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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原创《匿界之太阳印》雷森作[第3页] |
作者:招摇曦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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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眼所见的,最少就有七八个,当时我在大口袋街东头发现有情况,飞在半空赶过去的时候,就看见好几个,只是有的下手犯案了,还很嚣张的飞到半空中,有的跟那街上站着,好像是找什么,最后就一闪都没了,……”眉山宿野因为场面乱糟不太好形容,而此时他已经同云都苍岩走到了天道楼的正门口,只见天道楼门前的小广场上,因为青渊矶浩所引发的事端而导致卫队的调遣往来,就显得有些乱糟,再看对面的独善居那边,两个伙计正在房檐底下挂条幅,他们的生意因为青渊矶浩的事端受到了影响,所以门口的桌子就很冷清,然而独善居选料精良用心踏实,常客们一个都不少的只是全都缩在了大厅里,若是平时这个时间,早忙的脚打后脑勺了,绝没有挂条幅这样的闲工夫。 “那就跟我再去现场看看!”云都苍岩说这话的时候,也看见了独善居的条幅,他因为是站在天道楼正门口上,台阶的高度加之大柳树的枝条,只能完整的看到左侧的条幅上写着“货真价值开买卖但凭良心”几个字。 眉山宿野于是飞起来,前面带路。 云都苍岩现出苍鹰的原形真身,跟在后面。 因为离的近,他们最先来到二道口,丁亥卫队的五六个卫士站在现场区域的外围边界上联手升起了结界,以防止看热闹的民众挤进来,因为认识云都苍岩的真身和眉山宿野,所以他俩才能在被保护区域的结界之内落下地来。 丁亥卫队的卫队长鸡足有年正在给其中一家门店的小伙计做案情经过的询问记录,因为云都苍岩和眉山宿野的到来,便停下来让那小伙计先等他一等,来到他俩跟前准备汇报情况,点了点头算作行礼,道:“两位大人!” 云都苍岩恢复人形,点头回应完,也没说什么话,只是四下里看着,只见几家出事的小门脸,门口全都贴着吕洞宾的画像,有些写着正宗吕洞宾膏药,有的写着永乐老药坊总经销,有的写着唯一特许经销商,全都是主营一种叫吕仙膏药的东西,也兼着卖些斑秃散和除虱子跳蚤的药,云都苍岩大略看了几眼,说了句“去下一处!”便飞了起来。 眉山宿野刚和鸡足有年点头回完礼,便又点一点头,跟在云都苍岩后面飞起来。 云都苍岩在半空中循着卫士们保护现场的结界飞过去,在东影背小街的街口落下地来。 壬辰卫队的卫队长响山解迷正守着一个双手背后绑着手镣的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个人类使用的可录音的小喇叭扩声器在那摆弄,全然没有发现云都苍岩和眉山宿野的到来,还是他身边的卫士提醒,响山解迷才知道两位长官已经来到了跟前,于是赶紧点头致意,只是那扩音器的小喇叭正处在播放录音的状态上,里面传出原本录制好的声音:“……我这个灵斛养身方,配伍了灵芝,石斛,砂仁,珍珠,首乌,当归等等六十七味中药材,无论你是祛风除湿舒筋活血用,还是针对风寒湿痹筋骨疼痛肾亏腰酸等症状,他都有很好的疗效,就连消渴症,人类叫糖尿病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被誉为不死病活受罪啊,用了我这个养身方,你该吃吃,该喝喝,什么都不碍着,我这个养身方,灵斛养身方,是历经了三百多年岁月考验的家族古方,不知道利益了多少的病患,是家族的不传之秘,就因为过去这个传男不传女啊,传嫡不传长,传长不传次的这个守旧封闭的思想,这个药的名头在以前并不响,但是这不行啊,这么多的患者需要这个药,如今方子在我流沙洪斌的手上,我得把它光扬光大利益咱们这些无数的病友啊,我还得说说这其中的故事,我姥爷没儿子,本打算将这个方子带进棺材里去,但他不忍心把这么好的东西毁了,逼着我妈发誓得终身不嫁,……” “这样的低劣的诈骗伎俩怎么也能得手呢?但凡有点常识也不能相信啊!”云都苍岩听着小喇叭里声音烦了,便摆摆手让他停下,望着四周扫了一眼,目光停在那个双手背后绑着手镣的中年男子,又问:“他是怎么个事?” “青渊矶浩犯案子的时候,他趁乱从那钱匣子里拿钱,正被我看见就给抓了,可他说是买了药想退,店家不退给,他也是一时糊涂才趁乱自己拿,我正在核实这事儿!”响山解迷回答道。 “嗯,仔细点,如果真如他所说,就放了吧,不错冤枉好人,也绝不放过坏人!”云都苍岩点了点头,说着套话环顾四周,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就在他想要去到下一处看看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信香的召唤,想着定然是有很紧要的事,便连话都来不及说,现出苍鹰的真身,循着感受到的信香位置,振动翅膀疾驰而去。 眉山宿野总觉得青渊矶浩今天还会再出现犯案,所以一直处于高度敏感紧张的状态,眼看云都苍岩如此飞起来,却是天道楼的方向,心中的感觉很不好,急急的跟在后面。 云都苍岩到了天道楼近前,感受到信香的召唤是从天道楼的下层发出来的,猜测着应该是密部的玉部长或是桃部长点起来的,也就不那么十分的着急了,翅膀便缓一缓,等眉山宿野跟上来,对他说道:“我得去下面一趟,你自去忙吧,有紧要的事儿,你看着拿主意就行!” “是,大人!”眉山宿野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到了天道楼的门口,眼看着云都苍岩的苍鹰真身停也没停的飞进了天道楼去,他兀自在门口的台阶上落下地来,正有些失去目标的时候,就听着独善居那边有两老头儿嚷嚷,说些什么“纯粹是找死”和“没事儿招惹青渊矶浩干嘛”的话,细看那边情况,似乎是争论新挂的条幅,于是眉山宿野十分好奇的下了台阶走过小广场去,这才看清楚全部条幅上的字,一共四条,从左往右分别是“货真价实开买卖不可欺心”“真材实料做生意无愧天地”“丧天良被火烧纯粹活该”“青渊矶浩不足惧” 独善居的店老板得出空来,检查两个小伙计干的活,只说“青渊矶浩不足惧”一条不是放在最后,而是放在第二的位置,正叫那两个小伙计调换位置,看见眉山宿野过来,便赶紧打招呼:“台守大人!” 争论的两个老头儿因为眉山宿野的到来,闭嘴的离开了。 眉山宿野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这弄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那店老板因为听了小伙计说了青渊矶浩那天早上来店里吃饭,被橘芝堂玉带家的少爷那样欺负却只是将筷子包子吹成飞灰的吓唬他们,听其言行本就钦服,昨日偶然得知正邪药堂的定制了这样的条幅,便一时兴起的也跟着定了回来,偏赶上今天早上青渊矶浩连烧了好几家铺面,虽也有些心怯的想着不挂了,但被条幅上的言辞透着的正气所感染,才横着心的挂了出来,然而心里也没底,如今眉山宿野过来,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合不合他的心意,只得掩饰着内心,故作神秘的凑过来,压低了声音的说道:“杏林台的正邪药堂也是这几句,不过我是买三送一的价格!” 眉山宿野反应迟钝的只是莫名其妙的随口问道:“多少钱一条?” “十五个小贝!”那店老板回答着,虽然自己刚才那话主要是为了说正邪药堂,但三送一的价格自己也确实沾沾自喜,便也觉得有些小家子气的没出息,想着找补一句,却也没有适当的话说,只是舔了一舔下嘴唇。 眉山宿野担心他如此会招致青渊矶浩对他下手或是那些被烧的家伙们报复,原本想提醒他一句,可又想着凭着店老板的精明恐怕已经考虑过了,毕竟和金瓯台对门,那些被烧的家伙们也不敢私下里报复,只是听他说正邪药堂也是如此条幅,就觉得很奇怪,突然想起来被烧的那些家伙们后续的医治问题,于是便飞起来,往正邪药堂去了。 店老板原本以为眉山宿野会再说些什么,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就有些扫兴,想着他刚才问价钱,难不成也想做条幅吗,但没有继续问,自己也不好太积极,免得会被怀疑从中牟利,店老板怀着如此心思的转回头来,看其中的一个小伙计已经上到了柱子顶上,又觉得条幅的顺序这样也行,便招呼那小伙计说不换了,让他下来。 人一旦有了梦想,怎么活都是有灵魂的!——《爆裂鼓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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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清裕坊凉水化干戈 清源仲文满心忧虑的回到黄岗峰燕雨崖清裕茶坊的时候,正好该是吃午饭的时间了,一大早上那么早走的,他早就饿的不行了,太姥金阔更是一路忍着渴,回来就奔了灶房,刚舀了一瓢水倒在海碗里,正要端起来喝,却被哑姑娘救火一样的冲过来,将手里抓着的一小撮谷糠投进碗里去,然后才又一脸慈爱微笑如母亲关爱儿子一般的看着他喝水——这还是去年哑姑娘从晒房帮厨的北方老大娘所讲的故事中得来的知识,若是天寒尚却还相对没事,最怕的是夏秋暑热时节,尤其是刚从外面回来,如此一心两火的喝凉水下去,很容易就会激出病来,对治的方法便是在那凉水中投一把诸如麦壳谷糠之类的轻浮之物,如此一边吹水面浮物一边喝凉水下肚,然后便于身体无碍了,清源仲文原本不常来这里,也只是近几日才带着太姥金阔来的勤些,偏又赶上太姥金阔就爱在这暑热的天气里,偶尔渴的重了,如此畅快淋漓的喝上一顿,就觉得很享受,然而哑姑娘见了,猛然想起来,就觉得他这样很伤身体,于是很心疼,只恨当时没有现成的麦壳谷糠,只有手边上一些留着以后煮鹃蛋用的茶叶末子,情急之下捏了一捏投进太姥金阔的碗里去,太姥金阔虽然知道她是好心的用意,却只是讨厌如此一类的土法子,只觉得都是些没有根据的愚昧思想,亏着知道那茶叶末子是清源仲文喝剩下的,倒也细碎清洁,全当没有一样的仍旧咕咚咕咚的一大碗的凉水灌下去,然后心满意足的如同打嗝的样子,也没有表现发作出不快来,只是无奈且不满的眼神看了哑姑娘一眼就才从灶房出来了,这于哑姑娘来说,虽是一次失败的经历,却认定了太姥金阔那是默契感激的眼神,愈发的坚定了信心,于是一面想着还得找麦壳谷糠,一面想着如果找不到便用花椒瓜子或是干茉莉花代替,人类有句俗语叫功夫不负有心人,况且麦壳谷糠并非稀罕的东西,终于还是被哑姑娘寻了来,日日偷瞄的防备着,偏赶上今天太姥金阔回来又是这样的喝水,哑姑娘心满意足的得了手,太姥金阔气急了,本想一碗水全都给她泼地上,考虑到太伤她,况且会弄湿了脚板,所以僵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住了,只是发出很厌烦恼怒的“哎呀”一声,然后便全都倒进了废水槽里去,只是有零星的谷糠粘在碗边上,不得不换个干净碗,再次舀水装了,背过身去大口的咕咚咕咚一气喝干,然后若无其事的从灶房里出来了,剩下失神的哑姑娘,眼神空洞的怔在原地。 太姥金阔昨天弄来的八条鲅鱼,是那种黑市上猴子精们从人类世界偷回来的鲐鲅鱼,纵然燕鲅鱼价格高些,也大多都是冰冻品,晒干的不好吃,又难有那种冰鲜保存的,好在并非那种冻了四五年的破烂货,所以化冻之后肉质还行,清源仲文考虑着青渊矶浩近几天可能还来,所以昨天下午只让哑姑娘烤了四条,留下四条腌了起来,然而鱼烤好了,清源仲文心里想着别的事,只是夹了两筷子就不吃了,太姥金阔吃的多些,却也不过多半条,餐盘撤下来,茶坊大屋的当家总管剑门撵山只将他俩吃残了的鱼连头带骨头的嚼着吃了,而那完整没动过的又给清源仲文留了下来,清源仲文今天回来,虽然心里也是想着别的事,但着实饿的不行,哑姑娘将昨天剩下的两条鲅鱼又略微煎了端上来,清源仲文便几筷子就将其中的一条吃下了肚子,太姥金阔虽然也饿,但只管让着他吃,所以餐盘撤下来,只剩下了鱼头和骨架,仍旧被剑门撵山嚼着吃了,连尾巴都没剩,哑姑娘虽然不吃肉,但因为太姥金阔喝水发脾气的事,连饭也没有吃。 清源仲文因为等着青渊矶浩来,所以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起来之后想着雕一会儿乐佣,却如何都静不下心来,总觉着不在状态上,所以罢了手,就打算泡壶茶,要是茶喝完了青渊矶浩还不来,他就回清源山去,于是他让太姥金阔下到灶房去让哑姑娘烧水,然而太姥金阔开门出去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传来争吵声,听着是金花菜晒房的二工头黑山连喜,只说有事要见他,而剑门撵山却拦着不让见,于是清源仲文便从房间走出到门口来了。 黑山连喜看见清源仲文,避开剑门撵山,赶紧躬身行礼,一副忠心老实的姿态,有苦难言般悲怆的说道:“哎呀,东家,我是真干不下去了,要不是寻思好歹得跟您见个面说一声,我真就早走了,就觉着您对我这么好,我要不跟您当面说一下,好像我没良心一样,今天见着您了,我也死心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跟我说!”清源仲文一边问,一边招呼他到正厅里面的椅子上去坐,清源仲文自己坐了上首两个位子的主座,将那次座留给黑山连喜,看见从灶房出来的太姥金阔,便又吩咐他上茶。 黑山连喜很识趣,不敢并排着坐那上首的次座,只是在靠近清源仲文的下首椅子上坐下来,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时而四处闪躲,时而坚定的望向清源仲文,黏黏糊糊的说道:“我那个丈母娘,就是去年忙的时候在咱们这帮厨的,也不知道犯了什么过错,让剑门管家给辞工了,老太太心眼细,一辈子没讨过嫌,结果吧,回去就病了一场,这不今年吗,又病了,大夫说这是心病,怎么从根上得了,还得从根上消,其实我这丈母娘啊本来身子骨挺硬朗,虽然我那两个舅子不管,自己也还过的去,每年偶尔过来这边呢,也都在下面庄子上住几天就走,去年正好找帮厨的,就上咱们这来干了个把月,当然不是为了挣工钱,纯粹就是能有点事儿干,米饭馒头拌菜大家伙吃着也都挺好,也不知道怎么个事,剑门管家不合心,也不知道跟老太太说什么了,就给辞工了,可就不行了,问她其中的事吧,她还不说,就自己跟那抹眼泪,去年回去病了,找大夫来给看了,慢慢的好了,今年这不又到这时候了吗,就又病了,我前两天跟剑门管家说,要不让老太太来待几天,不挣工钱,纯为了调养身体,把病根去了就行,谁知道剑门管家死活就是不行,也没法了,这个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虽然我两舅子不管她,但是这个做儿女的要是不孝顺父母,您说这样的东西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我也狠不下这个心去,实在是没法儿,我这不是求您来了吗?……” 剑门撵山拦了太姥金阔,亲自下到灶房里去倒茶,实际上是特意去看哑姑娘的,只见她呆木头一般,只是守着炉火闷坐着,知道她是听见了外面黑山连喜的话,神情也显得十分阴郁低沉,本想无奈的叹口气,却又怕这个时候惹着她,所以忍住了,只是舀了两碗凉水,放在托盘里端出来,直等黑山连喜说完了,才将托盘放在他俩眼前的桌上,说道:“灶房的水刚烧上,还不开,就委屈连喜老弟喝碗凉水吧!” “委屈黑山师傅了!”清源仲文端起碗来,礼节性的喝了两口水, “剑门管家受累了!”黑山连喜生闷气的喝了一中午的茶,虽然不渴,却也很有见识的跟着端起碗,意思的喝了两口,赞赏道:“要说咱们这的水是真好,清冽甘甜,反正我们老家黑山是赶不上!” 清源仲文虽不常来燕雨崖,但底下有点什么事儿,大多也都能传到他的耳朵里,况且黑山连喜在去年这个事的当口上就闹过一回,所以为此问过剑门撵山,然而剑门撵山的回答却也含糊其辞,只说那个北方老大娘不知道轻重,总闲着没事跑上大屋来,又说手脚不太干净,然而晒房劳工却只说她和哑姑娘走的很近,倒也不知道确切的事儿,清源仲文但只听说和呀姑娘走的近立时便知道了其中的根结所在,便也不好再提,当时就想着此事慢慢就过去了,谁知今天这个黑山连喜还是为了这事,便也该让他死了这个心,清源仲文凝眉思虑片刻,脸上浮现出很犯难的样子,说道:“你说的这个事其实在我,是我觉得老人家年纪大了,不该干这种厨房的重体力活儿,事先呢没跟你们商量,就让剑门管家跟老人家私底下沟通了,也可能是剑门管家没说清楚吧,犯了老人家的心病了,主要责任还是在我,当然说老人家过来待几天,病好了那还行,只是这山高路远的,折腾来折腾去,半路上再有个三长两短的,病更重了,咱们谁担待,这不都是心思吗?