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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故事]小神婆讲故事[第6页]

作者:再見已是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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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而响起之前和余军随意聊天,他曾说他睡觉很有规律,按时睡按时醒,每次醒来都是一身大汗,想来便是这个缘故。
  这素阿姨想干嘛?
  我皱着眉头想,却苦无线索。
  电脑桌旁还放着余军的手机,正在充电,我毫不客气将线拔下揣入口袋。
  离了余军的房间正欲往另头那间卧室一探,突听外头响起嘈杂打招呼声,我身形一顿。
  哟,女妖回来了……
  略思考一下,我便选择从之前爬上的楼梯撤退。一退又退到无窗木屋,我立在浴缸边静静不语。
  木楼板隔音效果约等于无,于是我清晰听见楼上动静,现做描绘如下:
  先是‘吱呀’一声——这应当是开门声……
  脚步声轻轻响了几下——她进来了……
  又是一声‘吱呀’——关门了……
  ‘嚓—唰—’——这声音很奇怪,不知道是什么……
  嚓唰声持续响着,从门口到了厅堂中央,跟着转到右边,之后便消失——我恍然大悟,这是她的‘脚步声’,真正属于妖的脚步声。我忍不住好奇起来,这到底是个什么妖?
  嚓唰声再度响起,在我右侧头顶前方——我于是又恍然了一下,她刚才是进了自己的卧室。
  嚓唰声正在朝我头顶方向逼近,看来她要下楼来了。我得另外找地方躲。
  嚓唰声忽然停了……
  我紧张起来……
  她察觉什么了?
 
她退了回去,以人类行走的方式,一直退到门口附近位置,然后停了下来。我提起的心稍稍回落,但好奇心随即强盛起来,她在做什么?
  答案很快揭晓,一阵叩门声传来。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于是我听见了夏姑婆的声音,先了了寒暄几句,再道,“素阿姨哇,刚才有个小姑娘来找你家小军,说是你家小军的朋友,被我拦住了,然后她就走啦!”哇~好鸡婆……
  “哦?”女妖轻轻的回,听不出语气中是否有惊疑成分。
  “我就来跟你说一下!”夏姑婆续道,“么撒事体了,走了哇!”
  “好!”女妖干脆道,“多谢!”跟着,门再吱呀响了一下。
  一时间我没有拿定主意是走是留。走,丢下余军在这里被女妖折腾我有些放心不下,留,我连兵器都没带出来。
  在我沉吟的这一小刻,楼上女妖亦毫无动静,我不由留了心。又过了三秒或者五秒,脚步声再度响起——注意,这次是脚步声——慢而轻缓的落地,一步一步,先向左边走去,薄薄的楼板将脚步中的迟疑的犹豫清楚的传达给我。
  她还是起了疑心……
  从左边卧室退出来,那脚步声更加缓慢了,渐渐逼近楼梯位置。
  我迅速打量了一下空阔的房间,唯一的藏身之处是楼梯踏步下方,于是悄悄躲了过去。躲在这里委实不是长久之计,我相信女妖搜寻的时候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地方,但是,拖得一刻是一刻了。
  ‘嘎吱’脆响响了一声,她下了第一级台阶,然后停了。
 
 我的手已经开始发抖,边抖着,边在心里想,这些倒霉的家伙不会是其他的‘余军’吧?这个妖怪是不是在以认亲之名,认了无数个侄子,然后以古怪的妖法杀掉,就是那个浴缸浸泡大法!
  至于原因?唔,或许是为了修炼,亦或许只是嘴馋了……
  大煞啊!
  恶煞啊!
  除去了她,我的修行便能再上一个台阶了啊……
  等等,想到浴缸,想到浴缸里的余军,我发觉一个奇怪的地方。那就是,那个浴缸看上去也就长一米六而已。我见过余军全身而立的样子,至少一米七出头,他怎么就能整个的泡在浴缸里头的呢?
  不管了,等除去了女妖,把余军捞出来,就能知道原因了。
  想到这里,我又开始犹豫:啥都没有,我怎么跟她打?兜里就一个没电的手机,拨110呼救都不成。
  我犯了愁。
  正在此时,女妖的脚步声已经停在了暗门之外。只听门传来嗑哒轻响,眼瞅着就要被她推开,万般无奈下,**起了一个人头骨。
  但不知为何,她又停了一下。电光火石间,我想到一个绝佳的藏身之处。
 
心动不如行动,我马上伸手轻轻从墙壁上抠下一块木条,接着一手抵着门,另一手小心将木条对准本就细窄的门缝,然后等了一等。女妖果然开始推门了,从手底下门扇传来的感觉来看,她用的力量很谨慎。门被我抵着,她自然是推不开的,只是在我两共力影响下,门扇发出轻微声响。借此机会,我将木条紧紧塞进了门缝,然后松手后退等了一等。
  如我所愿,女妖没有继续推门。趁此时机,我掀开左侧头骨陈列柜,将最下一排第一颗头骨轻轻捻起,然后放到后面若干距离处,小心架在两颗头骨之间。如此这般一连移了五颗,动作无比迅速,下手无比稳重,行动无比利落。顶多只有十秒后,下排被我清出一个容身空间。期间女妖又推了一次门,但用力还是极为谨慎,门扇发出咯吱声响,挣扎了一下,又闭紧了,我用来卡门的木条被挤碎成若干块,洒在了地上。
  我缩了缩手脚比划了一下,突然发觉想躺进柜中而不发出惊动门外女妖的声音几乎不可能。正犯难时,女妖发话了。
  “谁?”她的语气还是挺平静的,“里面是谁?”
  我很想答一句,“里面没人!”
  静而封闭的空间因女妖这句话而发出回音,嗡嗡传开。我暗喜,真是天助我也。然后在这一片颇为激荡的回音声中,躺进了头骨柜,顺手将绸布帘放了下来。帘未及地,能让我看见一丝丝帘前地面。我控制住呼吸,以免鼻息太重,吹动了轻薄的绸布。
  女妖仍未进来,而是追问了一句,“是和尚派你来的么?”
  和尚?什么和尚?我忍不住心里嘀咕,俄而醒悟过来,她大概指的是南迦……
  只是,南迦一个清修的和尚,干嘛要派人来拜访她?或者她错以为南迦对她余情未了派人来送相思书……
  我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见砰然一声轰响,门已经被女妖踢开。
  这一脚力道不小,绸布被风带起,掀开一角来,又颤抖着放下。我头略昂,刚好在这个空隙中看见门前风景。
  呃,门前没有风景……
  女妖还没有进来,估计还在门外观望。密室这样小,单站在门外便可将这里一览无余,她确实也没必要进来,我这样想着。
  但是三秒之后,她进来了。
 
