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故事] 咒怨的传记小说，原先在咒怨吧发，现在来这里试试看[第3页]

（七）
”大家好，我叫佐伯俊雄。。。”俊雄把手藏在身后，不自觉地攥紧了衣服的下摆，可以感觉到手心在冒汗，心跳倒是听不见，大概是被讲台下新同学的吵闹声盖过了吧。
这是俊雄上小学的第一天，俊雄真的像一个小学生一样，准时地早早起了床。因为是第一天上学，俊雄是由妈妈带着来到学校的，就像所有家长一样，伽椰子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准备了，俊雄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所以一定要认真对待上小学这件事。坐在地铁上，俊雄显得有些紧张，小小的身子一直缩在妈妈的身边，一言不发。其实，伽椰子在今天早上就发现，俊雄似乎对于上学这件事有些紧张和担心。当自己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餐的时候，俊雄忽然跑了进来，哭丧着脸，告诉自己：”妈妈，我把刷牙的时候把漱口水咽下去了。。。”
而现在，俊雄似乎更不舒服了，小脸青着，皱着眉头，撅着嘴，”咦？俊雄肚子还不舒服吗？”俊雄摇摇头，回答说不是，依旧闷闷不乐的。伽椰子想了想，把手轻轻放在儿子的肩膀上，觉得应该安慰一下自己的小勇士，”俊雄想要听听妈妈第一天上小学的事吗？”伽椰子期许地望着儿子，俊雄果然来了兴致，睁大了眼睛，”好啊，那一定很有趣吧！”
伽椰子于是有些滑稽地清了清嗓子，像讲故事一样，开始讲自己第一天上学时的情景：”妈妈小的时候啊，是一个有点内向的女孩子，有不熟悉的人跟那时候的妈妈说话，都会感到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这一点，俊雄就比妈妈强多了喔！”伽椰子带着鼓励的目光看着俊雄，俊雄似乎正很认真地听着，伽椰子停了停，像是在努力向自己强调将要说的话，”嗯，。。。那个时候啊，妈妈还没有朋友呢，所以会担心在学校里也找不到朋友。可是，俊雄知道吗，妈妈一进教室，就有同学主动来找妈妈聊天，老师们也夸妈妈的头发很好看呢！”俊雄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快乐的笑容，”那后来呢？”俊雄把身子坐正，很有兴趣地追问道。
”后来啊，当然是妈妈和那个同学做了好朋友啰，然后妈妈很快就有了更多更多的朋友，老师也对大家很好呢，所以，那个时候，妈妈真的觉得上小学真的是一件很快乐很快乐的事情，每天晚上在家里就会期盼着，明天快点来啊，明天快点来啊！”伽椰子夸张的模仿着期待的语气，俊雄咯咯咯地笑起来，伽椰子也一起笑起来，”原来那个时候上学这么好玩啊！”
伽椰子趁此机会，赶紧说道：”不仅仅是妈妈小时候是这样，俊雄上学也会很有趣喔！”伽椰子看着俊雄惊喜的双眼，感到心里暖暖的，是欣慰吧，就算是让我撒谎，只要是对俊雄有帮助，那就是值得的！
就这样，伽椰子望着自己的小勇士第一次进入了小学的校门，就这么望着，目光挤过校门口和自己一样来送孩子上学的父母们，准准地落在俊雄渐渐远离的背影上，俊雄起初小跑着，后来走起来，不时地回过头来向自己所站的地方望过来，在确定自己仍然就在原地，也远远望着自己的时候，便再回过头去，继续一个人走向教室。伽椰子看着俊雄背上五颜六色的书包，就算再远也能一眼认出，这个小勇士正接受着稍大一些的学长的指引，顺利地向自己的教室----一年二班教室。
忽然，一个人群忽然直直地向俊雄的方向”撞”过来，伽椰子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啊！啊！他们要做什么？伽椰子心里胡乱地想着，看见人群一下子挡住了俊雄的身影，伽椰子感觉自己简直要疯了，啊！俊雄，妈妈看不见你了！
当人群终于离开，伽椰子立刻望向俊雄的班级教室----一年二班，可惜，俊雄的身影并没有出现，看来俊雄已经进去了。
伽椰子舒了一口气，依旧望着远处俊雄的教室，平静下来，忽然感觉到一直伸长的脖子有些酸胀，扎在来往人群中的脚也有些轻飘飘的，心跳声也忽然响起来，呒，是精神太紧绷了吗？伽椰子发现原来比俊雄更紧张的人原来是自己，不过，俊雄现在应该已经见到自己的新同学和新导师了吧，嗯，这样就好，终于算是把我和刚雄最宝贝的儿子送进学校了。就从今天开始，俊雄就是一个小学一年级的学生，将要开始一段新的”冒险”，就在五年之后，俊雄就将是一个小学六年级的学生，那时候俊雄应该就很高了吧，有可能比自己还高了呢，俊雄还会像现在这样缠着自己吗？

