气。 “父皇,您既然不能原谅儿臣,那就杀了儿臣解恨吧。儿臣不能尽忠也不能尽孝,着实该死。”宗磐亮出了杀手锏。 太宗气得直哆嗦,骂道:“滚!你***!” 宗磐给太宗跪安,逃出了皇宫。 太宗只觉得胸闷气短,一口气上不来,竟然晕了过去。顿时场面大乱,太医们忙着救驾,宫内乱作一团。 虽然真相大白,但宗敏见皇上震怒,也不好去太子府捉人,只好把案子先押了下来。 |
138 劝善 宗翰听说如盐自高丽回来之后,整晚做噩梦不得安睡,就陪他去宝胜寺拜佛烧香。两人礼佛时正巧遇见慈仪,便都上前请安。 慈仪对宗翰哭诉道:“父皇已经吃了好几副药了,可还是不见好转。就连墨染夫人也没有办法。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来求菩萨了。” 宗翰冷哼一声道:“你求菩萨有什么用?求了菩萨就能把你哥哥救出来吗?” 慈仪哭道:“可是,我不敢去找邢王。他只讲理不讲情,是不会答应我的。” “只有太子殿下平安无事,皇上才会好起来。要保太子,就得找个替罪羊。”如盐说道。 慈仪说道:“可这样的滔天大祸一定是要杀头的。但现在就连杀手都不想替他背锅。” 宗翰说道:“不用找人替罪。就凭你哥哥的脑子,他也想不出一石三鸟的办法来。” “对对对。”慈仪的眼睛亮了起来,她仿佛看到了希望般地说道:“这主意就不可能是我哥哥想出来的。他虽然不成器,但高兴不高兴都写在脸上,根本不会玩两面三刀的一套。” “公主,如今能主持大局的只有皇后娘娘了。如果皇后娘娘想要追查下去,那就一定能还太子殿下一个清白。”如盐建议道。 “对呀!我咋把母后给忘了呢!我这就回去和母后说。真是谢谢你了如盐,我以前不喜欢你,还动手打过你,你不要恨我。”慈仪向如盐道歉。 “下官怎么会记恨公主呢。”如盐笑道。 慈仪得了主意立即带上随从返回皇宫。 “都要嫁人了,还这样跑来跑去。我可受不了她的百忙,看了都跟着着急。”宗翰道。 “要是有个可以依靠的人,公主也不会万事都要自己去跑了。”如盐说道。 那还不是因为她的父皇、皇兄还有未婚夫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她好像也没少为哥哥来回跑吧。 宗翰被如盐怼得无话可说。的确,让慈仪一刻也静不下来的人里也得算他一个。而且,慈仪为他奔忙要比为其他人操心的时候还要多。 为了帮儿子开脱罪责,皇后接受了慈仪的建议,但考虑到不能像上次逼走契丹人那样重蹈覆辙,伤及无辜,所以皇后决定找个替罪羊结案。当她听说宗磐最听玉盘的话,还曾为了救出这个女人冒死闯宋营时,心中就定了人选。 经过简单的审讯,玉盘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并声称宗磐就是信了她的话才这样做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皇后问道。 玉盘说道:“因为只有太子才能继承大统。江山是皇上的,皇位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皇后问道:“你这样做就没想过后果吗?” “若是成了,太子就会少一个对手。若是不成,玉盘甘愿受死。” “太子继位了又能怎样?你以为你就能做皇后了吗?皇后只能是女真人或者是渤海人,不可能是你。” “我并不想做皇后。只是,太子能在乱军中想着找我,此情难忘。女为悦己者死。” “好个此情难忘。那么哀家就成全你。你死之后,没名没分,弃尸荒野。” “多谢娘娘。”玉盘按照幼时在皇宫里学过的叩拜礼向皇后磕头辞行。 宗磐守在玉盘的坟前边烧纸,边放声痛哭。慈仪在一旁劝他节哀。 宗磐哭道:“她为什么要替我去死呢?主意虽然是她出的,但最终还是我决定的。事发之后我没有听她的话,结果到底是害了她。” 慈仪说道:“哥哥不要再走这样的险棋了。虽然这次母后帮你遮掩过去,但下次再有这事,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你也是,干嘛要跟母后说出主意的另有其人。你不说,这事说不定就拖延得不了了之了?”宗磐埋怨慈仪道。 “搅扰高丽,谋杀宋王,这样的事能不了了之?”慈仪质问道。 宗磐无言以对,只能嚎啕大哭。 “哥哥啊,过些日子我就要嫁去萌骨了。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得下。”慈仪也哭了起来。 “萌骨?纳臣!慈仪,我们跟他们退婚吧。不要嫁了!玉盘刚死,你要是再远嫁,我就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了。他们都欺负我,从小就嫌我笨,不爱和我一起玩。我就像鹅群里的鸭子一样常遭排挤。父皇也不喜欢我。就算是我继承了皇位,结果身边一个喜欢我的人都没有,做皇上有什么意思?你别嫁了。你不是喜欢帖末合吗?走,我去跟他说,让他娶你。他不娶,我就跟他拼命。”宗磐说着竟拉起了慈仪去找宗翰。 慈仪用力甩开了宗磐道:“哥哥,你这是干什么!我喜欢他怎样,不喜欢他又怎样?我和纳臣既然有了婚约,怎么能说毁约就毁约?南朝是怎么灭亡的,你就没看见吗?怎么能让萌骨人以言而无信的借口来讨伐我们?” 宗磐道:“他敢打!他打不过我们。以为朝廷没人了吗?不是还有帖末合、斡离不吗?” 慈仪气得哭道:“哥哥,帖末合跟他喜欢的女人泡个温泉,你说他要谋反。斡离不解围纳臣,你就想除之而后快。怎么,我一提到纳臣,你一下子就想起他俩了?要不是他们命大,现在他们坟头的草都有一人多高了!” 宗磐被慈仪骂得理亏,不敢还嘴。 慈仪叹息道:“父皇有心传位给你,你对他们好一点行不行?君视臣如手足,臣视君如心腹。道理你都懂,可就是不去做。” 宗磐保证道:“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改。” 慈仪劝道:“你别再搞投机取巧的一套了,不要再只讨父皇的欢心,只要你脚踏实地,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记住了。”宗磐擦着眼泪说道。 “哥,陪我去鸭子河走走吧。等嫁去了萌骨,我想再看这边的山水也只能在梦里了。”慈仪说道。 慈仪一席话惹得宗磐又哭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注释 鸭子河,现为松花江一部分。 |
年末有点小忙,加油! |
139 香消 月余。会宁城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公主嫁人非同小可。太宗给自己的掌上明珠大操大办,要的就是耍一耍皇家的威风。当然太宗也是想震慑纳臣,告诫他和他的子民安分守己,不要做出任何挑衅的事端,这样强大的霸主,你们惹不起。 墨染在宫里给帮慈仪梳头化妆穿喜服,赞道:“公主今天真是格外漂亮。” 慈仪笑道:“我也这么觉得。可以后我们想见面就难了。真舍不得你。将来你要是得了空,就来看我吧。” 弦子笑道:“那也得问王爷放不放人啊!” 墨染红着脸捶了弦子一拳道:“就你话多。”她又对慈仪说道“等公主去了那边,还可以托大雁寄信给我。我们有来有往,心里有着彼此,就还是在一起的。” 慈仪感叹道:“斡离不真有福气,能和你在一起。我也是认识了你之后才知道原来人还可以安安静静地活着。在认识你之前,我一直都是东跑西颠大呼小叫的,恨不得别人都知道我是公主才好。现在想想,好丢人。我是拿着肤浅当率真了。” 墨染说道:“其实当时的公主也很好。只不过世人都被娴静淑雅几个字洗了脑袋,只能欣赏有女人样的女人,但凡另类一点的,就都嗤之以鼻。是他们蠢,不是你不好。” 慈仪问道:“真的吗?可他们都说我不是淑女,跟公主的身份不匹配,和皇族宗室格格不入。” 墨染笑道:“那是因为他们都活在格子里久了,身心都变成了格子,看见你这自在逍遥的就受不了。公主嫁过去也要让自己活得像自己才好。” “我真的还能做回原来的自己吗?”慈仪问道。 墨染确定地答道:“当然。只要你想,谁也拦不住你。” 慈仪抱住墨染在她耳边说了一声“谢谢”。 有宫女在门外通报说:“太子和晋王来接公主上花轿了。” 慈仪答道:“请晋王来见我,我和他有话要说。” 墨染和弦子见状都识相地退了出去。宗翰进来,屋子里只剩下他和慈仪两个人。 “给公主道喜。”宗翰深施一礼。 “免礼,坐。”慈仪做了个请的手势。 宗翰落座后偷眼打量着慈仪,她今天真是美得像个仙女。 