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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大江歌罢掉头东 |文·海底天[第9页] |
作者:猗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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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煎饼 不过,霓蓬人在一起吃饭时是不会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地不动的。为了增进彼此间的了解,大家会每吃到一个阶段就端起自己的碗筷去别的餐位上和其他人交流。茶那人在筵席间当然也会互相走动,与志同道合的人推杯换盏。但大多时候他们不会大幅度地跑去别的餐位上“搞交流”,因为筵席开始前他们就会自行坐在关系较为亲密的伙伴旁边,这样就能和亲密的伙伴们边吃边谈,将就餐气氛搞得特别愉快。而霓蓬人则不然,他们的互动就像是在完成任务一样,时间一到不管和这桌人谈得怎样,都必须马上去下一桌和那里的人重新找话题、做交流。由此可见,茶那人喜欢通过小集团的和谐来达成整体的欢乐祥和,霓蓬人则是先设定一个“和谐友善”的主题,之后为达到这个主题而共同努力。因此,近藤老师在组织聚餐时,采取的也是霓蓬式的互动方式。 见同学们都在换位置,八满问金银花道:“师姐,咱俩也去跟老师喝一杯怎么样?” “你去吧,我可不去。咱们老师的脾气阴晴不定的,你去找她可得多加小心。拍马屁最好别拍到马蹄子上。”金银花说完就低着头走去了其他的餐位。 无可奈何,八满只好高调地背着书包端着自己的碗筷和酒杯晃悠到了近藤老师的餐位旁边,笑着对近藤老师说道:“老师,我能跟您这儿坐一会儿,敬您一杯酒吗?” 近藤老师虽然知道八满对于聚餐费有意见,但抬手不打笑脸人的人情世故她是明白的。于是她笑着说道:“怎么不能啊?快,坐下,咱们一起聊聊天、说说话。” 八满坐在了胖林和达里奥中间,把书包捂在了自己的胸前。胖林见状笑道:“把包放在一边就好啊。我们霓蓬人的素质很高,不会出什么丢钱包之类的事。” “钱包丢了也不怕,我也没钱。”八满笑道:“这里有比钱更宝贝的东西,必须带着。” “什么宝贝呀?”胖林好奇道。 “不告诉你!”八满故意卖关子。 结果,胖林只好吃菜掩饰自己的尴尬。 近藤老师问八满道:“怎样,聚餐的形式你受得了吗?互动能增加彼此间的了解,像咱们班的这种情况,最适合这种方式。” “嗯嗯,也挺好玩的。是个认识人的好机会。”八满附和道。 小泽兰插嘴道:“我听说你们茶那人都喜欢和自己亲厚的人在一起,搞小集团。其实那样不好,那种做法比较没有集体感。每个人都想着自己的事,集体活动还能顺利进行吗?”此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在敲打八满在交聚餐费时的“利己主义”。 八满笑着点头道:“前辈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我们茶那人是比较注重感情交流的,我们喜欢和志同道合的人坐在一起喝酒论道,那样比较愉快。毕竟,和不懂道理、不会办事的人坐在一起吃饭会比较无聊,影响愉快的就餐心情。” 小泽兰感到自己被八满捅了一刀,她正要反驳,却听近藤老师说道:“其实,并不是茶那人的思想有个体没集体,而是长久以来茶那人就是习惯“推己及人”、通过个体间的友好关系促成整体的和谐的这么一种社交模式。从效果上来看,这种模式没什么不好。既能满足小我,又能成全大我,是一种自然和顺的社交方式,根本不需要改进,也不必自卑。再说,八满能和咱们坐一起,就说明她是把我们当成了志同道合的人。那不是很好吗?” 见近藤老师亲自打圆场,小泽兰只好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八满见近藤老师想息事宁人,就笑着说道:“老师,平时咱们吃饭都得没话找点话,同学之间能谈的也只有课题的研究进展。今天送达里奥回国,咱们玩个好玩的游戏活跃一下气氛怎样?” “游戏?好啊!”近藤老师很有兴趣。游戏是有肢体互动、相对激烈的交流方式。游戏玩得好更能带动气氛,拉近大家的距离。 胖林也问道:“什么游戏啊?不会是击鼓传花,表演节目啥的吧?” “哎呦,那也太老套了。今天咱们玩个新鲜的,吃饼接力!”八满从饼铛上插起一小块菜煎饼道:“比如我咬着饼的这一头,二师兄你咬着另外一头,咬得大小口随意,看咬到哪里两人能亲上!谁要是躲了的话,就罚酒一杯。怎样?” 胖林听完瞬间脸红起来,他说道:“这也太刺激了!那,这不是等于说我要是换了位置坐的话想亲谁就亲谁啊?” 近藤老师也纠结地笑道:“哪来的这样的游戏,听起来就让人脸红!不过似乎倒是可以试一试,很有意思的样子。” 小泽兰观察了一下八满的位置,忙说道:“老师,这个游戏也挺老套的。这不是《东京爱情故事》里大家咬巧克力的桥段吗?我的天,上个世纪90年代的老游戏还能玩到今天?” 近藤老师摇头道:“这就是你没文化了。作为老师我得指导指导你。这游戏的形式还真不是上世纪90年代的,在平安朝的时候就有了。当时,人们在过年的时候有个‘抢饼’的游戏。这里的饼就是传统的米糕粘饼,由于粘饼在受热后会鼓起来,‘鼓’、‘膨胀’这个词又和‘福气’谐音,所以呢,人们觉得‘抢饼’就是在抢福气。谁抢到的饼多,就代表他今年的运气好。不过,当时咱们的祖先很淳朴,都是用手抢的。哪像八满心眼儿这么活泛,哈哈。行,就这么办了,我看挺好。” 小泽兰再怎么觉得这个提议不好,但架不住少数服从多数。 一会儿,菜煎饼就在兴奋的嬉笑声中一圈一圈地传开了。有的学生见别人马上要亲到一起了,就赶紧用手机记录下了这个暧昧有趣的瞬间;有的学生会故意大咬一口让下一组同学亲在一起;也有的同学比较腼腆,宁可喝酒也不做出禁忌之吻。现场的气氛非常欢乐非常火爆,这让中规中矩的送别会变成了一场小型的嘉年华。 胖林虽然看上去比较憨厚,但他的脑子并不笨。他很清楚八满为什么要有这样的提议,但他也非常乐于看到八满是怎样反击小泽兰的。虽然小泽兰也是霓蓬人,也是胖林的前辈,但希望看到前辈出丑似乎是每个后辈的腹黑心愿。于是,胖林故意放过八满一马,看着八满端着盘子里还剩一小块的菜煎饼转向了达里奥。 八满单手端着盘子,故意挤眉弄眼地看着达里奥说道:“总算是传到这儿了。大师兄,我看你今天晚上回不回得去家。”说完,八满便坏笑起来。 小泽兰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可这是不能当真的游戏,自己除了吃哑巴亏还能怎样?无奈,小泽兰只好扭过脸去任由八满胡作非为。 “虽然不太喜欢你,但我今天豁出去了,我就视死如归,你能把我怎样!”达里奥有些不好意思但却也强顶着压力地笑道。 八满给达里奥飞了个眼,把盘子端到达里奥面前笑道:“大师兄,咱走着?” “整就整,谁怕谁。”达里奥撸起袖子用叉子插起了菜煎饼的一头。 于是,师生们都屏息凝神且十分期待地看着接下来的一幕。但期待没有突发快,就在达里奥把菜煎饼咬起来的时候,八满忽然扔掉盘子直接把达里奥推到在榻榻米上,欺身而上将他压在了身下。这一连串的动作惊得在座师生们都无语了,达里奥更是惊得衔着菜煎饼僵在了原地。