（八）
俊雄感觉有些冷，有点像刚刚从游泳池里出来，在空气中跑起来时的感觉。然而俊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冷，冷得甚至牙齿也要打颤了，就在自己的家里，现在也不是冬天，应该是没有理由会感到这样的冷的。
俊雄此时正蜷缩在自己房间的角落里，向半开的壁橱里面望去。俊雄似乎有些想不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可又似乎完全清楚地知道，记忆变得有些模糊，俊雄觉得，这种感觉和去年暑假去游泳时把整个身子潜入水中窥探水上事物的感觉差不多。
冷！俊雄真的感觉到整个身体都完完全全浸泡在寒冷当中，而且寒冷似乎并不是从外界渗入的，所以无论再怎么缩起身体，都不可能躲开这种几乎要使自己麻痹昏睡过去的寒冷。俊雄感到心里很难受，就在刚才，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吗？俊雄的心里有两股力量在僵持着，一股力量想要让俊雄直接复苏不久前那段回忆，而另一股力量正全力拽着它，迫使它作出一些让步。
俊雄有种想哭的感觉，还是像往常一样，俊雄使劲地忍着，可是俊雄又似乎清楚地知道就算不去阻止，眼泪也不会流下来，就像处在冰天雪地中的人，任何一滴泪水都会在接触到脸颊之前冻成坚硬的冰柱，而对于俊雄，略微不同的是，俊雄所身处的寒冷，来自体内，或者更准确一些，来自另一个神秘而未知的世界和俊雄的交集之处。
不知道多久之前，可能一个小时，可能两个，或者更久，俊雄忽然听到离自己很近很近的某个地方，忽然传来奇怪的声音，”嘶------嘶-----嘎”黑暗中，俊雄只能胆战心惊地猜测那个声音应该就是从面前紧闭着的壁橱门外发出的，有点像是撕去黏胶带的声音，难道是爸爸吗？俊雄忽然感觉有些绝望，但又没办法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感觉，之前有一段记忆暂时性地缺失了，但俊雄就是这样感觉，并觉得这并非毫无根据。
忽然，声音停了下来，紧接着，是一段死一般的寂静，这段声音的缺失不知持续了多久，俊雄终于忍不住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去，摸到了面前二十多公分远处的橱门，然后小心翼翼地找到了橱门的外缘。”吱”，橱门开了很窄的一条缝，有一点微弱的光线漏进来，却一下子模糊了长时间处于黑暗中的俊雄的眼睛，俊雄不得不用手遮住了眼睛，用另一只手一点一点慢慢地推开了橱门，过了一会儿，俊雄感觉眼睛终于能够适应光线了，于是小心地坐了下来，挪到了壁橱隔板的边缘，把脚悬挂在外，尽量去够地面，然后，轻悄悄地着地了。
就这样，俊雄从壁橱里出来，又本能地缩到房间的一个角落里。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壁橱半开的门里面，却并不是自己刚才待着的第二层隔板，而是更上面一些，那块脱落的天花板，里面很黑，什么也看不见，俊雄一直盯着那儿，就像是知道那儿会有什么东西出来似的，一刻也不肯松懈。可是俊雄一点也不为种种未知的可能性感到害怕，俊雄隐隐地知道，在那个黑咕隆咚的方形开口里，并不会有想要伤害自己的东西，甚至，俊雄还忽然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保护着自己，那股力量就来自于那里。
蜷缩在角落里的俊雄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俊雄，”声音很温柔，很清晰，这是妈妈的声音。俊雄知道妈妈的声音就是从不远处的屋顶传来的，妈妈应该就在上面。”妈妈，我好冷。。。”
妈妈的声音静默了一会儿，但终于又说话了，”妈妈在。”俊雄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忽然这么说，也不可能是对俊雄的回答。
”妈妈能出来吗？”
”妈妈在。”
”妈妈你为什么待在上面不下来呢？”
接下来是沉默，俊雄望着壁橱天花板上的那个开口，等待着。
”妈妈现在不能出来见俊雄，妈妈。。。”妈妈的声音渐渐轻下去，轻下去，俊雄忽然感觉心里有些难受，却不是因为自己，却是为妈妈。妈妈怎么了，俊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只能继续蜷缩在角落里。妈妈怎么了，俊雄好像是知道的，俊雄好心疼，现在，俊雄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每次自己委屈地哭着跑向妈妈的时候，妈妈说的”俊雄再哭妈妈也要哭了”感觉了。可是，的的确确，俊雄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继续看着那个开口，不停地看着。

俊雄这么看着，过了好久，忽然想起了小玛，如果在平时，只要俊雄一回家，小玛就会嗖地蹿出来，蹦跳着缠绕在俊雄身边。可是今天，小玛在哪里呢？俊雄决定去找小玛，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心里会有不好的预感？俊雄慢吞吞地站起来，慢吞吞地走向房门，像是想要逃避什么似的，像是想要延迟自己可怕预感得到验证似的，俊雄每个动作都磨磨蹭蹭的，可是，俊雄终于还是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可怕的事情。
俊雄呆呆地望着浴室里的浴缸，浴缸里凝固的血迹，血迹在浴缸的底部密集起来，形成一个红色的小脸盆大小的血斑，血斑中央，小玛黑色的皮毛几乎结成了块状，看上去像是血液凝固造成的。俊雄觉得自己应该会感到害怕才对，可是俊雄心里并没有更多的空间去容纳这种徒劳的情绪，俊雄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的寒冷竟然一点点消失了，而在俊雄心里，有一股力量逐渐败下阵来。俊雄的脑海里像是有一个开着的水龙头，有东西从里头缓缓地流出来，流进俊雄的脑海里，一切都完整而连贯起来，只是绝不能算是清晰的，流出来的东西填补了记忆的空缺，俊雄几乎要瘫倒在地上，可是，就在俊雄的身体里，有一股力量撑住了俊雄的身体，俊雄也渐渐地知道了自己究竟怎么了，爸爸怎么了，妈妈怎么了，小玛怎么了，俊雄明白过来。
晚春，樱花谢了，可是我依旧能够闻到空气中淡淡的樱花的香味，我再次回到这里，我曾经心爱的家，来做最后一次，应该算是”探访”吧。因为，今晚，我就要离开了，真正离开这个世界，离开这些收藏着我记忆的地方，事，人，去天国。
我在这个已经不被我属于的世界停留的时光里，我曾不止一次回来这座房子，这里的每一个地方，每一种气味都让我深深地留恋，使我一次又一次延迟了出发离开的日期。可是，今天，可能真的会是我最后一次徘徊在这棵不高的樱花树边了，树下面，是安葬我的地方。
忽然，一个男孩走了出来，我有些惊讶，我认出这正是她的孩子，傍晚的光线柔和地洒在男孩的身上，可是，今天却有些不同，男孩不是往常的男孩了，我意识到，男孩的生命已经离开了，我以为男孩能够看得见我，因为如果我没有判断错的话，男孩和我都不在生的世界里，可出乎意料的是，男孩似乎并没有。男孩的手里有一只黑猫，就像我一样，可是，黑猫也只是黑猫的躯体而已。
男孩把黑猫轻轻放在混进花瓣的湿湿的泥土地面上，开始用一截树枝掘着樱树下一块松软的地面。我来到男孩的正上方，俯瞰着男孩的动作，就像八年前我流着泪也在这里俯瞰着她安葬我的躯体。男孩很专心地做着手上的动作，起初用树枝，后来直接用手挖掘着，终于，男孩挖出了一个脸盆大小的坑，于是，黑猫被放了进去。
黑猫一定是男孩生前心爱的宝贝，男孩望着静静躺在那里的黑猫，过了很久很久，男孩终于决定把它埋葬，泥土一点一点覆盖住了黑猫的躯体，有点像是男孩为它轻轻盖上了一层被子。等我再也看不到黑猫的时候，男孩再次停了下来，久久凝望着面前的小土堆，沾满泥土的小手托着下巴，眼睛里一闪一闪地晃过回忆的色彩，男孩在想什么呢？是黑猫生前的趣事吗？还是回想着自己和黑猫都还活着的时候的情景？不知道这么过了多久，男孩忽然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小跑着进了屋，我静静地等在院子里，一会儿后就看见男孩再次跑出来，手里拿着一块长长的木牌。木牌被认真地，公公正正地安插在了小土堆上，木牌上歪歪扭扭却很认真地写着几个字，那是那只黑猫的名字吗？我这么猜测着。
我的心忽然很痛，这是为什么？我环绕在樱树周围，环绕在男孩以及泥土下黑猫的周围，环绕在房子的周围，终于还是痛苦地发现，自己失去了去见她最后一面的勇气！这是多么的可怕！
那天，我匆匆离开，那一天，真的成为了我和她，永远的诀别，在生死之间，我进入轮回，我发现，我和她都似乎无缘再见了。