慈仪笑道:“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你不是把我当妹妹吗?哥哥看妹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慈仪的一番话反而说得宗翰低下头。慈仪上前伸出手抬起宗翰的下巴,道:“看着我。” 四目相对,一片寂静。 慈仪缓缓地对宗翰说道:“你现在看到的还是大金的公主,他年相见就是萌骨的侧福晋了。金国这么多王爷,一个个出将入相的,我随便嫁了谁都可以是名正言顺的王妃。放着正妻不做,偏要给那些粗鄙的人做个侍妾。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有病?” 宗翰说道:“公主嫁谁都是他的福气,想必是大金的这些男人没有福气,配不上公主。” “嗯。是配不上。”慈仪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嫁纳臣不嫁你吗?” “因为,因为公主喜欢他。” “我喜欢他?你当我眼睛是瞎的?萌骨比以前强大了很多,如果真有一天金与萌骨开战的话。唉。我要是嫁了你,保不齐就要看你出生入死,为国尽忠。可我要是嫁了纳臣,你也许就不用跟他拼个你死我活了,你就可以在家侍奉额妮,和爱妾宠妃们混在一起做个不用炼丹参禅的神仙了。” “你!你竟然是为了我?”宗翰惊讶万分。 “要不然呢?我愿意上赶着给他做小老婆?你以为我贱啊!” “你这样,我受不起。”宗翰又惊讶又羞恼,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成为被女人保护的没出息的男人。 慈仪冷笑道:“我又自作主张,又伤你自尊心了?” 宗翰扭过头不看慈仪。 “我总想你们好。我想让你、我哥哥还有我阿玛,想让你们好。我一直在努力,可不管怎么做,你们都不觉得好,都觉得是我在耍公主脾气,我任性,是你们在迁就我。现在想想,可能是我太笨,做事不得章法。我总是好心办坏事,让你们不高兴,让你们讨厌。”慈仪自嘲道。 宗翰劝道:“也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慈仪问道:“如盐在你身边那么得宠,我好羡慕他。他虽然出身低贱,但你看他,在朝廷里混得如鱼得水。你喜欢他,阿玛喜欢他,哥哥喜欢他,宋王、邢王、希尹大人、西夏人、西域人都喜欢他。他是什么?是金子银子?是米饭馒头?是稀世珍宝?你们都喜欢他,就像他是这宇宙的中心一样。我要走了,临走之前,你也告诉告诉我,你们喜欢他什么?” 宗翰叹道:“公主何必自降身份和他一争高下。公主并不差。只是,世人都蠢,喜欢善于逢迎的人。” 慈仪点头道:“没错,他是比我会做人。我不会做人,只会做我自己。” “公主。” “可是,帖末合,我告诉你,我走之后,这世上不会再有谁能像过去的我那样爱你了,不会再有那样的人了,就连现在的我也做不到。” “慈仪。” “我真的是彻底失败了。怎么努力都不能让你们满意,怎么学处事都不如人家会做人的人一个脚趾头。可我现在想做回从前的自己也不能了。真是邯郸学步,贻笑大方。”慈仪笑道。 宗翰劝道:“等去了草原,公主一定能得到可汗的爱护。一定会比现在过得更好。” 慈仪瞪着宗翰问道:“笨蛋换了个地方就不是笨蛋了吗?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不是为了得到纳臣的爱才嫁去萌骨的。我根本就不稀罕他,他爱不爱我又能怎样?他也是个只知道让我做小伏低的**!将来,我只要跟他生很多很多的孩子,让他腾不出时间来对付你们就可以了。这就是我嫁给他唯一的目的。跟他生孩子,把他耗死。” 宗翰说道:“公主要是实在不愿意嫁,就不要委屈自己。我没有别的本事,但论打仗,我谁也不服。我们去和皇上说,告诉萌骨人咱不嫁了。你要是愿意嫁我,我就娶你。纳臣,我们给他钱,他要是还不懂事,那就发兵灭了他们。我就不信……” 宗翰的话没等说完,脸上就挨了慈仪的一记耳光。慈仪骂道:“枉我喜欢你那么多年,原来你和我哥哥是一样的**,都只会感情用事,真是没用!纳臣我嫁定了。你敢对他不利,我第一个不答应。” 宗翰顾不上脸疼说道:“慈仪,你根本就不用为了别人委屈自己。” 