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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原创《匿界之太阳印》雷森作[第4页] |
作者:招摇曦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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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都苍岩端起茶碗将碗里的醋一口饮尽,然后起身来到窗前,这时候的天才刚亮,云都苍岩将窗户打开,侧过身子朝广场看去,因为昨日青渊矶浩放跑的两个小野猪精回到巫山半马峰的村子里纠集了不少同族的野猪精,被值夜台守兰屿蔚然带着卫士全都给抓了起来,所以傍晚开始,被抓那些野猪精的家属,连娘儿们带孩子都来了,不光拱倒了青渊矶浩显法的七叶树,百合也都一根不剩的全都拔了垫屁股,倒也全都知道这种百合根茎有毒不能吃,也有专门送饭的,一派静坐示威的阵势,其中有那么三四个老头儿,远远的在那水塘边上凑着,有个手里拿着藜杖的,从那曲里拐弯各种扭的奇特形状,云都苍岩记得他应该是半马宗族的一个辈分挺高的什么世祖,那老野猪精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很是一副乐在其中仙风道骨的样子,云都苍岩突然想起了昨日青渊矶浩说的话来——你想去吧,但凡一些蔫损坏到极点的主意,都是这种老者出的,尤其是老头儿! “当!当!当!”门口响起敲门声。 云都苍岩回过神来,转身走回办公桌的同时,应了句:“进来!” “大人,您叫我?”南港千屈推门进来,询问着走到云都苍岩的办公桌前,手里拿着几页纸和一支鹰翅骨笛。 云都苍岩抓起办公桌上的茶碗走去茶水柜,又倒了点醋在茶碗里,问道:“上好的苹果醋,你来点吗?” “不要了,上回我喝了一回,酸的我受不了!”南港千屈实话实说的摆了摆手。 “咱们这边坐!”云都苍岩招呼着走向茶水柜的另外一边,类似于会客间,挨着墙壁放了一张水曲柳木的大罗汉榻,榻上一张长方的矮桌,榻下两边都是两把椅子中间一张小方桌的陈设。云都苍岩将茶碗放上矮桌,盘腿坐在榻上。 “这是我行动报告的草稿,可能不太全,也可能就这样!”南港千屈如此说着话将手里的几页纸和骨笛交到云都苍岩手中后,坐在榻下最靠近云都苍岩的椅子上,他从副监守乌兰木伦·胡杨的嘴里知道了大监守问及行动报告的事。 “这话怎么说?”云都苍岩问完这话,将骨笛放在一边,翻着手里的那几页行动报告。 “玉泉盈尺您还记得吧?”南港千屈问。 云都苍岩的目光停留在南港千屈报告最后打帮河以及黄果树的段落上,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状似点了点头。 “他在施法抓捕的过程中,应该……”毕竟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南港千屈惊异于云都苍岩的记忆力,然而话还没说完。 云都苍岩突然抬起头来,打断道:“玉泉盈尺?” “就是那个得了凤凰羽毛,帮忙抓捕太平氏的那个蓟丘台的小伙子,长的挺精神,右边眉毛中间有条疤,……”南港千屈说到这,朝自己的眉毛比划着,顿了一顿,看云都苍岩还是没想起来的意思,又继续描述道:“他家就是蓟丘台的,因为他的袍子所以没死,他的真身是一条青色的虎斑游蛇,……” “我想起来了,就是瘦高个子,会金光术的那个吧!”云都苍岩因为真身是苍鹰,对于蛇的种类比较敏感。 “对,就是他!”南港千屈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他在施法抓捕的过程中,应该和太平氏有些交谈,我不知道其中会不会有些很重要的信息或者线索,可他一直都没回来,我也找不着!” “青蚨虫也追踪不到吗?”云都苍岩问。 “青蚨台的管事给我的青蚨虫,对应的是方圆卫队的卫队长澎湖次玉!”南港千屈的话里透着无奈,又补了一句:“我跟他们说青蚨虫不对,他们却推脱,说玉泉盈尺不是正式的在编队员,连预备考察队员也算不上,所以有差错也很正常。” “那你回头让次玉带着整个方圆卫队去青蚨台对一对,如果只是偶尔的错误,就体谅着点吧,毕竟青蚨虫的管理太过繁杂细琐!”云都苍岩说着话,低下头继续看报告。 “是!”南港千屈应声。 “这两句:‘太平氏与圣黄桷氏手掌相对,应该是用了同体之术,通过身体接触交换了信息?’”云都苍岩指着南港千屈报告读完,问道:“你确定吗?” “是的,大人!”南港千屈想了想,点头确认道:“比较确定!” 云都苍岩只是隐隐的感觉,太平氏、往昔眼、圣黄桷氏与青渊矶浩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这样的联系,极有可能会突破当前青渊矶浩难以抓捕的困境。 “‘虎兕欲出于柙,龟玉将毁椟中’我虽然不喜欢文言,不过这两句还是不错的!”