100楼！

100楼是我的

毫无压力…

（九）
就在我刚上小学一年级大概一个星期左右的时候，我遇见了小玛。那天我和妈妈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路两旁有时会有樱花树，樱花正开得很旺，满枝头都是密密匝匝的淡粉色樱花，看上去很像是烟火，空气里也满是樱花淡淡的却很清晰可辨的香味，我使劲嗅着，并告诉妈妈我真的很喜欢樱花。无论是整朵的饱满的樱花，还是零落的单瓣的，我都很喜欢。而小玛，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路边宠物商店的玻璃橱柜里。
其实，我第一眼看到的不只有小玛而已，和小玛在一起的，还有两只皮毛纯白的小猫。我当时一定是完全被它们所深深吸引了，现在我似乎还能清晰地感受到，当时我的心脏在胸腔里越来越快地跳动着，我甚至有些微微冒汗，因为如果我当时稍微犹豫一下，就可能会永远错过它们，我也就会永远错过小玛了。可惜，如果那个时候我知道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那我会不会使劲忍住，真的错过它呢？我不敢保证，但我知道，如果小玛当时并没有和我回家，可能，小玛说不定会遇到另一个像我一样一下子深深喜爱上它的人，说不定，如果真的这样，小玛现在还活着，将来可能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小玛的孩子会是什么颜色的呢？会是和小玛一样的纯黑色吗？还是会像玻璃橱柜里另外两只小猫一样，是纯白色的？也可能会是花色的，不过这些，现在都只能存在于假设中了，我觉得，我真的对不起心爱的小玛，我无法像答应妈妈的那样，照顾好小玛，小玛因为被我所喜欢，就要付出很重很重的代价。
当然，这些，我都不可能想得到，于是我错过了一次又一次避免伤害小玛的机会，终于，小玛乖巧地进入了宠物箱，和我回家了。
还没到家，我就忍不住把小玛从箱子里放出来，把它抱在怀里，小玛好像有些紧张，一动也不敢动，从地铁到家一直乖乖地躺在我的手臂上。我有些想不起来，爸爸第一次见到小玛时的表情，只记得爸爸最终还是没有反对我饲养小玛，我一定乐坏了，兴奋地把小玛抱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还记得，是怎么给小玛取名的，可能并没有想得太多，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让我一听到就不自觉地想起这只黑色皮毛，小巧的猫来，于是，我我问妈妈：“我给它取名叫小玛好吗？”妈妈同意了，于是，小玛真正来到了我们的家，成为一名家庭成员。
记得我第一次给小玛喂食，喂的是从宠物商店买来的猫饲料，但是我还看不懂包装上的字，只能向妈妈求助，没想到妈妈不仅仅知道该喂多少，还对怎么第一次喂食很清楚。我有些惊讶，就问妈妈，然后我看见妈妈的脸上露出我从来没见过的神情。我记得，妈妈微微地笑着，很温柔，可是又好像有些难过，因为我发现妈妈的眉毛微微地皱着，过了很久才回答了我的话：“因为妈妈曾今也养过一只像小玛一样的黑猫哦。”
“真的吗?那它叫什么名字呢？”
“小黑，因为它是一只黑猫嘛。”
“这样啊，那小黑现在在哪里呢？”
然后妈妈很久也没有回答我，把脸微微抬起，像是在看天花板上的那只灯，很难过的样子，因为我记得有一次妈妈说自己胃不舒服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不该问的事情，说不定妈妈心爱的小黑走丢了，或是像我印象很深的那只病蝉一样，“去了另一个世界”吧，这样，小黑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妈妈也再也见不到小黑了，妈妈一定很难过，很想念小黑吧。
只是，妈妈这么沉默了很久，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俊雄，小黑，。。。，小黑走丢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妈妈，自己的心里却难过起来，最后流下眼泪的竟然是我，我其实非常地难为情，本来应该安慰妈妈的我却不得不被妈妈安慰着停下才停止了哭泣，妈妈也带着很难过的嗓音安慰着我，把我抱在怀里，亲吻着我，可是我总感觉妈妈也快要哭了，可是妈妈最终报告还是没有像我一样不争气。妈妈虽然告诉我说小黑走丢了，可是我却隐隐的觉得，小黑死了。当时，我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个可怕的问题，如果小玛也死了，我该怎么办啊？