慈仪说道:“你别做梦了。就算不嫁纳臣,我也不会再要你了。你这**,说话好没分寸,幸好你没答应娶我。我真要多谢你当年的不娶之恩。和你说话废了我这么多口水,嘴唇上的胭脂都掉了。你出去等我,我补个妆就来。” “是,臣遵旨。”宗翰躬身而出。 送亲路上,慈仪再无二话。反倒是宗磐,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眼见纳臣的迎亲队伍就在眼前,宗磐把慈仪抱去纳臣的马车。 此时的纳臣心中无限得意:要不是草原强大,大金的公主怎么会轻易下嫁呢! 就在宗磐送慈仪走向纳臣的途中,一只来历不明的箭正射中慈仪的哽嗓咽喉。宗磐尚未反应过来,慈仪就已经殒命在他的怀里。“慈仪!”宗磐一声悲号。惊天动地。 纳臣惊呆了。宗翰和送亲队伍也吓傻了。这样守备森严的地方竟然会有人行刺,难不成这刺杀是灯下黑?宗翰立即下令缉拿刺客,现场乱作一团。 |
140 再聚 公主遇刺,举国震惊。皇后哭得死过去几次。太宗也慌了手脚,他急忙忙地叫宗敏去盘查真相。宗敏叫人封锁了事发现场,从公主的咽喉处拔下了那支弩箭。箭杆上分明刻着一行契丹文。这是重要的证物,宗敏呈交给了太宗。 太宗看了证物气的发抖,骂道:“这帮契丹逆贼,当初背叛了天祚帝,后来又背叛了我们,现在我们与萌骨联姻,他们又不甘心,竟然对慈仪下此毒手!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去责令纳臣,必须给我交出这行刺公主的契丹人。” 宗敏答道:“皇上息怒,依臣之见,这一定不是纳臣帐下的契丹人所为。” “你凭什么这么说?”太宗问道。 宗敏答道:“若是他们干的,何必留下证据,给自己引火上身?再者,他们刚归附了纳臣,讨好他还来不及,怎么会无事生非地做这样的事。如果失去了纳臣的信任,他们就再没有容身之所。对他们自己不利的事,他们怎么会做?” 太宗说道:“除非你找到凶手。不然,朕如何信你。” 宗敏答道:“皇上放心,臣已经在现场发现了一些痕迹,正在派人追捕刺客。另外,臣也把纳臣扣押起来。” 太宗拉着宗敏的手哭道:“爱卿,你一定要为公主报仇雪恨啊。” “臣一定尽力。”宗敏答道。 宗翰虽然位极人臣,但慈仪的遇刺就是他失职的铁证,必须依照国法论处。 宗敏亲自去接宗翰入狱,对他说道:“你放心,我已经在找人去办了。只是审查也是例行公事,你还得去牢房里坐上几天。” 如盐上前阻拦道:“爹,您想办法通融通融。王爷又不是凶手,也不是故意玩忽职守的。” 宗敏答道:“那当然。我当然知道这事和你主子没关系,只是现在他还脱不了干系。” “那也不行,哥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他不能坐牢。”如盐拽着宗敏的手,不让他带走宗翰。 宗敏只好安慰道:“孩子,国法不是儿戏,你病刚好,别跟着瞎折腾。你主子不会有事,事情问清楚了他就回来了。” 如盐急了,他问道:“万一问不清楚呢?万一有人再做手脚呢?” 宗翰见如盐面红耳赤,就安抚道:“没关系,我相信清者自清。再说,这件事确实是我失职。我认罚。”宗翰又对宗敏说道:“王爷且去,我收拾了行李自去投狱。” 送走了宗敏,宗翰感慨道:“真是世事无常。我以为慈仪能落得清静,早知会有今天,我还不如当初就娶了她算了。” 如盐抹着眼泪问道:“哥哥既有这般心思,为何不早告知公主?” 宗翰叹道:“都来不及了。说什么都没用了。还是顾着眼前人的好。不用担心我,几天之后我就能回来。” 其其听说纳臣身陷囹圄,忙心急如焚地带上厚礼去参见太宗。但太宗丧女心切,既不收财物,也不肯放过纳臣。虽然召尔建议说应该借机攻打金国,给皇帝施压逼他们放人。但其其却不傻,她知道那样做只能招来灭顶之灾。除了献礼、哀求、祷告,其其别无他法。 如盐去探监时,见其其正在和大牢的看守讲情,希望能进去见一面纳臣。如盐见这个女人仪表不俗,就知道她来头不小。他上前问道:“牢头大哥,晋王可是在这里边?” 牢头见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忙上前招呼道:“大人来了。晋王就在里边。您请。” 