云都苍岩读着报告中的句子,又自言自语的说了两句,将剩下的部分看完,并没有什么想要的信息,他将报告放在桌上,沉思片刻,想起之前的奏报还在办公桌上,而且兰屿蔚然也没有来,于是下了榻来取办公桌上的奏报,与此同时,从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尖锐明亮的鹰叫声,这叫声是苍鹰语言中的“兰屿蔚然!” “来了,来了,来了!”值夜台守兰屿蔚然几乎是在鹰叫声的同一时间推开了门,手里拿着司卫监悬赏小猴子的通告文书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他是以斑头鸺鹠的真身状态飞到门口才变化人形化身的。 “你干嘛去了?”云都苍岩问着话,将那两份奏报放在南港千屈坐着椅子旁边的小方桌上,然后回到罗汉榻上,依旧是盘腿坐上去。 “我一不小心睡着了!”兰屿蔚然将手里的通告文书递给云都苍岩。 云都苍岩展开看了一眼,又递还给兰屿蔚然,说道:“坐那吧!” 兰屿蔚然退两步,转身坐到挨着南港千屈的那个椅子上,与南港千屈彼此相视一眼。 “把这几页纸放一块看,说说你们的想法!”云都苍岩说道。 兰屿蔚然和南港千屈轮流的看了一遍奏报,然后交换着又看了一遍,谁也没有先说话。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云都苍岩催促道。 “啊……”兰屿蔚然理了理思路,说道:“或许我们可以通过这些贴小广告的找到青渊矶浩,再不然就利用小猴子设个套,只是青渊矶浩的法力太强了,我不确定最终能不能抓到他!” “千屈,你怎么想的?”云都苍岩问。 “我也觉得可以把这个红纸悬赏的小广告作为突破点!”南港千屈回答。 “到目前为止,这个红纸的小广告,只在联合上报的几个卫队负责的地片有发现,所以我怀疑这个所谓的正源会没几个人手!”云都苍岩将目光望向南港千屈,说道:“千屈,我想派你去确认一下!” “是,大人!”南港千屈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去黔贵之地的玉舍林场,找水柏卫队长贺兰箕斗,让他协助你!”云都苍岩从榻上下来站在地上,将之前的骨笛并南港千屈的报告草稿又放在一起,递给南港千屈,很正式的说道:“你和箕斗接上头之后,就开始清查,把发现红纸的村落在地图上标记清楚了,今天清算一遍,然后隔一天,再清查一遍,分别标示出来,听明白了吗?” 鹰翅骨笛起着司卫监符节令牌的作用,所以南港千屈很恭谨郑重的双手接了过来,受命道:“是,大人!” “去吧,万一发现了正源会或是青渊矶浩的踪迹,不要硬拼,注意安全!”云都苍岩嘱咐完,拍了拍南港千屈的肩膀。 “是!”南港千屈抬头看了一眼云都苍岩淡然宽慰的面容,转身出门去了。 云都苍岩目送南港千屈离去,转身坐回榻上,说道:“蔚然,……” “是,大人!”兰屿蔚然赶紧站起来,以为要接受什么命令,打断了云都苍岩的话。 云都苍岩摆手示意他坐下,继续说道:“我记得你昨天跟我说,圣黄桷氏说他们来亲友替代,最多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是这样的吗?” 兰屿蔚然被问得不太确定起来,他沉吟片刻,回答道:“我记得是这样说的,他说太平氏有个什么计划,具体的也没说!” “咱们现在已经找到了小猴子,验证了往昔眼,解除太平氏的嫌疑也能说的过去,这样的话,其实用不着两三个月!”云都苍岩的话更像是和自己说。 “是的!”兰屿蔚然并不太清楚云都苍岩想要表达什么,只得随声附和着。 “我有一种直觉,他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云都苍岩说这话的时候,直直的望着兰屿蔚然的眼睛。 “其实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只是我不知道怎么问,就是不知道怎么起头!”兰屿蔚然说道。 “咱俩一块去,就直接问,有什么算什么!”云都苍岩说着跳下了罗汉榻,略整了整身上的素衣,想起自己还没有洗脸,问道:“我脸看起来脏吗?” “挺好的,大人!”兰屿蔚然说着,拿起旁边小桌上那几页纸,说道:“那我把这个带上吧!” “恩,咱们走吧!”云都苍岩话还没说完,就听走廊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直达门口。 “大人,大人!”乌兰木伦·胡杨甚至都没有敲门,急匆匆的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页奏报。 “你总是这样的火急火燎的,什么时候能稳重些!”云都苍岩训斥着,将奏报接过来,面色也凝重起来。 “出什么事儿了吗?”兰屿蔚然问。 “抓到的小猴子,又被劫走了!”云都苍岩说着,将看完的奏报递给兰屿蔚然。 兰屿蔚然扫了一眼,将奏报递回来,说道:“应该不是青渊矶浩干的?” “就算不是他干的,肯定也和他悬赏的两千金贝有关!”云都苍岩接过奏报,转手又递给乌兰木伦·胡杨,说道:“下令蓬莱宜男,让他内部清查一下,要是追不回来,那就让他自己卸职请罪吧!” “还有,大人,杏坛台的掌台石门云亭又来了,还带着很多书院的先生,还有一帮子家属,说有些细节的线索要跟您说。”乌兰木伦·胡杨说。 “我现在没空理他,你替我挡一挡!”圣黄桷氏说。 “您是要去圣黄桷大人那儿吗?”