浅口白色羊皮凉鞋的一小部分正好出现在我头侧,我斜眼歪嘴打量着,细腻皮面裹着女妖的脚,很小巧一双,35码,我猜。脚的大半部分都藏在了白色亚麻阔腿裤的裤脚里头,只有在行走时才能露出大约一半的脚背。
  女妖已经在密室内走了一圈,初时迟疑,跟着便快捷起来,显然她刚开始是紧张的,但看屋内确实没人,便轻松了。
  我也轻松得不得了。
  看来我真的找了一个好地方来躲藏。
  此时女妖又回到了门口,只见裤脚一垂,她半蹲下来,伸出三根手指从地上捡起之前我插进门缝的木条碎屑,然后我听见她低低的自言自语,“门变形了么?怎么烂得这么快……”
  一点自然常识都没有!我腹诽,这么潮湿的环境,木头还没上漆,不腐蚀才怪。
  女妖退出了密室,但是没有关门,我便不敢轻举妄动。耳听她脚步声来到外屋靠墙处,随即响起奇怪的‘呱唧’声,还有水哗啦啦滴落的声音。
  我轻轻撩起绸布帘朝外望,只见密室门歪倒在一边,原来已经被女妖刚才那一脚给踢坏了,难怪她不关门。
  钻出柜子,矮着身体几乎以爬行姿态来到门口,颈脖伸长如乌龟,一瞄,楼梯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只好又爬了几步,重新躲在楼梯之下。
  再探头观看,女妖正将一丝不挂的余军从浴缸中捞起,于是我刚才那个关于为什么身高一米七的余军能完全浸没在长度为一米六浴缸里的疑惑便有了解答。余军整个身体都是软的,像是没有骨头一般。他瘫软在地如一摊肉泥,胸口还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显然还活着,而且他的面部表情轻松而愉悦,似是在做什么美梦。
  跟着,女妖伸出右手,五指微伸悬在浴缸上空,不一阵,我看见五根银亮细丝从她的指尖钻出,扭着,挣扎着,倏地落下……
  我恍然,女妖似是在用自己的妖力替余军洗髓,也就是说,她想把余军转化成妖……新的疑惑随即产生,女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要知道,妖类只能活一次,不像人类,死了到了冥府在阎王爷跟前报个道喝碗孟婆汤后便又是一条好汉。所以对于妖类来说,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它们自己的修为更为要紧的东西,
 
 沉吟一阵后还是没有头绪,我决定先行告退,等晚上余军出去上工了再来。一来夜深人静好办事,二来好歹准备点东西来降妖,三来,我觉得应该和‘大奔’打个招呼,毕竟人家请我来是清理老胡同那祖宅的,我这半路忙别的去了,未免显得有些不够负责和专业。提脚正要走,一步踏下去又转了个弯。刚才为了躲避弄乱了头骨架,不整理好难免叫女妖产生警惕。
  回了密室开始整理,将之前移动过的五颗头骨移回原位。移动第三颗的时候,感觉稍有不同,这颗较之前两个略轻了些。我捧在手里观看,一口牙没剩几颗,于是断定这是个属于老年人的头骨。
  将绸布帘整个儿掀开,一眼扫过去,第一次见时没有注意,此时方才发现蹊跷,这些头骨有大有小,有老有少,最小的看上去像是婴儿。
  放下这一端的绸布帘,来到另一侧,草草观察下,情况和头一个头骨架差不多,不过似是不再有属于老年人的头骨摆在这里,至少这里的头骨嘴部都有一口好牙。
  楼上静静悄悄,我选择从原路退回,只是在爬那五米高的围墙时,难免有些手抖气喘,幸好墙修得年代久了,不时有砖缝豁开大口,助我搭脚。
 

 
 坦白说,我也不知道该用这个手机做什么。除了能帮我窥探一下那个密宗和尚的某些隐私之外,它还有什么用呢?
  我无聊的将手机重新插上线,丢在地上任它充电。
  将窗帘全部拉开来,我翘着腿坐在舒适高背沙发里,瞅着外头风景发了阵呆。外头能入眼的,我之前描述过,无非是属于老城区的一片绵延破败屋面。
  某些单调景观,你看着看着吧,就容易犯困,比如说我现在,那一片黑瓦在烈日暴晒下发出眩晕光芒,刺得我昏昏欲睡。
  于是,我就真的靠着沙发背小憩了一下。直到我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
  半梦半醒中我第一反应就是,哟呵,‘大奔’终于想起我来了!于是从沙发中跳起来扑到床上去够床头柜上放着的电话,将话筒摘下放在耳朵旁我一连‘喂’了三声。但是听筒里传来奇怪声音,长长的‘嘟’声,我傻瞪着眼,在持续不断的电话铃声中想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不是房里的电话在响……
  那是什么在响?
  随即,我的目光落在了正在充电的手机上。
  果不其然,随着铃声,手机小小白色屏幕亮一阵暗一阵。
 