再说这个事儿我就应该亲自探望的,只是眼下脱不开身,那就让阿坤……”清源仲文示意太姥金阔,道:“阿坤,拿上十个金贝,跟着黑山师傅回去一趟,请杏林台挂牌的大夫,花多少钱都不心疼,必须得治好了,听着没有!” “是!我即刻去办!”太姥金阔应声,就从怀里掏出钱袋子,当即拣选出其中的金贝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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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论婚事父子起冲突 清源叔瑞一回村就被恭喜亲事,一头雾水的回家来,堂上本家近支的几个女眷更是直呼“新郎官回来了”,大伯家的大俊姐跟他说了南风家族送来几箱子礼品的事,清源叔瑞就火顶脑门子的找了过来,然而想象的愤怒与冲动,此刻见了父亲清源齐云与和哥哥清源仲文的面,也因为心怯而冷静了下来,况且只是说几箱子礼品,总得问明白才好发脾气,于是说道:“他们全都恭喜我新郎官,我不知道是怎么个事?” 清源齐云看清源叔瑞这样的进门,如今又梗梗着脑袋的问,就很气不打一处来,然而毕竟是他的亲事,便也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就想顺他一顺的好好说说,仍旧笑脸的说道:“上次你跟南风茂的侄女相亲,结果被南风茂家的小女儿看上了,说是喜欢你喜欢的不行,不嫁给你饭都吃不下去了,就送来了这些东西,也不能算作嫁妆吧,总之就是结亲的意思!” 清源叔瑞听清源齐云说女孩不嫁给自己就吃不下去饭,就很有些替那女孩羞耻的感觉,他本来也因为父亲在自己婚姻问题上的态度而反感,现在看父亲的样子应该是已经默定了亲事,只需要等他表明了态度自己好反驳,于是清源叔瑞便有些较劲一样的仍旧冷静着,问道:“那您是什么意思呢?” “八月初六是咱家的好日子,我想正日子定在那天!”清源齐云完全就是拿定了主意的话,他作为父亲就觉得自己可以做主,就像清源家族里的事儿自己拿主意一样,清源叔瑞只是家族的一份子参与其中。 “我不同意!”清源叔瑞终于等他说出了这句自己从进门就知道他会这样说的话,他也早就准备好了两句话将父亲噎回去,其中一句是“您还要给我娶个妈过来吗?”,而另一句是“我不同意!”然而第一句只是他想象着的愤怒的极点才会说出来的忤逆刻薄话,此刻终于还是有些理智的将第二句话硬邦邦的砸了出来,然后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下!”清源齐云发怒的命令着,又质问道:“你想怎么招?” 清源叔瑞已经到了门口手将及房门的位置,他没法太违抗父亲的话,也只得停住脚步,他听出了父亲怒声中的无奈,而此刻自己有的也正是这样的无奈,他仍旧抱有幻想的希望能与父亲沟通,于是转过身的走回来,因为自己的心思早已表明多次,父亲也该是明白的,所以清源叔瑞的话就说的很渴望父亲理解的语气,却又显得很不耐烦,道:“我不想怎么招,我就是不想结婚,我不想娶我不喜欢的女孩当媳妇!” 清源齐云因为亲事势在必行,况且也了解清源叔瑞的脾气,毕竟自己的儿子自己心疼,终于还是忍着说些软和话,道:“我知道,这其中有家族的利益在里面,就算你受委屈吧,有什么要求,提出来,都依着你办!” 清源叔瑞不仅因为沟通幻想的破灭,更是被他的话刺激在了情绪点上,立时又悲愤起来,问道:“利益?为什么你到了今天还在说你的利益,难道你生我就是为了你的利益吗?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你到底有没有当过我是你儿子?” “你说这话你混账,我挣利益是为谁,还不是为了你们几个吗?我死了能带去什么,还不是都留给你们,我为了谁?”清源齐云也被他的情绪感染气急了眼,大嗓门的训斥完,略缓了一缓继续说道:“咱不说咱们这个家,我是多么不容易才经营起来的,就里里外外多少双眼睛盯着,有的看笑话,有的恨咱家不败,恨咱们不死,就想着把咱们爷几个生吞活剥了,我还不就寻思趁我活着局面稳定,再给你们脚底下多垫几块石头,让你们以后的路走的更平稳点吗?这些还不全都是为了你们!” 清源仲文完全了解父亲清源齐云所表达的想法和苦心,也清楚多少双眼睛盯着的人心险恶,然而自己在相亲之前对清源叔瑞有过承诺,保证过那侄女肯定不会愿意,只是应付个面子,然而此刻又出现了南风茂小女儿这样更麻烦的意外,所以清源仲文对于父亲清源齐云的话也只是听着,面如平湖般默然的想着应对之策。 “您看您又说这话,我最怕的也是您说这话,就算他们盯着看咱家笑话恨咱们不死,咱怎么招,就跟那演戏一样的配合下去吗?人家为什么恨咱家,还不是为了所谓的光耀家族让人家看的起,混沌在帮派的事务上抢山头挣地盘,这样打杀抢夺起来的恩怨吗,就算说以前您是逼不得已,现在咱不需要了,就有我二哥这样,我也能帮忙,咱就凭着良心正规合法的做咱家的买卖,不搅合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也不管他们怎么看,就咱们一家子这样过,够吃够喝够自保的,您就别再四下里找石头往脚底下垫了,不行吗?”清源叔瑞从小也是听着爷爷与两个叔伯惨死父亲很小就开始顶门立户的故事长大的,因为细腻的心思也更加能体会其中的艰辛与不易,却也自认洞悉了一切苦痛的根本在钱财势力的错误认知与追求上,劝过父亲好几次,无论是愤怒的言辞还是苦口婆心的劝导,清源叔瑞甚至会恨自己语言的匮乏无法将其清楚的表达,父亲却连半句都听不进去,如今又说起来,几乎都有些绝望了。 “你说这些就跟那小孩子说梦话一样,什么时候等你撞南墙上头破血流你就知道回头了!”清源齐云就觉得清源叔瑞的话说的太理想,一点都不现实,此刻自己说不通,就想放他一放,毕竟还有些日子,况且结亲这样的事,亲戚们都会来,轮番做他的思想工作,总是会通的,清源齐云因此又想起自己的两个姐姐来,正好借着此事把两个姐姐都接来住些天,清源叔瑞自小也很听大姑的话,说不定三言两语就给说通了,倒是张岩山那个望门寡的小寡妇,已经派大沥松去处理了,也盼着那小寡妇通情达理的能一家远远的搬离张岩山,再多给她些钱安家生活也算不得什么,并不愿意做出强迫的事情来,但眼下两难的是,这个事情是向清源叔瑞挑明了还是先瞒下去,如果挑明了,依着清源叔瑞多情种子的脾气秉性于结亲不利,如果瞒下去,就怕清源叔瑞同意结婚,万一婚前做个分手了断什么的,那时让他知道这事,必然也会猜到是自己从中插手安排,肯定也得闹起来,便是之前自己也是因为存着这样两难的顾虑才把事情拖到了今天,如今后悔起来也只有快刀斩乱麻了,这才派了大沥松去,特意还叮嘱他做事活泛着不要做出赶尽杀绝的事。 清源叔瑞突然想起来之前所觉悟的道理,父亲说服自己认同他的道理,正如自己此刻想要说服父亲认同自己的道理一样,无论说什么也是徒劳的,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的生活态度就跟那山间的兰草一样,也不能说是孤芳自赏吧,只是依着自己平和的态度安安静静的活在这个世界上,遇到了对的人就亲近,遇不上也不强求,只想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享受当下的舒适感觉,哪怕说后来的自己经历世事的磨砺观念认知会有所改变,也绝不会变成父亲这种为了迎合大众眼中强者的标准而去玩命的拼搏争抢,在上赶着的被认同中寻找自己存在的价值,清源叔瑞也知道这是父亲自小苦难的日子里被欺负怕了,只是被欺负的弱者便更该理解受欺负的感受,如何自己强大之后或是遇到比自己弱小的便要仗势逞强成为施暴者再行欺凌之事呢,清源叔瑞也只觉得这是他们认同了这个世界弱肉强食的规则并依靠着这规则生活下去罢了,便也因此觉得父亲很可怜,如此心疼起来,也就不再和他顶嘴的说什么,只想着自己回屋去了,或是画几笔画或是床上躺一躺,烦心事很快就会消失,清源叔瑞怀着如此念头转身走去门口,然后开门出去了。 清源齐云很看不上清源叔瑞这样惆怅满怀的样子,更是对比着视作骄傲的清源仲文,只等着他出去了,心里很急的对那清源仲文说道:“我怎么摊上他这么一个不省心呢?” 清源仲文相对更倾向于清源叔瑞的想法,只是面对父亲,很中庸的说道:“老五多善良啊!” “你回头把你大姑二姑他们都接来去,要准备好住的地方,亲戚们都会来,……”清源齐云完全没把清源叔瑞的反抗当回事儿,仍旧满心沉浸在与南风社结亲的满足中,只是突然想到结亲后两家便要互帮互助的统一战线,便如问责会那样的事情就该积极响应,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的敷衍草率,又因为问责会关系金瓯台,接着想起来大监守云都苍岩的召见问询来,便又问道:“啊,那个你去桑都,云都苍岩见着你,问你什么没有?” |
清源仲文沉思片刻,只是回答道:“阿浩又犯好几个大案子,大监守大人就很忙,他现在什么都顾不上,根本就没空见我!” 清源齐云听他这样说,就感觉很头疼,却又觉得于问责会有利,虽也不是很感兴趣,只是想大概了解一下,然而正要开口问下去,话头却被打开门的大沥橡给打断了。 “阿松回来了!”沙皮狗精大沥橡的人形真身因为大沥松身后背着的卷轴,两手打开门向屋里报告的同时,仍旧很不放心的用鼻子使劲闻着味道,虽然确定是自己的弟弟无疑,却还是有些不放心。 大沥松兴冲冲的进了门来,因为背着的画轴很有分寸的在门口站定并不近前,先是喊了一声:“云叔!”看清源仲文也在,便又喊了一声:“文哥!” 清源齐云只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事情办的很顺利,只因人类荆轲刺秦王的传说与后来自己亲眼所见过的经历,脑海中闪现出卷轴头下面的空心里藏有细刃匕首的念头来。 便在这时,大沥橡刚关上的门突然猛的又打开了,清源叔瑞脸色铁青的出现在门口,上牙愤恨的咬着下嘴唇,愤恨的目光就像是找谁拼命一样,大沥橡刚才没留心让清源叔瑞撞开了门,赶紧又上前一把将他拉住,防备他做出过激的事来。 清源仲文点头回应着大沥松,看见清源叔瑞可怕的样子,必然是知道了大沥松去张岩山的事儿,只是凭着清源叔瑞那柔软善良的心,倒也不担心他伤害了谁,只怕他会自己伤害自己。 清源齐云呵斥道:“老五,你又撒什么疯?” 清源叔瑞从父亲房间出来正回屋去,看见了回来的大沥松,只一眼看见卷轴上金丝捻孔雀尾羽的缎带,就认出那卷轴是自己送给张岩玉秀的画《新妇箜篌孔雀图》,如今这幅画到了大沥松手里,又是眼下结亲的节骨眼儿上,想着他们必然是对张岩玉秀下手了,一是觉得自己害了张岩玉秀,二是因为那幅画的内容所表达的故事,一时悲愤交加的冲动起来,便什么都不顾的撞开了门,厉声质问道:“说,你们把她怎么招了?” 大沥松虽也心虚,却装无辜的苦笑了笑,掩饰的回问道:“谁啊?” “还装,你背后背的什么,还给我!”清源叔瑞使劲挣巴着身体想要摆脱大沥橡,同时伸手去抓大沥松,想要扯下他胸前系着卷轴的棉布条,大沥松也因此应激的往后躲,后面正是清源仲文坐着的位置,然而大沥橡紧紧的拖着清源叔瑞,清源叔瑞因此现出了大灵猫的真身从大沥橡环抱的双臂中脱出身来,接着便迅猛的蹿向大沥松。 大沥松躲到清源仲文跟前,因为后面没地了,被清源叔瑞的大灵猫真身蹿到了身上,也只有下意识的弯下腰的缩起肚子,并两条胳膊护住脸,便也做好了被他狠咬几口的准备,只是嘴里劝说道:“老五你别急,咱有话好好说!” 大沥橡紧跟两步,想要将清源叔瑞的大灵猫真身从大沥松身上抓下来。 “把门关上去!”清源仲文喝止了大沥橡,都不需要他站起身来,一把将清源叔瑞大灵猫真身的后颈抓住,扔下地面的同时,呵斥道:“老五,你能不能沉住点气!” 大沥橡正不愿意参合,听着清源仲文让自己关门,赶紧就转身出去关好了门,仍旧沙皮狗的原形真身去守门口。 大沥松有些狼狈,当时张岩山那个望门寡的小寡妇把画给他的时候,本来也是想着找块包袱皮包裹起来的,然而没有合适的,那小寡妇就要撕棉布的床单,是自己体会她的家贫,没想到这样卷着的画轴能被认出来,这才只在边上撕下两条来捆了画轴系在身上,如今后悔起来,便是再多他一个银贝也该把那整张的床单用来包卷轴的,然而大沥松随即又心脏的想到清源叔瑞没准是认出了小寡妇的床单。 清源叔瑞的大灵猫真身被扔下地的同时,又变回人身的形态,呵哧呵哧的喘着气,叫嚷道:“把画还给我!” 清源仲文虽然伸手就能够到那卷轴,却并没上手,对大沥松说道:“给他!” 大沥松从背后将卷轴拿下来,拉开棉布条系在画轴上的双套扣,又看了清源齐云一样,只见他阴沉着脸该是默许的,将那卷轴拿给清源叔瑞,有些惭愧的找补道:“我们做这一切,也确实都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全都口口声声说为我好,赶上哪天我寻死了,不是别的,就是让你们这帮口口声声说为我好的给逼死的,要是真心为我好,就别管我的事!”清源叔瑞几近疯狂愤怒的回怼着接过卷轴去,解了好几解才将卷轴上的缎带解开,展开确认是自己送给张岩玉秀的孔雀图,脑子一时乱起来,也就不往好事上面想了,知道是自己父亲清源齐云指使的,也不问那大沥松了,直接面对着父亲清源齐云,质问道:“说,你们把她怎么招了?” 清源齐云也气急了,虽然清源叔瑞并非第一次这样顶撞他,他却责骂道:“混账,为了一个娘儿们,你就敢这么和我说话!” 清源叔瑞与张岩玉秀的结识,源于前年的春天里去张岩山的采风作画,正赶着清水岩的集市,张岩玉秀的茶叶摊子挨着一个卖书画的摊子,清源叔瑞因看那书画摊子上的画停了几步,旁边的张岩玉秀正将手里的一本书皮都已破烂不像样的小薄册子合上,很感伤的叹息着“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清源叔瑞对这首人类的乐府诗也是十分的喜爱,只觉得眼前这个卖茶女孩悲伤哀怨的神情幽怨清婉,亦如那被休的刘兰芝一般,一时心疼起来,于是就买茶叶的套近乎,渐渐熟识起来,才知道那张岩玉秀家境清贫,虽也有父母,却只是与爷爷一处过采茶卖茶的清贫日子,那爷爷重信崇义识字明理的教诲孙女,却并非那种营苟逐利的脏乱农家,爷孙俩粗茶淡饭却也过的安乐自得,清源叔瑞只觉得很舒心,于是就隔三差五的跑来张岩山待一阵子,也不只是画张岩玉秀,也画她家的茶园与张岩山的风光,那清源叔瑞并非粗野出身,个头模样也算出众,况且腹有诗词与张岩玉秀志趣相投,如此一来二去,便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张岩玉秀的父母在很小的时候因为贪图利益给张岩玉秀结过娃娃亲,就跟那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串了一趟门就算完事儿了,只是没过些日子男方那小子就掉下了人类陷阱的笼子被捉去吃掉了,虽然后来得知那小子是死掉了为了进祖坟才花重金定亲的,却也是风言风语的缠不明白,张岩玉秀如此稀里糊涂的就成了乡亲们口中的望门寡,这便是与父母决裂与爷爷一处生活的原因,清源叔瑞对此不仅不在乎,甚至因为从小就看透了四邻八亲的虚情假意会更心疼她,本想两人安安静静的在张岩山办了婚礼过日子,这事儿却让清源齐云知道了,因此又扒出了张岩玉秀的爷爷曾经坐牢父亲曾经跟邻家的嫂子姘居母亲偷人家玉米被抓住斩去一节小手指并张岩玉秀曾经失贞的事来,清源叔瑞别的也在乎不着,只向张岩玉秀求证失贞的事,张岩玉秀也绝望的哭着承认了,婚事因此便彻底没了戏,清源叔瑞郁闷难耐,回来同时撩了两个女孩来转移注意力,但又总觉得没啥意思,时不时的又会想起张岩玉秀来,只是失贞这样的事儿横在心头,总也过不去,也曾怀疑是为了拆散他俩而散布的谣言,只是偶尔见过一次张岩玉秀的母亲确实少了一节小指,张岩玉秀的爷爷似乎坐过两回牢,清源叔瑞每次想起来总是很难过,当初彼此曾互赠礼物,张岩玉秀将两人初见时候那本破烂不像样的小薄册子修复如新送给了清源叔瑞,清源叔瑞便也画了手里这幅《新妇箜篌孔雀图》送她,特意用了金丝捻孔雀尾羽的缎带来做捆挂画轴的绳带,如果不是张岩玉秀彻底死了心,这画也不能要得回来,亦如那决心赴死的刘兰芝,清源叔瑞以绝望的焦仲卿自比,上吊不上吊先放一边,此刻只是尽情的宣泄着心中的悲愤,疯了一样的什么言语措辞情绪也全都顾不上了,伸着手指头对着清源齐云,恨不得指着鼻子剜到眼上,贬损道:“那我怎么说话,恭喜你又干了一件缺德事儿?我不去见她,已经很对不起她了,你们为什么还是这样容不下她,非要赶紧杀绝!……” “你说谁缺德?你个糟蛮子的东西,我……”清源齐云气的从床上跳着脚的下地来,嘴里咒骂着,正好手底下有个刚才倚靠的方形靠枕,就手抄起来,照着清源叔瑞扔过去,只看那抱枕不疼不痒的砸在清源叔瑞的肩膀上就很不解气,又看见了右下里床根上的痒痒挠,伸手抓起来就要扔,仍旧骂道:“糟蛮子呀你个糟蛮子,我怎么能生出你这么个忤逆不孝的东西,你给我跪下,跪下!” 清源叔瑞任凭着那抱枕砸在肩膀上,豁出命随清源齐云打的意思,又梗梗着脖子挺立着身躯,别说跪了,完全就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拼命对抗的气势。 “父亲,您别生气,这里面可能有误会!”清源仲文因为大沥松小心谨慎的性格,对待张岩玉秀必然先是晓动情理的劝其搬家,搬家不成才会威逼恐吓,就算仍旧不成到了必须用强的地步,也必回来请示之后才会下手,不可能轻易的就把那张岩玉秀怎么招了,况且看刚才大沥松兴冲冲的样子,而且带画回来的,必然是搬家的事说通了,还画以示诀别之意,清源仲文一面上前将清源齐云扬着痒痒挠的手拦下来,一面问大沥松道:“怎么还赶尽杀绝了呢?” |