只见八满挑衅地看了一眼小泽兰,又低头对达里奥说道:“吆西!今天晚上你就是我的人了!哈哈哈。”说着,八满不顾达里奥的挣扎,一点点地把脸贴近了达里奥。于是,包间里的起哄声、叫好声此起彼伏,手机的闪光灯不断地聚焦这霸王硬上弓的一幕。 终于,小泽兰看不下去了,她急匆匆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去洗个手”,就提起挎包跑出了包间。见小泽兰跑出去,达里奥忙拍着榻榻米坐起来,八满也顺势放开了达里奥。毕竟,八满打心眼儿里并不想亲吻达里奥,她只是想报复小泽兰而已。 而正看得来劲的近藤老师说道:“哎,咋没下文了呀?咋到关键时刻给插广告了呀?八满你咋还半途而废了呢?” 八满往自己的酒杯里倒满了酒说道:“不行,我一看大师兄被菜煎饼堵上的嘴就想笑,实在是下不去嘴。我认罚,认罚。”说完,八满一闭眼睛干了杯子里的果味啤酒。 近藤老师大呼过瘾道:“这是啥?这就是令人感动的‘青春’!年轻人就应该这样!好好好!今天晚上玩得太开心了。” 坐在角落里的许愿对八满偷偷地吐了吐舌头,并向她挑起了大拇指。八满也回敬了许愿一个OK的手势。 |
此时,路人们都纷纷围了过来,问惊魂未定的近藤老师道:“您没事吧?需要帮助吗?” 近藤老师很客气且很感激地对大家说道:“这个人可能是喝醉了,就抱了我一下。可能是误会吧。” “误会啥呀?他喝醉了咋不去自杀呀?知道出来给人添麻烦就是没喝醉,装呢。”缓过神的金银花插嘴道。 有群众建议道:“要不还是报警吧。” “算了算了,我想他也不是故意的。谢谢大家,没事了,没事了。”近藤老师为了不耽误给金银花改发表稿的时间,选择了息事宁人。 众人见事主不追究,也就都渐次散了。那个醉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拨开人群灰头土脸地走掉了。近藤老师瞪了一眼金银花说道:“少惹闲事。你看热闹不嫌事大吗?”之后,她又赶忙帮着八满捡起地上的打印纸,说道:“刚才真是谢谢你了!你出手可真够快的!” 八满笑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不谢不谢!” 近藤老师端起手里的打印纸,借助着不太明亮的灯光,她发现这都是一些学生们做发表用的打印废纸。其中很多纸张上还印着自己学生们的研究内容。近藤老师奇怪地问八满道:“你拿这些东西干什么?平时同学们的发表稿你没收留起来吗?不过,这都是些**,你留着也没用啊。” “哦,我是想变废为宝来着。这些纸估计是不会有人用了,我就想着拿回去做手工折纸玩,或者随便写写画画啥的。”八满笑道。 近藤老师又翻了翻手里的一沓废纸说道:“确实,是有点浪费了。” 金银花也把捡起的废纸递给八满道:“但是咱们学校还不一直都是这样吗?哪个自习室没有纸了,跟留学生中心的工作人员说一声就得了。之后他们马上就会给咱们拿来打印纸。” “你们咋不双面打印呢?”近藤老师问道。 “因为打印机不好。容易卡纸。万一谁双面打印弄卡了纸,那就更有可能耽误别人的事。为了不给彼此添麻烦,大家都没有选择双面打印。”金银花解释道。 “原来你们是怕被别人骂,所以才这样的。干脆跟留学生中心说换一台打印机好了,明天我跟他们说去。”近藤老师自告奋勇道。无意间她看见了八满书包中的千纸鹤,就笑着问道:“你还真拿这东西折纸了。看不出来啊,你一个整天勤工俭学的私费留学生还挺有生活情趣的。这才是无关金钱的精致生活!如果你要是活在吉田兼好的那个年代,估计他会欣赏你的这种苦中作乐、淡泊明志的做派。” 八满怕给老师留下自己不努力学习,整天就想着玩乐的印象,忙岔开话题道:“老师,您管这个东西叫‘千纸鹤’吗?我们茶那人管它叫‘燕子’。其实,这个纸鸟的脖子这么长,好像还真不是‘燕子’哈。” 近藤老师很有兴趣地问道:“是吗?原来你们是这么看它的呀。想必燕子在你们国家有着很好的寓意,所以才说它是燕子的。鹤在我们国家是很高贵、很高雅的动物,所以我们叫它纸鹤。” “不过,既然都是长脖子的鸟,它为啥不是白鹭呢?白鹭在霓蓬国的寓意不好吗?”八满问道。 “白鹭好像是代表人的灵魂吧?哎呀,一说到灵魂就容易让人联想到另一个世界。可能还是鹤更好一点。”金银花说道。 近藤老师笑道:“你们听过米糕变白鹭的故事吗?” 八满忙换上很崇拜且很感兴趣地眼神说道:“从来没有听说过!您快讲讲吧,这肯定跟我的研究有关。” 近藤老师当然明白八满夸张的小把戏,但能有向学生们讲述知识的机会,她还是很高兴的。于是,她说道:“其实这也不是个很细腻的故事,就是《风土记》中比较粗糙的传说。说过去有个大财主用米糕做了个箭靶子,他想朝着靶心射箭。但就在他的箭射出去的一刻,箭靶子就变成了白鹭飞走了。这白鹭飞走之后,财主家就越来越没落。而且,厄运似乎也影响了整个地区,那里的土地也开始变得贫瘠,不再出产好粮食了。之后么,那里的人就都变成了穷人,死走逃亡各有天命了吧。” “诶,这个故事很有意思啊。是体现的谷灵信仰和不许浪费粮食吗?”金银花问道。 近藤老师点点头说道:“也许是有这么曾教育意义。从这个故事中也可以看出,白鹭除了你说的代表人的灵魂,也是幸福的象征。白鹭飞走了,幸福就没有了。它可能和西王母的青鸟有得一拼吧。” “好的,好的。回去我就做一下白鹭和青鸟的对比研究。”八满一本正经地说道。 近藤老师笑而不语,心想:只知道挥霍而不懂珍惜的人福气早晚会用光的。可惜,金银花这个笨蛋不明白这层道理…… |
早 |
73 生计 “你在想什么?怎么突然不说话了?”金银花得不到八满的回应,觉得自己单方面发泄很不过瘾。 “没啥。我是在想,您的老同学心理这么阴暗,肯定没结婚吧?”八满岔开话题道。 “不可能会有男人喜欢一个矫情的**的,都是把她当备胎用。她还觉得自己挺有魅力的呢!”金银花翻着白眼骂道。 “说到‘备胎’,您觉得‘始作俑者’这个词到底是不是好词?”八满问道。 “这词不是说‘开始用俑殉葬的人,比喻第一个做某项坏事的人或恶劣风气的创始人’吗?好像不是个好词。咋了?”金银花明显没有跟上八满跳跃的思维。 “我觉得人在原始社会时是想方设法地用‘俑’代替活人,后期为了提高生活品质,人发明出了更多的能够取代人的器物。比如,照相机取代了人眼去看真实的世界,网络上的交流取代了真实的社交,自动售货机取代了柜台里的服务员,AI产品取代了人工……但现在人好像不希望被器物取代了呢。”八满说道。 “所以个性和不可代替性才是最重要的。思考能力才是让人证实自己的重要能力。”金银花说道。 “人确实都很矫情,又想隐藏自己又不想被取而代之。”了然嘿嘿地笑道。 “花姐,您别想那个同学了。您混得比她好,她不可能再来联系您了。当时交情不深的人,过后只能渐行渐远渐无书。还是和现在的人好好相处比较有意义。”八满劝道。 “我看也是。我才懒得跟她浪费时间呢!走吧,回家。”金银花收拾了一下东西,和八满一起离开了自习室。 经过一段时间的超市工作,许愿已经对勤工俭学的生活适应了很多。但是,过惯了高品质生活的她依然不太满意于先在的生活状况。“这是这个月的房钱和水电钱,给你。”许愿把自己的那份钱交到了八满手里。 “好的,收到。”八满连查都不查,就直接放进了钱包里。 许愿斜着身子坐在地板上说道:“我跟你商量个事,咱俩搬家吧。” “啊?搬哪去啊?”八满对许愿的提议感到很是吃惊。 许愿咽了口吐沫说道:“前两天我看见了高岛平团地招募新人入住空房间的告示,就向木头桑提交了入住申请。