当我终于忍住了眼泪的时候，我再一次嗅到了妈妈身上那股奇异的香味，淡淡的，很清晰，这是我一直很熟悉的香味，每一次嗅到这种气味我都会忽然地觉得很平静，也不再想看哭了。只是这一次，它忽然让我想起了什么，却并不是妈妈，有点像是也在其他什么地方闻到过这种气味。可是无论我怎么回忆，都没有办法搜索到会是在哪里，而且我也发现，之前从来没有有过这样的感觉，妈妈的气味始终都应该代表着妈妈，也只有妈妈才对，可现在模模糊糊的印象中，似乎除了妈妈，这种气味好像还代表着其他什么东西，就好像它也属于其他的某个谁一样。
不过，由于小玛的缘故吧，我很快淡忘了这件事，也很快又开心起来，妈妈也没有再露出伤心的神色，看来妈妈也很喜欢小玛，妈妈的眼睛弯成两个月牙，陪我一起看着小玛吃着饲料，可能是因为小玛还很小的缘故吧，它并没有像其他猫咪一样起初只在没人的时候进食，并且也很快就跟我们熟悉了，整天在房子里乱窜，走路更喜欢蹦跳着，在我们家里不断地探索着，有时候抓坏了某样家具，爸爸就会显得有些生气，连脸也变成可怕的红色，只是爸爸似乎不想发脾气，每次也不过是通红着脸，一个人到外面去再买回新的家具，等妈妈向爸爸道歉过了之后，也就又恢复了正常的肤色。其实我也很想让小玛能够别再抓坏东西了，只是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指着抓坏的地方，告诉小玛不能这么做，可惜小玛毕竟听不懂人话，所以抓坏东西的事情还是时有发生。
有一次，我把我有一只黑猫做宠物的事告诉了美雪和吉田，然后我看到吉田的脸上再次露出熟悉的开朗的笑容，脸上的肉被提起来，形成了两个鼓鼓的“小山包”，美雪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这样啊，可是我妈妈说宠物身上都有很所细菌和寄生虫哦，所以不让我养。。。”
“没有啦，我的小玛很爱干净的哦！”像是担心美雪和吉田不相信似的，我又补充道”真的哦，小玛每天都要在猫沙里洗澡哦，猫砂是从宠物商店里买回来的，专门让猫洗澡的哦！”
“咦，在沙子里怎么洗澡啊？”吉田忽然这么问，“我爸爸的哈士奇就像人一样，是用水洗澡的呀。”
“不是的，猫都怕水哦，”见吉田问这么没常识的问题有点想笑，赶紧这么回答。“而且在专用的猫沙里洗澡没有问题的，就像这样。。。”我说着模仿起小玛在猫沙里洗澡时的样子，吉田立刻笑起来，美学紧跟着也笑起来，“俊雄，你的样子好滑稽啊！”美雪笑的时候露出雪白的小巧的牙齿，很好看。
“好像是我爸爸的狗在游泳！”吉田毫无顾忌地说道，边笑边说。我也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可能真的很好笑，但竟然也笑了出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很奇怪吧。
后来又一次，应该是周末吧，吉田提议，让我把小玛带出来，他也会把他爸爸养的哈士奇带来，他说说不定它们会做朋友呢，我有些心动了，因为小玛整天待在家里，从来也没什么朋友，虽然有我和妈妈陪，但还是会觉得孤单吧，于是我赶紧跑回家，把这件事告诉了妈妈。没想到妈妈竟然告诉我说猫和狗一见面就会打架的，是很难做朋友的。我感到很惊讶，觉得妈妈应该也没有这么试过，怎么会这么肯定呢，但我还是相信了妈妈的话，有些沮丧地回去找吉田，没想到吉田也没有把狗带来，“我爸爸说猫和狗是不能做朋友的。”我第一次看见吉田肥肥的脸上带着兴奋和愉快以外的表情，吉田好像也不太高兴，“你妈妈也这么说啊，难道猫和狗之真的不能做朋友么？”
我们三个都显得有些沮丧，那一天我们又玩了一会儿其他的游戏，然后就回家了，但我已经记不得具体是什么了，可能是因为都为那件事感到遗憾吧，心不在焉的，那一次，我记得很清楚，是我们唯一玩的不开心的一次吧。
而现在，小玛就静静地躺在我的手臂之间，有点像还活着的时候的样子，只是小玛再也不能蹦跳着抓坏家里的东西了，我觉得我应该流下眼泪来才对，可惜我却无法哭出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我太累了吧。

现在，院子里的樱花已经谢了，但空气里还是能够嗅到淡淡的樱花香，就像那天我第一次遇见小玛一样，我很喜欢这种香味，但此刻闻到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小玛死了，就像小黑一样，没想到这件是真的发生在我和小玛身上，而且我还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过了好久，快到傍晚的时候，我终于决定该把小玛埋了，于是我看着湿湿的泥土覆盖住小玛黑色的躯体，可是一点也闻不到泥土的气味，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同样是气味，樱花的香味却是那么清晰，我来不及寻找原因，我只能紧紧地丝毫不敢眨眼地望着那个小土堆，想要努力记住这一切，小玛是不是要去找小黑了呢？还是也像我一样，停留在了这个奇怪的地方？
从第一眼看到小玛的尸体开始，我忽然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我很想要弄清楚那究竟是什么，却发现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办法弄清楚，可是我确定它是存在的，就像公园里有些浑浊的池塘，我知道里面一定有鱼，却不可能准确地说出究竟有多少条，就像这样。这种感觉让我很难受，我倒是宁愿冷些，也不愿意像现在这样，感觉自己简直就是一个灌得太满的水壶，却又无法把水倒出来一点。我只能坐在小玛的墓前，就这么久久地坐着，什么也不做，也尽量什么也不想，只是我做不到，我怎么可能做得到！妈妈已经死去了，小玛也死了，就连我自己也是这样，我从来不知道在我活着的时间里，会不会有比这更让我难受的了，上一次我把玩具弄坏的时候，还有妈妈安慰我，爸爸后来还买了一个新的送给我，而现在却完全不是这样，妈妈虽然和我在一起却不愿意从屋顶上下来，小玛也被爸爸杀死了了。我还能去找谁？
太阳就快要落山了，光线照到我的身上，我看了看我的手臂，是金黄色的，我想起来，妈妈以前告诉过我，傍晚的时候，阳光叫做夕阳，是金黄色的，确实是这样。我觉得我应该不会再有心思去顾忌这些，直到我忽然感觉到手臂上有些微微发热，我感到无法抑制地惊讶，夕阳照射在没有衣物遮挡的手臂上，竟然让我感到来自我已经不再真实存在了的世界的温度，我抬起头，看到火红的太阳发出刺眼的光，像是结在远处的山腰上，很快很快地往下落，山腰处的云也变成了金红色，不一会儿，太阳的轮廓已经完全消失在山后面，只看得见金红色的云，山上暗下来的树林，稍近些的地方有几股很淡很淡的炊烟从分散在山脚下的几幢房子的烟囱里冒出来，也带些和云一样的金红色。我一定是被吸引住了，等我回过神来，却发现四周已经很暗了，我一个人坐在小玛的墓前，影子拖得老长，晚风吹起来，我却并不感到冷，只是发现衣服被吹得鼓鼓的，也能听见风的声音，院子里的树轻轻地响起来，空气里的樱花香味却淡了不少。这样，我感觉稍微舒服了一点，也或许只是开始习惯了吧，妈妈说过，如果经常吃冰激凌，那么就会吃厌了，所以我不能经常吃，现在，应该就是这样吧。