乌兰木伦·胡杨略小心翼翼的问。 “对了,我答应带你去的!”云都苍岩想了起来。 “那要不我去招呼石门云亭吧!”兰屿蔚然主动说道。 “也好吧!你主要就是听听他说什么,要还是说那些裹脚布,你就赶紧上来,甭听他碎叨那些没用的!”云都苍岩嘱咐道。 “这个给你,那个给我!”兰屿蔚然和乌兰木伦·胡杨交换手里的文件。 “我觉得他就是让青渊矶浩给吓坏了,上咱们这来躲呢!”乌兰木伦·胡杨说。 “我也这么想的!”兰屿蔚然将手里的纸递给乌兰木伦·胡杨,边说话便打开门,往前面大厅看了一眼,然后说:“你们跟后面绕过去吧!” “知道啊,你去吧!”云都苍岩吩咐完,等兰屿蔚然走了,又回来头看了乌兰木伦·胡杨一眼,原本想嘱咐胡杨一句,却又觉得没必要太拘束,于是说:“你跟在我后面!” “是,大人!”乌兰木伦·胡杨应声。 “把门关好了,走吧!”云都苍岩说完,走出门来。 “嗯!”乌兰木伦·胡杨应声将门关好,跟着云都苍岩,顺着后面的通道上楼梯,奔二楼圣黄桷氏的房间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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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小麻雀泣泪诉往事 圣黄桷氏从墙角的书柜里找到了本白话版的《列女传》,此刻正垂腿坐在外间屋办公桌后面的禅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看着,虽然他尽力保持专注,只是太平氏所分享的记忆仍时不时突然跳出一个小片段来打断他的思维,尤其是蝙蝠王的出现,让他隐隐有些担忧,昨天若水金沙和杜林文羽回来,将青渊矶浩在天道楼前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了他,他也曾想从中理出个头绪来,只是关于青渊矶浩的部分,全都是风传的闲言闲语中危言耸听的事,诸如把满月的小山羊精抢去,只独把那一只手烧了,然后啃那羊蹄筋吃,一边吃还一边逗那小山羊精笑。 杜林文羽昨天傍晚又偷偷飞了出去,一直到很晚了才回来,若水金沙问她去干嘛了,她也不说,只是自己偷着笑,若水金沙训斥了她几句,也没觉得他怎样,谁知夜深了竟发起烧来,若水金沙给她施了针刺了血,又将随身带的清凉丸给她吃了一个,杜林文羽才渐渐的平稳了,待到天亮,若水金沙又进到里屋去摸她的头,确认不烧了,才最终放下心来,他刚要转身出去,杜林文羽突然睁开眼睛。 “我想再睡会儿!”杜林文羽盯着天花板上心形的树疤纹。 “还难受吗?”若水金沙问。 “不难受了!”杜林文羽回答着,目光转向若水金沙。 “不难受就好了,你想睡就睡吧!”若水金沙说完,退出门来。 “不烧了吧?”圣黄桷氏问。 “没事儿了!”若水金沙将里屋的推拉门拉上,身体躺到门口旁边的大排椅上去闭目养神。 片刻的安静之后,就听杜林文羽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道:“师父,对不起,师爷爷,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若水金沙问道。 “让你们为我担心了!”杜林文羽回答。 “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若水金沙又问。 “我没干什么?”杜林文羽很心虚的说。 “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说,只要你没干亏心的事儿就行,如果你想说,就得说实话,不要撒谎,知道吗?”圣黄桷氏跟她讲道理。 片刻的沉默后,杜林文羽突然说道:“我听说了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若水金沙问。 “就是昨天广场上的那个独眼睛的猫哥哥,把杏坛台的大成书院给烧了!”杜林文羽说。 “你听谁说的?”若水金沙问。 “桑都的人都这样说!”杜林文羽回答。 “然后呢?”若水金沙问。 “楼下的卫士说,烧了教书先生的手,没烧书院,我就想去徂徕山确认一下!” 杜林文羽说道。 “也就是说,你去徂徕山了?”若水金沙很惊讶。 “天太黑了,我找不到路,飞了一阵就又回来了!”杜林文羽说。 “你怎么那么好奇呢?”若水金沙问。 “我就想知道登瀛广进烧没烧死!”杜林文羽说。 “登瀛广进是大成书院的先生吗?”若水金沙问。 杜林文羽沉默不语。 “他是不是以前教过你?”若水金沙又问。 “他教过我大姐姐!”杜林文羽回答。 “那他教的好吗?”若水金沙问。 杜林文羽又沉默不语了。 圣黄桷氏听着杜林文羽的话似乎不太对劲,正要追问,这时门口传来“当!当!当!”的敲门声。 “司卫监大监守云都苍岩携副监守乌兰木伦·胡杨拜见圣黄桷大人!”门外云都苍岩的声音,因为庄重而高声,如洪钟般明亮。 若水金沙抬头看了圣黄桷氏一眼,赶紧起身开门,嘴里说着:“您二位快请进!”恭敬的将云都苍岩和乌兰木伦·胡杨让进了屋。 圣黄桷氏起身相迎,彼此的躬身致意行礼后,全都落了座,若水金沙单拿了把椅子挨着圣黄桷氏。 “往昔眼的小猴子已经找到了!”