那边的房子不知道你去看过没有,我觉得各方面都挺好的,两人住一间屋子也足够用了。” 八满点头道:“我刚来这边的时候还在花姐家住过一段时间。确实,那里的房子很宽敞,住着比我这个舒服。我是因为不想交太多房钱才住在这边的。” “你说得对,我也觉得房子就是个睡觉的地方,不需要搞那么大的花销出来。所以,我这次申请的就是个每月房租6万圆的房子。你要是搬过去的话,还是每月给我2万圆的房租就够了,水电费平摊嘛。”许愿建议道。 “6万我出2万,那不是占了你的便宜?”八满觉得有些不好。 “不,你没占我什么便宜。这房子的申请要求就是我得参加团地的复兴活动站。活动站的活动每周两次,就是陪着一些老年人说说话聊聊天啥的。陪聊可以支付我每月2万圆的费用。那么就是咱俩各出2万圆的房租就可以了!其实这样还是对我有利,不就是陪聊么,总比在超市里看客人们的脸色好得多。又轻松又来钱容易。”许愿很期待地看向八满。 八满也笑道:“还别说,这还是真是个好办法。的确,我这个房子确实有点太小了。连个厨房和抽油烟机都没有,不能起火做菜,长此以往身体肯定会吃不消的。咱俩还有一年半的时间才能毕业,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 “是啊,所以我决定申请大房子,买炒勺买煤气炉子,多打工多赚钱,把咱俩的非法同居生活进行到底!”许愿笑着说道:“只不过,那边的团地有个缺点,不让养宠物。这样一来,我就没法带上小双一起过去了。唉,这小死猫子,不知道跑哪去了,这么久了也不回来,真是没良心,养不熟!” “它要是知道你这么惦记它,都得把它脑袋乐放屁了。放心,我估计它应该也快要回来了吧。”八满安慰道。 “你知道它去哪了吗?”许愿惊讶八满的自信。 “哦,啊,不知道。我就是感觉它可能快回来了。话说,咱俩啥时候搬家呢?”八满岔开了话题。 “要是申请被批准的话,那么咱们8月20日就能入住了。”许愿期待地说道。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接起一看竟是若津屋领班打来的电话。 |
“是愿酱吗?我是领班。不好意思,你现在能过来救个场吗?有个工友家里有事,临时来不了了……”若津屋领班拜托道。 “没问题,我马上就过去!”想着要赚钱交学费的许愿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答应了加班的要求。加班对现在的她来说正可谓多多益善。 挂断电话之后,许愿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八满问道:“你突然上班的话中午吃什么呀?咱俩早上都没有准备出午饭来。” “实在不行我就在店里随便买点吃的得了。现在是赚钱要紧,其他的都可以往后推一推。”许愿换好了外衣走向玄关。 八满说道:“吃饭不能对付。我待会儿去学校的路上顺便帮你捎带着点什么吃的得了。” “也行!你把票据留好,之后我按照票据单子上的账目给你钱。我得走了,咱俩回见。”说完,许愿就背上挎包匆忙出门赶去上班。 距离上工还有一点时间。八满见天色不错,就决定把两人的被子晾晒去二楼的平台。阿宴从手机里蹦了出来,帮着八满一起忙活。正当她俩把被褥搭在晾干上时,一道黑影从天儿降,正正好好地踩到了八满的肩膀,蹬得八满倒退了几步险些摔倒。 “你这死猫!这样的出现真是太没礼貌了!”阿宴指着小双骂道。 “你还好意思说我?雨女让你过来守护八满,你竟然对危险毫无觉察,还有脸住在她的手机里多清净。”小双不客气地回怼着阿宴。 八满缓过神来,抱起小双问道:“你怎么才回来?一走就连个信都没有,你主人都快担心死了。” “她才不是我主人呢!”小双傲娇地否定着,随即它又很严肃地批评八满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用紫姑术让千千古调遣那些纸鹤飞去富士山!这些有灵力的东西一旦被天狗发现,你知道你的处境会有多危险吗?真是无知者无畏啊!”不等八满开口,小双又风火雷电般地骂千千古道:“她是个凡人什么都不懂,你呢?你个修炼了几百年的妖怪也什么都不懂吗?像你这样不知轻重,活该你到现在还一直都是个不会说人话的哑巴!” 话音刚落,八满便感到脖子一沉,挂链上的千千古在她的胸前抖个不停。八满一把握住千千古,回骂小双道:“你还说我们?你这么懂事那么懂事,咋不知道让千千古给我传一句你们的消息啊?游必有方好吗?你懂规矩吗?你以为你很厉害吗?我随时都会面对的血雨腥风还不都是你招来的?” “当时我一直在照看着念,实在是顾不上你了。”小双情绪低落地解释道。 “念咋了?你为啥说‘照看’他?他有遇上危险吗?”八满大惊。 小双迟疑片刻,叹息道:“我们没有在山里找到不死药,只看见了念的娘子生前用过的一把断裂的木梳。念抓起那木梳的时候,木梳就展现了他娘子的遇害经过。他的娘子在来这边做生意时,机缘巧合地从一个奇人手里得到了不死药。她想着带回国去卖个好价钱,并就此和念带上财帛归隐林下,但她似乎并没有想到这稀世珍宝会给她带来杀身之祸。不死药是众多堕落神灵梦寐以求的至宝,他们都希望能够通过服用不死药而重返神坛、再创奇迹。念因为太过于思念他的娘子,就东渡寻人。一目小僧一族发现了念的行踪,并将这个消息报知给了天狗。于是,天狗就伪造了一封书信写给了念的娘子,让她在富士山等他。与此同时,天狗又把念骗去了镰仓的古寺,并封印了他。之后,天狗变成了念的模样去见念的娘子。可天狗对人家夫妻二人的情况并不了解,他没跟念的娘子说上几句话,就被识破了。气急败坏的天狗威胁念的娘子,让她交出不死药。念的娘子坚决地拒绝了天狗,并一口咽下了不死药。天狗怒不可遏,一刀就扎穿了她的前胸……念看到这一幕,心疼得就晕了过去。木梳展现的故事也到此为止,后来的事我们也不知道了。”说完,小双垂下了头,一副很难过的样子。 |
74 市场 “这真是个悲惨的故事啊。”阿宴哀伤地感慨着。她又劝八满道:“你不要对了然有啥想法。天狗是法力高强的大妖怪,向我们这种小妖怪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除了对他俯首帖耳唯命是从,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但是,你不是念的娘子,跟不死药也没啥关系,天狗是不会关注你的。” “要是我知道的话,你和了然会出卖我吗?”八满试探地问道。 阿宴摇摇头道:“不会。过去是天狗独霸天下。随着念的横空出世,这世上就出现了能够和天狗抗衡的力量。想要改变天狗的一言堂,我们就必须帮助念,配合念保护你。” “保护我干嘛呢?既然我也没什么价值……”八满忽然发觉原来念才是整个故事的主角,而她不过是念在复仇之路上的一个小插曲而已。就像《水浒传》中误走妖魔的洪太尉,只是个引子,并不值得深入地研究分析。 “我既然喜欢你选择你做了主人,就不会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来。背叛就是不诚信,是被讲究义理人情的霓蓬国所不容的。”阿宴十分严肃地说道。 看着阿宴皱眉攥拳表忠心的样子,八满被这个像个小大人一样的小丫头逗得哈哈大笑。许久,她才又问小双道:“那么,念也跟你一起回来了吧?” “回来了。这次的富士山寻宝对他来说是个伤心之旅。他说他暂时不想来打扰你,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负面情绪,想静静再说。”