手机在桌上,随着铃响还有些微微震动,我凑眼上去,屏幕里显示出一个人名,三个字欢快的跳着,邓居士。严格上来说,这不是一个人名,而是一个姓邓的居士,或许人家是密宗和尚的信徒,有事找他而已。只是,他电话打得未免太巧了点!关机三年,刚开机三小时就打进来了。我将电话拾起放在手中,犹豫着要不要接,接通了又该怎么跟对方解释和尚的不幸遭遇。
  正琢磨着,手机停了下来,我心情一松。也好,毕竟亲口告知死讯这样的事情,不会令人觉得愉快。可是,手机旋即再度响起,铃声刺耳且不依不饶。我只好按下接通键,然后将手机靠近耳朵。我没有先出声,而是等着对方的声音响起。
  对方的声音果然很快响起,“堂哥,是你么,堂哥?”
  哟,竟然还是亲戚关系……我惊叹……
  “堂哥,说话呀!” 那个声音焦急极了,“你这三年去了哪啊?我一直在找你啊!你上哪去了啊!”
  “咳咳!”我听不下去了,冲话筒发出点动静。
  “……你怎么一关机就三年啊,堂哥……”那人正在抒发怀念,抒到一半变了调,“……哎?堂哥,是你么?堂哥?”
  我‘喂’了一声。
  “女的?……哎,你不是堂哥?”他先是惊呼,跟着一句质问紧追而来,“喂喂!你谁啊?你哪来的这个手机?!”
  我又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喉咙,然后温柔呼唤对方道,“邓先生……”
  他立刻毫不客气打断我的话像一只炸毛猫一样爆出一连串问号,“你、你、你怎么知道我姓邓?你、你、你究竟是谁?我堂哥呢?”
  啧啧!这不是有来电显示么!
  我略加重了些语气,“邓先生,你要是再这样激动下去,我们没法子交流的!你能先安心听我把话讲完么?”
  听筒中好一阵没传来噪音,只有呼哧呼哧的急促呼吸声。我其实很体谅他的心情,遂再度放缓了语气,“邓先生,没错,这个手机确实是你堂哥的,至于他的下落……唔,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请问你想先听哪个?”
  对方似是有些愣了,隔了许久才迟疑着回了句,“好,呃,好的吧……”
  “是这样的……”我开始打腹稿,想让我的描绘尽量美丽而充满希望一些,可是那人很快改变了主意,急急来了句,“坏的!还是先听坏的!”
  “你堂哥已经死了!”于是我很干脆来了这么一句,然后等着对方惊呼或者悲哭。等了一阵没等到,我忍不住‘喂’了一下,然后问,“邓先生,你还在线上么?”问完后便听见长长一声叹息,和吞咽口水的声音。
  他竟然没有惊得大呼小叫,让我有点吃惊,旋即他说了一句话,让我又小惊了一把。他说,“唉……果然还是让我猜到了……”声音里头,那是相当的苦涩哇。
  我不由追问,“你是怎么猜到你堂哥已经死了?”
 
邓堂弟(暂时这么称呼一下吧)沉痛回道,“他一失踪就是三年,我怎么会猜不到?”
  “你们,呃,关系很亲密?”我继续问。据我所知,堂兄弟三年不往来不算稀奇事,如今社会浮躁得很,人人都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发财。不过问完这句,我觉得我的话有些傻了。和尚将堂弟的名字存做‘居士’,显然这个堂弟也是拜佛的,大家都是同道中人,联系密切当属寻常。
  “我劝过他,他不听,”邓堂弟没有回答我这个白痴问题,只是又一声长叹,“他不听啊……唉……”
  这……话里有话……
  我的耳朵竖了起来,但邓堂弟没有继续就此展开感叹,他转而问我,“我堂哥都死了,你还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总不是他又活转来了吧?”
  “好消息就是,”我斟酌了一下语句,希望讲得通俗点,让这位邓堂弟可以理解且能够接受,“你堂哥现在正在佛祖前受香听经,也算是以另外一种方式活着。”
  我不善于宽慰人,能说得这样婉转已经是超常水平发挥。好在邓堂弟一点即通,立时应景的宣了个佛号。见他情绪已经平稳下来,我适时问他,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劝过他堂哥什么。但邓堂弟一开始不愿意说,反倒问我和他堂哥有什么关系,手机又是怎么到我手里的。我只得把南迦搬出来,说是他给我的,还跟我提及了一下他堂哥的一些事情。
  “哦,是南迦师傅……”邓堂弟如此言道,我似是能看见他便说边点头的一副模样。跟着,他又犹豫了片刻,才将事情原委告诉我。
  原来和尚法号元峥,如我之前猜测,活着的时常帮施主们排忧解难,做做法式降妖除鬼。而这个堂弟邓某,就是他的,呃,算是业务接洽人吧。收到的香火钱一般都是两人平分,堂弟用来养家,堂哥拿去孝敬菩萨。
  有一天一个姓任的人找上门来,说买了个宅子,但是有些不干净,想请元峥替他去做个法式驱驱邪。邓堂弟见来人谈吐文雅出手甚是大方,于是便一口应承,还收了人家好大一笔定金。
  我及时插口问,“定金是什么?”邓堂弟回,“十两黄金,头款5两。”这些都在我意料中,倒也不觉得奇怪,但邓堂弟接下来说的东西,便有些奇怪了。
 