其其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如盐,对如盐说道:“大人,我是纳臣可汗的福晋,只想去见他一面。求您帮我也说个情吧。” “请大哥通融一下。您放心,出了事,我替您顶着。”如盐塞给牢头一锭银子,道:“大哥赏个面子吧。” 牢头得了如盐的保证,才收钱放行。其其对如盐连声道谢。 宗翰受了宗敏的关照,牢房很是清净。他见纳臣的牢房鄙陋,就让他搬过来和自己一起住,纳臣对宗翰感恩戴德。 如盐对宗翰说道:“哥哥,现在刺客跑得无影无踪,根本就抓不到啊。” 宗翰说道:“看来这个刺客是盼着我们和萌骨开战呢。” “那可怎么办?这人用心这么歹毒。我若抓住他一定把他碎尸万段。”纳臣说道。 宗翰对如盐说道:“盐儿,我在监狱里坐着和在王府里坐着都是一样的。但草原人多事杂,如果纳臣可汗不尽快回去的话,保不齐就会闹出事端来。单凭王妃一个女人怎么能应付得来?日子久了,草原必乱。你一定要先救出纳臣可汗。他出去了,大金的北方才没有后顾之忧。你懂了吗?” “是,我明白了。我一定按哥哥说的去做。”如盐答道。 从监狱中出来,如盐请其其去自己的府邸。其其也觉得住一起会比较方便商议对策,就接受了如盐的邀请。 回宅后,酥雨抱着个婴儿来见如盐。如盐见状惊奇地问她道:“这是谁的孩子?” “大人猜他像谁?”酥雨反问。 如盐定定地看了好半天道:“难道他是赛里木公主的孩子?” “对,正是我们王子殿下的孩子。”阿布力孜也走了进来。 如盐一见是阿布力孜激动得差点哭出来。他说道:“这不是阿布力孜大哥吗!我不是做梦吧。真是老天有眼,还给王子殿下留下个孩子。大哥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阿布力孜答道:“说来话长,赛里木公主进入西夏王宫之前就已经怀上了王子的骨血。她一边与西夏王周旋,一边养胎。这孩子出生之后,她怕事情败露,就托我把孩子送了出去。我刚走没几天,就听市井上传言公主刺杀西夏王不成,反遭其毒手。” “什么?公主她也……”如盐不禁热泪盈眶。 阿布力孜说道:“唉,公主性子烈啊。带上孩子我一路向东,既怕被西夏王追杀,又怕被耶律大石的人盯上。一路上我隐姓埋名,都快赶上赵氏孤儿了。” 如盐说道:“大哥,这孩子就交给我吧。我和两位殿下早在西北时就订过双方儿女指腹为婚的约定。王子和公主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一定把这孩子养大成人。” “太好了。兄弟真是心善如佛。我也确实不能带着这孩子再折腾了,那样早晚被人发现。再说,我的相貌也实在是太扎眼了。”阿布力孜说道。 “那么大哥以后打算去哪里呢?”如盐关切道。 “还不知道。走到哪算哪吧。”阿布力孜也很是迷茫。 如盐看了眼其其,心中便有了主意。他对其其引荐道:“福晋,这位大人是高昌国的能臣,他被耶律大石和西夏王害得流离失所。福晋可愿意收留此人?” 其其闻言笑道:“要是大人不嫌弃草原鄙陋,就请来辅佐可汗吧。” 见其其表态,如盐对阿布力孜道:“萌骨幅员辽阔,兵强马壮。大哥要是去了萌骨,一定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阿布力孜走投无路,见其其愿意收留,忙大礼参拜。 如盐笑道:“太好了,等我救出可汗,大哥跟着福晋一起去草原就是了。” 阿布力孜皱眉道:“我也听说金国的公主遇害了。不过,据我猜测,不可能是西夏人和西辽人干的。西夏正忙着震后重建,哪有闲心兴风作浪。至于那个耶律大石,西边的那些小国家就够他忙活的了,他连看东方日出的工夫都没有,更别说撩闲滋事了。” 如盐问道:“这么说,就只剩下赵构一伙了? 阿布力孜分析道:“也许是他。可南北关系这么紧张,小朝廷不求自保倒要惹火烧身吗?” 其其也对如盐保证道:“肯定不是来投靠我们的契丹人,他们刚在草原站住脚,不会有这种想法的。我们的族人也一直感念晋王和公主借钱借粮给我们的恩情,肯定不会这样做。” “要是流寇草莽,那就难办了。”如盐挠头。 “那可怎么办?我们抓不到凶手,就没法救出可汗啊。”其其急得哭了起来。 “福晋别急,抓不到凶手,我也一样能救出可汗。我保证明天你们一定能回草原。”如盐笃定地说道。 可其其却依旧不相信如盐的担保。 阿布力孜劝道:“福晋,如盐大人说能,那就一定能。我见识过他的手段,您不用担心。” 酥雨对他们的谈话并不感兴趣,她一边逗弄着孩子一边问如盐道:“大人,孩子叫什么名啊。” 如盐说道:“阿布卡。我希望孩子长大后心胸能像天空一样开阔,不要计较着报仇。” “男孩的名字就要大气才行。有人要问,我就说这是我远房亲戚家的孩子吧。”酥雨笑道。 |