小双说道。 “压抑了这么多年,被骗了这么多年,重返人世面对的竟是物是人非、家破人亡----这么大的打击换了谁都够呛啊!我嘴笨不会劝人,还是你去陪着他吧。”八满也为念的遭遇感到难过与同情。 “放心,我不会坐视不管的。”小双应承道。 “要是你还有时间的话,麻烦你回来看看许愿,她好像挺想你的。”八满说道。 小双忽然兴奋起来,它蹦跳着问道:“真的吗?看来她已经被我俘获,自愿献身为奴了。” 八满和阿宴同时露出了不屑的表情,两人下了阳台,独留小双在上边兴奋地打滚欢呼。 想到将来很有可能会搬进高岛平团地住,八满觉得有必要仔细了解一下居民区的市场。毕竟,市场的物价才是对生活水平最直接的影响。怎样才能经济实惠地把留学生活维持下去,这是个必须要思考的实际问题。骑车行进的途中,八满把新手机放在了车筐里,以便让阿宴随时看到外边的世界。以前,八满只是沿着马路骑车,只看过松坂屋和东武超市这两家超市。今天,她在深入了解团地内部的想法的驱使下,推车进入了被楼宇包围起来的社区市场。这个市场改变了她对霓蓬国什么都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印象。原来霓蓬国也有和国内一样的遮阳棚中鳞次栉比的摊床菜市场! 遮阳棚菜市场的对面有些滑梯、秋千之类的游乐设施,带着孩子过来买菜的家庭主妇可以把孩子送去玩滑梯打秋千,自己进市场买菜。市场的近处还有个存放自行车的车棚子,养宠物的老年人可以把狗狗放在车筐里或者拴在自行车旁,再自行进遮阳棚买菜。总之,小区附近既没有偷孩子的,也没有偷狗的,居民们可以放心寄存、放心购物。菜市场的地面是用瓷砖铺设的,地板虽不至于一尘不染,但看上去也非常干净整洁。市场的清洁员和各摊床的摊主随时都在搞卫生,所以呈现给顾客的就是价廉物美的印象。而且,果蔬、生鲜、熟食等商品都各有地盘,区域划分有助于保持市场环境的清洁舒适。比如,卖水产和生肉的摊床会聚在一起,那边的地面会设有下水道,便于让摊主们打理生鲜;熟食店则会将油炸饼之类的食品放在玻璃罩内,以便保证食品的安全卫生;果蔬类的摊床会设置在较为阴凉的位置,这样摊主们不用往青菜上浇水,也能让青菜保持水分。可见,合理的设计与配置是高质量服务的基础与保障。 |
75 7.7 进入了松坂屋的后门,迎面而来的除了超强的空调冷风,还有矗立在门口不远处的一盆缀满五色彩纸的绿植。由于这绿植实在是太过绚丽多彩,以致于让八满忘掉了过来超市的初衷。近前一看,这是一盆生得郁郁葱葱的矮竹,竹枝上到处都系有写满了祈愿与祝福的留言。这是什么东西?霓蓬国的圣诞树吗? 阿宴笑道:“这东西是七夕期间霓蓬人必摆的装饰树。矮竹因为具有四季常青、不畏严寒、积极向上等特点,所以被霓蓬国的神灵选为在人间的行宫。霓蓬人也都认为矮竹可以辟邪,就用矮竹恭迎这一期间临凡的织女。你们茶那古代不是把七夕当做乞巧节吗?这风俗传到霓蓬国之后,最初霓蓬人是往树上拴布条写心愿的。不过,布条毕竟太麻烦,就被换成了纸条。纸条也有名字,叫‘短册’。最初人们是祈求自己的书法能够进步,所以往上边写字。现在么,人们早就没了那风雅的兴致,都是祈求生活美满、爱情幸福了。” “那里还有纸做的和服呢!是给织女穿的衣服吗?”八满好奇道。毕竟,这和国内的七夕节实在是太不一样了。国内似乎除了有个电视节目众多艺人出来带动一下气氛,民间好像没啥特别的纪念活动。而霓蓬国却把个从外国传来的节日搞得有声有色。真是墙里开花墙外香啊! “不是。那东西叫纸衣,谁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做一个纸衣挂在矮竹上,这样就能让纸衣做替身,让自己的身体尽快恢复健康了。”阿宴解释道。 “诶,这倒是和我们老家那边的信仰很像。有些人家孩子的身体不好,就会用红色的绳子围住一棵老柳树,让孩子认柳树做干妈。据说这样孩子就能身体健康。说实在的,我倒是不太相信这种近乎于迷信的说法。但起码可以确认一个观点就是茶霓两国人对树的深厚情感和树灵信仰。”八满挑起了从彩色纸球上垂下来的纸飘带,觉得这也很好看。 “上边的彩球叫玖玉,里边装的是能够除魔的草药。下边的飘带叫吹流,应该是按照织女衣服上的流苏仿制的。哎呀,时间过得真快,再过几天就是七夕节了!”阿宴期待地说道。 八满惊诧地问道:“你们的七夕节是过阳历的吗?就是7月7日那一天?” “对呀。农历的日期总是改来改去的,实在是太麻烦。霓蓬人就把传统节日都按阳历算了。”阿宴又问道:“难道你们茶那人不是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我们还是按照祖训过七夕的。不过,我们也很看重7月7日。因为那是整个茶那民族从梦魇中醒来的一天。”八满说道。 “呃……”阿宴也回想起了70多年前的那个晚上,一时间觉得有点无法面对八满,语塞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多好看的树啊。但愿它真的能给人们带来和平和幸福。”八满又感叹了一句,才快步走进了超市。 此时的超市并没有很多顾客,房屋内的空间多是被音乐和促销广告给填满的。熟食货架就在后门附近,货架上摆满了各色便当和天妇罗、油炸食品、饭团、三明治。看着各种油炸牛肉馅饼和猪肉馅饼,以及煎烤得外焦里嫩的肉饼,炸虾、炸鱼、烤鱼,八满不由得在心中暗想:都说霓蓬人饮食清淡,可从货架上的菜品来看,他们是真心爱吃肉啊!简直无肉不欢。不过,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把油炸牛肉馅饼和土豆泥做的油炸可乐饼都做成半圆不扁的形状。这两个长得这么像的东西收银员都是怎么区分的呢?换做是我的话,肯定是看不明白的。许愿要打工到晚上才能下班,肉比土豆的热量高,所以还是给她买肉饼吃比较好。 超市出于方便顾客自由选择食品的考虑,就把熟食和贴有价签的包装盒分开摆放。如果顾客想要买可乐饼的话,那就拿取一只贴着可乐饼标签的塑料盒,再用夹子捡取可乐饼放入盒内即可。正在八满一手端着塑料盒,一手拿着夹子选取油炸牛肉馅饼时,她看见了还是那只在遮阳棚菜市场抢桃子的手拿起了一只贴有“北海道可乐饼”的塑料盒,而另一只手却夹取了牛肉馅饼! 明知这种做法是错的,但八满依旧选择了沉默。她心想:这是霓蓬国,人家本国的国民这样做是人家的事,我一个外国人有啥可见义勇为的?就算是我举报了的话,恐怕也不会被当成是好人好事吧?算了,既然有人敢这么做,我就敢这样学。想到这里,八满也换了一只塑料盒,如法炮制地给许愿打包好了午餐。 |