我深有感触的点点头,那种金属的质感和量感带给人的满足感,真是很难以用言语来描绘。
  说到此时,邓堂弟深深深深的,叹了口气,“我堂哥一听我的描绘,却立时起了好胜之心!他自持深谙佛理,精通《孔雀明王经》,所以安慰我不必多虑,只要带他去那里,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他就是。可是……”
  待元峥抵达H市时,先与邓堂弟会了面,了解了基本情况,跟着两人去宅院踩了踩点。
  “我们还在宅院外头时,堂哥的法器突然裂了……”邓堂弟话中透出惊悸,道,“我一看,不好!这种情况以前从没发生过,于是就劝堂哥三思而行。”
  可是元峥不肯,但也没有当时就贸然闯进宅院,而是吩咐了邓堂弟先行离开,他自有对策。邓堂弟见劝元峥不动,也只好回了家。他与元峥约好,每天下午三点通一个电话,了解下情况和进度。起初都挺顺利,元峥告诉邓堂弟说他现在在H市名寺大悲寺脚下,借住在别院中,以期沾点佛光助其顺利破魔,南迦的名讳邓堂弟就是在这个时候听到的。
  没几天,元峥便出发前往宅院,之后,邓堂弟便与他失去了联系。这三年来,邓堂弟每天都会给元峥拨电话,一直到今天,终于叫他拨通。
  “今天听说了这个噩耗,其实我并不意外,堂哥失踪一个月后,我就猜到他肯定出事了。”他忧伤的说,“后来我曾找到任先生退定金,但是任先生不收,说既然出了力,自然要有回报,事情没成功也是天命使然,他断没有道理收回定金。”末了,邓堂弟好一声感叹,“真是慷慨的人啊……”
  我忍不住冷笑,慷慨?嘿嘿!这就是买命财而已!想着,眼神微瞟,落在床头柜面端放的那个小锦盒上。它沐浴在夕阳斜晖中,金丝绣花发出点点烁烁光芒。
  一通电话讲了两个小时,话机烫得捏握不住。邓堂弟给我留了个地址,很客气的问我能否将元峥的手机寄还给他,说他想留个念想。我自然没有异议。
  挂了电话后,我来到床头柜边,将锦盒打开,五块小金砖此时发出的光既危险又诱惑。我将盒子关上,慢而凝重的放回原处,心里反复的嘀咕着两个字:
  阴谋……
  这里有一个大阴谋……
 
想到南山别墅便自然联想到了‘大奔’的主人,他自始至终连面都未露,本不应该考虑进来,但是我一直感觉他好像非常刻意的避开与我见面。当然这只是种感觉,没有证据支撑。等以后见了面,就能正确判断了。
  顺着余军这个藤还有个千年老瓜——素阿姨。我画了一个圈,旋即又叉掉,她是被我无意中发现的,应该跟‘老胡同祖宅’这个生意没有交集。收她是另外一回事,当然,要是有人肯出钱请我来收就完美了。
  余军家那个邻居,叫夏姑婆的,挺有趣。我慢慢画着弧线,边琢磨着。我还在出租车里时她老人家死催活催逼余军立刻回家帮她找凉茶食谱,可是在余军宅子外头看她和那群老太太聊天的架势来说,她对这个食谱根本不上心。难道真的是人老了,就爱做些让人觉得讨厌的事情?只怕,没这么简单。
  还有南迦,这个和尚和素阿姨在一根藤上,现在也可以不考虑。不过通过南迦得到的另外一个和尚,元峥,就蹊跷了!这个和尚竟然去的不是老胡同祖宅,而是另外那个XX路与XX路交界的旧宅子?那他的魂魄又则那么会被困老胡同呢?难道这两处宅子之间有阴路相通?不对呀……以困阴局的霸道,什么阴路能联通?能联通的话,鬼差早就能进阵收那些孤魂野鬼了!
  至于邓堂弟,这个人应该无足轻重,至少暂时没从他身上发现更多有价值的地方。
  我放下笔,盯着一纸圈圈叉叉发了愣。这分析了跟没分析好像也没多大差别,我脑子里该是浆糊的还是浆糊。瓜有这么多,连接它们的藤呢?藏哪了?
  愁……
  原来嗅到阴谋的味道跟洞察它是两回事。
 
依据地图显示,老胡同和邓堂弟所言的那个地方,都坐落在老城区域的东边。只是从东南到东北,两者之间距离并不短。任凭我怎么看,都想不出来元峥是怎么进了那个宅子后魂魄却出现在老胡同祖宅的,难到是他死了后魂魄附上了什么东西,被人带出,结果最后误入了老胡同?
  人死了,将被限制在死亡地点,没法去其他地方。无他,方便鬼差来引魂而已。当然,有借体就另当别论。关键在于,是谁在元峥刚死就进了那个有阴魂作祟的地方,又那么巧的拿了属于元峥的一样东西——即借体——然后无意中误闯老胡同祖宅,于是,倒霉的元峥便被困住了?
  若我这个猜测为事实,那么那个人必定是个不通灵的普通人,否则他也会被困阴局困住。但是,一个普通人,又怎么有胆子进鬼屋……
  哎,等等……其实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
  据我所知,如今对鬼啊怪啊感兴趣的人不少,还有不少胆子大好奇心重的人会跑到传说中的鬼屋去实地考察。也许刚好有这么一个人,在元峥出事的时候,出没了那所鬼屋,后来机缘巧合又出入了老胡同祖宅……
  这个解释似乎说得通,说实话,我希望它是真的。其实刚才我脑海中突然冒出了另外一个解释,那个念头让我有些惊,怕,还有,束手无策。
  我合上地图,收好,背起包袱下了楼。
  不管怎样,还是先去看看那个元峥对付不了的家伙是个什么模样再说吧……
 