云都苍岩坐在若水金沙之前躺的大排椅上靠门的一头,迎着圣黄桷氏慈切的目光,不紧不慢的说着。 “哦!”圣黄桷氏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他看出了云都苍岩的一身疲惫,有些心疼。 “师父,一百金贝!”若水金沙提醒道。 “啊!我差点儿忘了!”圣黄桷氏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云都苍岩说:“您方便派个卫士去庐山杏林台拿一下吗?” “我不是来要钱的!”云都苍岩拿过乌兰木伦·胡杨手里的几页纸,又翻了翻,原本他是想要拿给圣黄桷氏看的,又见他如此悠闲,似乎胸有应对之策,才临时改了主意。他抬起头来,再次注视着圣黄桷氏的目光,正准备张嘴从《神农外经》开始问起,圣黄桷氏却先开口了。 “大人是为了青渊矶浩的事而忧心吧!” 圣黄桷氏不习惯如此的对视,语气淡淡最先开口道。 云都苍岩点了点头,顺着圣黄桷氏的话说下去,道:“主要是他的影响太坏,我很担心局面的失控会造成匿界的大乱!” “如果匿界会乱,也只能说明匿界民众的心原本就已经乱了,又岂是青渊矶浩一只白猫精所能影响的!”圣黄桷氏怡然自得的说道。 “大人,您何不现实一点,说说怎样才能解决眼下当前的问题呢?”云都苍岩很看不上圣黄桷氏如此的语气神态。 “没有办法!”圣黄桷氏摇了摇头,他的思想因为太平氏共享的记忆有些游离,面对云都苍岩,又考虑到之后的境况,心中想什么便说出什么来,完全没顾虑到自己的话是不是合拍,继续说道:“善恶因果,报应不爽,这个世界原本就是这样,是他们各自的缘分业力导致的如此结果,谁也没有办法!况且说,我们匿界的民众,在妖与人的层次之间,在律法与道德的夹缝之间,仍有很多违背良心道义的事儿,而做这些昧良心坏事的人,仍然还在持续,甚至有些缺德事儿,因为世俗的观点,做这些事儿的那帮家伙都不觉得是缺德事儿,仍然还在继续,而某些人与青渊矶浩之间的缘分已然到来,这正是青渊矶浩做这些事的根本原因所在。” 云都苍岩很不满意圣黄桷氏的话,但他却忍耐着听完,反驳道:“我怎么听着您的意思,好像是在说,青渊矶浩在惩善扬恶呢?” “所谓正气内存,邪不可干,邪之所凑,其气必虚,我只是想说明这样一个道理,表达这样一种状态。”圣黄桷氏无奈发出一声叹息,继续说着不合拍的话,道:“其实挺难的,用这具象的语言表达那难以描述的状态!” “我不管什么状态不状态,我只知道,无论是谁,不管他是如何十恶不赦恶贯满盈,有金瓯台管着,有大理台判罪,谁也不能这样私下里动手,何况青渊矶浩是以如此恐怖的手段,他犯了法,他犯了罪,我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云都苍岩措辞激烈。 圣黄桷氏原本想说“有些人,干了一辈子坏事没被抓着,这样的恶果,就该着青渊矶浩的手段惩戒!”又觉得虽然是实话,说不说的意义不大,圣黄桷氏却又一时想不到别的词,眼睛望向若水金沙,看了一眼,便改了口,道:“我的话于理相契,而你的信念与事相合,这只是角度不同,当然说您现在是想要抓住青渊矶浩,可是就我目前所知,倘若真要对战起来,我都未必是他对手,况且在这之后……!” “您是讲道理讲习惯了,回不来现实世界了吗?”云都苍岩彻底急了,他不等圣黄桷氏的话说完,声音高昂的打断道:“咱且不论那狭路相逢勇者胜的信条,单就你刚才说你都未必是他对手,还没战呢,就先气馁了,你这又算什么话!” “青渊矶浩并非一般意义上的暴徒,狭路相逢是那种凡夫俗子走投无路时的匹夫之勇,并不适用。可能你觉得我说的都是些废话,可我看来,是你的心太急了,尤其是面对青渊矶浩这样的对手,你这样的状态,纵然一时达到目的抓了他,恐怕也是他故意让你抓的,也只会引发更大的问题!”圣黄桷氏并没有因为云都苍岩的话而有任何的愤怒,语气仍旧不温不火。 |
云都苍岩因为圣黄桷氏的话,烦恼的从大排椅上站了起来,原本想甩他句难听的话后起身离开的,却也印证了自己心里的判断——关于青渊矶浩的事,圣黄桷氏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云都苍岩因此便要继续问下去,想想自己也确实是心急,而且面对圣黄桷氏的时候,他特别容易失去理智,刚才的言语对答间,早将《神农外经》的事儿忘了个干净,此刻想起来,又坐回椅子上,他深呼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正要开口问话,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了。 石门云亭推门冲进屋来,抢说道:“现在青渊矶浩就是匿界最大的问题,只要抓住他,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你怎么上来了?”云都苍岩很惊讶,因为石门云亭的话是接着圣黄桷氏的话茬儿说的,也不知道他在门外听了多久,指责他道:“你好歹也是杏坛台的掌台大人,怎么还听墙根呢?” “我没听墙根,非礼勿听,我还是知道的!我就寻思让圣黄桷大人给看看伤,正到门口就听到那么一句,就推门进来了,之前的话没听见!”