76 年中 大座先生翻开文件夹说道:“我通过搜集资料和整理分析发现,霓蓬料理的最大特点就是尊重食材的天然口感。吃霓蓬料理的最大享受就是能够通过吃饭感悟自然。拿生鱼片来说,鲜嫩而没有多余加工的海鲜就最能体现自然与天然。而且,为了不破坏天然的口感,蘸料和食物都是分开放的。不光是生鱼片,油炸牛肉馅饼和北海道可乐饼还有天妇罗之类的熟食也是在保证食材原有风味的基础上,提供增减由人的蘸料服务的。我们的这个特性叫‘以人合天’。相比之下,你们茶那菜就没这么自由,都是把佐料和食材搅在一起去做着吃的。这样一来,食材就没法做到原汁原味,咸了淡了也不好控制。这样的烹饪方法叫‘以天合人’,既不尊重食客的选择空间,也不能让食材体现出自身最大的魅力。所以,从对自然和对人的尊敬之心来看,我觉得还是我们霓蓬国的料理更胜一筹。”说完,大座先生就稳操胜券地把材料放在餐桌上,盘着腿在炕上坐好,等着看八满一败涂地的样子。 八满略加思索,笑道:“您说的对食材的处理和对食客的尊重,这些特点在我们茶那菜里也有体现,只不过表现的方式和你们略有差异。虽然我们并不注重食材的原味,但我们注重食材与佐料搭配在一起的最佳口感。并不是每一种食材都是天然的好吃,多多少少都会有一点缺陷在内。肉、鱼虽然好吃,但有腥味。就算腥味是原味,那么这样的原味也没啥可值得保留的吧。根据食材的天然不足给它配上能够弥补它缺陷的佐料,这难道不是‘以人合天’地去处理食材吗?所以,对食材处理的大体思想两国还是一致的。而把处理得口感最好的食物奉献给食客,这难道不是对食客最大的尊重吗?至于您说的茶那菜的咸淡不好控制,其实不存在这个问题。因为茶那人如果有忌口,会提前告知厨师。这样后期就不会有问题了。而且,我个人认为‘天’和‘人’在饮食上不必区分谁去合谁,最终天人合一就对了。因此,两国菜肴的理念都是‘天人合一’,总体上来说并无不同,还是一样的。” 大座先生听完八满的这套理论,忙跪在炕上翻找着自己带来的资料。翻找证据的途中,他的额头上又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念念叨叨地说道:“不,不可能啊。两国的料理绝对是不一样的。不能啊!怎么让她三说两说又说成了一回事了?” 近藤老板怕大座先生一着急再出点什么事,忙上前抢过他的资料道:“行了行了,人老不以筋骨为能。这么大岁数了,你还想跟人家正当年的大学者一争高下啊?吃饭,吃饭。” 大座先生虽然放手了一打材料,但依然很不甘心地说道:“小满,你的逻辑绝对是个圈套。我这次是没说过你,但我以后,以后总有能赢你的时候。” “那就是说这次您认输了呗?刚才咱们打赌还算数吗?”八满坏笑着追问道。 大座先生挠挠头发,皱眉道:“算啊!我是那说话像放屁一样的人吗。” 近藤老板也上前打圆场道:“就是就是,人家大座先生是有身份的人,还能差你几个钱吗。去吧,去后厨做些准备,咱们得给大座先生走菜了。” 八满应了一声,很愉快地走向了后厨。 就在大座先生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吃着下酒菜时,门楣上的铃铛华玲玲地一阵乱响,从拉门外走进来一位人高马大、长发白衣的男子,他扫视了一圈酒馆,最终锁定了大座先生对面的吧台餐位,并背对着大座先生坐了下来。很快,又一位身着碎花连衣裙的金发女子追进了酒馆,她关上拉门后朝那男子喊道:“你干嘛走这么快?有你这样约会的吗?”说着,她也赌气似地挨着男子坐了下来。 近藤老板见来了客人,忙上前迎接,并吩咐八满准备热手巾。 “请给我来一份牛肉蔬菜沙拉,加一杯梅酒。”男子也不看菜单,就直接点了一道酒馆中较为常见的菜肴。 “好的,一杯梅酒和一份牛肉蔬菜沙拉。”近藤老板重复完后就看向了追过来的女子。 女子气恼地拍了男子一巴掌道:“俩人一起来吃饭,你就只点你的菜?我怎么办?” “又不是我请你来的,是你死乞白赖地跟着我好吗?”男子一点面子都不讲地说道。 女子翻了个白眼,对近藤老板笑道:“我要一杯生啤酒,一盘炸鸡块。” “好的,马上。”近藤老板写下了客人的点餐,像后厨喊道:“小满,给客人上茶。” |
八满应了一声,就从后厨端着茶盘把两杯热茶分别放在了两位客人面前,说道:“打扰了,请用茶。”可仔细一看,她才发现,这两位食客一位是传说中郁郁寡欢的念,另一位是白天在松坂屋超市见过的那位脾气很暴躁的女收银员。现在是工作时间,即便念是熟人也不好跟他拉家常。考虑到这些,八满就识趣地回了后厨。 “我上次让你考虑的事,你想得咋样了?”一花看着茶杯里升起的热气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刚从外边回来,一直忙,没来得及想。”念吹吹茶杯,啜了一小口茶。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就一直在跟你说你的妻子肯定不在人世了。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现在你该死心了吧?该考虑下一步了吧?”一花犀利地逼问道。 “我是在考虑下一步,但不是娶你。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我都不会娶你。”念决绝地说道。 一花皱着眉,歪着脸看向念说道:“我是有过婚史,但不是离了吗?两个孩子不都已经判给了我的前夫?我给孩子们的抚养费又不用你出,我裁剪的和服能卖上比大商场里还要高的价钱。我这么能干,你凭什么不娶我?你不也就是个二手的鳏夫吗?” “你出身高贵,是九天仙女。我不过是个死无葬身之地的活僵尸,不敢高攀。”念冷淡地说道。 这时,近藤老板把沙拉先摆在了念的面前,又亲自给他斟了一杯梅酒,说道:“您的菜齐了,请慢用。” “你不娶我就给我个解释。”一花目不转睛地盯着念说道。 “凭什么我就非得给你个解释?”念边吃菜边问道。 “就因为我追了你这么多年,在你身上花了这么多时间和心思,你要是不想看着我因爱成魔的话,那就必须给我个说法。”一花倔强地说道。 “好吧。”念放下筷子,看着一花的眼睛说道:“我就是不喜欢你这一报还一报的样子,我就是不喜欢你付出了就必须要拿到回报的想法,我不喜欢你把人情变成人情债。和你在一起除了觉得累心,我根本没有别的感觉。” “您的炸鸡和啤酒。”八满端着托盘,绕到一花身边,小心地把菜品摆上桌面。 “一报还一报怎么了?这叫义理!你好歹也是茶那国来的,不会不懂这点人情世故吧?”一花皱眉问道。 “我们的‘义理’和这边的不一样,我受不了这边的这一套。”念坦率地说道。 “你少来!茶那国的报恩谈中最著名的不是《白蛇传》么,白娘子和许仙婚配就是在还许仙的人情,生的儿子就是‘义理’。既然茶那人也崇尚这种模式,你有什么可不能接受的?”一花举例反驳道。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就许仙的角度来讲,他救白蛇是出于悲悯之心,并不指望她有什么回报。白蛇报恩是出于对许仙的感激,并不是迫于舆论压力。再说,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非得婚配生子。白蛇之所以这样选择,是因为她对许仙有超乎报恩的感情。并不是像你说的别人给了我什么恩惠,我就必须像得了强迫症一样地去还他的人情,否则我就会坐立不安。”念抱着肩膀说道。 “你,你在霓蓬国住了这么久,却还是不懂这边的民风民俗,跟这边的社会格格不入,我真的对你很失望。”一花不满地批评道。 “是啊,我就是个不会入乡随俗的笨蛋。既然你喜欢这里的生活,那你就不要跟我抱怨每到年中时帮着店里的客人整箱搬啤酒累得腰酸背痛,我也懒得听。”念说道。 “搬啤酒怎么了?霓蓬人在年中互送啤酒是在向一直以来都在关照自己的人表达谢意,希望能和大家保持友善的关系。再说,这行为也是对古代预祝小麦丰收的民俗的传承啊,啤酒不就是小麦做的吗?”一花辩解道。 “我不觉得这样的‘义理’有什么意思,倒是救活了不少啤酒厂!而且,不少人还有互相赠送塑料木梳的习惯,他们把廉价的物品放在包装精美的盒子里,貌似是包装越精致就越有诚意。这种做法又浪费资源又浪费时间,真是愚不可及。”念高调地批评道。 