“我看第一眼的时候还以为她是你姐姐,倒也应了那句老话,叫侄女随姑外甥随舅,……”青渊矶浩依稀记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一回这个叫笛神仙的家伙,只是确切的知道这种专门利用血缘的亲属关系去做事的勾当在匿界专门有个词叫“哥俩吃梨”,也叫“哥俩好”或者“梨子”一类的词——应该是套用了人类孔融让梨的故事,大概意思是说弟弟心里想着哥哥所以吃小的梨子,而作为哥哥爱护弟弟仍然吃小的梨子,就是利用这种相互着想的心思,派他们去做些顶缸或是奸细卧底的差事,专门负责训练培养他们的管事被称作“梨把事”,然而若只单纯靠互相着想的信念未免天真些,虽然说自古以来易子而食生儿卖女的事儿大多发生在饥荒的苦难年代,可太平世界里丧心病狂的家伙也不乏其事,这是与人性黑暗面的丑恶相关无法根除的劣性,好就好在血缘亲属关系本身就是一种很紧密牢固的联系,依靠此种联系对双方无论是施加何种约束性的法术,其效果都是非常的好,青渊矶浩虽然不知道红线与她小姑受到了哪种法术的约束,眼下所要做的就是要红线在结界内突破法术的约束,将最坏的结果引发出来,如此才能对治破解,青渊矶浩因为红线说的院子里有槐树而心存怀疑,尤其是乡下地方,院子里有槐树是很忌讳的事,然而想起自己小时候南河沿的一个孤老头子家院里也有一株大槐树,似乎也能解释过去,青渊矶浩却又因此想起自己的哥哥来,继而又想起了自己母亲,虽然即刻意识到自己的内心又散乱了,却更失去了再次屏息恢复的耐心,就想着赶紧把红线的事儿给她解决了再彻底的静坐观照恢复心境,如今的青渊矶浩深刻的知道,所有的术法都是建立在心念和认知的基础上,而心念和认知的根本就在事物的名字与所对应的相状与概念上,他因此决定从红线最根本的名字上着手,于是问道:“你本来的真名叫什么?” 红线正要张嘴回答,突然感觉喉咙里发堵的哽了一哽,因见那粗棉线的灯芯燃起的灯火并没什么异样,也就没有在意,只以为是喉咙发干的吞一口唾沫下去,却也感觉着喉咙里有什么东西跟着下了肚子,红线虽也疑了一疑,但喉咙立时却也痛快了,这才答道:“我叫盼弟,崤山盼弟!” 青渊矶浩注意到了她的哽咽,却因为她“盼弟”的名字,想起圣黄桷氏在多个场合都说过“越是贫贱闭塞的地方,传宗接代重男轻女养儿防老的观念越重,生孩子不是做买卖,因为爱情的融合结晶孕育出的生命,无论男孩女孩都是恩赐”的话,类似于红线身上的悲剧经历自己实在是听得太多看的太多,如此竟都有些麻木了,因此而随口说出的话,在自己听来都有些戏谑和调侃的意味,道:“你叫盼弟,那你要是有什么姐妹,肯定就得叫招弟引弟或是来弟群弟啊!” “我小姑叫招弟!”红线无奈且有些难为情的话刚一出口,粗棉线绞作灯芯的灯火猛然爆亮数倍,没等红线应激的扭过头去躲避刺眼的光芒,那灯火顷刻间就又熄灭了,虽也可以说是快如流星一般,然而若用人类老式的那种照相机的闪光灯作比会更形象。 青渊矶浩因为纷乱的心境不能预见,虽心有防备却也躲避不及,刺眼的光芒闪在他仅剩的右眼上留下斑斑的黑影,他因此将天蓝色眸子的左眼闭起来恢复着,一面又静心的感受着红线的状态,大概得有喝下一小壶水的功夫,青渊矶浩再度睁开眼睛来,看见红线正低着脑袋,两手拳起来用手背按压在眼睛上,乍一看有些像是在哭,青渊矶浩竖起右手并着食指和中指,念一声“收!”,刚才四散弹落的纸人又都飞了回来,结界随之解开了。 红线因此将手背拿开,视力恢复的倒也差不多了,她拔着脖子向刚才的那盏灯盘看去,别说粗棉线的灯芯了,就连盘中原本多半盘的酥油带那灯芯草的灯芯,也全都烧的干干净净的,一点没有剩下,她又呆了片刻的想了想,然后才如同消解了长久压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一般,深深的舒了一大口气。 “我会想个办法跟清源帮交涉,还你小姑自由!”青渊矶浩安静的说完,将纸人在手里叠整齐,脑袋里想着因为分别所要交代的事,突然预见到红线起身往洞口跑去,青渊矶浩不明所以的向洞外看了一眼,只见石洞口的地面上放着红线吃剩的玉米芯儿在白瓷碟子里,因此观见意识到自己安宁澄明的心境已经恢复了,虽然这样的状态很舒服,青渊矶浩却又意识到——如果不是预见到红线往洞外去,自己也不会往洞外看一眼,自己不往洞外看,红线便也不会跟着往洞外看见盘子打算去收,如此便也不会往洞外去,红线若不去,自己便也不会预见到,青渊矶浩因为如此因果交互的逻辑循环而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红线本想说些什么,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只是满心幸福的望着青渊矶浩,知道大恩不可谢,就想着穷尽自己的一生来回报青渊矶浩,于是想起人类那句“来世当牛做马”的话,”一面觉得人类虚伪,一面立志此生便要当牛做马的伺候青渊矶浩,虽然这样的想法自己并不是第一次有,只是羞愧于以前的处境与卑微,信念并不十分的纯净,如今却可以专心致志了,红线如此想着,因为青渊矶浩朝洞口看了一眼,自己便也跟着看去,才想起刚才忘在洞口的白瓷盘子和吃剩的玉米芯儿,似一面鲜明的旗帜或是暗号标记一般,就很懊悔自己的疏忽,红线急着去洞口收盘子,匆忙的从坐垫上站起身来的时候,虽也感到一阵眩晕,却只当是自己起的太急脑部缺血,仍旧毫不在意的趿拉上鞋子往洞口奔去,心里想着石洞后面砂锅里留给青渊矶浩的煮玉米,此刻应该还温热着,全都是他最喜欢的颗粒很嫩一咬满口水那种,就想着赶紧拿给他吃,纵然现在不是吃东西的时间,盛一碗玉米水让他喝也是好的,红线心里明明白白,身体却不听使唤,只往前奔了两步,就如同喝醉了一样的扑倒在地,她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此刻却仍旧死心眼的满心憧憬着青渊矶浩一边吃煮玉米一边喝下玉米水的甜蜜与惬意的感受,红线手脚并用的挣扎着刚要站起身来,力气却像是被抽空了一样,一个踉跄又栽倒了。 现实很复杂,也很可怕,但总比活在一个谎言中要好!——《雪怪大冒险》 |
第四十九章 交底细红线发蛊毒(下) 青渊矶浩施替身术,本来是打算甩一个纸人过去的,然而那纸人叠在一起,青渊矶浩也不知道一下捏了两个,只是抖着手腕子口念真言的甩过去,随着真言末尾的一声“疾!”两个纸人变幻成两个人形状态的青渊矶浩,在红线栽倒的瞬间托住了她的肩膀,倒也正好左右一边一个,两个纸人替身十分小心的将红线的身体脸朝上的翻转过来之后,其中一个单膝跪在红线身后,用立着的膝盖抵住红线后背,让红线的身躯呈现半坐的姿势,而另一个纸人替身,将石洞口上放着玉米芯儿的白瓷碟子拿了回来,随手放在红线的石桌上,这才扭过身来与红线背后的纸人替身一起观察红线的情况。 红线只觉得全身力气被抽干,意识虽也是清清楚楚的,却又感到一阵越来越深重的沉睡感与烦躁感,她记忆起自己小时候爬到院里大槐树上摘槐花的场面,树上一条手指头大小的黑色山蛩虫蠕动着数不清的红色小细腿扭扭的爬过来,蛇吞蛋一样的将她慢慢的吞了下去,此刻自己便是在那山蛩虫的肚子里融化分解掉,然而自己却又摘了槐花下来,奶奶因此将她揪下树拿玉米秫秸抽了一顿,小姑就在旁边拉着,这时候奶奶也被手指头大小的黑色山蛩虫给吞下肚子去,而小姑和奶奶却用绳子拉着那大槐树的树干想要摘槐花,奶奶和自己此刻便一同都在那山蛩虫的肚子里融化分解掉,后来奶奶将那槐花包了团子吃,接着就被毒死了,只剩下自己和小姑看着奶奶上树摘槐花,而且被叮嘱这种槐花不可以吃,却可以入药,摘了槐花可以卖钱的,——濒死状态下的红线,满脑子真实的回忆与臆想又混淆着山蛩虫的错乱,终于如同梦醒了一般,红线就觉得喉咙里一大团东西顶上来的恶心感,又见身边三个青渊矶浩全都看着自己,虽能模糊记得身边的两个是扔过来的纸人变化的替身,红线却很怕脏东西蹭他俩身上,所以将脸扭向另外一侧,呕了两呕之后,终于吐出来一团黑乎乎的类似蛋中成型胚胎的东西,一条小尾巴似乎还在微微的扭动,红线凭着以往书中所获得的见识,大概知道这是抵死咒发挥作用抵了一条命之后才会出现的东西,因为不记得自己曾经吃过抵死咒,所以就有十分不肯定的惊奇错愕感。 青渊矶浩刚才只知道红线是因为向自己坦白了底细所引发的咒术,却并不确定是哪方面的咒术,此刻已经十分肯定这样是发了蛊毒的表现。青渊矶浩因此从怀里掏出那本手掌大的剪纸册页来,他先将手里剩余的纸人放进其中的一张空白页里去,然后才翻了好几翻,找出一张二郎真君显圣图的剪纸画来,手指轻轻拨下来的同时,突然听着册页里嚎啕的喊了一嗓子,青渊矶浩知道那是封在花轿里老母猴的声音,也不想听她的哭喊,将册页合上的同时,意念催动二郎真君的剪纸图,只见那剪纸图渐渐具象丰满起来,变作一个持戟的小人带着一条小黑狗,驾着一朵小云彩飞到红线嘴边上去,青渊矶浩随之吩咐道:“红线,张嘴!” “啊?”红线没防备,张嘴应声的瞬间,持戟的小人带着小黑狗驾着小云朵就钻进了红线的嘴里去,她虽也感觉到那小人带着狗顺着嗓子眼滑下去,然后到了胸口,又下了肚子,但又怕是自己的错觉,如果那小人带着小狗还在嘴里,一闭上嘴小人手中的戟尖肯定就得扎了上膛,于是红线就很听话的配合着,仍旧如同拔牙一般的张大嘴,连咽口水的冲动都忍住,她并不十分确定青渊矶浩的意图,只是大概猜测着,大眼瞪小眼的盯着青渊矶浩看,等待着可以闭嘴的指令,然而青渊矶浩却也没有说话的意思,仅剩天蓝眸子的左眼如炬一般的望过来,红线因此又回想起青渊矶浩两只眼睛都在的时候不必用抹额遮挡右眼的面容,那阳光俊逸的感觉,心里也被感染洋溢着暖暖的味道。 青渊矶浩盯着红线看了得有念一首七言诗的时间,想到蛊毒被驱除出来之后的用处,就从那一大卷子文稿底下又抽出一张白纸来,然后对折一下,仍旧抖着手腕子甩出去,对红线说道:“可能会有一点疼,也可能不疼,忍一下!” 红线不敢闭嘴应声,只是点了点头,看着对折的白纸飘飘的飞了过来,突然就感觉到心窝底下一阵绞痛,疼的她呲牙咧嘴起来, 青渊矶浩收了替身术,石桌垫子上的本尊和红线身侧刚才那个从门口收碟子回来的纸人替身顷刻间变成了纸人,只剩下红线身后单膝跪着的纸人替身此刻以本尊的形态伸手接住那白纸,等待着从红线嘴里出来的东西,将那白纸放在红线下巴底下,依旧说道:“马上就快好了!” 红线心窝的绞痛持续了得有喝三大口水的功夫,渐渐平复下来的时候,只觉得舌头上一跳,那持戟的小人带着小黑狗就从嘴里出来了,虽然失去了小云朵,但那小人手里拖着一条黑乎乎泛些红头的东西,于那小人的比例来说,似是一条挺大的黑蛇,被小人掐住脖颈与咬着尾巴的小黑狗一起从嘴里拖出来到那白纸上去,而在红线眼中,那东西更像是刚才臆想到的黑色山蛩虫或者一条挺大的黑蚯蚓,扭扭的似乎还在动,红线对于这个东西是什么完全没有概念,只是以为自己和青渊矶浩应该都会恶心,然而自己没有反胃想吐的感觉,就是怕青渊矶浩会嫌弃。 “你自己坐好,我要撤腿了!”青渊矶浩说着话,将白纸从红线下巴底下对折移开的同时,撤去了抵着红线后背的腿直起身来,走回自己石桌底下脱鞋的台沿边上坐下,又翻开那白纸检验性的看了一眼,持戟的小人并小黑狗又变回了剪纸画,而从红线体内拖出来的东西已经化作一滩黑色发些红头的粘稠到有些膏状的液体,青渊矶浩才终于对那想要回收的剪纸画死了心,他本想就此将纸再折合上交到红线手上去,但又担心那纸被浸透到眼下这个程度不留心会破开,所以就决定再晾一晾干,又因为自己光着脚在地上走了一圈,所以吩咐道:“你去后面拿条干净毛巾来,我擦擦脚!” 红线扭着身躯从地上爬起来,只觉着有些乏力,却也有如大病初愈一般的轻松畅快感,她目光茫然的看了青渊矶浩并那白纸上黑色粘稠的东西一眼,虽然她是被笛神仙派过来的身份,却并未受过笛神仙的什么训练,除了将她跟小姑弄到一个普通的农家大院里过不出门的穷日子,诸如法术咒术侦查搏杀等等等等一概没教过,就连开门撬锁的偷东西都没教过,红线还是来到青渊矶浩这里才学习到了现有的许多知识,只不过大多都还是理论性的,很多东西没有亲见,纵然看书看的熟读成诵,真见的时候也大多模棱两可的认不出来,这也正是青渊矶浩后来的几本著作大量配图以图文本的形式出版的主要原因,红线若是平时,必然会对那纸上的东西兴趣浓厚的问上一番,此刻却没有任何心思,她并不知道纸上那个是蛊毒被驱除出来之后变化的东西,只是想着那东西应该是传说中的应声虫或是别的什么寄生在自己体内窃听这里情况消息的虫子,自己只是起到宿主或者是载体的作用,不然何以笛神仙什么技能都不教给自己却将自己派过来,且自己长久以来并未接到任何命令呢,红线本来还因为自己并未做过任何背叛青渊矶浩的事而心里有些坦然的底气,虽然所能想到的一切言语都是那么苍白无力,此刻却完全泄了气,自己的存在和陪伴本身便是对青渊矶浩的背叛,如此想来便恨不得自己立马死掉,然而听见青渊矶浩的吩咐,似乎主人并不嫌弃自己,便也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主人依旧是主人,红线仍旧是红线,更不曾有过什么笛神仙和崤山盼弟,仍旧如往常一样美好的陪在主人身边过日子,红线心中怀着如此美好的憧憬默然的走到洞后去,突然再度想起煮玉米和玉米汤的事儿,因此又想起刚才自己玉米芯儿的白瓷碟子,赶紧又回来自己桌上收了,连看青渊矶浩一眼都觉得自己很没脸,如此羞愧难当,想死的念头再次袭上心来。 |