石门云亭解释着略点了点头算作行礼,又转回身朝走廊里招呼:“来,来,……” 又有一个少妇出现在门口,左胳膊连手上都缠着纱布,石门云亭很小心的让她进门来,后面又跟进来一个中年男子,左胳膊上同样缠着纱布。 少妇看起来十分的面善,躬身行礼,道:“见过各位大人!” 中年男子叫安乐韵文,他进门的时候伤胳膊蹭到了门上,疼得有些呲牙裂嘴,也行了礼,道:“见过各位大人!” “是这样的,大人现在的身份不方便诊病,你们还是去外面的医馆或是药堂吧!”若水金沙抢先一步挡在前面。 乌兰木伦·胡杨看云都苍岩满心的不乐意,便帮腔道:“确实是这样的,所以各位也别难为圣黄桷大人了!” “可是,大人,昨天也上药了,他们还是疼的不行,估计着也只有您能医治,毕竟教书的先生们,以后还要给学生们上课,这眼睛手的,这样的情况,没法授课啊,为了那些孩子们,您也得管上一管啊……”石门云亭絮絮叨叨的努力争取着。 “圣黄桷大人,您刚还说大监守大人心急,可是您看看这两位先生的手,让青渊矶浩给烧成这样,不着急不行啊!”乌兰木伦·胡杨的本意是想打圆场。 “不光是他俩,还有六个没来的呢,其中还有两个不光烧了手,还烧了一只眼睛,连床都下不了了,他们可都是教书育人的先生啊,怎么能遭受这样的屈辱,您是没见青渊矶浩那个恶徒有多嚣张,他还跟我说什么……”石门云亭十分的惊慌失措,叨叨叨的说个没完。 “很抱歉,打断您,大成书院有一个叫登瀛广进的先生吗,他怎么样呢?”若水金沙想起了之前杜林文羽的话,所以才问的,他原以为登瀛广进是个男先生。 “她就是登瀛广进!” 杜林文羽从套间里屋拉开门出来,因为紧张,她的声音和嘴角都有些抖,甚至身体也有些抖。 “啊,我就是登瀛广进!”那少妇回答着,看了看若水金沙,又看了看内屋出来的小丫头,就问:“你是……” “你记得你曾经教过一个叫杜林文玲的女学生吗?”杜林文羽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小喳,大人们说话……”若水金沙看杜林文羽情绪不对,想要阻拦。 “你让她说!”圣黄桷氏打断若水金沙的话,石门云亭的突然出现,让他突然间想通了太平氏分享的记忆中那些想不清楚的事由以及自身所在其中起到的关联作用,对杜林文羽说道:“小喳,别紧张,师爷爷给你做主!” “杜林文玲?”登瀛广进似乎有那么一点印象,却也记不起来,摇了摇头。 “有个叫杜林文玲的女学生,家族里孩子多,有重名,需要改名叫杜林文丽,她的父母跟书院里的先生说了,原本不说也没关系的,可是她的爸爸找去书院和主管他们那个班的先生说了改名的事,于是那先生告诉同班的同学们,以后叫女学生的新名字,杜林文丽,可是那个先生在上课时候说完女学生改名字的事儿,又说了这样一句话,那个女先生说,……”杜林文羽这个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她强忍着哽咽,几乎是喊出来的,对登瀛广进说道:“那个女先生说,这是家长看着孩子不玲(灵)了,才改名叫文丽的,可这个丽又在哪里呢,然后就是整班学生的哄堂的大笑……” 登瀛广进这才想起来,面色立时变了。 “可是……”石门云亭已经大致听出来说的女先生肯定就是自己的儿媳妇登瀛广进,就寻思搅合几句,然而刚一张嘴,就见圣黄桷氏将手一抬,全身便不能动了,即便是眼睛也没法眨一下。 “我姐姐本来就胆小,受同学的欺负,先生也这样取笑,我姐姐忍到中午散学,回家来就不停的哭,下午死活不去上学,爸妈问了半天,她说出来,可我爸妈责备她小性儿,还抽了一个嘴巴,打了一顿,逼他去上学,然后她就再也没回来!”杜林文羽说到这,已经不能自已,嚎啕大哭起来。 圣黄桷氏看杜林文羽泣不成声,便问她道:“你姐姐当时就是在大成书院上的学,是吗?” “是!”杜林文羽大声喊道。 圣黄桷氏伸手指着登瀛广进,问:“这个教书的女先生就是这个登瀛广进是吗?” “是!”杜林文羽声嘶力竭。 “好孩子,过去了,过去了!”若水金沙将杜林文羽抱在怀里,安慰着。 “一切法因缘而生,既然天意如此,我也爱莫能助,你们走吧!”圣黄桷氏对于人性深刻的了解,也只认为这是登瀛广进一时的信口,虽也不算怪罪却也不能算作原谅,只是很无奈的说着话,将手一挥,恢复了石门云亭的自由。 登瀛广进只是依稀想起来有这么一档子事儿,却并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辩解道:“我不记得当时说过这样的话!” “你就图一时嘴里痛快了,说完就忘了,要没说那话伤那孩子,他能回家那么玩命的哭吗?”若水金沙正话反说道。。 “这孩子也太脆弱了,要都这样,还不如把书院关了呢!”安乐韵文说完,又说:“没回来也没准儿是让人类抓去了,或者……” 石门云亭闷声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圣黄桷氏对登瀛广进摆摆手,说道:“出去吧!” “要是你自己的孩子,你们也当着全班学生的面这么损吗?你们也说他脆弱吗?”云都苍岩因为他圣黄桷氏的“出去吧”而站起身来,他被安乐韵文说那孩子“脆弱”的词给气急了,说着话又看了石门云亭一眼,然后起身正要出房间,就听石门云亭从后面叫了他一声。 “大监守大人!”石门云亭不知该如何是好,并非是想叫住他。 “你赶紧回你的杏坛台去好好查查吧,这个点儿,你该履行你的职责,趁你现在还是杏坛台的掌台大人!”