大座先生听了念的高谈阔论,气得猛地一拍桌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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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共食 这声“巨响”引得一花和念同时回头看向大座先生。 近藤老板也是一惊,他忙笑着招呼道:“小满,快去看看老爷子的酒杯里是不是没酒了。没有就给他续上一杯,快去。” 八满应了一声,就提着酒瓶子给大座先生的酒杯里倒满了酒,劝道:“您喝您的嘛,犯不上为了电视里讲的那些有的没的吹胡子瞪眼。” “说得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简直气死我了!什么都不懂就不要乱放屁!”大座先生指桑骂槐地说道。 八满把筷子塞到大座先生手里,说道:“您快吃您的吧,别净操闲心生闲气。” 大座先生这才闭上嘴,扭过头去不看念和一花。 一花对念说道:“你是不喜欢看这种很琐屑无聊的互赠行为。但这行为放在古代也是一种‘共食’现象啊。人们在祭祀神灵之后会互相赠送贡品吃,这种人神同乐、全民同乐的行为也许就是‘义理’的原型。霓蓬人坚持这样做,也说明他们还是很有古心的。” “我讨厌的不是这个形式。我是讨厌他们在互赠礼物时对礼品价钱的控制,还礼的价钱必须与送礼相同,贵了就是要绝交的意思。之后人们为了维系关系又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查证礼物的价钱,这不是撑的吗?”念质疑道。 “共食当然追求的就是一种平等关系喽。人和神平等,人和人平等,礼物的价位当然也得平等……”一花解释道。 “说得好听,但实际上操作起来根本就没感觉到你说的平等,反而是一种斤斤计较的社交压力。反正,我不喜欢这样的做派。”念扬起头喝干了杯中酒,又说道:“也不光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方式,《挪威森林》中渡边也劝过直子不要这样盯着账单活着吧?你是服务业的人,服务业中的义理病你不知道吗?” “义理病?”一花茫然地瞪大了眼睛。 “超市的服务员和顾客不是能互送啤酒的朋友关系。这时候双方对‘义理’的追求就更是达到了苛刻的地步。不少顾客都把公平交易视作天条,觉得自己既然是付了钱那就一定要享受到服务员百依百顺、卑躬屈膝、无微不至、伏小做低的优质服务,否则就是亏了,就是服务员对不起他,就要去投诉服务员。这不是*****逻辑吗?公平交易就是你出钱,我把货真价实的商品给你。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已经是公平了。而指望着花几个臭钱就憋着一肚子坏水想要处处刁难服务员,还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是为了‘义理’,这不是义理病是什么?”念敲打着酒杯严苛地质问道。 “但是,但是那就是霓蓬国服务业的要求啊……这种要求似乎是惯坏了霓蓬国的顾客,可好像也没啥办法了,木已成舟了。”一花很为难地说道。 近藤老板也听了二人的对话有一阵了,他趁着给两人蓄水上茶的时机说道:“梁武帝曾经问达摩祖师说‘朕一生造寺供僧,布施设斋,有何功德?’达摩祖师说‘实无功德’。梁武帝是为了求福报才去斋僧布道,哪来的功德?这样看来,霓蓬人所谓的‘义理’只怕也是走了梁武帝的老路了。” 一花默思良久,道:“可能我确实是个义理病症候群的患者。义理要是不对的话,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话该怎么解释呢?” 近藤老板说道:“看见别人有难,你出于同情悲悯去帮助他,这就是人情。至于人情怎么还,当然是要怀有一颗感恩之心等待恰当的时机。而那种不还上人情就寝食不安的罪恶感,就是病态的义理了。把感恩变成了还债,那还有什么人情味可言?” 一花深吸一口气道:“我好像明白一点了。虽然您说的这些在霓蓬国社会行不通,但我却觉得是个正经道理。这才是溯本清源的正经人情世故,看来以前是我错了。”说罢,一花闭了一会儿眼睛,又豁然开朗般地笑道:“我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放下了很多事,心里轻松多了。老板,结账。” “您的那份是1500圆。”近藤老板答道。 一花付清了账单,起身对念说道:“咱俩的事就暂且放一放吧。我似乎能理解你的心情了。虽然你说不喜欢我,但我知道你不是讨厌我这个人,而是讨厌我被环境强加的刻板气质。我们都先各退一步吧。” “嗯。路上小心。”念并不送一花,只是自顾享用自己盘中的那份美味。待一花走后,念又点了份打包带走的寿司方才离开。 大座先生看着拉门上摇晃的门铃骂道:“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我们的生活就这样,用你指手画脚!” 近藤老板笑道:“人家的看法和您不一样,未必就是错的。” “那小子是茶那人吗?这帮茶那人,总是用一股自高自大的语气来对霓蓬国的风土人情指指点点,想想真是让人生气。”大座先生不高兴地说道。 “您还欠茶那人钱呢。”八满一边说笑,一边准备着打烊的工作。 大座先生瞪了一眼八满,只好气鼓鼓地结账走人。 |
下班后,八满正骑着车慢悠悠地路过社区中的小操场,却被念拦了下来。念把打包的寿司放进八满的车筐说道:“给你的,留着明天做早餐用。” “谢谢。小双说你情绪超低,但现在看来你似乎已经走出低谷了。”八满笑道。 念叹息一下笑道:“伤心又能怎样?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天狗欠我的那笔血债早晚让他连本带利地还我。走吧,我送你回公寓。” “你今天怎么想起来去延喜堂了呢?”有了念的护送,八满就放心地选择了推车前行。 “不知道为什么,你一去延喜堂我就能闻到你身上有股不对的气味。我想去确认一下那里到底有没有危险。”念答道。 “结果是没有危险吗?”八满心想:真有危险的话你怎么可能这么淡定地坐着等我。 “那老头子拍桌子的时候我忽然就闻到了那股气味,但被你和酒馆老板岔开了。所以我也不能确定一定就和那老头子有关系。”念的语气中透着些许怀疑与不确定,他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很长。 “那老头子今天还输了我不少钱呢。他可真够拧的,一点小事纠结起来没完没了,那么认真地搜集材料最终得出的却是站不住脚的结论。”八满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 “有些不学无术的人总是喜欢揪着一个小问题不放,之后将其无限夸大地论个没完,最终得出了细节决定成败的这么个结论。我对他们的这套理论是不信的,要不然也不会有‘瑕不掩瑜’这个词了。细节做得好肯定不是缺点,但一味强调细节,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细节上,这样的人只怕难成大事。”念摇着头批评道。 对念的观点,八满不赞成也不否定,只是推着车不紧不慢地往前赶。 沉默片刻,念有点按耐不住地问道:“你就不好奇今天哭着喊着要嫁我的人是谁吗?” 