141 附体 次日早朝,太宗因为丧女之痛无心听大臣们一个个地汇报,只盼着快点散朝回去静一静。 正当宗敏和另一位朝臣因为抓不到刺客的事争辩不休时,只听一声闷响,大家惊讶地发现如盐已经摔倒在地。宗敏忙上前探视。 “大人,如盐大人。”宗敏托起如盐的头叫唤他道。 刚才还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的如盐,忽然间开始浑身抽搐,两脚乱踢腾,眼睛也开始翻白。 宗敏对太宗道:“皇上,还是快传太医吧。如盐大人情况不妙啊。” 太宗也从恍惚地状态中一下子清醒过来,忙叫人传太医。 宗敏怕如盐咬断舌头,用衣袖堵住了他的嘴。 如盐一下子不动了,身体僵直地沉了下去。 宗敏大惊,他不顾仪表地高声叫道:“如盐!盐儿!你快醒醒。” 如盐猛然间睁开眼睛,忽悠一下从地上跳起来。他低着头披散着头发,样子非常可怕。在场众人也都被他的样子吓坏了。 只听如盐开口说道:“父皇,我死得好冤枉,鬼差带我去见阎王,我实在是不服,阎王可怜我枉死,就借了如盐大人的身子回来再见父皇一面。” 太宗惊得说不出话来,因为如盐说话的声音竟然和慈仪一模一样。他起身问道:“如盐,不,你是慈仪吗?是朕的慈仪公主吗?” 如盐答道:“父皇,我就是屈死得慈仪啊。父皇,我死得冤啊。” 宗磐见到眼前的景象,惊得一下子背过气去。太医正好过来,只能先救宗磐了。 太宗顾不上宗磐,上前来想去握住如盐的手。 如盐答道:“父皇不可,人鬼殊途。我的身边就有两位鬼差,我只能和父皇说上几句话就得立即和他们返回酆都城。如盐大人阳寿未尽,他的魂魄一直在和我争这身体,时间拖久了,他就回不去自己的身体了。” “好好,慈仪,你有什么冤屈,尽管和阿玛说。阿玛一定替你做主。”太宗老泪纵横道。 如盐说道:“孩儿不孝,生前惹出了这些误人误己的祸事,害父皇母后伤心。孩儿就算是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也难以洗脱这身罪孽。” “不,不,我的孩子,阿玛怎么能任由你被打入地狱呢?阿玛一定会找些和尚道士,好好地为你超度一番。”太宗泣不成声。 如盐说道:“多谢父皇恩德。孩儿今日前来除了向父皇告别,还有一桩心事未了。” “好孩子,你有什么心事,你尽管跟我说,我一定替你办到。”太宗问道。 如盐说道:“孩儿在阴司听判官说,审理孩儿命案的命官把罪名压在了晋王和纳臣可汗的头上。判官说此事与他们无关,若是冤枉了好人,怕是孩儿要在地狱里背上更多的因果报应。求父皇不要难为他俩。还有,我哥哥当初也是一时信了闺阁之言才做出了糊涂事。父皇也不要责难哥哥了,毕竟孩儿不能尽孝,能伴父皇母后百年的也只有哥哥了。” 太宗赶忙说道:“好孩子,阿玛都记住了。来人,速速放了帖末合,叫他上殿面君。” 如盐又问道:“父皇,我的夫君纳臣怎样了?” 太宗答道:“他还在监狱。父皇当初真不该让你嫁了他。” 如盐说道:“父皇,您快放了他吧。可汗入狱,福晋来京,草原人心不稳。若不快些放了他们回去,怕要生灵涂炭。到时候,儿臣的罪孽就更重了。” 太宗连忙点头道:“对。传朕口谕,即可放了纳臣,叫他立即回草原,无诏不得进京。” “父皇,孩儿不能让鬼差等得太久。孩儿去了。”如盐一翻白眼直挺挺地向后倒下,宗敏忙上前接住,他才没有摔到地上。 “慈仪!慈仪!”太宗喊着女儿的名字。 宗敏给如盐灌了一大口水,如盐喝得呛了,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才悠悠转醒。 如盐空洞的眼睛望向上空,看到很多人在看着他。如盐问道:“我不是在上朝吗。怎么倒下了?” 宗敏叹气道:“刚才公主回来,你可知晓?” “公主?难道她还活着?”如盐兴奋道。 太宗闻言更是痛哭失声。 宗敏简单地向如盐讲了刚才的一幕,如盐忙跪下给太宗叩头请罪。 太宗擦擦眼泪说道:“你让朕和公主说上了话,无罪有功。你先回去吧,余下的事朕自有定夺。” 