（十）
“那个，今年度假，我想去国外去应该会很好吧。”佐伯刚雄的脸微微红着，赤着上身，笃地把残留着小半杯清酒的酒杯往桌子上一放，看着桌子前的妻子和儿子，往椅背上一靠，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这样么，那很好啊，去哪里呢？”俊雄看着妈妈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温柔地为爸爸的酒杯斟满酒。俊雄也很高兴，只是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所以觉得应该先听完再欢呼才行，于是俊雄很认真地盯着爸爸油光闪闪的脸颊，兴奋又紧张的等待着爸爸宣布要去的地方。
“这个么，我也还没有想好，”俊雄听到这里心里有些小小的失望，情不自禁地撅起了嘴。
只是这个时候刚雄忽然看着俊雄有些滑稽地笑了起来，像是呛进了清酒似的，“俊雄啊，虽然还没有想好，但是大概的话，去南方的小岛好不好啊？”
俊雄一方面听到这个消息激动得不得了，一方面又觉得爸爸知道自己的心思很是邪异，竟然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是不知道什么表情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爸爸有些得意的坏笑着的脸。
“怎么，俊雄不想去啊？”
“好啊好啊！当然好啦！”俊雄竟然不自觉地跳了起来，俊雄是很喜欢去海边玩的，而国外南方的小岛一定会有很有趣的海岸呢！
然后俊雄看到自己的爸爸又像刚才一样滑稽而惬意地笑起来，像是呛了一口清酒，却还是又把杯子里的酒灌进了嘴里，俊雄其实一直很奇怪，刚刚呛了酒紧接着又喝一口不会更难受吗，只是现在俊雄没有闲暇去顾及这些，俊雄心里像是有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鹿，俊雄甚至觉得原本自己不喜欢的爸爸脸颊上总是冒出来的油也显得很可爱起来。
“哎呀，喝这么多可以吗。。。”俊雄胡乱吃着碗里的饭菜，心里却全是“国外南方的小岛！国外南方的小岛耶！”之类的欢呼，然后听到妈妈这么说，“俊雄啊，假期还有很久呢，要等到新年哦！”
听见这句话，俊雄感觉自己刚才的热情好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并且觉得自己竟然以为很快就可以跳到蓝色的大海里去真的有些好笑，“啊？——怎么这样啊，我还以为很快就可以去呢……”伽椰子好像早就猜到似的，浅浅地，却很温柔地笑了出来，把手很自然地放在俊雄的头上，逗俊雄玩儿似地，很快地摸了几下，把俊雄的头发都摸得“飞”了起来。
可即使这样，俊雄还是没能很快高兴起来，“那小玛能去吗，爸爸？”俊雄忽然又想到了这个问题，小玛作为新的家庭成员，俊雄觉得如果把他暂时托付邻居照顾自己却去国外旅游，一定会不高兴的。
“俊雄，可是小玛可能会不适应坐飞机哦……”伽椰子有些担心儿子会失望似地，很轻的说道。
“不会的，不会的，”俊雄立刻叫起来，“就算不能坐飞机，还可以做列车，坐船啊！”
“哎呀，既然俊雄那么想要小玛陪的话，那就带着嘛，”刚雄微红的脸微微地很是惬意地笑起来，像是做了一个很有把握会成功的决定，“坐飞机的话，可以让航空公司托运的嘛，没问题的！”
“哇！真的吗？就是说可以把小玛带去了？是不是啊，是不是啊！”俊雄想不到自己再一次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然后又坐回原位，等待着最后的确认。
伽椰子原本宽慰的笑变成了轻松放心的笑，看向自己憨憨笑着的老公，“真的可以喽，不会有问题？”这有点像是一个足球运动员带着球跑到对方没有守门员的球门前，轻轻松松一脚，虽然有绝对的把握，却仍然要亲眼盯着球稳稳撞进球网里。
“那当然！”刚雄微微仰起头，意识仍然清晰的醉意中望着朦胧的灯影，脸上再一次露出得意非凡的笑容来。
俊雄这次特意提醒自己，所以没有第三次从椅子上跳起来，而只是在座位上偷偷乐着。这个时候一直静静地坐在俊雄腿边的小玛忽然毫无缘由地“喵呜”地叫了一声，俊雄趁机说：“你们听，小玛自己也很乐意和我们去小岛玩呢！”