八满忙摇头道:“不好奇。”说完,她就忍不住笑了。 “笑声都这么八卦了,还敢说不好奇!你的脸皮是得有多厚啊?”说着,念就手欠似的捏了捏八满的脸颊。随即,他又解释道:“那个人是织姬,按咱们的叫法就是‘织女’。” 八满大惊道:“遇高人岂可交臂失之?她是嫁给天稚彦的织女还是棚机津女啊?” “把孩子甩锅给了前夫,当然是天河配的那个织女了。”念笑着说道:“你说的那两个都是霓蓬国的土著织女,但在七夕节期间显圣的也只能是从咱们国家传入岛国的织女了。” “这么多织女……可见耕织是古代两国共同的生活模式。听说霓蓬国的织女大多和水边生活有关,按理说她们的另一半不应该是牛郎,应该是渔夫才对呀。完了,故事竟然背离了民俗,这就让人费解了。”八满奇怪道。 “除了民俗肯定还有其他方面的民生反映。具体是咋回事,那就是那帮老学究们该去讨论的事了。”念说道。 “也是。不过,我看她对你还是很认真的,都有点六条妃子追光源氏的劲头了,你就不考虑考虑?”八满笑道。 “我对自己的未来尚且不确定,又怎么好拖累一个对待感情热烈认真的人?误人误己的事还是少做为妙,不想造孽。”说完,念就笑了起来。 八满看着念微笑的侧脸心想:看来他已经不是那么悲愤激怒了。情绪都是短暂的,没情绪才是长久的。做事做决定都要在不受情绪影响的情况下才能考虑做与不做,在情绪影响下做出的决定肯定都会让人后悔。念对织女的态度就是没情绪时做出的正确选择。那么,如果说爱也是一种情绪,你侬我侬的爱情肯定要以悲剧告终,能让人天长地久的都是多情似无情的没情绪式恋爱。 |
78 强者 许愿在午休时间对若津屋领班说道:“领班,下个月您能帮我这样排班吗?” “哦,我看看。”若津屋领班接过许愿写在白纸上的工期申请表,大致看了一眼就皱起眉头自言自语地说道:“日历上写有‘先胜’的日子的午后到下午,写有‘友引’的日子的中午11点到下午1点,写有‘先负’和‘佛灭’的日子的全天----这些时间段希望不上班,写有‘赤口’的日子----希望做清扫工作,写有‘大安’的日子希望从早到晚一直打工……我的天啊,这不是江户时代的老黄历吗?我们霓蓬人都不相信这玩意了,你还让我按它给你排班?愿酱,你是穿越过来的吗?”若津屋领班被这份申请表虐得哭笑不得。 “可我觉得老黄历上写的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啊。我也总结了一下自己经常被顾客投诉的日子,大多集中在‘先负’和‘佛灭’,可见这两天确实不适合我上班。既然知道这两天不吉利,我就不能顶风上了。”许愿解释道。 “黄历就是给你一个人写的?别信那个,那都是给一些内心世界不够强大的人的一些心理暗示,让他们给自己的失败找借口的。霓蓬国的黄历上不好的日子比好的日子要多,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不如意事常八九’吧。既然是不顺的时候多一点,那你就在那样的日子口上多加注意就得了,还能怕尿炕就不睡觉啊?”若津屋领班说道。 “可我最近确实是动不动就被投诉,我都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但还是被投诉。”许愿很焦虑地说道。 “就算你什么都没做错,霓蓬国的全社会依然会把服务业当成出气筒。这帮寒酸的上班族压力大没处发泄,之后就会来买个东西装大爷跟咱们找茬。唉,要不是没本事,我也不干这倒霉差事。但你跟我不一样,你忍过现在这个阶段就毕业回国了,我就得待在这里忍到死了。”若津屋领班无奈地说道。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那天给顾客少查了一张代金券,之后他就说茶那人如何如何不行。拜托,弘法大师还有写错字的时候呢。我又不是神人,就不能出错吗?再说,我也跟他道歉了。”许愿感到十分不满。 “霓蓬国到处都是这种吹毛求疵的完美主义病患者!我上了这么多年班,我都见怪不怪了。”若津屋领班若无其事地笑道。 “可我不喜欢他说什么‘茶那人如何如何’,我对我的错误已经承认了,我一个人出差错,所以全茶那国的人就都得挨骂?有没有这个道理了?”许愿气愤地说道。 “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那样说话的人明显就是狗屁不通,不要理他就是了。”若津屋领班劝道。 “刚才吃中午饭的时候也是这样。我喝的是自己花钱买的速溶酱汤,可恰好有个工友找不到自己放在橱柜里的速溶酱汤了,于是她就认为和我有关系,认为是我偷喝了她的酱汤----领班,你们霓蓬人是不是对我们这些外国人有看法?觉得我们非偷即盗啊?”许愿质问道。 “这种想法我可没有!到哪里都有好人坏人,实在没法说哪个民族的整体素质就是不行,生就是一副贼骨头贼肉。你说的那个工友我知道是谁,待会儿我去说她。不过,我觉得你也得坚强一点才行。社会上啥人都有,不见得人人都能讲道理。如果别人说了你什么,你就本着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态度去看待就好了,不用非得跟他们生气。虽然说顾客之于超市很重要,但他们之于你的人生却并没有任何意义,谁惹了你,你不把他当人看就得了。咱们打工的目的是为了完成学业,不是跟一些无关紧要的人闲扯淡的。”若津屋领班很有耐心地开导着噘嘴生气的许愿。 “我真想不通,霓蓬国号称对外来文化的态度非常宽容,善于学习接纳外来文化,不知道为什么对外国人的态度就这样差。不,也不能说对所有的外国人态度都差,你们对西洋人的态度还是挺友善的。”许愿依旧不满地抱怨着。 若津屋领班见许愿对霓蓬人的意见这么大,竟气得笑了起来。她用排班的工作表拍了许愿的肩膀一下说道:“去去去,那边坐着等我。你这种思想很危险,我必须跟你以理服人。” 老大不乐意的许愿只好坐在职工休息室临近窗口的椅子上,玩着手指头等着领班训话。少倾,若津屋领班递给了许愿一瓶来自自动贩卖机的热饮,自己也坐下来翘起腿点支烟,不紧不慢地吸了一口。 “诶!领班,您抽烟啊?”许愿大为震惊。 |
80 桃源 站在讲台前边讲课的是一名身穿黑色正装的本科生。很明显,在老师面前讲课的她有些拘谨,举手抬足都像只见到了猫的老鼠一样僵硬得嘎嘣嘎嘣的。“大家好,我今天要讲的是《万叶集》中的一首和歌,这首和歌是说一个人在海边投食给海鸥,希望海鸥去大海里啄食时能够帮他衔一枚玉石上来,之后这个人想要把玉石据为己有。这首和歌表现了古代社会的物物交易,我认为它写的是商业的萌芽,讲的是人类利用海鸥去获取利益……” 本科生还在一板一眼地讲课,认真地写着板书,讲解着词句和语法。但坐在下边听课的近藤老师却已经听得青筋暴起,面红耳赤了。出于对这个学生的尊重,近藤老师还是强压怒火,一言不发地听完了学生的试讲。 “我的试讲到此完毕,谢谢大家的收听。”学生讲完之后,向听众们深施一礼才走下讲台。 近藤老师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番自己的情绪,才说道:“请大家评价刚才的试讲。” 同学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想急于发表自己的意见。意见不能乱说,要先看老师的态度,之后附和老师才不会出事。 金银花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八满说道:“老师情绪不对,肯定是那学生讲得烂。