第五十章 密部长对饮清溪潭 清源仲文将清源帮经营到眼下这般蒸蒸日上的红火局面,其秘诀也无非只有坚忍两个字,人类有句话其实说的很形象,用钱能解决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其中所涉及的方方面面错综复杂的人事关系,清源仲文每当坚持不住忍不下去的时候,便会深思熟虑的谋划一番,不得已也会痛下杀手的快刀斩乱麻,这是他狠辣的一面,而近些年金瓯台多次打黑除恶的清缴行动之后,有问题找卫队,有争端诉诸于大理台,清源仲文只一门心思仁义正道且留余地的做正经生意,便连狠辣的一面都省了。原本他自昨天回来清源山后,便有无数的大小事务要他处理,然而他心里最重要最棘手的,也只有清源叔瑞的婚事,因此今天一大早,他便带了礼物去了万洋山拜会南风茂,只可惜南风茂那老家伙因为筹备问责会的事去了桑都城,清源仲文只见到了南风茂的大夫人,虽然看起来是个还有几分姿色且心慈面善的半老妇女,然而嘴巴很严,除了推说一切只能等当家的南风茂回来再商议,其余装聋作哑的话一点风都不给透,便连那小女儿的年龄都问不出来,本来清源仲文还想见见那个所谓不嫁给清源叔瑞便不吃饭的小女儿,那大夫人却以家教严不合礼数拒绝了,清源仲文只得白跑一趟的回了清源山,正进大门口的时候,遇到了香木社的东白朱顶,说是下个月香木社大凉山贫困乡村的活动来要资助,清源仲文都没等他说完具体事由安排,只问了钱的数目,便直接让阿坤给拿了钱把东白朱顶打发走了,清源仲文上去清源叔瑞的房间原本想找他聊几句,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听见清源蜜柑正在给清源叔瑞出假上吊的主意,不仅要反复念诵“儿今日冥冥,令父在后单。故作不良计,勿复怨鬼神!命如南山石,四体康且直!心知长别离,自挂东南枝”的诗句吓唬他们的父亲清源齐云,虽然趴在耳朵上小声说,手里且比划着那个上吊的绳扣应该怎么系,到了危急时刻却能一把拉开,清源仲文怕他俩胡闹出意外,因此也没有推门进去,赶紧叫了大壁虎精通明九郎秘密的潜入到清源叔瑞房间的房梁上盯着,然而没一会的功夫,通明九郎就回来报告说,清源齐云昨天晚上就派了蜘蛛精的花莲未来在房梁上守着了,清源仲文虽也放了心,却仍旧因为清源叔瑞的亲事而忧心忡忡,他正考虑是不是要将自己早上的万洋山之行和父亲清源齐云商议一下,偏赶上大沥松接了大姑清源玉芬已经到了大门口,清源仲文赶去门口迎接大姑,这才知道自己清早走后没多久清源齐云也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崇华默道带着红线奔了清源山千手岩来,才知道表哥清源叔瑞的亲事,既然已经接了大姨清源玉芬来,想来自己的母亲清源玉英不久必然也会到,因为担心自己的母亲知道自己和青渊矶浩的关系没有断而担心,所以就想着赶紧弄清楚红线的事离开,崇华默道依稀记得,红线当年作为舅舅家新买的丫头,当时青渊矶浩被大舅清源齐云收为义子没过几天,红线因为犯错要被卖出去,怎么哀求都不行,崇华默道正赶上,因为可怜她年幼,况且又是猫精,就想着让他去伺候青渊矶浩,因此央求着留在了身边,后来清源蜜柑和青渊矶浩决裂,是自己让她去跟了青渊矶浩身边帮忙,一切原本看来顺其自然的事儿,如今想来,却都是提前下好的圈套,崇华默道因此就很生气,然而却也没有十足的证据,尤其更没有十足的勇气当面质问自己的舅舅清源齐云,况且清源齐云此时也不在家,所以崇华默道就找了二表哥清源仲文来,直接拿出了那张驱除蛊毒的白纸给他看,只说是红线坦白了底细,青渊矶浩已经将红线体内的蛊毒驱了出来,只是希望能让红线和他的小姑团聚,给她俩自由,仅此而已。清源仲文早就知道红线是父亲清源齐云安排下的棋子,便是那所谓埋在青渊矶浩身边是杀招,一直都很担心红线的身份被青渊矶浩知道了会很被动,然而此刻听他俩这样说,对青渊矶浩那头儿的忧虑便也放下心来,虽然让红线和哑姑娘姑侄俩自由团聚完全不是问题,只是红线体内有蛊毒,哑姑娘身上必然也有蛊毒之类约束性的术法,而且又牵涉到笛神仙那个老东西,笛神仙听命于父亲清源齐云是不假,却并非言听计从很忠心顺从那种,是个阴狡诡诈且报复心重的家伙,就怕这事如果不通过父亲安抚好笛神仙,只是单纯的将他俩身上的约束解除会有后患,何况红线这些年都忍过来了,也不急于一时,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清源仲文因此只是答应了崇华默道,依旧让红线把那蛊毒的白纸收好,又写了信让红线赶去燕雨崖的茶坊大屋找剑门撵山,好在崇华默道也不放心她独自前去,因此决定陪她一道,清源仲文叮嘱了几句话,又给红线拿了一些钱,偷摸的送他俩从后面的小门出去走了。 清源齐云半下午刚一回来,就将清源仲文叫了去,原来他是应了南风茂的邀请去了桑都,已经商定好四天后的七月二十六在桑都召开问责会,当面质问司卫监现任大监守云都苍岩的十大罪责,让清源仲文也准备一下,到时候父子俩提前一天去,顺便转一转清源帮在桑都直管的十几处买卖商铺。清源仲文向父亲说了清早去万洋山打探南风茂小女儿底细的情况,清源齐云却更关心清源叔瑞的心思,因此又问起《孔雀东南飞》的事,知道那刘兰芝是因为不生养才被休掉的,联想到张岩玉秀可能也不生养的现实,因此更加的断然。 清源仲文从房间里出来,因为放心不下清源叔瑞就想过去看看找他聊几句,然而走到房门口,因那房门敞开着,正听见自己的媳妇荇菜给清源叔瑞出绝食抗婚的主意,说绝水绝食最能体现意志的坚强程度,清源仲文因此又想起自己和荇菜结婚时候,荇菜的父亲因为清源家当时的困境想要悔婚,荇菜也是用的绝食这招,一股歉意与幸福感油然而生,清源仲文因此又将大壁虎精通明九郎叫了来,让他盯住清源叔瑞房梁上的蜘蛛精花莲未来,务必要在花莲未来去见清源齐云之前提醒花莲未来一下,就明着告诉花莲未来是他清源仲文让通明九郎来给她带话提醒,让那蜘蛛精花莲未来说话前想仔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然而大壁虎精通明九郎却提醒清源仲文,说那蜘蛛精花莲未来死心眼的忠心,恐怕会将这些话一并全都禀告上去,清源仲文原本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层,让大壁虎精通明九郎按吩咐行事就好。源仲文想到昨日天道楼里圣黄桷氏说到青渊矶浩在婚礼上被抓的话,洞悉未来一般的陈诉事实的口气,因为后悔自己没有就这个点仔细深究的问清楚,就想着这两天再去桑都,定要找圣黄桷氏细问问,毕竟说是青渊矶浩会在自己弟弟的婚礼上被抓,虽也没有很确切的说这个弟弟就是清源叔瑞,但既然自己家作为不可或缺的主战场,自己也就有说话的底气和谈条件的筹码,当然不是要拿搪的那种,只是想着怎样断了南风家结亲的心思且又不会因此而结下仇怨埋下祸根。 |
七月二十五夜,天道楼底下的清溪潭边上,密部的玉部长塔山洗爱玉约了桃部长雾渡苌楚,说是品尝今年新酿的桑葚酒,实际上当然是因为明天的问责会,两个部长碰个头,虽然知道问责会瞎起哄的根儿,还是在青渊矶浩的抓捕成败上,大监守云都苍岩完全也能应付过去,所以他俩也只是有事没事的聊一聊。 水曲柳木的罗汉榻左右,各有一座落地的烛台,因为桃部长的到来,玉部长将两个烛台上的蜡烛全都点了起来,烛光映照下,两位部长隔着罗汉榻上标配的那方长条小桌对坐着,桌上摆着的八边形的黑漆托盘里,是玉部长准备的一壶桑葚酒并两个素陶杯子,以及必不可少的一碟子花生仁,而桌上的托盘外面,另有一个酒坛,是桃部长带来的桑葚酒。 玉部长正拿在手里翻看着的,不仅是明天问责团的主要成员的组成名单,更有那篇会上将要宣读的《问司卫监大监守云都苍岩五罪责》,便连最开始草拟的《劾司卫监大监守云都苍岩十罪疏》也都有。 桃部长盘膝坐在软垫上,自然弯曲的脊背在烛光的映照下呈现出美丽的弧线,原本刚毅的脸庞在烛光的明暗映照下显得温柔很多,然而英气的眉宇间,透着一丝心思沉重的忧愁。 玉部长很仔细的看完,将那几页纸仍旧装回牛皮纸的档案袋里,又将封口的棉线缠绕好,这才还给桃部长,说道:“不是说好的要定十条大罪吗,怎么变成五条了?” “问责会的那帮家伙也不全都是没脑子那种,捏造的罪状没有实证,又怕得罪狠了咱们的大监守日后找他们麻烦,所以风闻虚妄的事,几个主事的也觉得没有力度,不太靠谱!”桃部长将那文件袋接过来,就手放在小桌上。 “实证这样的东西,人证不好弄,物证还不好弄吗,主要就是多点多面,本来这个问责会全都是一帮胡搅蛮缠的乌合之众,最后的结果当然也只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不了了之!”玉部长仍旧照着之前打入问责会内部所制定的方略说着思路,然而意识到此刻已经失去了意义,便没有再说下去,他拿起托盘里的酒壶拔去塞子,往两个素陶酒杯里斟满暗红色的桑葚酒,就看自己倒酒的时候桃部长仍旧一动不动的样子,知道他未必会喝,所以玉部长也就没有让,只是自己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匿界没有人类那种高度的白酒,一般也就是些米酒果酒蜂蜜酒一类的低度酒,纵然如此,喝的太多也会酒醉,因此整个司卫监有一日酒不过三杯的规矩,虽然桃部长雾渡苌楚以前偶尔也喝两杯,但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就不喝了,自此以后,无论是什么场面的宴饮,任谁来劝酒敬酒,也从未见他再喝过一口。 玉部长放下酒杯,感受着酒液从嘴里滑下喉咙美妙却也不过如此的感受,原本没有品评的心思,既为开解桃部长,也算是自己发牢骚,说道:“你抽烟吗?” 桃部长不知道玉部长想要表达什么,便只是眼神晃了一晃,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玉部长假设他摇了头一般等了片刻,继续又问道:“你赌钱吗,打麻将推牌九玩色子,总好一样吧?” 桃部长此刻确定了玉部长后面所要说的话,因此鼻子里大出一口气算作回应,等待着玉部长后面的话。 “烟不抽,酒不喝,钱也不赌,那你就是个傻子啊!”玉部长到此,才将他听来的一段话全部讲完,顿了一顿,感慨道:“我们的民众尚且如此愚昧,我也时常感到绝望!……”玉部长的脑海里思维着下面的话,将手拿起酒壶斟酒,他正要接着说下去,却被桃部长的话头打断了。 “您对青渊矶浩也感到绝望吗?”桃部长并非没有顾忌这话的敏感性,只是对于玉部长,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玉部长原本以为桃部长是因为明天那些坏家伙对大监守的责难而忧愁愤恨,此刻才知道他也对那青渊矶浩起了恻隐之心,原本想说“青渊矶浩不过是个误入歧途的孩子!”然而想到这样的话没意义,尤其是桃部长和青渊矶浩相仿的年龄,桃部长也很反感“孩子”这个字眼,玉部长又说道:“信佛的目的,只为找到曾经的母亲,这样深重的执念,我挺感动,也真是悲伤!”玉部长说着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而后又很感慨的说道:“善良的孩子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天赋高觉悟好,所以法力强,才会做出这样恐怖的事!” 桃部长虽然年轻,却学识渊博,天文地理宗教刑律历法诗词农林等等无不涉猎,便凭着他的佛学知识,虽然觉得青渊矶浩这样的想法不太现实,但也认为是个渺茫却美好的希望。 玉部长放下酒杯,见桃部长不说话,因为想要了解他的心思,追问道:“你很担心他吗?” 桃部长却毫无遮掩的说道:“我更担心我自己!” 玉部长紧着问:“这话怎么说?” “如果青渊矶浩真能突破结界的限制向人类宣战,那我还真就想帮他一把!”桃部长不急不缓的说道。 “我最开始的时候也有差不多的想法!”玉部长说完话,便又觉得这样说不太好,因此掩饰着拿起酒壶斟了酒,说道:“不过还是咱们的大监守说的正道,华夏民族一脉相连,匿界人界息息相关,如果真的突破结界与人类开战,人类好不了,咱们匿界也会被拖入更糟糕的境地,所以咱们还是得阻止,也必须阻止,别让他成功实现的好!” “阻止不了怎么办?”桃部长反问道。 玉部长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未知情况太多可能,根本考虑不过来,所以一时无言以对。 桃部长就此问题更加深入的说道:“就听青渊矶浩在楼上圣黄桷氏屋里说的,故意放水被咱们抓住,这话说的就跟闹着玩一样,如果他的法力真的已经强到以道为基础的层次上,而我们这些还停留在术的层面上的术法,还能起什么作用?” “如果他真已经得了道,又怎么会做出烧手烧嘴烧眼珠子这样丧心病狂的事?”玉部长虽然嘴上这样说,却想起来前两天去武夷山的白坎村勘察青钱柳雷阵引发后的现场,如果单只是青渊矶浩躲过了雷阵,有可能当时并非真的在树下的轿子里,这样的幻术或是障眼法,人类变魔术的都能玩,这也说明不了他的法力高强,然而青渊矶浩却利用树上的叶子将咒术遣返回弹,这也只能是经受了雷阵的雷击之后才能施展的法术,单凭这一点,青渊矶浩的法力确实深不可测,然而若依此就说青渊矶浩已经得了道,玉部长也是不认可的,更何况前两天青渊矶浩在楼上圣黄桷氏屋里,圣黄桷氏断定青渊矶浩已经堕入魔道的话,而青渊矶浩自己也认同,也说明青渊矶浩并非得道,然而桃部长现在说的不是青渊矶浩是否得道的问题,而是如果突破结界之后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 “大成书院是什么样的地方,那个依兰超群,居然因为孩子们没有给他送礼物,骂了孩子们一节课,还有那个凡山忠美,居然在发生危险时候丢下学生们自己先跑,跑就跑吧,默默的别言语声,面对指责好好道歉,他不行,公然辩驳说危险面前除了自己的儿子,连母亲都顾不上,就这句话,连自己的母亲都顾不上,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东西,还有那个叫什么金坛的女先生,……”桃部长因为那个叫金坛的女先生勾引男学生的事,恶心到难以启齿,因此话到了嘴边又咽下了回去,但又想到玉部长也都清楚大成书院的事儿,而玉部长所说的丧心病狂,单只是针对青渊矶浩烧了手嘴眼睛这个恐怖的行为本身说的,桃部长便压抑住心中愤慨的情绪,话锋一转,又回道之前的话题上,接着问道:“是我形容不切用词不准,咱也不说青渊矶浩怎么样,就单说万一到时候阻止不了青渊矶浩,该怎么办?又或者……”桃部长也因为不可想象的后果,没有继续说下去。 |
第五十一章 两教授组团起内讧 杏坛台的掌台石门云亭先是被青渊矶浩吓的够呛,本想着求助于金瓯台,偏赶上圣黄桷氏也在,想着圣黄桷氏怎么也会给他做主,满心欢喜的找了上去,却不想家雀子精的小丫头说了那么一顿,因此不光在圣黄桷氏那里又碰了一鼻子灰,连司卫监从大监守云都苍岩和副监守乌兰木伦·胡杨也全都是奚落的态度,因此绝望到了孤注一掷的地步,他本想只是靠着万洋山南风族长南风茂在幕前组织联络,自己在幕后出钱出力的谋划,然而那南风茂也是老奸巨猾,凡开会说事情必先把石门云亭和大成书院摆出来,且得是石门云亭表了态,南风茂才会附和的说上几句,石门云亭无奈,只能依靠仰仗南风茂的关系四方介绍和联络,却也知道自己若有幸筹备成功此番问责会,纵然不被罢黜杏坛台的掌台职务,自己也得主动请辞,所以在联合了自己的副手高桥盛源,在为高桥盛源铺就了一条升任掌台的道路之后,石门云亭也就不再遮遮掩掩,大张旗鼓的各种撺掇,推销一样的到处游说,偏又赶上秋收禁止官道上晒粮食的禁令与匿界关于丧葬改革遗体火化政策的施行,这才成了问责会今天这般可以算作规模的阵势,不过石门云亭心里有数,他既没想过要通过这次问责会来罢黜云都苍岩,更知道这样的问责会想要罢黜司卫监的大监守是绝对不可能办到的,此番目的主要就是起个阵势形成压力,让司卫监的大监守将抓捕青渊矶浩这个事重视起来,别再像现在这样海捕文书连个悬赏的钱都不出,其实他也并不怕青渊矶浩这样的暴徒对自己如何,哪怕烧伤了自己或是烧死了自己,那都可以算是自己以身殉职,那也可以算是石门云亭的一个追求,然而他就怕青渊矶浩对自己的儿子闺女下手,尤其是小孙子的百岁宴上,说要对自己的小孙子下手,这才是石门云亭心里最忌惮最害怕的,小孙子是他全部的希望,石门云亭不能容许有一丝一毫的潜在危险存在。 司户监菽稷台的大监守会稽谦益因为石门云亭这样不遗余力的折腾收到了将近近小半麻袋的检举信,也觉得实在太不像话,因此便下达了撤销石门云亭杏坛台掌台职务的手令,虽然这样的监内事务大监守有足够的决策权并不需要上报君主核准的,但终归涉及一台掌台的罢免需要做备案,况且石门云亭曾经担任过现任君主的老师,现任君主哲惠君也应该避嫌,然而就在此罢免令备案尚未公布的过程中,现任君主哲惠君却意外的插手干预,让会稽谦益暂且放任石门云亭的作为,不要动他。 万洋山南风族长南风茂的侄子南风伯建曾经因为参与假金贝的制售被抓捕,本来已经疏通了关系找好了顶缸的,司理监大理台都判完刑了,就因为当时任卫队长负责此案的云都苍岩几次抗诉,硬是折腾到了那顶缸的翻了供,把南风伯建判了个抵死咒的极刑,这也成为了南风茂心里深深的一根刺,然而南风茂参与问责会却纯粹是因为高桥盛源是自己把兄弟亲外甥的这层关系,南风社在匿界的东南地区也曾盛极一时,南风茂作为曾经的一社之长,在金瓯台多次打黑除恶的清缴行动中得以保留家族的全身而退,机变权谋老奸巨猾也是出了名的,对于召开问责会弹劾司卫监大监守云都苍岩的想法,只觉得石门云亭是在拿着杜鹃鸟蛋碰石头,纯粹是没事儿作死玩,因此在刚开始的时候,南风茂一面热情配合的拉着石门云亭到处窜,连开会带演讲又签联名状的瞎哄扬,更让石门云亭没有时间顾及杏坛台的工作事务,一面又向司户监发匿名的检举信,只为了推他一把弄他下台,好把掌台的位置空出来给自己把兄弟的亲外甥高桥盛源坐,如此便也多了一条方便日后办事的门路,这才是南风茂答应石门云亭帮忙的初衷,却不想司户监的大监守会稽谦益死了一样的不闻不问,且看那帮因为不满官道上晒玉米粮食和反对丧葬改革遗体火化政策的村民们,挖了祖坟一样全都群情激愤的拼命状态,竟也觉得问责会有搞头的成了势,南风茂这才上了心,然而他的上心,仍非真正意义上帮石门云亭的忙,只是为了自身谋求利益的寻找机会,而所谓的利益,更多是名声和权势方面,在钱财方面,南风茂除了对清源仲文与商业联合会的几个代表提出来的攒份子悬赏青渊矶浩的想法有兴趣。别的那些小钱南风茂也看不上,甚至说搭点小钱进来,南风茂也愿意。 