刚雄嘿嘿嘿地独自笑起来，自己的眼里，橘黄色的灯光显得更朦朦胧胧了，同坐在餐桌前的温柔贤惠的妻子和活泼天真的儿子的笑声和说话声也渐渐有了几分朦胧感，倒是有点像是浸过水的相片，这在自己这个年轻有为的插画家的眼中真是有很强的艺术感呢！
此时的刚雄沉浸在家庭和睦美满的幸福感和成就感当中，和不浅不深的微醺，和暖橘色的灯光，融合成一幅有些梦幻的画，自己就像一个极富声望的评论大师，在画前来回走动，欣赏画的每一个细节，却找不出一点瑕疵。
“咦？原来生活得这么舒服也不难嘛！呵，也对亏了伽椰子这个女人，能够把家里照顾得那么好，儿子也好，要是再有个女儿就更好了……”刚雄心里这么想着，脸上依旧憨憨的笑着，只是心里一想到计划中的女儿这件事就有些隐隐的堵塞，但刚雄觉得今天不应该去想这些。
“老公，……””老公?......”刚雄这个男人不知不觉间由微醺喝到了大醉，此时只在耳朵深处带着回声似的响着这个声音，像是伽椰子的声音，她在说什么呢？“爸爸，……睡觉喽！……”这又像是儿子的声音，可刚雄也没能听清楚，只是朦朦胧胧的，好像隔着一层梦。
于是刚雄也不再去考虑这些，视网膜上出现的全都是想象中的图景，在这些图景中，刚雄看到长大了的俊雄，站在俊雄一边的还有自己的妻子，伽椰子看起来还是那么漂亮贤惠，几乎一点都没有变。
在俊雄的记忆中，关于吃鱼，一次印象很深的是一条好大好大的虹鱼，足足有一个大号脸盆那么大，只是虽说是“吃”鱼，俊雄记得根本没有吃它。
记忆中，是在一个夏天的傍晚，俊雄再一次，就像往常一样，想象中的嗅觉中出现了妈妈身上那股奇异的香味，俊雄和在公园里一起玩的小朋友说了再见，就急匆匆地跑回了家。一进家门俊雄就听见了妈妈在厨房里的切菜声，是那种菜刀刀刃熟练地穿过多汁生脆的蔬菜，又敲击在砧板上的“笃笃笃笃”的声音，空气里还有一些水果沙拉甜甜的气味，“妈妈，我回来了！”
“俊雄回来了啊，”妈妈在厨房里有些惊喜地回应着，切菜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俊雄脱掉鞋子很快向厨房跑去。
“俊雄，妈妈做了水果沙拉哦！”妈妈那天还是穿着白色的衣服，只是具体是什么样式，俊雄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当自己满是汗的温热的脸贴到妈妈的腰间的时候，又闻到了那个味道，俊雄从未问过妈妈为什么会有这个味道，只是像藏一个甜蜜的秘密一样，很宝贝似地独享着。
“哎呀，俊雄，妈妈要切到手了哦。”俊雄于是赶紧松开了搂着妈妈的腰的手，“俊雄先去洗个澡吧，刚才脸粘在妈妈衣服上了哦！”
“不要嘛，先等一会儿，我想看妈妈做菜！”俊雄像是撒娇一样，赖在厨房里不肯走。于是妈妈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淡淡的笑容，却清晰可变，在俊雄的印象中，妈妈的笑容似乎都是这样的。“这样啊，那好吧，俊雄可以边吃沙拉，边看妈妈做菜哦。”
“嗯！”俊雄很愉快地应着，对于第一次认真观察妈妈做菜这件事，感到莫名的兴奋和快乐。只是，俊雄现在已经回想不起那天满身是汗地回到家，吃的冰冰凉凉的水果沙拉是什么味道，虽然俊雄非常想要回忆起来，却无论如何也办不到了。
然后在俊雄接下来的记忆片段里，妈妈已经切完了蔬菜，弯下腰从地上提起一只装着好多水的袋子，袋子好像很沉，是一个黑色的很大的塑胶袋，妈妈提的时候，发出了“嘿咻嘿咻”的声音，那个时候，俊雄一直觉得很有趣，好几次都差点笑出来。
然后，俊雄看到妈妈解开那个袋子，俊雄忽然嗅到了一股很浓的鱼腥味，有些刺鼻，俊雄不知道当时有没有捂住鼻子，只记得一点也不喜欢这种味道，可是妈妈看起来好像神情自若，一点也没有因此退却的意思。
“妈妈，这是什么啊，好难闻啊！”