那双脚不安的扭动了一下,又发出嘈杂的咯吱声响。一阵,恢复平静。我心说一句奇怪,难道这人睡着了?遂提高声音再叫了声,“老板!”边叫还边拍了一下柜台面。
  那人受了惊,猛然缩回双脚直起身来,于是我看见他的上半身。因为胖而导致五官挤做一团,胸口两团肉垂了下来,一身油脂,更关键的是,他目呆嘴歪,还拖着两行鼻涕,原来是个痴呆儿。
  痴呆儿发出‘喔咿啊咿’怪叫,用无神的两只死鱼眼躲闪畏惧的看着我。我一愣,正想着该怎么和他交流,忽听内屋传来细碎脚步声,一人用手挑开布帘,边应了一声,“来了,来了!”
  出来的是一个老婆婆,至少八十有多。她尖皱如一枚风干核桃一般的脸上毫无表情,望我一眼,眼神倒挺犀利的,丢下一句,“啥事啊?”然后开始安慰痴呆儿,“大宝乖哦,大宝不怕,不怕…奶奶在这里…”
  我朝门口左边那个‘童女’指指,“那个,多钱一个?”
  “30。”老婆婆安慰孙子照顾买卖两不误,反应灵敏得很,“来来,大宝,躺躺好,热不热,奶奶给你拿冰棍。”
  我取出钱来放在柜台上,老婆婆麻溜的把钱收了去,边问,“烧给亲人的啊?怎么不烧一对儿呢?”
  “托梦了,”我顺嘴胡诌,“说要一个就好,两个太吵。”
 
 提溜着小人离了香烛店,在外头绕了一圈又回来。老婆婆还没进内屋,见我再度进了店,于是迎上前来问,“还想买啥?”
  我抓抓脑袋,“不买什么,坐一会儿成么?”外头人太多,我现在行事不太方便。
  “坐这?”老婆婆惊奇,“你不嫌晦气么姑娘?”
  “我等人……”这可没说瞎话,我是在等人,等人都散了……跟着再问,“您这店什么时候关门?”
  “嗨,随意,随意,一般等我孙子睡了我就关门了。”老婆婆干脆坐了下来,看得出来聊天的兴致很高,大概很少人能这样和她说说话,“往来都是街坊邻居,敲门我也开。”说着,她看我一眼,狐疑问,“我没见过你,姑娘,你不是住这儿的吧。”
  “不是,路过而已。”我微笑着,想缓释老婆婆的疑心,然后将话题拐到其他地方,“这儿就您和您孙子两个人住?您儿子儿媳呢?”
  “死了,都,”老婆婆很直接的回,语气很是平淡,“车祸,两人一块儿去了,十多年前的事儿了……”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八十多的老人带着个一个痴呆儿孙子,可想而知这日子有多艰难。扫了一扫布满灰尘的柜台和货架,我决定等下走的时候多买点东西。多的帮不了,略尽点儿绵薄之力吧。
  老婆婆看了痴呆儿大宝一眼,大宝在吃冰棍,吃得有滋有味,此时正低着头,想舔滴在胸口的冰棒汁。老婆婆从裤兜里掏出一块脏得看不出颜色的手绢,上前给大宝一通乱擦,看得出来力气用的不小,擦得大宝哇哇乱叫。
  “作孽哦,这个讨债的小冤家!”老婆婆低声念叨,像是自言自语。
  我跟着问了句,“他,这是什么病?”
  “是病就好了,”老婆婆回了座位,接着用手帕擤了下鼻涕,折巴折巴塞回兜里,边道,“生生是被吓成傻子的。”
  我心念一动,难道和隔壁的鬼屋有关?
  结果不是。而是因为十多年前那次要了大宝爸妈命的车祸发生时,大宝就在现场,眼睁睁看着自己爸妈被一辆没挂牌的渣土车撞飞好几米远,摔下来的时候已经不成人形。那时大宝才十岁,吓晕了三天三夜,醒来的时候就傻了。
  老婆婆一人带着大宝住在这里,亲戚们早已经不来往,实在没法,开了间香烛店赚点小钱聊以为生。
  “等我死了,就带着大宝一块儿走,省的他一人活着也是受罪。”老婆婆最后这样说,我心一沉。我听得出来,她不是在开玩笑。
 
 大宝这症状是典型的魂被吓出窍,及时找人来喊一喊,应该没多大问题。不知当时有没有请个神婆来。想到,便将问题问出。老婆婆叹着气道,“一直忙着料理大宝爹妈的后事,等忙完后我这个老婆子也撑不住大病了一场,没人来关照这孩子。隔了好久才想到请个神婆来,一来就说,晚了,这孩子的魂早不知道跑哪去了。唉,命哟……”我忍不住跟着叹了一口气。
  感叹完老婆婆惊讶了一下,问我怎么还知道喊魂这种事,说现在的年轻人信这个的可不多。我笑笑,没有回答,朝外张望一下,已经有人开始陆续收拾东西进屋睡觉。我站在门外等了等,结果还有不少人聊兴正酣,不由烦躁,背着双手在香烛店门外来回踱着步。
  大宝睡着了,鼾声震天。我不好再打搅,于是准备买些香烛纸钱后告辞离开。付钱的时候老婆婆突然问我,“你不是在等人吧?”
  我迟疑一刻,没有否认。老婆婆没有追问,目送着我出门。
  天已经黑透,夜虫开始出没,叫得热闹极了。幸好这里没有路灯,尤其是在鬼屋外头,黑得简直伸手不见五指。一张八字门朝外,两扇朽烂的木门依稀看得出原本漆的红色油漆,铜质门环绿锈斑斑。
  我没有贸然进去,而是蹲坐在门口一块青石上。大概熬了一个小时,纳凉的人终于散尽。
 
好看。是楼主写的?
 