清源仲文因为媳妇荇菜给清源叔瑞出绝食抗婚的主意,所以派了大壁虎精通明九郎,让通明九郎以清源仲文的名义,警告清源齐云派去清源叔瑞房梁上看护的蜘蛛精花莲未来,让她别顺嘴瞎胡说,也想到了那蜘蛛精花莲未来不仅会将荇菜出主意的事说出来,更会将清源仲文派通明九郎警告的事一并说出来,清源仲文这样做无非是想保护媳妇荇菜的意思,清源齐云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儿子清源仲文做事深思熟虑,当时也就没什么话说,只是昨天早起清源齐云说自己不去桑都参合问责会的事了,让清源仲文自己看着来就行,清源仲文因此仍旧只是带着太姥金阔奔了桑都来,尽管推想父亲已经有了决断,却仍先去面见了南风茂说了一些话,尽管南风茂表面上看起来很热情,然而关于那个所谓不嫁给清源叔瑞不吃饭的小女儿的情况却也闭口不提,就连清源仲文问起女孩的名字和生辰也都被南风茂岔开了话题,清源仲文因此便更不放心,何况清源叔瑞已经水米不进的绝食了两天,无论大姑怎么哄二姑怎么劝,死活就是不行,清源仲文因此便一心想着再找圣黄桷氏问问明白,然而因为上次拜见大监守,虽也是因为大监守云都苍岩一时没空,然而自己却改去找了圣黄桷氏之后,竟就没打个招呼的走了,赶上问责会的当口上,自己又是与会分子,总觉得去天道楼无论遇上大监守还是副监守亦或值日台守,都不太好,因此就想着问责会之后再说,况且自己已经许诺清源叔瑞绝不强迫他的意愿,清源叔瑞吃了定心丸,也不绝食了,早一天晚一天也无所谓,只是清源仲文不知道,他的父亲清源齐云虽然失望,却也无可奈何到只能选择帮助自己的儿子,因此带着钓鱼赤尾并大沥松大沥橡大沥樟等心腹,将南风茂送的的几个箱子趁着黎明前的黑暗送来了桑都天道楼,此刻正在大监守云都苍岩的屋里,只说是南风茂意图结亲而送来了几大箱子的土特产,自己在无意间发现箱子的暗格里居然藏着大量的鱼翅和燕窝等违禁品,吓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送到天道楼来讨大监守的主意。 整个匿界因为青渊矶浩的恐怖行动之后,便总也不太平,各处以青渊矶浩或是正源会的名义,打砸抢的暴力案件爆发性的增长起来,不仅大监守云都苍岩忙的焦头烂额,便是之前因为官道上晒玉米粮食就已经召回了所有的金瓯卫士,全都不回家的轮流值班巡逻,桑都城中的伏龙卫队亦是一等戒备,确也想到了防火灭火这一层,因此对于大小油坊以及涉及到易燃易爆的危险品场所都加强了申报与管控,然而桑都城中仍旧出了两起恶性案件,一起是橘芝药堂的一个鼯鼠精的小伙计因为不堪长期遭受欺凌压榨克扣工钱,更将青渊矶浩视作英雄效仿,赶在这个乱的当口,半夜偷拿了火柴溜进库房里去,而橘芝药堂配制药酒用的所谓高度白酒不过是从人类那里弄来的廉价食用酒精兑水而成,而这样的事虽非业内机密,却也见不得光,所以很大桶的九十五度食用酒精没有申报,那鼯鼠精的小伙计便先倾斜了酒精桶,找好退路点起火来,纵然很快就有猫头鹰的金瓯卫士发现了火情,然而这样的火成了势,用水还不好灭,只能防止扩散的等到烧的啥也不剩后自行熄灭,而那鼯鼠精的小伙计眼见来了如此多的金瓯卫士,就又害怕起来,想来这样的情况,别说两月工钱要不回来,往后的日子也得搭进去,于是趁着慌乱的清晨逃出了桑都城去。另一起案件是春水街上的两家斜对门炸油条的早点摊,东面一家是新开的,从人类那里弄来了洗衣粉和在炸油条的面里,所以油条炸的又大又酥脆,西边一家失了大部分的食客,生意差了很多,因此气愤的将对面加洗衣粉的事宣扬起来,东面骂西面油条炸不好就诬陷,西面骂东面缺阴德丧良心该被青渊矶浩烧死,两家骂战升级到动手的地步,周围连邻居带食客有劝的,也有围观起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就盼着再打热闹些,然而有巡查的金瓯卫士听着动静赶来震慑着,两家当时也就散了,然而临收摊的时候,西面那家捡起来东面这家食客吃剩扔在路边的半截油条,想着拿去商贾管理台去举报,东面这家男掌柜典型的天蝎座,大概猜到对方没憋好心思,也不吭声,只将锅里炸油条剩的热油,锅把上垫着毛巾端起来,奔两步照着西面的两口子泼过去,西面那家灶上的火还没有灭,热油流淌着更引燃了旁边的劈柴,而且顶上是搭的芦棚,全都烧起来,西面炸油条两口子的老爷们本能反应就赶紧躲开了,而老娘儿们顾虑自己丈夫,本想着推他一把,却被热油泼上来,因此高度烫伤,就连旁边的食客都不能幸免,溅起的油点子烫到脸上身上虽一时只是生疼的红点子,过不多大会儿全都起了大水泡,金瓯卫士过来连抓捕带灭火外加送伤者就医,好一阵的忙乱。纵然如此明明白白的两起案子,而在桑都民众街头巷尾的言谈中,不过是青渊矶浩新犯的两个案子,金瓯台为了安定民心,才说成是鼯鼠精的小伙计和两家炸油条铺之间的恩怨,如此说法,不仅有趣到民众爱听爱传,也会显得传言者认识一些不知名的大人物知道内幕消息,以显摆其不凡的交际圈子。 底层劳苦大众从来都是需要关爱且最容易引发怜悯共鸣的对象,而这所谓的怜悯关爱,于施舍者,更像是自我仍旧保有良善之心的标志与安慰而已,一时感慨唏嘘之后,便也什么都不剩了。 |
桑都的很多商家店铺,就连那些凭着良心做买卖的,因此人心惶惶的传言,大多也都关了张,反正也闲的没事,而且听说问责会上商议悬赏抓捕青渊矶浩的方案,更觉得有看头,于是纠集了店里的伙计,就都来凑个热闹,因此乌央乌央的来了大多数,商业联合会的几个代表只觉得他们是响应联合会的召集才来的,就觉得很有面儿,倒是杏坛台所领属的教书先生们,南风茂原本以为石门云亭的掌台之位没有罢黜,纵然说给学生们放一天假,也该把教书先生们全都给搬来的,然而除了高桥盛源带着几个貌似教体育的先生,将安乐韵文等几个被烧的先生竹竿子上绑床单的给抬了来,剩下的都是因为不满官道上晒玉米粮食和反对丧葬改革遗体火化政策的村民们,有抱孩子的,有抬棺材的,有推着瘫痪多年的老头儿老太太,或躺在板车上或坐在木轮椅小推车上盖着厚棉被,只是单看棉被头上露出来的那老头儿老太太的脸,瘦弱的皮包骨头的样子看起来有十分的可怜,也有七八分的可怖。 原定在天道楼一层大厅里召开的问责会,因为参会民众浩大的阵势,大厅里挤不开,也就不进去,直接改在了天道楼前的小广场上,然而阴翳的天空又好像随时下起雨来,商业联合会的一个代表就提议改去末日神殿,说是那里又宽敞还不怕下雨,然而另一个代表只觉得就算下雨也是连绵的小雨,何况这么大规模阵势的民众,还有拉条幅的,抬担架的,抬老人抱孩子的,更有推车和那抬棺材的,再临时折腾过去不仅太麻烦,而且改来改去的就像说话没准信,也不太好,况且小广场上的各路参会的匿界民众并非和谐一心,大多却是互相看不上的互相糟践诋毁,最开始还只是互相拆台的说着风凉话,就有说急眼骂街的,看架势都要动起手来,如此一群乌合之众,下雨或许能冷静些。 匿界因为上坟祭祀烧纸钱的旧风俗,已经引发过多次的山间林火,烧死的分界树花很大功夫补种回来,能将那一片区域恢复的情况,这还算是好的,糟糕一点的,不仅仅整片区域就那么白白失去了,就在山火燃烧的过程中,又牵涉到被波及民众的救援和参与救援的金瓯卫士的伤亡生死,还不算损失掉的房子家具那些身外之物,虽然匿界提倡文明祭扫花草祭扫多年,但祖祖辈辈这样传下来的,你提倡你的政策,我还是烧我的纸钱,你明着不让烧,我就偷着烧,反正我烧个纸你能把我怎么招,毕竟如果抓到烧纸肯定还没有发展到引发山火的程度,金瓯卫士也只能是劝诫几句,而真到了引发山火的地步那都是因为没抓到烧纸,火着起来才发现的,况且这几年来不仅还有个空气污染的问题,谋求利益偷尸体配阴亲或是一个女尸配给多家做阴亲引发纠纷的事时有发生,司卫监大监守云都苍岩想着从殡葬的风俗根本上杜绝这一情况,所以联合了司户监司天监一起决心彻彻底底的推行丧葬改革的政策,其中包含遗体捐赠的补贴,遗体免费接送火化并赠送骨灰坛,或是骨灰撒入大海江河山林,或是骨灰埋在地下种棵树在上面,总之就是不装棺材不起坟头,而且考虑到棺材的反向作用,所以同时也禁止棺材的售卖与制作,然而如此政策决议不待施行,刚刚宣传下去,各路流言就起来了,尤其天柱山一带,睡着棺材死是很多老人梦寐以求的事,为了赶在政策施行之前睡着棺材进祖坟,就有喝农药的,上吊的,跳井的,扎水缸的,甚至成了风,一时间死了十几个,只是没有统计过数量,匿界自称知名学者的武功攀和舟山竹筠为此各自都带了学生研究团来调查,只是武功攀怕闹太大了不好收拾,只是说死了四五个,而舟山竹筠却担心说的少了没有社会影响力,就说自杀的老人全都算起来有四五十个,便也是因为这项调查,他俩可以动员到自杀老人的亲属跟有类似想法的村民们参加问责会,石门云亭这才请了他俩来起草问责书,好在他俩刚见面的时候彼此因为互相仰慕,相处还算谦恭融洽,只是经过了草稿《劾司卫监大监守云都苍岩十罪疏》和修改稿《问司卫监大监守云都苍岩五罪责》的拟定之后,他俩却因为问责会上谁来宣读这份问责书争执到互相揭起短来,武功攀说自己年长,且自己男性声音浑厚有力,而舟山竹筠的嗓子有点破锣,问责书自己宣读最合适不过,舟山竹筠却说武功攀不要脸,勾引自己学生研究团里的女学生,且自己手里有武功攀亲笔写给女学生不怀好意的小纸条作为证据,如此言行崩坏,根本不配问责大监守云都苍岩的过失,石门云亭本就因为另有打算,已经决定了高桥盛源作为问责书的宣读者,而且考虑到他俩带领的研究团里的学生们也可以联络动员到自杀老人相关的村民,尽管他俩已经没有什么用处,石门云亭却不习惯过河拆桥,只将他俩晾起来的不搭理了,武功攀和舟山竹筠因为石门云亭许诺会考虑将他俩的文章选编进匿界书院的选修读本中去,所以仍旧还是讨好的卖力组织联络其他力量参与到问责会中来,也正是如此,武功攀将之前黄金林诈骗案的受害团也给拉了来,并且用整匹的白布绑在粗竹竿子上,亲手在白布上用浓墨写上大字标语“黄金林骗局谁为我做主?还我血汗钱!” 武功攀带着研究团的几个学生拼了两张桌子摆了个小书摊,也拉了条用料制作看起来就高等“传统文化发扬与守护”的条幅,名义上说是为了抓捕青渊矶浩筹款义卖,其目的不过是为了自我宣传提高知名度而已,而且考虑现场更多的村民手里似乎没有什么钱,武功攀便只说是量力而行尽心就好,因此也不分高低贵贱,只要给钱就卖,便是如此,起先还有给一个银贝的,后来就全都是两个小贝一个小贝,抬来的两大箱子数十本书很快就被抢购一空,其中便有一个抱孩子的农妇,似乎很急,只很小心的给了一个小贝,便拿了两本书去,武功攀看那农妇的样子只觉得很揪心,想必那个小贝必是农妇辛苦劳动的血汗钱,武功攀拿在手里不值当,于是就带着研究团的学生们循着踪迹找过去,正拿“农妇境遇不好却仍旧不忘读书,这样的精神值得学习”等语教育学生,却正见在那背风的角落里,农妇正撕了书页给两个方便的孩子擦屁股,武功攀气的回到书摊来,又赶上最开始各花一个银贝的两个中年男子来退书,武功攀想了解一下他们对自己书的意见和建议,所以拿出两张读众调查表给两个中年男子填,两个男子都是做吕仙膏药保健品生意的,因为退货的时候用惯了胡搅蛮缠的伎俩,就以为武功攀不想退才拿调查表搪塞,于是冷嘲热讽起来。 |
武功攀的一个男学生将调查表和墨水笔递了过来,身后背着灰布包袱的中年男子却并不接过去,将扔在书摊桌子上想要退钱的书又拿了起来翻开书皮,效仿人类在封皮内侧折页上的作者简介,最上面刻板印刷着武功攀的人头像,紧跟着满篇的折页上全是作者介绍,背着灰布包袱的中年男子梗梗着三角脑袋,抑扬顿挫的念诵道:“武功攀,字上进,号忘先生,又号不平道人,又号鸣冤居士,作家,知名学者,文化研究者,知名撰稿人,大成书院客座教授,传统文化传承委员会研究员,民众思想觉悟解放者先驱,主要代表作有《一声吼》《儿时的记忆,武功山》《啊!武功山,我美丽的故乡》《从繁体字到简体字,是文化的倒退》《从姜水姬水说姜姬姓氏起源》《从姜姬两姓说两字姓氏简化为一字是历史的必然》《从环境保护和节约用纸的角度再谈姓氏简化的必要性》《从人类正史谈慈禧女强人的光辉与伟大》《骂街必称禧**是对历史的侮辱》《从慈禧女强人说一个寡妇的不易和坚强》《曹阿蛮,从乞丐到养子再到英雄的蜕变》《从乾隆皇帝的历瓜歪号谈民众的愚昧思想》《寡妇论》《为禧**喊冤》《曹蛮子的不平》《乾隆皇自称十全老人可真不是盖的》《夜壶的前世今生,从虎子到马子的转变》《尿盆文化》《歧视女性何时休》《从老爸老妈的“老”字称谓说儿女的不孝顺》等等,现已收入《路不平草堂文集》《鸣冤堂文集》《明远堂文集》《三山二水集》《忘先生集》《思乡集》等著作集,畅销匿界海内外……”最后一句拉着长声。 另一个肩膀前后挎着褡裢的中年男子,却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那种四方大脸,也梗梗着脑袋,接着话茬儿道:“诶,我说这个,你不是老要闹着姓氏简化吗?那你不应该姓武功,你应该姓武啊,那这书页上的简介就应该写武攀啊,怎么还写武功攀呢,合着改姓忘祖宗的事你自己不弄,都是糊弄着别人去干,还有这个什么寡妇论,慈禧寡妇,是不是你就好寡妇这一口?”中年男子又看了一眼书摊上“传统文化发扬与守护”的条幅,接着说道:“你这样的文化流氓,你别满嘴胡说八道就是对文化最大的保护了!” “你怎可如此这般的羞辱我?”武功攀因为褡裢男子四方大脸的富贵相原本很有好感,如今听了这话,气急眼的将书一把抢回来,将之前的银贝还了回去,本来还要回骂两句,只是想到这样的场合不好爆粗口,又见舟山竹筠也带着研究团的几个学生一起凑过来,看那样子就知道对方来者不善,因此就很不顺的从鼻子里十分厌恶的“哼”出一口气来。武功攀嘴里所谓的这个羞辱,还真的不是在乎对方说他这个姓,只是按照称呼对方表字不唤名的古制传统,攀是他的名,只有父母长辈才可以直呼,其余都得称呼他的字,也就是说,你叫他武上进可以,你叫他武攀他不乐意。 武功攀的那个男学生将调查表和墨水笔收回来,先是看了武功攀一眼喊了一声“教授!”,又转回去对那两个退书的中年男子,涨红了一张俊逸的小圆脸,气鼓鼓的却又无计可施的说道:“你们这样,真的很不好!” 舟山竹筠听说了武功攀的书被农妇撕了书页给孩子擦屁股的事,便故意过来找茬儿,学着人类的东北话,半开玩笑的说道:“教授啊,你可别满哪乱走了,赶紧在家写文集二吧,村头厕所可没纸了!” 武功攀忍住一口气,把嘴一撇,娇滴滴的学着舟山竹筠的破锣嗓子道:“哎呀,小杨树啊,我喝多了,你也不搭理老师,我给你们带回来很多肉,你有肉吃了,我的胃有些难受,我把心掏出来给你们,可是你们为什么就不懂呢,老师想不通呢,我穿职业装和黑色球鞋搭配吗?……”武功攀如此说完,又将嘴一撇,很难听的说道:“不要脸,一把年纪了,年轻的时候就长的恶心,还职业装和球球鞋搭不搭,恶不恶心啊,看你长这样我就想吐!” 舟山竹筠听到这些都是自己私底下与男学生的话,尽管已经恼羞成怒,却只狠狠攥住拳头,也以武功攀对学生说的话来回敬道:“儿子,去茶餐厅给我买份手撕包菜,儿子,明天叫我起床,儿子,我眼镜找不到了,儿子,坦坦荡荡的说出那六个字”舟山竹筠说到这里,甩一个眼神给到自己研究团的一个男学生。 那男学生立时会意,高声喊道:“爸我永远爱你!” 武功攀听到这一句的时候,彻底急了眼,伸手照着舟山竹筠就是一嘴巴,把那娘儿们的眼镜都给打掉了,舟山竹筠因此抓过来,两个研究团的学生有拉架的,也有跟着上手的,立时滚做了一团,周围早有严阵以待的卫士赶紧过来把他们拉开,因为之前召开了问责会现场维持秩序的会议,考虑到阴谋者暗地鼓动扇风激火导致的斗殴,如果抓捕羁押或者就地管制,倘若当事者反水喊冤便会很容易给问责会落下个现成的把柄,因此只是将他俩分隔开,既不劝也不严词警告,只不许他们再互相接近,也派了个卫士就近盯着点,防备他们再打起来。 《楢山节考》 |