“呵呵，是这样啊，妈妈今天要做虹鱼给俊雄吃哦，等烹制完了就不难闻了！”妈妈的脸上还是带着和往常一样的温柔的笑容，说着，缓缓地把袋子里的水倒进了早就准备好了的放在台面上的木盆里，原来袋子里有一大半不是水，而是冰块，冰块噗嗤噗嗤地从袋子里滑落进木盆里，腥味越来越浓了。
突然，哗的一声，俊雄吓了一跳，一个巨大的湿滑的东西从袋子里也落进木盆里，扑通一声，一些细小的冰块被那个东西挤了出来，溅在台面上，好像也有一点溅在妈妈白色的衣服上，只是妈妈似乎也并不在意。
忽然，俊雄注意到有些异样，妈妈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厨房里安静下来，俊雄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抬起头看向那个木盆，只是由于木盆被放在台面上，盆壁又很高，俊雄只能在盆里有东西溅起来的时候才能够勉强窥探并猜测到一点盆里的情形。此时，俊雄紧紧盯着木盆的边缘，直觉告诉他，一定会有什么是要发生！咚咚！咚咚！俊雄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啊——！”妈妈脸色大变，满脸惊恐地丢下手里鱼刀，往后退了好几步，几乎要跌倒在地上，俊雄此时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却仍然抑制不住地望向那个木盆，哗啦，是那个东西！那个东西暗红色的硕大的扁平的尾巴扑地撞在了木盆的壁上，冰块也被甩出好多，木盆里的东西活了！
怎么办？怎么办？俊雄的心里不断地冒出这个问题，却始终说不出话来，身子也像在突然而来的惊人情况的惊吓中僵住了。木盆里的那个东西似乎活跃起来，啪嗒啪嗒地击打着盆壁，好几次俊雄都能看到跃出木盆最上缘的那个个东西的身体局部，暗红色，暗淡的白色斑点，湿滑的皮肤，扁平的硕大身体，俊雄已经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过了一万年，厨房里那个东西的独奏终于停了下来。“哇！”俊雄感觉眼泪很快流了下来，密集的心跳声充斥着自己的耳朵。
“好了，不哭了，俊雄，”俊雄感觉到妈妈抱住了自己，只是这一次那个味道里混杂了一些不愉快的腥味，惊魂未定的俊雄忍住了眼泪，坚持要看木盆里的那个东西，直到现在，俊雄也不明白自己那时候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勇气。
于是，俊雄被妈妈抱起来，视野一下子提高了，在那个木盆里，那个东西，那条足足有一个大号脸盆大小的虹鱼侧翻着扁平的身体，像是搁浅在了冰块上。
“啊！快点快点把它放到河里面去！”俊雄几乎连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几乎是本能地这么叫起来，那条虹鱼的鳃在冰水里虚弱的起伏开闭着，却还没有死！它经过了被捕捞，被运到鱼市，被冰冻，被装进袋子里，一路颠簸着来到俊雄家，竟然还活着！
“快点！河！”俊雄叫着，有些语无伦次，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又掉了下来，妈妈好像有些惊讶，却也忙着，不知所为地，慌慌张张地，笨手笨脚地把那条奄奄一息的虹鱼装回到袋子里，又往里面匆忙灌了半袋水，抱着俊雄，提着袋子，有些狼狈地跑出家门，几乎半恍惚地来到离家最近的一条河边。
“扑通”！那条虹鱼落入水中，翻滚着沉了下去，却很快又浮了起来，暗红色硕大的扁平身体斜斜地漂浮在水面上，有点像是一个巨大的深红色气球皮，荡开一层层波纹，一动不动地，随着水流向一个方向漂去。
俊雄从妈妈怀里下来，忽然感到腿脚有些晕晕乎乎的发软，看着那个越漂越远的巨大“红气球”，感到心里酸酸地，却不想哭，可能是刚才哭得太久了，现在只是感觉很累，不想说话，像是完成了一个任务似的，看着河里让人失望的结果，有种要累趴下的感觉。
“俊雄，”俊雄听到妈妈蹲下身来，贴在自己耳边很轻很轻地说，“那个，今晚我们到外面去出晚餐，好吗……”就算贴在耳边，也很轻。俊雄也很轻很轻的回答道：“嗯，今天出去吃吧。”看着妈妈在金红色的夕阳里的脸，说这句话的时候，俊雄忽然觉得，这句话似乎不像是自己说的，有种酸酸的，暖暖的，很奇怪，很奇异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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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教室里的暖气坏了，教室外的风吹得很厉害，窗户上结了一层霜。讲台上的年轻女导师，安藤浅子正在黑板上写下一些自己都快要没兴趣看的东西，真的是冷！教室里总是能听到膝盖碰撞的声音，还有往手上呵气的声音，这些声音时不时提醒着浅子，千万不能泄气啊，千万不能逃跑啊！也只有这么想着，才能够强迫自己定住要冲向开有暖气的办公室的双腿。
这个时候，虽然东京的早春本来不太冷的，可是这几天却有些反常，气温降到了零下，暖气其实早就坏了，但由于平时都不怎么冷，所以一直没找人来修，现在却倒了霉。
吉田此时正很不安分地坐在座位上，像往常一样在听课和出神之间徘徊，有点像一个被拧错位置的螺母。如果在平时，几天常常会因为无法回答出导师的问题而道歉，但是今天，安藤导师的注意力却出人意料的集中在一向不开小差的美雪身上。
吉田也发现今天的美雪简直和天气一样反常，先是被安藤导师发现上课出神，后来又忽然站起来指着什么也没有的窗外，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这些在入学第一天就成为美雪朋友的吉田看来，真的不像是平日里的美雪做的。
可是吉田又觉得，今天可能真的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在了美雪的身上，一定是这样才说得通！吉田再次看向美雪的座位，美雪从这个个学期开始，坐在吉田的右前方两排的位置，吉田此时能够毫不费劲地看到美雪的后背，吉田对这样的座位顺序感到很满意，这样，他还能同时窥探到坐在自己左前方的治也刚折的折纸，治也的折纸总是很新奇，今天他折的是什么呢？好像是一只奇形怪状的盒子，吉田有些看不懂，可还是常常看得津津有味。
只是今天，吉田关注更多的是美雪，在其他同学都哆哆嗦嗦地朝手上呵气的声音里，美雪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像是在专注的想着什么，吉田远远地就能够看到她红红的耳朵，简直就像挂在脑袋两边的两个被压扁的番茄。她在想什么呢，还有，刚才在窗户外面的，究竟会是什么呢？附
美雪有些像是蜷缩在座位上，并且几乎能够听见自己身体颤抖的声音，可那并不是因为寒冷，美雪现在一点都不觉得冷了，可是美雪自己也很清楚，这也绝对不是因为害怕和恐惧，美雪说不出原因，就像说不出刚才有关俊雄的怪事的真相一样，这些都使美雪感到不太舒服。
吉田观察着几乎一动不动的美雪，却始终无法看出什么来。
下课铃在这个时候响起来，安藤导师便告诉大家可以下课了，吉田背起书包走向美雪的座位，美雪就像没有听到铃声一样，竟然一点没有要离开的样子。“咦，美雪怎么不走呢？”美雪有点像是一条忽然被惊吓的金鱼，猛地抬起头来，露出了原本被低垂的头所遮挡住的课本，课本没有打开，透明封皮后面写着美雪的名字，刚才美雪应该就正聚精会神地盯着这本似乎并无特别指出的课本吧。
“吉田！”美雪似乎有些惊讶，“我，刚才，……”
“怎么了嘛？美雪你今天有些奇怪哦，还有你究竟看到窗外有什么嘛？”
“我……”美雪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吉田有些猜不透美雪的心思，“我，……哎呀，吉田，我今天不太舒服，你就不要问了……”
“这样吗，有没有关系啊，要不要去医院啊？”吉田虽然这么问这，心里却认为美雪并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而反常的，只是既然美雪说了不想回答，那么再问下去美雪可能就要不高兴了。
“不用。”
“哦，那美雪下午见喽，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
吉田微微笑起来，像是一种习惯，脸上的肉被提起来，形成了两个鼓鼓的“小山包”。
“一天的课结束了，同学们放学了哦！”
吉田走出校门，开始向家的方向走去。周围都是这个学校学生们的声音，天气还是有些冷，天空早早地染成了红色，不一会儿就会有风迎面吹向吉田，吉田就好像在海滩上一步一步迎着浪花向前走去，可是吉田此时没有心思去顾及风的事。美雪今天下午好像也不太开心，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吉田！”
吉田觉得好像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从思绪中抽出身来的吉田回过头向声音的方向望去，却没有发现可能的目标，那里有一些看上去是高年级的学生，但那个声音不像是他们发出来的，他们应该也不会认识自己吧。咦，那个声音似乎很熟悉，吉田在记忆里努力搜索着，试图找出声音的主人。
吉田正回忆着，仔细辨析那个声音的特点，脑海里却忽然冒出一个很奇怪的想法——这个声音根本不存在。就像是幻觉一样，这个忽然冒出的想法毫无来由地告诉吉田这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吉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但看起来好像真的只可能是这样。
然而，这个声音并没有立刻远离吉田的脑海，是谁在叫我呢？会是我的同学吗？忽然脑海里又冒出来一个奇怪的想法——俊雄。
真的是俊雄吗？吉田的脑海里一点一点浮现出一年前坐在自己左边的俊雄样子来，俊雄总是活泼敏捷的，很喜欢恶作剧和开玩笑，对了，俊雄还很喜欢画画，当然，吉田还记得俊雄养的那只黑色的的小猫。吉田觉得和俊雄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很愉快的，俊雄是自己很好的朋友。可是，入学大概一个多月以后，俊雄就再也没来过学校了，吉田也没有见到过俊雄，由于还没问过俊雄的家在哪里，也没问过俊雄家的电话号码，所以吉田没办法再和俊雄取得联系。或许是转学了吧，后来的安藤导师也是这么告诉同学们的。只是在俊雄转学以后很长时间，吉田都有些生俊雄的气，为什么要转走了却不告诉自己和美雪呢？明明是最好的朋友，悄悄地就走了，吉田觉得很难受。
只是后来，小林老师也没再来过学校，吉田开始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美雪也感到很奇怪，只是这些疑惑，在班级里被猜测争论了很久，却一直没有人来告诉大家究竟是怎么回事。
“吉田！”吉田在心里回想着刚才的那个声音，似乎真的是俊雄的声音呢，只是，吉田觉得，这好像真的不太可能。是自己太想念他了吗？吉田再一次回过头去看已经落在身后很远的那个地方，只是此时那里一个人也没有，吉田吐吐舌头，继续向家走去。