马克
 

 

 
我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掏出纸钱分作六堆,用香烛底下的竹签穿好,按照上一中二下三的顺序插入门外地面的砖缝中。夜风有些急,吹得竹签上的纸钱呼啦作响。接着,我将纸人放在地上,脚朝上头朝下,正对着顶上头一支香烛。之后取出红线来,绕着布置的这些物什一周,但在三堆纸钱连成线的那道边外留了一个缺口。
  这是李家独门法术,叫做‘垒星阵’,引个野鬼来上纸人的身,代替我去一些我自己不想去的地方。
  布置完后,我盘膝在地,念咒,用桃木剑穿上符,再念咒引火燃符。符烧到一半,火引到垒星阵中,纸钱和香烛一起燃烧了起来。
  续念咒,开阴眼。浓浓黑暗中一时没有动静,等过一会,待纸钱基本烧尽时,一个黑影朝我爬来。它四肢着地,但极力仰着头,追逐着香烛燃烧时发出的诱人味道,渐渐接近红绳。突然它警觉的停下,看了我一眼,我不理不睬,双手结印轻轻放在膝上。
  终究还是抵受不住诱惑,野鬼继续开始爬行起来,它焦急的围着红绳绕了一圈,终于来到特意而留的缺口处,踯躅片刻,小心探手入内,跟着便是脚,待它整个儿进入绳圈,我轻巧用桃木剑一拨,将缺口堵上,跟着默念起咒语来。
  野鬼嚣叫起来,声音凄厉。它想冲出绳圈,每每跃起,又被咒语弹回原地,摔得几下,它开始趴地向我磕起头来,口中呜呜咽咽,话也说不清,粗听下都是求饶之意。
  我没管它,收了我的钱,自然要替我办事,再说等下事情办完,我还可以念法超度让它早入轮回,这实在是件对它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之美差。口中继续念咒,野鬼渐渐消了实形,扭曲拉长,沿着垒星阵三角的两边朝顶点聚集,然后贯汇入纸人头顶。待它尽数进入纸人后,我停了咒语。
  为了便于控制纸人行动,我取出红线团抽出线头,拴住纸人的四肢和颈脖。之后顺手在纸人额头贴上定魂符,一来以防它逃脱,二来若是里头鬼太厉,这符也可给这弱小的野鬼起个护身作用。
  万事准备停当,我拎起拴着纸人的绳头掂了掂,试了试分量,然后将纸人甩进鬼屋八字门内。耳听咵嚓一响,纸人落入门内。
 
我将红绳的这一端缠在我右手五指上,中指控制头部,食指和无名指控制上肢,其余两指控制下肢。纸人四肢没有因被迫翻墙头而摔坏,质量真是不错。我指挥它半立起来,由于手指局限性,纸人站立的姿势想必不会好看,应当是身体如弓,双腿弯曲,两手曲伸在身前,头虽极力上仰,但也只能举在胸前而已。
  我闭上眼睛,开始以感觉代替眼耳,探查鬼屋动静。
  脚下湿寒而绵软,踩踏下似是还有弹性,应该是结了很厚一层青苔。我动了动大拇指,纸人迈动左脚,朝前走了一步,再动动小拇指,纸人续迈了一下右脚。两步试探过后,我基本掌握平衡,走第三步时,脚下一滑,好像陷进了一个泥坑。用力拔脚出来,沾了水,左脚瘫软。勉强再行几步碰到一个障碍,伸手摸,柔柔韧韧细细尖尖有些割人,是草叶,跟着中指指尖开始连续不断的感觉草尖拂面,应该是院子里杂草丛生之故。
  导着纸人先往右,摸到院墙,之后开始踩探,我想先找到那口井。井通地底之水,阴极,乃催生厉鬼上佳之地,因此那化鬼女子跳井轻生只怕不是流言。找到了井,就是找到了她。
  大半个院子摸过,终于叫我摸到一处坚硬圆形石台,从尺寸上判断,那便是井沿了。
  想了想,指挥纸人爬上井沿,然后纵身一跳。
  一跳,跳出事端来了。
  纸人猛的撞在某样坚硬东西上,我立时觉得五指生疼,疼得几乎握不住红绳。五指连心,真是痛得连眼泪都快彪出。抱手痛苦了一阵,缓了口气,我开始往外抽绳,想把纸人揪出来看看出了什么状况,估计撞得七荤八素不成人形了已经。
 
 绳抽到一半,我突然明白过来刚才撞上的是什么。古井闹鬼闹得这么凶,井口肯定早已被人封住了,只是不知道是石块还是水泥。这么撞上去,不是找自残么。正惋惜着刚才应该踩着井口往下探而不是那么豪迈的纵身一跳,手下突觉一紧,纸人正在越墙,好像卡在了什么地方。我用力扯了扯,只听撕拉声响一下,纸人从墙头跌落在地。
  我上前探查,它的状态比我想象的好,没缺胳膊断腿,只是左大腿蒙着的纸皮已经被整个儿撕了去。符还贴在脑门上,但是,鬼影无踪。
  鬼影无踪的意思就是,那个被我用纸钱诱捕进纸人的野鬼,没了。
  我看看手中的符,完好无损笔迹清楚分毫无差,是定魂符无疑。拴在纸人四肢和头颈的红绳除了有点脏污外,再没其他异样。叹了口气,深深的叹了口气,看来,之前那个我不愿意相信的猜想十有八九是真的。
  阴魂进了这个院子,就出不来。通灵人进了这个院子,也出不来。胡婆家那只狐狸给我的信息十分靠谱,这是个连环局。
  连环困阴局。
  困阴守灵避阴差,这世上唯一能和困阴局阵相通的,就是另一个困阴局阵。所以元峥在这里死了,魂魄却能出现在老胡同祖宅。从地理位置上来说,这两个地方隔了七八条街,却能相通,那说明其间还有其他困阴局阵!
  我简直,不敢相信……
  难怪祖奶奶一提起李清溟就是一声感叹,天才啊……
  可是我好想狂喊一声,天啊~~~地啊~~~老祖宗啊~~~你留下这么个难题来为难你的后代这是为什么?
  浑身力气被抽尽,我屈身坐在地上抱头苦思。当年那位天才美女大天师李清溟,死了后没走常规路,拒绝地府招安,甘愿化身孤魂野鬼,在这里布了个连环困阴局,目的是什么?
  等等,狐狸好想提过,目的是想镇一样东西……
  我当时曾顺着这个思路猜测,李清溟想镇的是一样极阳的东西。我只道老胡同祖宅的阴魂被困了成百上千,已经够阴了,想不到还有连环局!这么多阵加在一块儿能困多少阴灵啊……我无法想象,那样被李清溟镇压的东西强大到什么程度……
 