第五十二章 问责会苍鹰遭责难 两个做吕仙膏药保健品生意的中年男子看武功攀和舟山竹筠两伙血拼互殴刚起劲,就被赶来拉架的金瓯卫士给扫了兴,肩膀背褡裢的中年男子知道后面也没啥戏了,便摇摇头的走开去,他早看准了那帮反对官道上晒玉米粮食和丧葬改革而来的村民们,过往的经验也证明这些村民们确实相对更好骗些,因此撇下三角脑袋的男子,独自的踅摸着凑到一个坐着粗笨木头小车围着小棉褥子的瘦弱老妇近前,他先是掏出烟卷照着粗笨木头小车周围临近的男女老少都让了一遍,原也没想那瘦弱老妇抽烟的,虽然没有让,然而那老妇却伸手过来要,并且连着要了两根去,卖吕仙膏药的中年男子便很恭敬的划着人类火柴给老妇点烟,老妇旁边一个花白头发看起来还很硬朗的中老年男子似乎不愿意老妇抽烟,只是因为生人在场,便也不好阻挡,老妇旁边另有一个青壮年的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人类制作的打火机来,打着火让与卖吕仙膏药的中年男子点烟,卖吕仙膏药的中年男子谦让着,受了青壮年男子的打火机点着烟,又另外划着火柴去让老妇旁边花白头发看起来还算硬朗的中老年男子,便是如此一阵寒暄谦让的点着烟抽上之后,打火机青壮年又挪着屁股让出一块地方来,背褡裢卖吕仙膏药的中年男子客气着坐下来,似乎和熟人说话一样的口气,胡编些抱怨的话只为了更加套近乎,试探性的说道:“我刚寻思在那帮教书先生旁边歇歇腿啊,谁知道人家嫌咱脏,也真是没法说了,让那青渊矶浩烧成那样,看着挺惨的!” “都活该,一个个的,不好好的教书,邪心思光想着挣钱,还能指望什么好下场!”拿打火机的青壮年男子很解气的说着,他因为让那打火机给烫着过一回,自此每每用完,便总也防备着,除非用手摸着确实凉透了,才会放回怀里去。 粗笨木车上的老妇吸完一口烟,就紧着嘬第二口,如同饥饿了许久终于有东西吃一样。 老妇旁边那个花白头发看起来还很硬朗的中老年男子因为不清楚背褡裢中年男子的来路,所以一声不吭的抽着烟听着,别看他的样子老实巴交其貌不扬,却是走南闯北混过的,粗笨的木头小车上的老妇是他的母亲,旁边是他本家两个还都没有出五服的兄弟,打火机的青壮年和家族里的几个小辈都是来帮着抬棺材的。 背褡裢卖吕仙膏药的中年男子,本来就是想表达不满,一听了打火机青壮年的话对路,便顺着说下去,道:“书院的教书先生们,也真没法说,以前都挨家做家访,现在不了,学着人类开家长会,话里话外让孩子们上他们指给你的那个补习班,谁不明白这里头的事儿啊,不就勾着分钱吗?” “还真别说,上了补习班,考试成绩立马就上去!为什么呀?”粗笨木车上老妇另一边一个头发不那么花白手里拿着藜杖的中老年男子话说了一半,只是顿一顿,却被粗笨木头小车上的老妇接过话去。 “钱哪有白花的,就下河沿铜锁儿家那个小光,花多少钱啊学的那个什么道,一上手比赛就拿了个头一名!”老妇紧着说完话,又将嘴边上的烟放回嘴里吸一口。 “您又知道,您又知道,那小光学的那个是练武术义勇道,跟他们说的补习班不是一个事!”旁边那个花白头发看起来还很硬朗的中老年男子对老妇抱怨的解释道:“他们说的是书院先生和外面补习班的先生勾着分钱,把考试题泄露给补习班的先生当作业!” 粗笨木头车上的老妇也不听儿子解释的话,仍旧一门心思的抽着烟,单因为儿子的语气说了句:“那我不知道,不知道!” “看来整个匿界都一样,桑都城里也就是补习班的钱更贵点,也真没法弄了,就是这么一个**的金钱社会,无利不起早,咱也就玩命的多挣点钱给家里,别亏了自家娘儿们孩子就行了!”背褡裢卖吕仙膏药的男子,抽着烟说着话正想要按套路拿膏药出来,这时候又看见不远处自己的妹妹穿着光鲜亮丽外衣,正拿着两盒中药发酵延寿方给拿着铁锹耙子的中年夫妇眉开眼笑的介绍着,似乎是骗成功的样子,就想着等会儿这边完了事,过去那边也跟着骗一把。 打火机青壮年的弟弟谈了两月的对象前几天刚吹了,他们全家面对村里的风言风语说三道四就觉得很寒惨,所以想着赶紧再说个对象气一气女方家挽回面子,因此打火机青壮年一般三言两语聊着投契点的,都要问一问对方有没有认识的适龄女孩,而且估摸着背褡裢中年男子家里如果有女儿,年龄就应该差不多合适,抽一口烟后,问道:“大哥家里几个孩子?” “咳咳咳……!”粗笨木车上的老妇一口连一口的嘬完一支烟,就着剩的一点燃着的烟头,将第二根烟放在嘴里猛嘬着引燃,又狠狠的吸了一大口,才将旧的烟头扔下地来,便是这一口吸的太狠呛到了,老妇剧烈的咳嗽起来,是那种将要把整个肺都要咳出来的那种剧烈,这也正是老妇所期待的。 老妇旁边花白头发看起来还很硬朗的中老年男子很心疼的拍两拍老妇的后背,待老妇扬手示意,他便也立时住了手。 “哎呀,哎呀,这个舒服,这个舒服啊!”老妇止了咳,嗓子里上来两口痰吐在地下,说着话,享受着此刻脑袋晕晕乎乎的感觉,仍旧将手里的烟卷放在嘴里,一口接一口的吸着。 背褡裢卖吕仙膏药的中年男子开始被老妇如此剧烈的咳嗽给吓住了,只怕老妇突然死了牵扯上自己,听了老妇说舒服,才放下心来,很关切的问道:“大妈这身子骨还硬朗吧!” “就是咳嗽,还好抽这一口烟,大夫说别抽烟就好了!”老妇另一边头发不那么花白手里拿着藜杖的中老年男子无奈且没办法的说道,他并不会抽烟,只是平时无论谁让烟,他觉得对方是尊重自己,怕不接驳了对方面子,而且抽起烟来也会很好的融入气氛,因此才才抽了起来,却也只是并不吸下肺里去那种,只吸在嘴里就吐出来。 老妇就着吐烟的片刻说一句,道:“不让我抽烟,还不如让我死了呢!” “大妈,您要这么说,咱娘俩可真是投缘,我妈也这样说,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为什么不开心的好好活着呢,再说了,活一天他就多乐呵一天,喜欢什么就干什么,喜欢玩什么就玩什么,谁没个死啊,总都不至于最后的时候屈的慌,不像那些个不抽烟不喝酒不玩牌的那帮子,这个对身体不好不能吃,那个对身体不好也不吃,还要什么清心寡欲,连欲望都没有了,就是活一万年,又有什么意思啊?”背褡裢卖膏药的中年男子虽是随口说着讨好老妇的话,但他不仅心里确实这样想,就是他的母亲活着的时候也确实就是这样活着,尽管后来消渴症病的不轻,仍旧毫无节制的吃喝,最终瘫在床上起不来了,他们几兄妹忙着挣钱,姑爷儿媳妇更不愿意照顾,如此个把月,老太太瘦的皮包骨头耗死了,只是背褡裢中年男子如此说,想起自己母亲来仍不免有些无奈惋惜与伤感,却也仅仅只是无奈惋惜与伤感而已。 “大哥是做什么生意的?”打火机青壮年套着近乎,虽然背褡裢中年男子穿着外衣,从素衣上看不大出来,但从气味上应该可有确定是同类,便更紧问道:“家里可有适龄女孩还没成亲的吗?” 背褡裢卖吕仙膏药的中年男子终于等到了自己最想被问的话题,而且听出来对方好像是要说对象的意思,心里又多了一分把握,说道:“我是卖健康的,家里一个闺女三小子,大闺女要是不上学,也该说婆家了,可她和老二老三都上着学了,回回书院里考试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背褡裢中年男子不仅因为自己儿女双全且四个子女而自豪,更因为大闺女学习优秀而骄傲,虽然老二和老三学习很一般,然而背褡裢中年男子这样一吹嘘,就仿佛老二老三的学习真就数一数二了,况且谎话说久了,连他自己都当真了,立时感觉自己高出一等而飘飘然起来,虽然手里的烟还能再吸两大口,却摁灭在了地上。 老妇另一边头发不那么花白手里拿着藜杖的中老年男子果然就很奇怪的追问:“卖健康的?” 老妇旁边花白头发看起来还很硬朗的中老年男子一听背褡裢男子的话就已经清楚了对方的来意,但又怕是自己听错了误会他,且因为自己高学历的女儿坎坷悲伤的婚姻命运,仍旧将话题往谈对象上带,道:“要我说,姑娘家,知道的多了能耐大了,胡思乱想也多了,以后结婚生孩子,总是很不风顺!” “我早就不想让她上了,学习再好有什么用,将来不还是得出嫁生孩子吗?”背褡裢卖吕仙膏药的中年男子顺着他的意思很违心的随口应付一句,继续按套路介绍他的吕仙膏药,道:“其实我和她妈,就愿意让他们几个都跟着她姥爷舅舅学医术,我媳妇娘家祖上世代行医,他就一个舅舅,没儿没女的,就我家大小子,现在就下学跟着他舅舅学医术去了,我岳父老泰山有个祖传的膏药秘方,那可是传了多少辈传下来的宝贝,到了咱们这里可不能让他断了根啊,……” 老妇旁边花白头发看起来还很硬朗的中老年男子,只怕尤其是自己的母亲再听下去入了心,仗着本家的兄弟和几个侄子小辈都在,也不怕什么,也算给对方留面子的说教道:“虫草灵芝野山参石斛红花三七粉,都是干这个的,咱们就说道说道,这一类东西因为稀少贵,有炒作的价值,尽管没什么功效,但如果货源地道,还能起个心理安慰的作用,只能说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不至于算骗钱,只是有些丧良心的,卖点什么膏药就说祖传秘方,到处的招摇撞骗,我们这里没有你的生意,你就赶紧找下家!” 背褡裢中年男子早也身经百战,听他这样说自己,满不在乎的笑笑,道:“您看您这话说的,要不那帮子教书先生们嫌弃我,我都不过来,就觉得咱们同类凑您这待会儿,赶上您这是混社会被骗怕了,听见说的膏药就全以为是骗钱,要不是这个兄弟问我干什么的,我都不说这些!” 打火机青壮年因为惦记着给弟弟说媳妇,只觉得卖膏药与说亲根本就是不挨着的两码事,本想着说句话缓和下,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快得了吧,都是干这个的,别装了,你心里憋的什么主意我都门清,褡裢里装着膏药呢吧,骗一股子算一股子!”老妇旁边花白头发看起来还很硬朗的中老年男子越说越生气,以至于呵斥道:“赶紧滚蛋,我们这不招这个!” |
“您长我几岁,我敬重您,可是您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什么叫骗啊!”背褡裢的中年男子说话站起身,只为了和粗笨木车上的老妇搭话,又掏出烟来,先是拿一根自己叼在嘴里,而后又拿两根烟并从褡裢里拿两贴膏药一起递给粗笨木车上的老妇,道:“大妈,我从小连个瞎话都不说,更别说我骗钱,干不出那样的恶心事儿,我确实是个卖膏药的,但我凭着真材实料卖药治病的真本事挣钱,这没什么好丢人不敢说的,这位老大哥怕我骗您钱,可咱娘俩有缘分,看到您我就能想起我妈来,冲这个我白送您两贴,不要钱啊,纯白送您,……” “曹蛮子揍的玩意儿,赶紧滚,有多远滚多远,曹蛮子……”老妇旁边花白头发看起来还很硬朗的中老年男子看他拿膏药给自己母亲,就将手里抽剩的烟头扔向他,骂着脏话去抢自己母亲手里的膏药,想着也给扔回去。 老妇本就对背褡裢的中年男子感觉不错,因他又给自己两根烟就更加印象好,也觉得是自己儿子怕花钱才这么大火气,看自己儿子又伸手过来抢,既怕抓断了到手的烟卷,也不愿意被他扔掉了膏药,于是将那烟卷一边一根的加在耳朵上,喝止道:“二松啊,你骂这么难听的话是冲着谁啊,这是干嘛啊,这么不依不饶的,你不就怕给我花钱吗?就你认为行的东西就行,他好心白送我不要钱都不行了,你怎么这样呢?” “您不知道这里头的事!” 老妇旁边花白头发看起来还很硬朗的中老年男子很为难的向母亲解释着,确实也觉得自己一时冲动的样子太失态,因此缓和着大口喘着气。 “这玩意送个膏药里头能有什么事?”老妇另一边头发不那么花白手里拿着藜杖的中老年男子满不在乎的说着,只觉得看起来还很硬朗的中老年男子这样骂街是小题大做。 “大妈,我是实实在在的看您像我自己的亲妈,都想认您当干妈,冲这个我不跟他计较,不说了啊,不说啦,我就盼着您用不上我这膏药,再就是祝您能身体康健寿与天齐,我赶紧告辞,我可不再这找骂了,哎呀,真是犯不上的……”背褡裢的中年男子欲擒故纵,嘴上说着这样的话作势要走,却因为老妇旁边看起来还很硬朗的中老男子扔过来的烟头在衣服上留下一个黑点,开始以为是烟灰,又似乎是烫了,因此扑拉着衣服磨蹭着,并没有就此离开。 “你不是走吗,怎么不走了?赶紧的!”老妇旁边看起来还很硬朗的中老年男子拿话撵他走。 “你把我的衣服都烫坏了!”背褡裢中年男子用手指甲尅着衣服上的黑点,看着好像也没事儿,而且本来也不愿意太矫情以显示自己的豪气,因此就放狠话一样的说道:“要不是看大妈的面子上,我就跟你没完!”转而又对粗笨木车上的老妇说道:“大妈,我再嘱咐您两句,我这个膏药是有病治病没病强身的药,通过皮肤渗透皮肤吃药的特性,甭管您是哪里有点不舒坦,贴上都有效果,不敢说包治百病吧,也是有病治病没病强身,您要是现在哪里有点不得劲,……” “用不着,赶紧……”老妇旁边看起来还很硬朗的中老年男子刚一开口,话头就被老妇打断。 老妇闻着那膏药一股子发窜的清香味,也因为自己时常腰疼,觉得反正也是白给,就想着是不是可以再要两贴,只要用着管用,哪怕花钱买都行,又因为自己儿子刚才的骂街,给背褡裢的中年男子挽回些面子,所以将斥责自己儿子一句:“你给我一边子去,这是我的事,你甭管!”老妇转而又安慰那背褡裢的中年男子,并摸着自己有些劳损的整个后腰比划着,连解释带询问的说:“他是以前做买卖被骗怕了,过日子又细,你也别上心,大妈这个腰老疼,这后面一大片都疼,你就给这两贴能够贴吗?” “哎呀!得了,大妈,我再给您四贴,就把您从脖颈子到腰都给他贴上药,把这一整条督脉都给打通了,您就先体验一下什么叫立竿见影药到病除,我就在旁边待着也不远处去,只要别再说我是骗子就行,临回去的时候您要觉得好就再找我要,或者中午就别走了上我家吃饭去,您要行动不方便,我就让我媳妇给送来!”背褡裢的中年男子先是表现出为难的顿一顿,然后一咬牙一跺脚,很心疼却又很豪爽的从褡裢里拿出膏药来,说着话就撕开膏药的贴膜。 “这可怎么说的,饭就别吃了,要你这膏药大妈都不好意思!”老妇同样表现出心疼,将后背上的素衣收起来,露出瘦骨嶙峋的脊背,并将手里的两贴膏药等待着给那背褡裢的中年男子,让他给自己贴上。 “大妈您家是哪里的啊?”背褡裢的中年男子因为那膏药仿效了人类的贴膜粘胶,嘴上问的话的同时,手法娴熟只一撕一贴的片刻间,六贴膏药就顺着老妇的脊椎骨下来并后腰左右各一贴的都贴上了。 “我家是天柱山东盛峰安庆村的,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带着老婆孩子过来玩几天!”老妇回答着,又将后脊背的那块素衣展开,恢复了坐姿。 老妇旁边看起来还很硬朗的中老年男子听这话的意思,猜测着后面就有可能干儿子认干妈的劲头儿,只是眼下似乎自己越挡,母亲就越拧着来,想着母亲手里只有十几个小贝的零钱,也就够买包便宜烟,就算全被骗去也不要紧,虽也有些不情愿,却也无计可施的没话说。 “行啊,大妈,我有空准去拜访您!”背褡裢的中年男子说着,又看了一眼老妇旁边还很硬朗的中老年男子,便又说道:“那大妈我先去那边,您要有事就叫我!” 老妇很热情的说着:“那你就去转一圈,过会儿再回来,有大妈在,都不碍着!” 背褡裢男子客套着从老妇那里转出来,走去自己穿着光鲜亮丽外衣的妹妹跟前,兄妹俩说了下各自所了解到的情况以及销售时候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项,然而那妹妹这两天因为家里孩子生病似乎有些着急,只说什么人类有电视和电话,只在电视上白话一阵,公布电话说限制名额,然后那上当者就会大批大批乌央乌央的打电话进来买东西,等等过些日子,再换个概念和名字,请个貌似忠厚的老头或者老太太角色扮演,只说是什么名老中医或者教授什么的,如此骗一通就会挣的盆满钵满,背褡裢的男子虽也向往,却也没办法,大概问了一下刚才那对拿铁锹耙子中年夫妇的情况,然后便凑了过去。 老妇旁边看起来还很硬朗的中老年男子看着背褡裢的中年男子如此离开,也有些怀疑自己看走了眼,想着既然自己的母亲已经入了心,而且膏药暂时不要钱,甚至有可能会将自己的母亲发展为背褡裢中年男子的下线或是宣传者,想来只要自己的母亲高兴,自己也就跟着多陪一下就是了,此时又想起来母亲手里不过十几个小贝的零钱,也不值当的骗,如此竟也安心下来了。 有个卖瓜的老头儿,看着老实巴交的,却被一个中年妇女揪住了脖领子,原来是昨天傍晚那中年妇女买了老头儿的几个蜜瓜,老头当初只说是自家种的熟透了,便宜卖完就赶紧回家了,那中年妇女既觉便宜,也是看着老头儿晚间卖瓜觉得可怜,便由着老头往布袋子里装了很多,然而中年妇女回到家洗蜜瓜的时候才知道全是烂瓜,纵然不烂的地方也已经发苦不能吃了,中年妇女气了半天,只能是自认倒霉的将瓜扔掉了,然而此时在这里遇见那卖瓜老头儿,气愤的理论起来,那老头儿看着老实巴交,实际上说话特别损,因此激发了中年妇女暴脾气的战斗力扭打起来,金瓯卫士也赶紧上前拉开了。 独善居挂出来的条幅,尤其因为“丧天良被火烧纯粹活该”一条,因为争议招致了不满,所以就有找茬儿的,有往粥里放头发的,也有放石头子或者小飞虫的,独善居的做法便是一律免单,毕竟今天的生意火爆到排长队等位子的程度,生意多一单少一单也无所谓,况且坏心眼的毕竟少数,旁边又有那么多的金瓯卫士谅他们也不敢闹事,当然大多民众也还都是居心良正的,但又因为考虑到毕竟入秋天凉,独善居在广场的水潭边上烧了个茶炉供应热水,更有热心的盛庄陈树跟他弟弟,两个老头推车送来了四大桶的热粥,不限量免费供应。 司卫监大监守云都苍岩部署了两个小队,一队负责问责会后南风茂的抓捕行动,另一小队则由眉山宿野带领,奔赴万洋山对南风家进行全面的搜查,云都苍岩又叫来了汝水青岚和霍山光不耀,让他俩在自己屋里陪着清源齐云一众,然后才与副监守乌兰木伦·胡杨从天道楼里出来,小广场上的喧闹声渐渐压了下来,又因为小广场上大多的民众都没有座位,云都苍岩便将为他准备的椅子撤开了,乌兰木伦·胡杨效仿,他俩站在小广场上的问责席上面对民众,先是礼节性的躬身行礼。 |