一会儿提问到你,你千万不能说讲得好。” 八满一句话都不敢说,就咬着嘴唇点了两下头。 近藤老师见学生们都不主动,只好点将胖林。 胖林起身说道:“看得出来,这位同学努力地准备了。不过,我刚才并没有从试讲中听到特别精彩的地方,听完之后似乎没有啥印象……以后最好能准备给人印象深刻的试讲。” “为什么她的试讲给人感觉印象不深刻?”近藤老师板脸瞪眼地追问道。 “啊,这个么……”胖林心想:我就是那么一说,老师还当真事儿听了。不深刻就是没感动的意思,那还能是为什么啊? 近藤老师见胖林含糊了,又提问小泽兰。 小泽兰说道:“感觉讲得比较泛泛,没有重点,没有深入的分析,所以我实在感觉不到这试讲有啥意思。” 近藤老师觉得小泽兰的说法还算上道,又忙问道:“怎样讲才能不泛泛而谈?怎样才能讲出重点来?换句话说,你们刚才有没有觉得她哪里讲错了?”要知道,《万叶集》是一本难懂的古代和歌集。一般没怎么上过学的霓蓬人都不见得能读得明白,这样的作品让留学生去解读,更是难上加难。也许是出于对金银花的信任,所以近藤老师又问道了她的头上。 “这首和歌我以前也没看过。不过,我感兴趣的是和歌里讲到的‘玉石’。海里有那么多珍宝,为什么一定要玉石呢?”金银花以提问的方式跟近藤老师打了个太极,化解了老师咄咄逼人的锋芒。 果然,近藤老师中计般地问那试讲的学生道:“讲课要是没有新意,就会变成习惯性机械的无意识行为。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是‘玉石’?” 学生语结,不能回答。 见状,近藤老师愈发愤怒,她拧眉瞪眼地对学生骂道:“你刚才讲的那些都是参考资料上写了的,随便哪本教参都能看到。要是教参不写,你又当如何?” 学生被问得紧张得低下头,手指攥成了拳头,最终竟抖着肩膀抽泣起来。 近藤老师觉得学生的样子很窝囊很丢人,就皱眉批评道:“平时不努力,关键时刻就不行,失败了就知道哭。你们这样的人将来都怎么工作?”此言一出,教室里的气氛就变得更加糟糕了,大家都低头不语,生怕自己被近藤老师的雷霆之怒劈成齑粉。 小泽兰想起了送别会时八满对她的挑衅,又见近藤老师正在气头上,忙提示老师道:“这首诗里会不会跟八满的研究有些关系呢?说不定讲的也是民俗方面的东西。” 于是,近藤老师就提问了八满。 八满心想:这还真是得罪小人费口舌,可现在也不值得和小泽兰理论。于是,八满问道:“老师,我们的海鸟叫‘精卫’,它是用小石子往海里扔,填海的。你们的海鸟是把海里的石头衔出来的吗?马里亚纳海沟就是这么来的吗?” |
近藤老师楞了一下,思考片刻说道:“你还别说,这里还真有个对比。不过,对精卫填海的故事我没啥研究,这里就先跟你们讲一下海鸟和玉石的关系吧。玉石的霓语发音和灵魂是一样的。霓蓬国的古人相信灵魂是被后期注入人的身体,人才能思考的。和歌里的这个人想要的并不是玉石,而是寄存在玉石上的灵魂。传说,灵魂在投入人体前是需要载体的。最常见的载体就是石头、玉石之类的东西。玉石有灵性,这种说法在霓茶两国都有。可见这是古人的淳朴信仰心。至于说这个人想要的是谁的灵魂,很有可能是葬身大海的亲人或友人的灵魂。希望这些人的魂灵能够魂归故里、入土为安嘛。所以,文学是什么?文学就是排除了信仰元素的传说。” 听完近藤老师的讲解,学生们都发出了啧啧的赞叹,原来一首不太长的和歌竟然能深藏这样一个有意思的原始信仰,实在是做研究的奇妙之处。 “老师,霓蓬国有‘赶尸’的风俗吗?和歌里的这个人让海鸟带回亲友的灵魂,那不是相当于海鸟是个赶尸师傅吗?”八满问道。 近藤老师被突然提出的问题惊到了,她站在讲台上思考了一阵说道:“这方面我还真就没有考虑过,可从形式上来看,二者确实有点相似之处。很好啊,我觉得你的思维很开阔,最近一定是没少读书吧?” “主要在打工攒学费,闲下来的时候也看书。”八满很诚实地答道。 “很好,请继续努力!”近藤老师鼓励道。 见老师的心情好转,学生们似乎也都精神放松了下来。只有小泽兰因为没有达到目的而感到郁闷,她本来是为了借刀杀人整治八满的,没想到倒让老师把这家伙表扬了一顿。 其实,学习本身并不需要带有情绪,讲理就要找证据,得不出结论就是推理错误或者材料不充分,没什么可值得大动肝火的。只不过,近藤老师是个热心教育事业的人,每次都出于恨铁不成钢的心态骂学生,所以才搞得气氛极其紧张。为了提高学生们的紧迫感,近藤老师特地请来了文课长给大家讲讲中小学教师的就业形势,希望学生们能够加倍努力,适应社会竞争,成为优秀的教师。 眼角和嘴角生长着笑纹的文课长向同学们鞠躬致敬后说道:“在经济不景气的今天,社会上的就业形势我就不想多说了。作为一个高中的人事课长,我的工作就是组织面试和试讲,通过广泛地选拔人才来保证学校过硬的教学质量。我今天来旁听并不是因为我和你们的老师是朋友,寻找有真才实学的人才这件事是不能弄虚作假走人情的。我来旁听试讲,是因为我一直都很欣赏近藤老师指导出来的优秀毕业生。在我看来,只有近藤老师指教过的学生才有参加面试的资格。我希望同学们能紧跟近藤老师的指导,把优秀的学习基因传承下去。要知道,每一届的毕业生努力工作并不完全是为了自己,更多的时候是要为同校的下一届毕业生开辟航路,擦亮母校的金字招牌。” 八满不以为然地问金银花道:“她这话说得也太夸张了吧?咱们能忙活好自己的人生和工作就不错了,哪有精力为后来人做先锋官啊?” “唉,霓蓬人的想法就这样,整天搞得人紧张兮兮的,别搭理他们就行了。”金银花小声地说道。 “我原先是在图书馆做图书管理工作的。有些学生如果不能按时还书,我就会对他们做出三个月内不许借书的惩罚规定;而那些能够按时还书的学生就可以正常借阅馆内图书。不要觉得这种事很无聊,它也是一个人诚信度的证明。”文课长又向同学们提问道:“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过里隐的传说。它讲的就是如果村民们提前一天对山神或者龙女说希望借办宴席用的碗,那么第二天就会拿到如数的杯盘碗盏。按时归还的话,下一位村民就能顺利借碗。如果有人不按时归还或损坏了碗,那么山神或龙女就再也不会借碗给村民们了。” 金银花摸了摸脖子说道:“这帮变态的霓蓬人,一个没影的传说都搞得压力山大。不就一个破碗吗,爱借不借。” 八满忽然感觉到手机动了一下,只听阿宴压低声音问道:“文车妖妃咋成了文课长了?” “真是她的话,她的身份似乎也转变太大了吧?”八满在心里小声地回复着。 “不过,和歌汉诗挂双枪的她能从丧子的悲痛中走出来热心于育人教学,也真是可喜可贺呀!你说,她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了孩子,就把希望寄托在更多的孩子的身上了?”阿宴问道。 “不知道。人家的私事咱们哪好打听,但她现在的状态就很好。”八满答道。 “所以,我希望在座的各位同学能不断地努力,提高自己的能力与素质。不光是为自己打拼,也是为了给你的师弟师妹们做个榜样。里隐是个桃花源或者说是伊甸园一样的世界,想要和那样的世界保持联系,只有薪火相承地努力而已。我的话说完了,谢谢大家。”文课长再次向大家鞠躬后回到了座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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