 月过中天时,我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笔生意真是棘手,十两金是白菜价。我决定要和‘大奔’联系下,我要提高酬金。他要是不给,哼哼,我正好甩手不干!
  可是……
  我泄了气,想,我能甩手不干么?狐狸说的对,这事,只能由我们李家人来做。而我们李家人,现在只有我一个而已。
  冲着鬼屋八字门怅然一叹,然后拎着包袱转身,经过香烛店时,发现店门未关,里头还有灯光透出。微觉奇怪。记得我离开后不久老婆婆就收了摊,怎么现在又开了?不由驻足,往里看了一眼。
  一人背光站着,身形彪悍得很,怎么看都不是老婆婆那佝偻的小身板。我只道是邻里半夜来买东西,老婆婆不是说过的嘛,只要有人敲门,她就做生意。可是,就在我调转了头准备离开时,那人一步跨了出来,半边脸露在昏暗的灯光下。余光瞄过,忍不住吃惊转头。那是痴呆儿大宝。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我朝他身后瞄了瞄,没看见老婆婆身影,于是用哄孩子一样的语气说,“大宝,乖哈,进屋去,别让你奶奶担心……”
  大宝不再看我,转身对着邻居那间鬼屋,呆望了片刻。他的举止有些奇怪,我上了心,朝他走了几步。大宝头也不回,开口问道,“那里,有什么?”
  唵?我大奇,这话虽然短,但有章有法,完全不像出自一个痴呆儿之口。
  “又是一个困阴局么?”见我未答,他索性再问。
  我忍不住将眼睛瞪得老大,跟着便明白过来,有朋友上了大宝的身。会是谁呢?除了那号莲华君的鬼差,不做他想。“您是,鬼差大人?”我小心翼翼求证。
  大宝侧过身来看着我,姿态倒是挺玉挺的,就是由于太胖,眼被挤做一线,鼻塌唇厚,下巴叠做三层,身上肥肉堆不住,齐齐呈下坠之势,一条裤衩卡在肚脐眼下勉强能称作腰的位置,光脚踏着那双劣质黑色塑料拖鞋。他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貌似冷漠肃穆,但架不住脸上的肉连颤好几下。
  我立时想到之前大宝低头舔胸前冰棒汁的尊容,忍不住有些脱戏。你说,鬼差放着好好一副相貌不用,上这个痴呆儿的身做什么?
 
当然,我没有这样问他。高人行事自有原因,我等凡夫俗子不要妄图揣测。我也点了点头,表示这是另一个困阴局。不知道鬼差理解了没有,他默然半晌,然后转身回屋。我目送着,在关门那刻鬼差道,“以后我会常驻此地,若有需要,来此寻我便是。”
  我压抑不住,大而长的‘啊’了一下。
  我快速的回了酒店,冲凉过后马上爬上床,入梦后,祖奶奶如约而至。我便将发现第二个困阴局告知,连同莲华君上了一个痴呆儿的身一事。祖奶奶露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色,老半天没有言语。我索性问她,在地府这么久了,就没机会和同样是鬼的李清溟打过照面?
  祖奶奶长叹一声,摇头说没有。
  就没有哪个鬼啊差的,在外头见过李清溟?我再问。
  祖奶奶还是说没有。
  我,这个李清溟到底要做什么啊?
  祖,知道就好了……
  我,那么多姓死的姓李的,就没一个能提供点线索的?
  祖,能提供线索的就是我了。
  我,……
  头一次,我开始觉得祖奶奶本事也就这么大……
  这个想法让我惆怅无比。从小祖奶奶在我心中就是神一样的存在,没有难得住她的事情,也没有得不到的答案。可是现在,一问三不知,唉!
  要是李清溟是我的祖奶奶就好了……
  我忍不住这样想,想完了还忍不住说了出来。祖奶奶气得朝我发出凿栗之雨,敲得我满头起包。
 
 稍稍心平气和后祖奶奶问我,“接下来你准备做什么?”
  “我要搬家!”我道,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决定,我不想继续住酒店了,鉴于这个复杂到我难以想象到底有多复杂的连环困阴局的存在,我要找个地方租个屋做持久抗战打算。
  地方已经想好了,就在大宝家隔壁。
  呃,不是那个闹鬼的隔壁,是另一侧。那里是个小院子,看着挺破败的,应该没人住,租下来也花不了我几个钱。
  祖奶奶点点头,道,“也好,这样也能就便得到莲华君的帮助。”
  我脑海中浮起莲华君的翩翩风度玉树临风,一忽儿又替换成大宝那幅痴呆样。眨了眨眼,无语睡去。
 