就这样宗翰和纳臣免除了牢狱之灾。至于刺客的事,太宗也只能放一放,不再催着宗敏去捉人了。 纳臣本想把慈仪的骨灰带回草原,但是皇后本就不甘心嫁女儿,现在更是希望慈仪能魂归故里。纳臣只好带着其其迅速地离开了会宁。 回去的路上,其其见纳臣意冷心灰、沉默无语,知道迎亲事件让他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可她不会安慰人,只能握住了他的手。其其的这个动作彻底击溃了纳臣所剩无几的坚强。他不顾颜面地钻进其其的怀里放声痛哭,其其怎么劝都劝不住。 纳臣哭够了才对其其说:“以前是我仗着自己有了些兵马就自以为是,浪过了头。我以后一定本分做人,不会再胡思乱想了。咱们回家,过自己的日子去。” “好。”其其忽然觉得要是没有这场意外,自己可能永远都不会成为纳臣最重要的人。福祸相依,只要处理得当,原来坏事也是可以变成好事的。 宗磐因为受不了对他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先后离世,就向太宗申请去给慈仪守陵一年,每天抄经念佛,忏悔超度慈仪的亡灵。 注释 本章改编自“罗成托梦”。 |
142 解诗 宗翰出狱后,带着如盐去见宗敏。 “我能逢凶化吉多亏大人帮忙。”宗翰向宗敏深施一礼。 “王爷洪福,吉人天相。盐儿也是聪明得很。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被慈仪的鬼魂给附了体。说抽就抽,弄得跟真的似的。”宗敏说道。 “盐儿如今可是今非昔比了,以后咱们都得上赶着巴结人家。自那日公主显灵附体,皇后就把如盐认作了干儿子。说如盐怎么看都像公主。”宗翰笑道。 如盐不好意思道:“哥哥不要打趣我。皇后娘娘爱女心切,所以看谁都像。我命薄,哪里做得了公主。” 乌禄说道:“这么说哥哥以后就是皇族的人了。” 如盐笑道:“你也笑话我,仔细你先生的手板伺候。” 乌禄道:“我先生才舍不得打我呢。她都夸我读书好。” “咱爹就明察秋毫、聪明过人。兄弟长大了自然也错不了。”如盐趁机奉承道。 “你既然读书好,就来帮我看看这些诗。”宗翰把一沓诗稿递给了乌禄。 正好合剌也在,便跟着乌禄一起看。 “陆游是谁?他来过会宁府?“壶浆马首泣遗民”,他看见了?一个没有来过会宁府的酸秀才,凭什么这么说?”合剌质疑道。 “就是,这玩意写得也不真实啊。姐姐,他这算不算是诋毁咱们?要是后世的人看了,会不会觉得大金是个特别无耻的王朝?他是个读书人,怎么能昧着良心撒谎呢?他的诗和事实不符,这不是不尊重历史吗。”乌禄也担心地说道。 文茵迅速地翻阅了一遍诗稿,道:“写诗和写史是两回事。写史讲究的是真实,不掩恶不虚美。但很少有人在写史时能做到完全不夹杂着个人的私心和情感。有什么说什么的史书几乎没有。就连太史公不是也把项羽写成个功败垂成的英雄了吗?项羽火烧阿房宫,让百姓涂炭,哪里算得上是英雄?所以,毫厘不差的历史我们是看不到的。再说写诗写文,文学和历史虽然有关系,但本质上却是两回事。诗文里的故事很多确实都来源于历史和真实的生活,但它未必和真实的历史完全一样。因为文学的特点是灵活自由,给人畅谈想法的空间。人都有活动心思的权力和表达自己见解的自由,就算他的观点很片面甚至偏激,他也一样可以有自己的看法。比如杜甫说过“语不惊人死不休”,这就是他想要表达自己意志的强烈愿望。虽然他的措辞很极端,但你不能不让他说话。你们不是学了白居易的《长恨歌》吗?“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就这几句里边,我觉得只有“从此君王不早朝”有可能是白居易在盩厔县游山玩水时道听途说的真实。至于前边的几句,我不信他就亲眼目睹了杨贵妃的样貌和陪王伴驾的样子。难道玄宗和贵妃在芙蓉帐时,他就在一旁亲眼看着?所以,不要把诗歌之类的文学作品当成历史看。你想求真,那你去看《史记》、《汉书》好了,何必跟些个写诗作文的人咬得急头白脸的?较真求真当然不是坏事,但也得分对象。” “可这些文人不顾一切地胡说八道、颠倒黑白是会蛊惑民心的。”合剌说道。 “谣言止于智者。世上总有能去伪存真的人。小郎君也不必太焦心。他们的诗作说不定还会激起人们寻求真实历史的意愿呢。”