高桥盛源手捧书稿,念诵着《问司卫监大监守云都苍岩五过责》的问责书,相较于之前武功攀和舟山竹筠所拟定的《问司卫监大监守云都苍岩五罪责》,将所有的“罪”字改成了“过”字。高桥盛源朗声念诵道:“过其一者,青渊矶浩残暴凶谲恐怖非常,匿界民众惶惶不可终日,然其犯案至今仍未能缉拿归案,大监守云都苍岩不思勇猛尽责,不悬赏不谋策,只一张海捕文书以应之,有失责之过。过其二者,秋本收获之节,官道平整清洁,农晒菽谷于其上,虽有不妥之处,然粮食作物乃农民生计之本,一颗一粒皆来之不易,岂可扬弃于污沟,有处置不当之过,过其三者,厚葬祖先,泽被子孙,土葬风俗自古流传,然殡葬改革一刀切致使多名老者赶在政策施行前自杀明志,有直接根本之过,过其四者,黄金林善宝佳诈骗案牵涉广阔,然设立多年,其监管何在,有失察之过,过其五者,青渊矶浩仍有犯案,却以其他罪犯替罪顶缸掩盖真相转移注意,有渎职舞弊之过,此五过失点可及面根可达冠,问责于司卫监大监守云都苍岩,以限抓捕之期,以辨真相之明,还匿界民众以太平安定之世。 云都苍岩因为刚才的争执,想起圣黄桷氏之前说青渊矶浩对匿界的影响根本原因在于匿界民心不正,先是痛心疾首了一小会儿,而后又想到眼下局面完全不至于匿界大乱的地步,于是便也安心下来,此时他敏锐的眼睛扫了一圈参会民众,目光在杏坛台掌台师门石门云亭和南风茂身上停了一停,才又转向别处,解释道:“青渊矶浩并非一般意义上的暴徒,因为觉悟很高法力超强,所以一时没能抓捕归案,之所以不悬赏,也是考虑到悬赏之后,担心那些为了赏金而参与进来的抓捕势力会造成不必要的死伤,只不过目前也真的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希望大家管住自己的嘴,守好自己的心,或许你可以不做好事,但只要不做坏事,不做任何违背良心道义之事,就完全就可以高枕无忧!至于晒粮食……” “请问大监守大人,什么叫或许可以不做好事,但只要不做坏事,不做任何违背良心道义之事?听您的意思,好像说,这些被青渊矶浩烧了手和嘴的,全都是做了违背良心道义的坏事才活该被烧的呗!”是商业联合会先前那个提议改去末日神殿的代表打断了云都苍岩的话,他也大致了解一点这些家伙被烧了手和嘴的原因和经过,如此这样问,只想让云都苍岩说的更深入点,毕竟这个点才是召开问责会的主要目的。 云都苍岩想了想,却也没有正面回应,只是指了指对面独善居,解释道:“就照着那个条幅来,货真价实开买卖不可欺心,真材实料做生意无愧天地!就照着那个,实实在在本本分分的来,青渊矶浩他就不足惧,之前的咱就不说了,从今天往后,从这一刻开始本分厚道的做生意,青渊矶浩绝不会就此下手!” 石门云亭授意高桥盛源将武功攀和舟山竹筠所拟定的《问司卫监大监守云都苍岩五罪责》里所有的“罪”字改成了“过”字,是不想得罪云都苍岩太狠,此刻因为商业联合会的代表针对性的提问而云都苍岩答非所问的解释,就想着自己都要下台了,也没必要太顾及,因此煽动民众情绪的说道:“照着大监守大人的意思,青渊矶浩还是个惩恶扬善的正义英雄了?” “我从来没有说他是惩恶扬善的正义英雄,青渊矶浩动用恐怖手段固然罪大恶极,但这些被青渊矶浩用火烧了的家伙,要是自身没有毛病,能让青渊矶浩给烧了吗?凡是陷入大的纠纷争端中去的,两方都不能说是无辜,哪怕说是一星半点的小毛病都不至于这样的结果,就你们现场来的这些?自己寻思寻思做的那些个事儿,哪个敢说自己是冤枉的,站出来?”云都苍岩等了片刻,又继续说道:“规矩就在那里,底线也在那里,不可以逾越不知道吗?”云都苍岩本来因为不想说的太难听,所以对面独善居这条“丧天良被火烧纯粹活该”略过去没有念,然而却被石门云亭的话激起火来,面对石门云亭质问道:“石门云亭,你能要点脸吗?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儿吗?就你们杏坛台被火烧的几个先生,勾着校外的辅导班挣孩子们的补课费,有这事没有,过节日跟学生要礼物,有这事没有,借着给女学生补课的名义让她们去家里做家务打扫卫生,啊?勾着小舅子让学生们买指定的课外辅导书从中牟利,你告诉我,这几件事哪件是教书先生该干的?我说的这几件事哪件事儿是冤枉的,这样恬不知耻的下作之事,我都替你羞愧,你居然还腆着脸站在这里跟我说什么正义,跟你说话我都觉得恶心!”石门云亭说的激愤,话说出口才觉得“恶心”这个词不太恰当,又补了一句道:“我都觉得羞愧!” 此语一出,小广场上参加问责会的民众交头接耳的一片哗然。 石门云亭虽也气愤,然而心里素质够好,继续争辩道:“人类有句话,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我也承认教师队伍里有害群之马,但毕竟只是极个别的少数,总不能就此说全都不好吧,况且您说的那些罪状并非实际情况真就是那样,里面是有原因的,就好比我们那个老校长都安振高,捐出自己自己大部分的月钱,又四处募捐无偿资助贫穷学生上学,不也有质疑的声音吗?难道他也恶心?还有在大地动来临之时,……”石门云亭因此想到了自己最得意的学生现任的哲惠君东华硕谷,突然就觉得此时此景自己借着优秀先生的光辉事迹找补说事儿,是对优秀先生的一种羞辱,于是便幡然改了口,很歉意的说:“对不起,是我的失责!” 云都苍岩惊异于他的转变,也因为他的道歉息了怒气,改口道:“青渊矶浩的恐怖行为扰乱了匿界良好的社会秩序,司卫监上下一心誓要将其绳之以法依法定罪,这一点是毋庸置疑不可动摇的!” “大监守大人,刚才您说担心悬赏而参与进来的抓捕势力会造成不必要的死伤,可又说道只要老实本分就能避免青渊矶浩的攻击,而我目前所了解的情况,青渊矶浩的真正目的在于摧毁太阳印而突破契约结界的限制向人类寻仇,所以当下的上策便是找到太阳印给他,他也不闹了!”清源仲文如此说道。 在场民众听到这话,再次接头交耳的哗然起来。 “太阳印是大丹朱氏的凤凰之心,毁掉太阳印咱们这个世界也就到头儿了,青渊矶浩有这样的想法就是恐怖暴力至极,你说这样的话是想要跟他同谋吗?”云都苍岩震怒的喝问声压制住全场的阵势,狠狠瞪了清源仲文两眼,又缓一缓,意识到自己的话刚才有可能失误,就赶紧转移话题,道:“既然已经商量好了悬赏青渊矶浩,那就筹钱悬赏吧!”云都苍岩从圣黄桷氏那里查实了太阳印的事,非常担心匿界民众如果知道通过太阳印可以突破结界限制向人类寻仇,还不知道得乱成什么样,谈都不想谈这个事儿,就连抓捕青渊矶浩的话题也一并避开,于是压着底下民众的声音,大声的说道:“我说一下官道上晒玉米粮食的危害,年年都有惨案发生,可是乡亲们为了图方便图省事,全都不重视,为什么咱们官道没修起来的时候也能晒粮食,官道修起来就没处晒了呢,还有从人类那里弄那个破玻璃瓶子放边上不让过车的,非得等着打起来或是哪个孩子在上面推车摔断了胳膊腿,更严重些,死个三个两个的,那样咱们才会重视吗?个别卫队粗暴执法是我们的问题,可是乡亲们啊,规矩就在那里,为了大家共同的良好环境,为了我们自己的亲人,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清源仲文听出了云都苍岩的话里遮掩的意思,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想到因为弟弟清源叔瑞的婚事还得需要金瓯台的协助与配合,纵然也只能算是互相协助互相配合吧,这样的场合还是什么都不要说的好,偏赶上这个时候南风茂打喷嚏,虽并不像是装的,清源仲文就很鄙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只觉得旁边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除了耍小聪明的邪招之外,不过一无是处,如此对于弟弟清源叔瑞的婚事,清源仲文又增加了几分自信。 山林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为什么要霸占它呢,人类和狸子还有那么多的动物,为什么不能和睦的相处呢?——《平成狸合战》 |
第五十三章 哲惠君节食定期限 系统提示广告贴 无法上传 |
巡诊队伍经过一个叫平顺村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一个重伤的女孩,因此揭发出她被后母虐待的事情来,当时就报告了当地的卫队,然而一调查,女童被虐由来已久,而且生父早就知道,只是怕老婆不敢管,邻居街坊们也知道,却都说劝两句就会被那后母骂一顿,更离谱的是其生母也知道,只是忙着和现任丈夫生孩子坐月子也顾不上那女童,只可惜这次那女孩被虐的伤势太重救不过来了,蓟丘素心原本想上去抽那后妈几个嘴巴的,却被兰山沃土拉了回来,平静之后却也释然了,这原本是个苦难的世界,有慈悲有暴虐,有悲欢有离合,有好的时候,也有不好的时候,蓟丘素心庆幸且享受自己当下正处于还算可以的时候,因此想起那个杀了自己两个母亲的母猴子也就不那么恨了,又觉得太平氏也挺可怜,摊上那么一个恶毒的二嫂子估计他也挺闹心的。巡诊队伍还赶上过几回司理监大理台派出的巡回法庭开的公审会,却也无非都是些子女不赡养老人或是原配小三挣汉子的事儿,然而其中的两个典型案件,一个是高龄老妇在四个儿子家轮班住,结果赶上轮换的日子,老二将母亲送出来就不管了,老三家因为去参加外甥闺女的婚礼吃酒席也没在意,甚至回来忘记了,结果老妇独抱着自己的小包袱一晚上在外面冻死了,巡回法庭庭审当日,几个儿子儿媳妇还因为老宅子的地基和临街粪坑的归属问题骂了起来,甚至将他们小时候他们的母亲,也就是死的这个老妇虐待他们奶奶的事儿挖了出来,四个儿子皆是这般,老大说母亲偏向老二,日日给老二家扫院子,老二却说自己媳妇不容易,母亲却只顾得给老三家看孩子,他家孩子从不曾抱一抱,更不曾有扫院子的事,一家的恩怨情仇如同臭裹脚布一般长久,巡诊队伍听了一阵没等判决就走了。另一个典型的案件便是原配来小三家捉奸,小三家却只有一个小男孩在家写作业,那原配逼问了那男孩半天其母的行踪,那男孩却只说不知道,那原配也是恨疯了急疯了,提着一壶刚开的开水往那小男孩嘴里灌,纵然是没把那孩子烫死,却也是高度烫伤,巡回法庭的庭审现场,原配历数小三如何勾引自己的丈夫,然而事实的真相是,小三也是被原配那丈夫给骗了,虽然后来知道他有家室却已是生米煮成了熟饭,而且更可恨的,原配丈夫那男的另有好几个姘头,其实但凡婚内出轨的事,根本的错全都在那男的身上,这道理那原配本也知道,她管不了丈夫就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了那小男孩头上,因此判了他们两口子很重的刑罚,但又考虑到他家的两个孩子,那女的轻判了不少。 中秋节当日,巡诊队伍休息了一天,尤其是晚上,热热闹闹的玩了一阵,黄云浮葵甚至看着月亮说他想念五仁馅的月饼哭了起来,虽然参加秋巡的考生们到这时候大多数都已经被了判不合格,然而那老考生都知道,实操巡诊考的是耐力和心性,什么时候被判考过了不喜不合格不悲的时候,这才有可能真正的拿到医簿,再来就是勤学多练混脸熟,今年不过明年过,明年不行后年大后年还来,如此大多数的考生仍旧跟着队伍继续学习,这其中就有一个叫栖霞芋艿的小伙子,他总是和素心套近乎,素心却对受雇于神木台随行背药的一个扭角羚很有好感,扭角羚名叫神木禄爵,家就是神木台的,他说话着急时就会变得很磕巴,这可能是他不爱说话的一个原因,闲下来的时候,他就会掏出随身带着的砂板磨凤眼菩提籽,每磨一下就念一句“南无观世音菩萨!” 蓟丘素心和兰山沃土在金茶岭跟着太平氏这一百多年耳濡目染,原本以为问诊辩证是手到擒来的事儿,真的面对病患实践起来,才发现那些理论知识全都是似是而非的感觉,问了半天的诊也确定不了病症,虽然跟他们没什么相干,可总闲着也没意思,况且大家都很忙,又时常会有长期病痛的病患者因为对症诊疗而立竿见影的效果,或感激涕零,或欣喜欢笑,对巡诊队伍表达内心无尽的感激之情,这让他俩觉得哪怕干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也会很踏实,好在药材知识还有些功底,多少再加上神木禄爵的关系,素心便干起了抓药收钱的活儿,因为熬药比较脏,素心就让沃土去干,沃土倒也不在意,傻傻的干的很起劲,沃土但凡手上没活,就会盯着素心看,虽然他很奇怪素心偶尔独自的傻笑,可每当这个时候,沃土的嘴角也会浮现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来,好像被感染了一样。不仅仅是笑容,被感染的还有磨珠子,素心想要帮着神木禄爵一起磨,而神木禄爵却另买了一块砂板送给素心,又给了她一大串凤眼菩提的原籽,让她拆掉线后自己磨,沃土也想帮忙,可素心却一心坚持要自己磨自己的,沃土仍旧傻傻的在旁边陪着,只是没有几天的功夫,素心就因为磨的手指头疼而失去了耐心,却也不过才磨好了两个珠子而已,神木禄爵见她半途而废,就将砂板和珠子全都要了回去,素心为此别扭了好几天,对神木禄爵也是阴阳怪气的,神木禄爵完全不在乎,依旧是心无旁骛的磨自己的珠子。 若水雅音一直很繁忙,因为认真干活儿的时候总是板着脸,这样内心安静所呈现出来的冷酷气质就很给他加分,况且像他这样青春正好的青年男子,只要个子别太高或太矮身形不胖不瘦且脸蛋没什么硬伤的都可以算是长的帅的,若水雅音偏又干净清纯的阳光大男孩让女孩子心动,甚至有专门装病前来表白的,还有扔下礼物就跑的,若水雅音早已习惯了,但凡有那种死缠烂打的,她就会找黄云浮葵来搭对象,黄云浮葵因为原本就对若水雅音有意思,所以就很不喜欢搭对象这种假装的事儿,如此莽山杏芳就有了献殷勤的机会,然而若水雅音又觉得莽山杏芳太黏更麻烦,好在可以把兰山沃土叫在身边,因为沃土总是傻傻笨笨的,而且经常厚脸皮的跟在素心后面,还被素心呼来喝去,雅音就很照顾他,收到了什么吃的或者某些小玩意,转手就都给了沃土,因为沃土对磨珠子感兴趣,雅音也给沃土买了磨砂板和凤眼菩提的原籽,沃土遇到不明白的事,雅音也都很细心的告诉他,类似如何通过素衣上的花纹和头饰分辨真身是什么物种的问题,以及包括历瓜和糟蛮子禧**这样的话什么意思,若水雅音也都很仔细的解释给沃土听。 云豹锦绣斑斓并不像在金茶岭一样老实的待在太平身边,他会像风一样的跑走,不大一会儿,又风一样的跑回来,然后又跑走,如此反复,像是拥有无限的力气,有时候他也会帮着搬运药材,而且带着一股侠气,他曾经有一次在结界的边缘处救回了一只小白唇鹿,为了表示感谢,小白唇鹿的父母追了两个村子送来一串一百零八颗的星月菩提念珠,亲手挂上了斑斓的脖子,又千恩万谢了好一顿才离开,神木禄爵很喜欢这串念珠,几乎到了爱不释手的程度,他说星月菩提子呈现出如此深红色的包浆以及瓷感的开片最少得要一百多年的盘捻,尤其是那颗澄黄色的顶珠,猫眼效应虽不太明显,却是一块难得的金绿宝石,异常的珍贵。神木禄爵哄着斑斓卖给他,斑斓却不搭他的茬儿,神木禄爵缠了好几天,后来也自己想通了,即便斑斓想卖,给多少钱呢?钱少了是欺负斑斓,正常价自己又确实买不起,于是放弃不再提,只是偶尔还会过来找斑斓,拿过那串珠子鉴赏一番。 秋巡队伍在一个半月之后,已经到达了甘孜康定地界,虽然匿界不像人类有那么明显的民族分类,日常的生活习俗也都受到了人类所影响,大多都是藏地的风格了,九月初八的时候,到达了一个叫十字街的小镇子,正赶上他们的集市,赶集的不多,稀稀拉拉的并不热闹,巡诊队伍没有遇到任何的拥挤就穿过了大半条街,锦绣镇节手持铃杖走在最前面,铃铃铛铛的声音响起来,镇子上的居民就知道是杏林台的巡诊来了,全都当做新闻一样奔走相传。 十字街镇被一条河给分割成了东西两个庄子,河岸上原本有个渡口,去年春天才新修了石桥,桥边上对街对门开着两家锅盔店,桥南的那家是以前渡口干渡船的,因为修了桥才改了卖锅盔,他家除了横挂在店门口上“十字街第一锅盔”的招牌,还因为对门锅盔一个小贝的价格专门又吊挂了一个牌子,用醒目的红漆在牌子上写了“两个小贝三个锅盔”的汉字,且在屋里摆了桌子,也卖些凉粉糌粑青稞酒等饮食,桥北的那家店主是一对老夫妻,老头名叫吴月咏歌,身形干瘪瘦小,他的左脚有些跛,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来,吴月老头儿的小名叫大王,所以老妇就被称做大王婆婆,他们的店小只能容纳他们老两口干活,食客的桌子摆在外面挨着墙根的草棚子底下,正是半上午的时间,只有一张桌子有个歇脚的客人,其余都空着。 吴月老头知道巡诊队伍来了显得很高兴,抛下正要买锅盔的顾客,转身打起酥油茶来,大王婆婆等锦绣镇节走近了,赶紧招呼:“医官大人们,快请坐!” 锦绣镇节走到桥边,左右端详着,看了那小石桥几眼,才走去桌子边上坐下,问道:“怎么样,您老两口今年挺好的吧?” “挺好的!挺好的!” 大王婆婆笑呵呵的说着,手脚麻利的将两个糖锅盔装进纸袋子递给客人后,抱过一摞碗来。 吴月老头打的酥油茶两个茶壶都要装满了,他拎着壶过来,说着:“我给各位大人倒上!” 锦绣镇节抢先拿了个茶碗在手里,他很恭敬的去接吴月老头倒下来的酥油茶,并没注意到桥南那家锅盔店的老板娘从八吉祥图案的门帘后面探头出来看,问吴月老头:“对门那家没再找什么麻烦吧!” “挺好的!”吴月老头说着,将茶碗摆开,挨个茶碗里倒酥油茶,看见那老板娘恶狠狠的眼睛剜了他们两眼将头缩了回去,对锦绣镇节小声的说道:“她听见了!” 锦绣镇节抬头看了一眼,虽然没看见什么,也不好继续往下说,嘬了一口茶。 “老菩萨,您别忙了,谁喝就让谁自己倒!”太平对吴月老头很恭敬,他从锦绣镇节那里听说了吴月老两口攒钱修桥的义举。 “是的,是的,大人们自己随喝随倒吧!”吴月老头已经倒了三碗茶,听太平这样说,又看旁边聚拢的乡亲们似乎是问诊的意思,就没有再倒,回身又搬了两条条凳来,估摸着也都有地方坐了,说了句“我就在旁边,有事儿吩咐声就行了!”然后回炉子旁边烙锅盔去了。 巡诊队伍就借了这样的一个地方,打开诊箱开始行医问诊,因为是集市,凑热闹的很多,却没有几个正经的病患,而且大都是虚证,略微开点对症的药,嘱咐一些“必须戒烟最好不喝酒和少吃肉适量运动”等注意事项。 如果要在正确和善良中选择,请选择善良!——《奇迹男孩》 |