那人重复了一遍我说的话,似是想确认。我连连点头,说,“我现在暂住这里,要是打到我房间找不到我,在前台给我留言也行,我叫木子。”挂了电话,看看表,早餐时间还没过,现在去还来得及,遂一溜烟的下了楼。
  吃过早餐,溜达一圈,上楼。我拨了个电话给霞,问她有没有办法帮我弄到H市详细一点的地图,尤其是老城区的。买的那幅地图太简单,老城区就一片灰色块而已,看不出什么章法。我唯一认识的有钱有势的人就是霞了,不找她我找不着别人。
  霞一开始没弄明白我的意思,待我解释了要求后她便问我,“古哥饿死行不行?”
  “行,当然行!”我立刻回道,只要能让我能比较周全的一览老城全貌,管他哥还是姐死还是活。
  等了二十分钟,霞回拨电话过来,“图传到酒店前台了,等下就会给你送来。”
  我喜极,连连道谢。霞跟着问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去北京帮她探望浩宇。听得我一愁,我都打算常年抗战了,什么时候能完成这笔生意我心里还真是没底。
  “那你抽个时间去吧,坐飞机去!”霞给我下命令了,我刚准备说我没钱买机票,霞已然想到这一点,一口堵了我的退路,“我给你的账号注入了些资金,你就当是接了我一笔生意好了!”(不得不说,霞真有先见之明,这笔生意果然成了一笔真生意。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我没法拒绝,只有应好。霞听出我的犹豫,不悦道,“你让我帮你办事,我说办就办,怎么我求你一点事儿你就这么推三阻四的?你行啊,等下你可别求我啊……”
  我奇怪了,问,“我会求你啥?”
  “我吧,刚才也是无聊,”霞得意起来,“顺便差了点资料,还打电话问了些朋友……”
  我忍,我坚决不能露出感兴趣的样子,否则霞铁定狮子大开口了,去看浩宇还算简单,没准她还想伙同我骗她老爹,给她和浩宇创造幽会良机。我不能上她的当,用鼻子哼出来一个,‘是么’。
  “咿?你没兴趣么?”霞惊讶道,“难道你已经知道那个老城区都是私人产业?”
  哇……这可真是新闻,占据了整个H市十分之一面积的老城区都是私人的?这个人得多有钱啊!单单有钱还不算什么,他还得很有势力啊!否则怎么可能在市中心圈这么大一块地?
 
 震惊下,我出了很久的神,脑海里一晃而过我之前在纸上画的那些圈圈和叉叉,似乎有什么重要的线索被我忽略了……
  “喂喂,神婆,还在么?”话筒里传来霞的大叫大嚷,“是不是很震惊?”
  “我惊什么?”我故作嗤之以鼻,“不就是有几个钱么?有钱人我又不是没见过,你爸爸也很有钱啊!”
  “我爸那点钱,帮人家提鞋都不配。”霞有些叹息。
  我转而问,“那那个有钱人,姓什么?”
  “姓……”霞的声音拐了个调,“你不是不感兴趣的么?干嘛还问我!”
  “我怕你不说憋得慌,”我笑,“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到了,是不是姓‘任’?”
  “喔~”霞有些遗憾的道,“原来你还真知道啊,是姓任,叫任暮。”
  其实这是我猜的,‘大奔’既然姓任,而他又一口一个‘我家主人’的这样称呼那个幕后神秘人,想必他是此人的家仆。要是只是一般的雇佣关系,比如说霞的爸爸请的那个秘书梁庸天,在提及霞的爸爸时一向以‘魏总裁’或者‘总裁先生’称呼之。
 
 挂了电话,我开始琢磨这个名字。尚未想到些头绪,便听有人敲门。打开来一看,是服务生给我送图来了。我真是佩服死了霞的办事效率和缜密思维,她竟然给我传了一叠图!其中一张是整个老城区的,另外十六张是放大版,拼在一起又是张大号地图。
  乌檐上的瓦似乎都能看见,简直纤毫毕现,我太满意了……呃,还有个不令人满意的地方,就是,我得自己拼……
  我将小图摊放在客厅地上开始比对着做标记,正忙活时,电话又响了。是中介公司的,跟我说他现在已经有空,问我打算什么时候去签合同。我将手中图纸一扔,回道,马上就来。
  顺利签完合同,拿了钥匙,告辞离开。
  回到酒店时,我被前台叫住,说有人给我留了张字条。
  “是任先生留的么?”我问。
  前台摇摇头,“不是,是另一位先生,他没留名字。”说着双手送上一个淡黄色信封。
  接过来,看见信封正面写着一行字,木子亲启。我一边好奇,一边往电梯厅走去。进入电梯时忍不住将信封拆开来,抽出一张便签纸,白色无花很简单,上面写着一句话:
  南迦有危险。
 
捏着纸条慢慢走出电梯,慢慢掏门卡开门,慢慢进了卧室。我仰面躺进床里,然后叹了好大一口气,“三十岁老娘倒绷孩儿,阴沟里翻船了~”然后一骨碌爬起,将纸条展开来,还摸了两下。我决定把它夹在我的经书里当书签用,以便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再傻呵呵的总以为老子天下第一,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蹦下床来,回到客厅,我继续拼地图。2个小时后,大功告成。
  又是晚餐时间,餐厅里依旧不咸不淡不热不闹,衣冠楚楚的男女低声交谈浅言说笑,混着食物芬芳,真是美好的很。我依依不舍的环顾四周,颇为惋惜的想,等搬去了那个破屋子,衣食住行就全靠自己了,这么多好吃的就再也没办法来免费吃了。
  真是,太令人无语凝噎了……
  今晚,要敞开肚皮!
  敞开肚皮放开吃的最直接后果就是,食物一直顶到嗓子眼,我连吞好几杯水才把它们压下去,跟着就觉得胃胀。歪倒进沙发里,将两脚翘在茶几上,我开始边揉肚子边研究地图。那一排排黑色屋顶密密麻麻的挤在地图里,看得我直想睡觉。
  然后我就真的睡了一会。
  祖奶奶出现了,看她面带笑容,显然心情不错。我上前给她捶肩膀,“遇见什么好事了?”
  “好事?”老太太眼一瞪,笑容立刻不见,“你不给我闯祸我就算是上辈子修了德积了福了!哪里还敢奢望遇见什么好事?”
  “哟,瞧您这话说的,亏心不亏心。”我尖嘴反驳,“您都死了一千多年了,难道还能记得上辈子的事儿?我才不信!”
  “别跟我打诨,”祖奶奶话题一转,“这困阴局的事,你做的怎样了?”
  我摇头叹,“没头绪……能把李清溟捉来问一问就好了……”
  “你捉她?”祖奶奶声音提高八度,听起来真是刺耳,“你捉得了她?嘁!”
  “我捉不了她?”我几乎要跳脚,被祖奶奶那轻蔑不屑的语气给刺激的,“她是野鬼我是天师,我怎么就捉不了她?”
  语气凶归凶,我其实心里明白得很,我还真捉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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