云都苍岩停住脚说完话,转身离开。 “其实我觉得你这胳膊还是不疼,要疼就不这样说了!”乌兰木伦·胡杨起身向圣黄桷氏躬身行完礼,说着话看了看安乐韵文缠着纱布的手,原想着故意捅上一捅胡乱说句抱歉,可又觉得不合适,而且不忍心,再看登瀛广进,仍旧是下不去手,于是说道:“知道吗?我真想跟你俩说声抱歉,就是我没那份狠心!” “什么?”登瀛广进没听明白。 安乐韵文也是一头雾水。 乌兰木伦·胡杨走出了门去。 石门云亭跟登瀛广进安乐韵文三个还想再缠上一缠,然而一转眼,却已经置身于圣黄桷氏的门外,只见若水金沙来关了门,圣黄桷氏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只得跟在乌兰木伦·胡杨后面下楼去。 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韩愈《师说》 |
第三十一章 云梦峰红线破字谜 青渊矶浩自杏坛台归来的当天下午,果然就有庆忌兽陆续给他送了信来,到了第二天,因为司卫监的通缉文书上的有他的名字和画像,信件量突增到了上千封,有表达内心崇拜仰慕之情的,有想拜师学艺的,有谴责其行为破坏司法体系动摇局面稳定的,也有些是告状的,直呼青渊矶浩为青天大老爷,求其为他们做主伸冤之言,加上少量的音信,弄得天门山整个云梦峰都乱哄哄的,好在平日里正源会的内部联络都是送信给红线的,倒也不至于造成很大的困扰,况且也不全是没用的信件,倒也有些言之有据且让人义愤填膺的事情,青渊矶浩让红线记录了下来以备日后查实,且象征性的回了几封信,第三天的时候,龙山朔月从山下买了三个木盆回来,将青渊矶浩的替身布偶放在最大的盆中间,那些庆忌兽送了信来,就会全部集中在盆里面,红线挨个的看,有用的放一个盆里,没用的放另一个盆里。 “我的那个观音菩萨啊,好在庆忌兽送信不用非给甘草丸吃,要不,得买多少!”龙山朔月歇了一会儿,阴郁的天气,右肋下因为人类曾经为了获取胆汁而留下的伤疤让他很不得劲,他原打算不帮着弄了,可又不忍心红线自己忙碌,说着话,就又过来帮忙。 “主人,又有一封刚才那样的信,内容一模一样!”红线念着纸条上的内容:“小猴子在武夷山黄岗峰,欲知详情,枯泉村摇钱树下,问卦天机神算,知名不具,七月十九未时。” “嗯!”青渊矶浩应声,放下手里的毛笔,说道:“你俩都歇会儿吧,剩下的就先让它在那吧!” “您已经拿定主意了吗?”红线说着话站起身来,掏出手绢擦着手,回到自己的石桌后面去。 “是的!”青渊矶浩微微点了点头。 “也许是个圈套呢?” 龙山朔月说话站起身来,走到青渊矶浩石桌的前面,坐下来。 “红线,你觉得呢?”青渊矶浩问。 红线想了想,说道:“应该不是圈套吧!” “为什么呀?”龙山朔月问。 “因为金瓯台的海捕文书,并没有任何的悬赏!”红线说道。 “你说的这个,我脑子绕不过来!”龙山朔月希望红线能说的更明白些。 “没有悬赏,就不会有利益,除了金瓯台辖属的各个卫队,不会再有别的势力参与进来,如果是个圈套,下圈套的也只能是金瓯台,金瓯台不会这样做,况且也没有意义!”红线缓缓说着,在身后的书架上翻腾书。 龙山朔月又想了会儿,问:“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金瓯台不悬赏呢?怎么就又没有意义了呢?” “因为他们拿主人没办法,连他们引以为傲的伏龙大阵都失败了,再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招数了,即便悬赏了,知道主人在这里,也奈何不了主人,而且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的抓捕失败,只会丧失民众对他们的信心,于维持局面安定不利,况且悬赏会导致各方的势力参与进来,这样会乱上加乱,金瓯台现在第一位的是要稳定局面,所以才不会悬赏!”红线从书架上找到了《武夷山图志》,拿回石桌上翻阅着。 龙山朔月凑近青渊矶浩,看着他的脸说道:“就是说,我们的矶浩无人能敌喽!” 青渊矶浩往后退,和龙山朔月拉开距离,然后说道:“我也只能说自我防御没问题!” “防御没问题,想怎么攻击都可以!”龙山朔月心满意足的说完,脑子里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完全不走心的顺嘴小声嘟囔出来,道:“攻击是最好的防御!”。 青渊矶浩听龙山朔月说攻击这个字眼,触到了心里的痛处,便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可是,主人,我记得整个武夷山区都没有一个叫枯泉村的地方呢,查着《武夷山图志》上也没有,旧地名,曾用地名也都没有!”红线疑问道。 青渊矶浩想了想,说道:“有可能是个字谜!” “枯泉,泉水枯了,只剩下了个白字,那应该就是白村,或者白什么村!”红线将手指在旁边的桌面上比划着写完,嘴里念叨着自己的想法,又去地图上找与白字有关的村子,因为刚才查了一遍,这回很轻松的就查到了,恍然大悟一样的用手指在那图上点了点,说道:“有个白坎村,水坎火离,应该就是他了,紧挨着人类的桐木关很近,竟然是这样!” “可是摇钱树是什么树?”龙山朔月问。 “有可能是榆树,也可能是当地对某种树的土叫法,或者是某种暗示!”红线说着,将目光望向青渊矶浩。 “会不会又是个字谜!”龙山朔月将手也比划着,可“摇”字只写了个提手,右半边的部分不太记得了,翻着眼睛翻了好几翻,也没想起来,干脆跳过去写钱字,虽然明明写对了,因为摇字的影响,越看越觉得钱字也不对,因为专心想这里,所以不自觉的就把手摸向因为阴天而发痒的肋下的伤疤,挠了两下。 “我就是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太沾边儿,怎么说呢,就是很盲目,或者说很盲从,就是类似的感觉吧!”红线低着头叨叨着,说完,再度将目光望向青渊矶浩。 青渊矶浩只是面容冷峻的沉思着。 龙山朔月想不起来,而且伤疤越挠越痒,索性罢了手,也不再去想,将眼睛闭起来,抖一抖身体,置身事外一样的说:“太麻烦了,写封信都能藏个字谜,这心眼子多的,都能赶上马蜂窝了!” “你们会不会觉得我太狠了?”青渊矶浩突然开口如此说道,声音中透着伤感。 “您说什么?”红线不太明白青渊矶浩的意思。 “其实每次施术惩戒的时候,我多少都有些不忍心!”青渊矶浩说。 龙山朔月突然睁开眼睛,愤愤的说道:“那些家伙全都是活该,一个个的没良心,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就该有这样的报应,你要不忍心,我就替你做。” “我记得您曾经开导我说,如果对这世界没有一点的恨,只能说对这世界没有一点的爱!”红线动情的说完,停了一停,又说道:“您爱这个世界太深了,所以才会恨的如此强烈!” 青渊矶浩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再度提起笔来,点了点墨,继续校正《韩非子古白对照图文本》。 龙山朔月因为青渊矶浩的瞬间平息有些无所适从,因为刚才说到蜂窝,他又想起了红线从桑都带回来的蜜浆酒,只可惜已经被他喝完了,也只好咂摸咂摸嘴,将眼睛闭起来,无限的回味着。 翌日中午,一顶红色小轿从林间的小路上拐上来,被四个精壮的汉子抬着,走在武夷山间村子里相通的石子路上,在树间寥寥的蝉鸣声中,悠悠的往白坎村去。 “铁锁儿?铁锁儿?”白坎村石板路的主干道上,一个老头儿推着满载着茶叶与纸包装罐的木独轮车回来,如同移动的平顶小山丘一般,停在自家茶叶店的门口,抬手将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朝里面喊他的儿子。 店里匆匆跑出一个圆乎脸的近中年的男子,嘴里嚼着芋头糕,习惯性的鼓着左边腮帮子,问道:“这会子西头儿就过不去了吗?” “过不去了,还得从北边绕,你去拿根绳子去,河口子大榆树底下那个高坡儿,我够呛能上去,你在前面拉绳子给我拽一把!”老头儿急急的说道。 “过不去就再等会儿吧,先吃了饭再说,也来的及!” 圆乎脸的男子对老头儿说着,将车把上的绊绳从老头儿肩膀上卸下来。 “我这还寻思早点走怎么也能过去,谁知他家现在就又把道给堵了,这个缺德带冒烟儿的!”老头儿嘴里说着,将车推着,往墙边上靠了靠。 “吃,吃,吃,就知道吃,送货不着急,吃饭倒挺着急,万一送晚了,人家那头儿急用要了别家的货,不得干瞪眼吗?”一个马脸的娘儿们丧丧的说着话走出来,将手里的草绳扔给圆乎脸男子,眼睛狠狠的睉了一眼,转身回店里去了。 “这个鹃崽子娘儿们就这样,您甭理他!” 圆乎脸男子说着,就要回店里去。 “屁能耐没有,好几口子守着这么个小破茶叶店,还不紧着生意,上个坡儿还得找个拉活的,能干得了什么,整天光惦记吃饭,就这点出息劲儿,瞅瞅人家过的那是什么日子,……”马脸的娘儿们听男子骂自己鹃崽子娘儿们,立时气急了眼,在屋里嚷嚷着,发闲话一样的咒骂着。 “哎!”老头儿心里很清楚儿媳妇的话更多针对的是自己,虽然心里气的不行,却又无可奈何,复又将绊绳搭在肩上,推起车来。 “爸,爸!”圆乎脸的男子想要劝住老头儿,然而老头儿却只是推着车往前走,男子也只好跟在后面。 父子俩并没走出多远去,茶叶店里跑出一个孩子来,相当于人类四五岁的样子,满身的粘米粉,也看不出是男孩儿女孩儿,嘴里哭喊着“爷爷,爷爷……” 圆乎脸的男子回头看见,呵斥道:“你又跟这儿添什么堵!” “小豆儿,别跑,别跑!”老头儿怕他摔倒,赶紧停下车来,回身呼喊着。 圆乎脸男子往回赶几步,抓着那孩子的后脖颈子,像抓小鸡一样把孩子拎起来,对老头儿说道:“爸,我先把他弄回去,然后再去追您!” “你别来了,我自己想法儿吧!”老头儿悻悻的将车推起来。 “你自己能想什么法儿?”圆乎脸男子问。 老头儿只是闷着头,推车往前走。 临近岔路口,老头儿回身看了一眼,并不见街道上儿子的踪影,不光知道自己儿媳妇又生了是非绊住了儿子的脚,也知道儿子本也是指望不上的糊涂蛋,想想河口子大榆树底下的高坡儿,虽说车上的茶叶和纸茶桶不太重只是体积有点大,若是努努力逞逞能或许也能拉上去,可是一旦失败就有侧翻损货的风险,也只能是绕点远儿去走村外那条大平道,老头儿继续推车往前走,就看见一顶红色的小轿颤颤悠悠的迎面过来,不只金色的轿顶上装饰着红布扎花,轿子的四角也垂着红色的丝绦,这分明是一顶迎亲的喜轿,老头儿看那轿夫面生,也想不起来村里有谁家要办喜事,猜测他们是外村过路的,可是西头儿堵路办丧事,不仅过不去,撞上了还晦气,老头儿倒也盼着轿子的这伙是硬茬儿,闹上一闹,也好消消自己心里的气,又觉得这想法儿幼稚可笑,如果指点他一下,既省了他们的功夫,也好让他们帮自己推下车,两全其美的事儿,老头儿想到这里,将车停下来,待那红色小轿行的更近了,便吆喝道:“嘿,嘿,小伙子们,如果要是穿村走,前面可过不去啊,办丧事正渡桥呢!” 