（十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俊雄此时面前的这个年轻女人身上开始有了那种熟悉的味道，是的，这是妈妈的味道，现在，妈妈正在这个女人的身体里。
女人穿着白色的洋装，身材姣好，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舔舐着被白色衣服遮盖的娇小肩部，女人坐在自己公寓的房间里，在秋季，气温很舒适，穿着这样的衣服待在房间里似乎刚刚好。
俊雄正坐在女人所躺着的床一边的地板上，看着女人的一举一动，当然，女人此时看不见俊雄。
窗外开始下起了小雨，洒在屋顶上，雨棚上，马路上，草地上，河里，桥上，发出沙沙的声音，也有点像是夜深人静的时候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女人把头勉强抬起一点，侧过脸去，看向窗外对面渐渐淋湿，色泽暗淡下去的楼顶，皱了皱眉头。
“又不能出去了……”女人像是在自言自语，接着从床上坐起来，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机，开始一声不响地输入着什么。
女人再次躺倒在床上，把手机丢到一边，像是有些困了，用指尖很勉强地去够窗帘，房间里终于暗下来，一会儿后，女人沉入了梦乡。
俊雄站起身来，悄悄地走到床边，低头端详着睡着的女人，白色的洋装，乌黑的长发，长发里面女人恬静的脸庞，分明就是自己的母亲，俊雄使劲嗅着母亲身上的气味，像是在回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也像就是昨天的事情。
妈妈，对的，躺在床上的就是妈妈。俊雄想起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曾经有一次因为做了噩梦而跑进了爸爸妈妈的房间，令俊雄感到惊讶的是，还没等自己说是怎么回事，妈妈竟然就立刻坐起来迎接俊雄冲进妈妈的怀里，直到那时候，俊雄才想起来，然后大哭起来，爸爸也醒过来，慌慌张张地问发生了什么事，俊雄只是继续哭着，紧紧地抱住了妈妈的腰。妈妈安慰着自己，爸爸则不知所措地坐在一边，等待着自己停下哭泣，俊雄不记得那一天晚上后来怎么样了，自己很有可能已经暂时忘记了哭泣的原因，只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晚上，暖橘色的床头灯光里，妈妈身上依旧散发着那个味道，很好闻，然后，俊雄安稳地睡着了。
想想原来这些竟然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过，俊雄简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像是偶然翻出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个物品，开始为有关它的往事所感到难以置信，呀，原来也发生过那样的事情，简直就像梦一样。
俊雄面前的这个女人很安静地熟睡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窗外已经没有了雨的声音，像是有什么虫子在雨后的草丛里鸣叫了起来，细细的，好像是蝉丝一样，一点一点包绕在周围的建筑物上，雨后的街道，除此之外，很安静，婴儿般睡着。
俊雄从床边走开，坐回到原处，继续看着女人均匀的呼吸在她的胸腔和腹部起伏着。

我想说的是，下一章会出现一个很重要的角色，虽然只是先出来客串一下，但是会在后面的部分起很重要的作用，对，前面的介绍里提到过，鹤田和久子，俊雄和老年的鹤田的交集，明天或者一会儿发，如果五点二十分之前仍然不发那就是明天发

无语

顶一下，虽然有点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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