文茵笑道。 宗翰笑道:“其实文茵先生说的那些倒是让我感触颇深。婆卢火还奏报了一件事,他说当地有不少说书的都在讲宋军如何神勇,金军多么无能。特别是我,让他们的大元帅一锤子给砸烂了脑袋,死尸都没人收。” 宗翰的讲述把大家都逗乐了。 如盐说道:“他们都是瞎说的,哥哥别理他们。” 宗翰说道:“这就是文茵先生说的文学的自由灵活性啊。说白了诗文这玩意就是让人抒怀用的,写作的目的是为了表明作者的意愿,而不是为了证明某件事是否真实。你看咱们中国历史上王朝的更迭,为啥总是农民和一些没学问的人在打头阵?因为农民不会写诗,一肚子委屈无处发泄,所以他们必须用改天换地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意愿。我对生活也没啥想法,只盼着它能越来越好。我也不和那些说书的一个锅里吃饭一个炕头睡觉,他们怎么编排我,我都不在乎。只要有一个能懂我的人,我就知足常乐了。是吧,盐儿。” 如盐红着脸说道:“我也不和你一个炕头睡觉啊。” 大家听了又是一阵笑。 宗翰笑道:“既然咱们今天说到写诗作文了,我再给你们念一首诗,你们听听怎么样。风荷柄柄弄清香,轻薄沙禽落又翔。红日西转渔艇散,一川山影暮天凉。这诗写得怎么样?” 合剌说道:“这诗也没写啥呀,不就是山河壮丽,日子悠闲的池塘小景吗?” “不会是你写的吧?”宗敏笑道。 “我连字都认不全,还写诗呢。你也太瞧得起我了。”宗翰自嘲道。 如盐听说不是宗翰写的,就放心地点评道:“文如其人。这也就是个酸秀才的矫情之作。” “酸吗?可人家都说这诗写得空灵飘逸。可能是你欣赏不了吧。”宗翰笑道。 文茵笑道:“依我看,这诗确实一般般,小情小趣,没什么气魄。有人捧他,说明这人很可能身居高位。” “诶,对了,大人物放个屁都是香的。”乌禄说道:“王爷,这屁是谁放的?” “咱们都在谈高雅的东西,你怎么说话这么粗俗!”宗敏戳了乌禄的脑袋一指头。 宗翰笑道:“这是齐国土皇帝刘豫的佳作。” “这么不着边际的文风,是咋做的皇上呀?”乌禄问道。 “他原本在南朝做了几天的小官,朝廷昏庸,他见没出头之日,就学人家归隐了。后来,南朝亡了,他再次出山,想做个乱世英雄。梁王不是去捉赵构了吗,他就献了城。就这么着,梁王相中了他,保着他做了齐国的皇帝。”宗敏解释道。 “这么说,他这人也不咋样啊。他说朝廷昏庸所以才归隐山林。当年南朝有亡国之难时,他有才怎么不出来力挽狂澜呢?现在,康王的小朝廷就在江南,离着他又近,他怎么不去做个开国功臣?靠着献城换荣华富贵的人一定不是个好鸟!汉人总是推崇归隐,我最看不起的就是归隐,无能的人才进山林,做活死人。”乌禄评价道。 “皇上答应让他做齐国的皇帝是害怕汉人不好管理。可今天弄个朝廷出来,明天又弄个朝廷出来,这按下个葫芦起来个瓢的营生可不是好事。”宗翰摇头道。 “哥哥是怕小朝廷的人反水?”如盐问道。 宗翰说道:“就拿周天子和他的诸侯国来说。最开始,周天子的臣子们在封地上过得还算凑合,心里也都知道有周天子这么个人。后来,这些臣子们一个个翅膀硬了,就闹出了什么春秋五霸、战国七雄。好在秦始皇勇武,让天下人都明白了什么叫“统一”什么叫“强大”。到了汉朝,高祖刘邦更是绞尽脑汁地在打压地方势力。都说刘邦和吕后无情无义,但他对那些功臣们痛下杀手只怕也是为了大义。人的欲望太强,自制力太差,什么可怕的事都做得出来。所以,为了除去隐患,刘邦做得倒也不错。” “哥哥说得太对了!但像刘豫这样的人肯定没有造反的本事。看他写的诗就知道他搞不出什么大名堂来。”如盐说道。 “哼。有些人大事做不成,就会惹些个麻烦出来。做酒不甜做醋酸!”宗翰说道。 正在大家品诗论文之际,有人进来通报说太宗召两位王爷进宫面圣,有大事商议。 宗翰心头升起不详的预感,他与宗敏对视一眼,立即起身向外走去。 注释 刘豫的诗作出自 胡传志 《宋金文学的交融与演进》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3年3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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