第五十五章 十字街恶妇泼泔水 临近中午,有的摊子已经开始收了的时候,一个脸上带着木头面具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男子身上穿着的灰色素衣,后摆边缘有一片深蓝色的眼状斑,这表示他的真身是一只灰孔雀雉,因为杏林台的巡诊队伍,中年男子停住了脚步,就着桥边一小块平坦不碍事的地方,解下身后背着的布袋,先是抽出了布袋里的竹席,单手抖开铺在地上,然后脱了鞋,盘腿坐上去,才从布袋里抽出了细长的柳木琴箱打开来,拿出瑶琴平放在双腿上,略试一试音,然后大呼一口气,很郑重的弹奏起《陌上秋色》来。 蓟丘素心被琴声吸引,跑到路边上看灰孔雀雉精的演奏,沃土和栖霞芋艿也跟在旁边,素心突然捂着嘴,生怕那灰孔雀雉精听见,对沃土和玉奈小声说:“这家伙,好像是个左撇子!” “他弹得是什么曲子?”沃土拔着脖子瞅。 “谁知道呢!”栖霞芋艿说完,又补了一句:“不过挺好听的!” “这什么玩意儿?还好听?哼!”一个花白胡子带眼镜的老头儿从素心他们三个身边经过,说着话冷笑两声。他来买锅盔正赶上了义诊,所以手里提着若水雅音给他开的一包平心丹,又走了两步到那灰孔雀雉精的跟前,很不屑的说道:“嘿,我说,难道你不知道五不弹吗?” 那灰孔雀雉精像是没听到一样,自顾着弹琴,已经到了曲子的高潮部分,正好有一个带着孩子来买锅盔的食客,顺手将口袋里的两个小贝扔进了雉精身前开着的琴箱里。 “也是,都要了饭,哪里还顾得了这些个!”老头儿很鄙夷的说着话,扭头往桥上走。 “什么是五不弹啊?”沃土问。 “应该是种技法!”栖霞芋艿信口猜测道。 走上桥的老头儿想起锅盔没买,转回身来,他听见了沃土问的五不弹,解释着:“所谓五不弹,……!” “五不弹啊,就是什么天不好不弹,宣尘闹市不弹,衣服不合适不弹,全都是些没用的娘儿们令儿!”站在素心他们三个身后的太平抢着话头说道。 “怎么还衣服不合适不弹呢,衣服不合适也没法穿啊,是说得穿什么特别的衣服吗?”女孩子爱美,素心很关心穿衣服的问题。 “就是说得阔衣带冠,焚香沐浴,哎呀,别提了,按照那样的规矩,别说弹琴了,估摸着能活下来都够呛!”太平氏的瞎眼睛看不见,只是大概判断着那老头儿的位置将目光望过去,他的话原本就是故意说给老头儿听的。 “哼,粗鲁!”那老头儿气的瞪眼睛,锅盔也不买了,又转回了身子去。 “他生气了!”沃土说。 “什么是娘儿们令儿啊!”栖霞芋艿学着太平的口气问。 蓟丘素心瞟了太平氏一样,解释道:“北边的方言,怎么说呢?就是老娘儿们聚在一起说道的一些没什么用的规矩,你一听这个‘令儿’就该知道是个非常狠毒的词儿,你应该明白吧!” “怎么还沾上狠毒了呢?”栖霞芋艿翻着眼睛,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一曲终了,那灰孔雀雉精笑着摇摇身子,很享受的样子,吴月老头倒了一碗酥油茶,走到街对面来,递给那灰孔雀雉精,说着:“来,喝碗茶,歇一歇!” 灰孔雀雉精赶紧将琴放在地上,起身接过茶碗来,抓起琴箱里的两个小贝摆在手里,说道:“这两个钱够吗?” “不要钱的!”吴月老头回答着,转身就要回自己的铺子去。 就在这时,路上驶过来一辆逍遥车,类似于人类使用的小号木头板车,车上立着一柄大伞,从伞的边缘垂下一圈白纱,隐约可见白纱后面一个身穿华服的年轻姑娘端坐在车上,那车被一匹黑驴拉着车辕,不缓不慢的驶过来。 “这怎么可以,你这也是买卖!”灰孔雀雉精说着话将手一抬,就见那两个小贝划出一个抛物线,正正落入吴月老头家摊子上半开口的钱匣子中。 “这话怎么说的,送你喝的!”吴月老头说着,转身就要回去,想要将扔进钱匣子里的两个小贝拿回来还给灰孔雀雉精。 灰孔雀雉精也确实渴了,将面具半摘下来,露出了半面烧伤疤痕的脸,就吴月老头说话的空当,已将那一碗酥油茶一饮而尽,而后便将碗递回去,说了句:“谢谢” “我看你是渴了,等我再给你倒一碗来,你也甭客气,慢慢喝!”吴月老头看见灰孔雀雉精的脸,吓了一跳,即便是接了茶碗略有迟疑,吴月老头转回身来仍旧是可以在车子前面回到自己铺子里去的,只是他不习惯抢路,就寻思着让那逍遥车先过去,他甚至看着自己地上的影子就要被黑驴踩在脚下,脑子里甚至冒出了想让影子自己跑开的奇异想法,可也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桥南锅盔店的老板娘端了半盆泔水出来,照着吴月老头儿就泼。 “禧**揍的糟蛮子玩意,哪儿都能显着你了!”桥南锅盔店的老板娘一边泼一边咬着牙骂,在她身后跟着她一对双胞胎的两个儿子,一模一样的两个很壮实的大小伙子,一个手里拿着菜刀,一个手里拿着劈柴的斧子。 当吴月老头听见骂声回头看的时候,那泔水已经结结实实的泼了过来,他只是身体出于本能的往后躲避,黑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赶紧扬起两个前蹄子将车子停住,颠的那车上姑娘从白纱中滚出半个身子来,还有那目送吴月老头回去的灰孔雀雉精,不仅被泼了一身,弄的琴箱和竹席上也都是泔水。那灰孔雀雉精赶紧将瑶琴并琴箱抄起来跳到一边去,再看那竹席上已经淌满了泔水,鞋子也灌汤一样的湿的不行了,右脚的那只鞋面上还挂着一小片黄凉粉。大王婆婆绕过车子,将被泔水泼怔了的吴月老头拉回铺子来,一边走一边择沾在吴月老头身上的杜鹃蛋皮子和煮废的茶叶根子。 “你干什么?”就听逍遥车上的姑娘嗷的一嗓子,她爬起来掀开白纱,满脸怒容的瞪着眼前这个刚刚泼了泔水的娘儿们。 “我在我自家门口倒泔水,怎么了?”桥南锅盔店的老板娘理很理直气壮的样子,又问了一句:“我家门口,我爱泼哪儿就泼哪儿!怎么了?不行吗?”然后将目光盯向锦绣镇节的位置,带着挑衅的意味,高声说道:“有能耐,把我也给抓起来啊!” “你!……”逍遥车上的姑娘小圆乎脸气的通红,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怎么招啊?”桥南锅盔店的老板娘叫嚣着将抱着的泔水盆从肚子左边换到肚子右边,泔水盆的半腰盆壁上粘着一圈黑色的油污。 “怎么招啊?”老板娘身后拿菜刀的大儿子跟着附和着。 “你叫什么名字?”逍遥车上的姑娘只恨自己师父传授的法术不能立时就把眼前的这个娘儿们弄死。 “哎呦,问了名字好咒我啊,这个我懂!”桥南锅盔店的老板娘得意洋洋的说完,抱着泔水盆扭搭扭搭就要回店里,走到门口,用手掸了掸八吉祥图案的白门帘,立时变作凶狠可憎的面孔,咬着牙说:“就不说,气死你!”说完这话,又恶狠狠的剜了锦绣镇节两眼,神气十足的撩起门帘回店里了,他那两个双胞胎儿子也跟着凶神恶煞般的照着四周扫视一遍,拿斧子那个还不忘吐一口痰,跟着回去了。 “快走吧!不要跟她一般见识!”那灰孔雀雉精对那车上的姑娘说着安慰的话,甩着琴箱里的水。 “是谁惹着她了吗,她好像是冲咱们来的?”若水雅音看出了些端倪,隔着桌子问锦绣镇节。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素心先是问那吴月老头,见吴月老头很窝囊的低着头,任凭大王婆婆拿破手巾擦他身上的脏水,又看那灰孔雀雉精,也是一脸的无辜,低头用身上的素衣擦着琴箱与瑶琴上的泔水渣,锦绣镇节阴着脸,也是生闷气,素心自言自语一样的又补了一句:“总不会平白无故的就要泼脏水吧?” 锦绣镇节的生气还有些自责,很可能是自己头会儿那句话招起来的,眼前的情况除了忍让又能怎么办呢?她又是一个娘儿们家的,总不能跟他一般见识吧,那样只会更大的激化矛盾,况且自己只是路过,吴月老两口子还得在这生活,他心里如此权衡,嘴上却不吐不快的解释着:“这里原本的一座小木桥年深日久朽塌了,村民们从这里到对岸去,枯水期那年轻力壮的勉强还能淌淌水爬爬坡,丰水期如果不花钱坐渡船,就得多绕一里多路,吴月这老两口子呢,攒了些钱,想在这把桥修起来,多少年了动不了工,就因为对门儿那牛精一家子有两条船,水浅的时候用背的水深时候用渡船,他们家指着这个营生过日子。” 桥南锅盔店的老板娘一直都躲在门帘后面听着,因为锦绣镇节的话,又带着两个儿子冲了出来,就听那娘儿们说:“我家干摆渡,他家干不了,就非得修桥砸我家饭碗,搁谁谁能干?啊?你们修桥,占了我家的宅子,冲了我家的风水,我家老爷们儿不同意,你们就买通卫士把我家老爷们儿给抓起来,老少爷们儿们,邻里乡亲们,你们给评评理,有这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吗?”那娘儿们说着说着,声音中透着满是委屈的哭腔。 即便是临近村子住着的村民也大多都知道,桥南锅盔店的这户人家不好惹,其实他家没什么背景,只是仗着撒泼无赖耍狠不要命的本事,谁家要是得罪了,他家也确实是真敢玩命,如此行径,周围邻居们素日里也都是采取礼敬有加和避而远之的策略,也都一直期盼着能有个硬茬儿好好治治这一家子,如今愿望得以实现,全都在旁边默默的看着,谁都不参言。 车上姑娘的心情因为灰孔雀雉精的安慰原本平复了一些,相比灰孔雀雉精被泔水泼的可怜模样,她也觉得自己倒也没受到什么损失,顶多也就是个运气不佳,而且即便自己要出手,也得需要那娘儿们的名字或者与之密切相关的东西,就算弄到了,暗地里施术折磨她几天,自己不能留下来亲眼见证,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为了这点事儿也确实不至于到了弄死她的地步,如此想来,车上的姑娘就想作罢了,打算整整屁股底下的坐垫离开了,可是听见锦绣镇节诉说和那娘儿们的反驳,她的怒火一下就起来了,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指了指南边的桥沿义愤填膺的说:“那桥沿都快离你那房都快一丈远了,还占了你家的地,你快别不要脸了,就你这样的悍妇还孤儿寡母呢?” |
“你快别糟蹋孤儿寡母这词儿了!”蓟丘素心气不过,也附和着。 看见自己的二儿子抬手要扔斧子,那娘儿们赶紧伸手拦着,一边使眼色一边“呜啊呜啊”的哭起来,也听不清嘴里说些什么玩意。 栖霞芋艿说:“我们村那两户村霸也是这套路,就这样耍无赖,根本没法弄!” “谁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那车上的姑娘问。 听见那车上姑娘又问名字,桥南锅盔店的老板娘更确定了那姑娘会诅咒一类的法术,她生怕在场的有谁告诉了那姑娘,大声对他的两个儿子大声嚷嚷起来:“你俩听见了吗?一直问名字,她是要诅咒我啊,你们一定要记住这小**的模样,我要是死了,记着给我报仇啊!” 车上的姑娘倒也不怕自己的意图被看破,只是问不到名字,气急败坏的也没了主意。 “你为何呼唤我?”一只大灵猫说着话,凭空出现在车上姑娘的身前。 那姑娘被吓了一跳,身体往后躲去,待回过了神来,冲那大灵猫摆摆手,说:“怎么又是你,奇怪的家伙,我才没有呼唤你呢!” “你呼唤了!”那大灵猫说。 “你一直都跟着我呢?”那姑娘这才回过味儿来,然后又说:“你能别跟着我了吗?” “因为我喜欢你!”那只大灵猫说。 “你别又说什么乌鸦写字台的话!快走开!”车上的姑娘只是觉得这个家伙很奇怪,却没觉得他有什么恶意,就又对他说:“你要真想帮忙,就去给我弄根那娘儿们的头发来!” “如你所愿!”那大灵猫说完,凭空消失了踪影。 锅盔店的老板娘害怕了,也不哭也不喊了,抓过儿子手里的菜刀防备着,就等着大灵猫出现下手去砍。 “不行啊!”那大灵猫再度凭空出现在了刚才消失的位置,说完,跃身跳上车上的伞顶,又凭空消失了身影。 “为什么不行?”那姑娘追着那大灵猫的运动方向,抬头对着伞顶问道。 “她头上有虱子!”一个面容白皙的瘦高男子毫无重量感的凭空出现在黑驴的身上。 “你能有点正经的吗?”那姑娘瞟了那黑驴上的男子一眼。 “你那法术太慢,薅头发,作偶,下咒,再等她身体出现反应,天都要黑了。”那瘦高男子说着话抬头看了一眼阴翳的天空,又四下里扫了一眼,看见了太平他们几个。 “你有快的法儿吗?”车上的姑娘问。 “你!”那瘦高男子指着桥南锅盔店的老板娘,很郑重的说道:“就是你,你要死了!” 此语一出,桥南锅盔店的老板娘先是一愣,接着就笑了起来,而且是那种上气不接下去的笑,一边笑一边说道:“你是要打算说死我吗,还是说你打算笑死我,哎呀,你可太有意思了!” 他的两个儿子和周遭的围观民众也都跟着笑,那二儿子甚至捂着肚子笑,连黄云浮葵和其他的两个考生也都跟着笑。 “现今堕**杂类,诞在贫穷**,求生不得,求死不得。虽受是苦,若直问着,亦言‘我今快乐,不异天堂’” 那瘦高男子像是背诵句子的说完,很从容的从黑驴上瞬移到太平跟前,连着躬了三下身行礼,道:“崇华默道拜见太平大人,拜见修桥的两位老菩萨,拜见各位医官大人!” 太平还礼,锦绣镇节和若水雅音也略点了点头还礼,那几个考生听他的句子感觉不一般,所以止了笑,也一起还礼,吴月老两口并不十分确信瘦高男子口中的两个老菩萨是不是说自己,却也跟着点了点头。 “啊,你,好漂亮!”自称崇华默道的瘦高男子眼睛盯着云豹锦绣斑斓感叹着。 就在这时,锅盔店的老板娘突然就觉得好像是笑岔了气,两胸间一阵痉挛,身体立时不停使唤的倒了下去,她的大儿子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她扶住,她才没有直接摔在地上,二儿子也赶紧凑上来,疾呼着:“妈啦!妈啦!” “我喜欢你身上紫桐花的香味!” 自称崇华默道的瘦高男子对素心说完这话,看素心没听见一样的将头扭向别处不理他,便转回身,对那车上的姑娘说:“这个够快吗?” “你好好治治她吧,不然你走了,那老两口子就要倒大霉了!”那车上的姑娘实实在在的看见那老板娘瘫倒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内心便很满意,她没以为瘦高男子有如此高强的法术,刮目相看的说完话,就喝一声黑驴,那黑驴拉起车朝桥上走去了。 崇华默道想说些什么,面对车子的背影,无趣的盯了片刻,然后转回身来,背着手挺拔的站在原地,如此场合,他也有些紧张,所以背着的手,左手指甲尅右手指甲。 在场的民众见此情况就乱了起来,尤其是那几个跟着一起笑的,脸都变了色,吓得赶紧跑回家去,倒也剩下几个胆大的,也都赶紧后退离得稍远一些,议论与惊呼声不绝于耳。 “怎么回事,真给说死了?” “这娘儿们她就该死,就得这么治!”说这话的咬着牙,很解恨,却也压低着声音,怕他的两个儿子听见。 “他们全家都该死!”这话说的也很低声。 “还没死呢,你看她那手还颤呢!” “这也太厉害了,说句话就能给说成这样!” “不会是心虚的吧!” “这才叫法术呢!” “我刚喊你出来你还说没东西买,不出来,这回怎样,要不出门哪能看见这个,过后听她们串老婆舌头说起来,你不得后悔?” “是呢!亏着我想买把小葱子,这是跟你出来了!” “……” 我们选择宽恕,并不代表我们已忘却了过去!——《星际特工之千星之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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