轿夫抬着轿又往前行了几步,临到老头跟前停住,轿中传出一个男子很动听的声音道:“请问老先生,村子里可有个天机神算吗?” 老头儿既很纳闷轿子里怎么是个男的,又很为四个轿夫这样整齐的急停且不把轿杠放下肩膀感到诧异,关键是失了让他们帮忙推车的指望,抬手将脖子上的毛巾擦把额头上的汗,说着话又推起车来,道:“那你就继续往前走吧,天机神算正在办丧事!” “您刚才说的渡桥,是什么意思呢?”轿中男子追问道。 “外乡的杜鹃鸟崽子传来的东西,你到那儿就看着了!”老头儿推着车往前走着,说完话,又吐口唾沫,咒骂道:“那一家子,缺德带冒烟儿的!” “谢谢老先生!”轿中的男子道了谢,也不说什么,那四个轿夫就又抬着轿向前行去了。 老头本就觉得这顶迎亲的红轿子十分可疑,而且是越想越恐怖,虽然听着是个男的说话,然而只听其声不见其人也说不好男女,主要是刚才的四个轿夫的面无表情的古怪行止,动作整齐面容无情到不可思议,老头儿就想起来鬼娶亲都用纸人抬轿,害怕到后脊梁发冷,本来想着回头确认一下他们在太阳底下有没有影子,却又想起来这种情况只要不回头鬼魅就没有可乘之机,老头儿忍着害怕的心,推着小车一溜烟的往前奔去了。 红色小轿中的男子正是青渊矶浩,而老头儿口中的办丧事,让他猜测摇钱树或许就是丧事上,棺材前面有那纸扎的东西。 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西游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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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渊矶浩冷眼看着卖冰棍儿的半老女胡子蛙精脸上的笑容变作恐慌,看着她抱着冰棍儿箱子仓惶逃跑,连包裹箱子的小棉褥子掉了都顾不上捡了,看着村民们恐惧的散开,看着头戴五老冠的道士被后面的道士挤倒后从他身上踩过去,看着那敲铛子的道士扔了铛子化作白鹇鸟飞到树上,看着那吹唢呐的丢了鞋,看着其中的一个孝子腰上的棉孝布拖在地上被另一个孝子踩上双双跌跤摔倒,只剩下两辆对搭在一起的木板车和两侧奈何桥图案的围布,如此的情景,青渊矶浩想起了《咕咚来了》的小寓言,内心悲凉感伤着,迈步朝那树下的几间铺面房走去。 其中有个身带重孝的半大小子,他是死的这个老头儿大闺女家的小子,也就是老头儿的亲外孙子,被他母亲强拉着躲到了石碾磨台子的后面,他大略清楚了眼前的态势,就觉着躲在这样的地方更危险,但凡用点法力,将那石碾子砸下来,就算不死也得砸个重伤,况且他自幼学习法术,立志成年后考做金瓯卫士,于是便挣脱了他母亲的手臂,从磨台子后面闪出身来,手中掐诀,口诵真言:“归命!归命!本命速归!束缚起来!束缚起来!” 伴随着那半大小子的法术,青渊矶浩只觉得全身一僵,便止住了脚步。 那半大小子心里也没什么底,只是看见青渊矶浩一动不动,又等了得有喘十几口气的时间,这才很确定的手舞足蹈的呼喊着起来:“啊,我抓住他啦,我抓住他啦!” 青渊矶浩很清楚,类似半大小子这样的攻击,自己本来是可以预见到的,这是因为安宁澄明的心境起了波动造成的,他在止住脚步的同时提摄正念,僵硬感即时就消失了,而他却装作中了法术的样子,一动不动的停在那里,这个角度正好看清这一侧奈何桥围布上画着的那些东西,——奈何桥上走的显然都是生前行善积德的大善人,有黑白无常与众鬼差簇拥着,威风凛凛的从桥上走过,往升仙台去升天享福去,而桥下泡在水里的都是些生前作恶的坏人,一个个的争抢着踩在别人身上想要爬到桥上去,河水的下面还有无数的小图,代表着各式的地狱,有那个生前说坏话搬弄是非的,死后就下割舌地狱被割舌头,有那个替寡妇牵线说亲的,死后就下剪刀地狱被剪去手指头脚趾头,有那个亵渎神灵的,死后就下刀山地狱,要时时刻刻的挨刀割,以及等等地狱吧,总之全是报应的那一套东西。青渊矶浩只是觉得这种民间的画风很有意思,却不喜欢这样单纯一面的劝善而毫无逻辑的胡乱思想,就如同说有吃小孩的半截缸或者偷小孩的老马猴,以此吓唬孩子晚上不要出门,这不仅不能让人生信,反而会产生厌恶的心理,而且其中关于妇女的刑罚比较多,就类似于女人光脚让男人看见,女人都要被打下铜柱地狱,青渊矶浩看到这里,越发厌恶起来,他将目光转移到了近处,看见道士逃跑时扔掉的铛子,就觉着铛子的木把手,很像是从老式脸盆架子上拆下来的搭毛巾的那半截木架子。 躲藏起来的村民们全都满心疑虑的探出头来,虽然看那青渊矶浩不动了,可谁也不敢先出来,只是瞪乎着眼睛原地看着。 “你们看啊,我抓住他啦!”那半大小子想要证明自己真的抓到了青渊矶浩,便走到青渊矶浩跟前去,原本想要抓着他的身体晃一晃,但见青渊矶浩粉嫩细腻的肌肤如桃子一般,对比自己长痘的脸就很羡慕,不由得伸出手来想要去摸上一摸。 青渊矶浩一个抬手,将他的脏手挡住,望着半大小子的脸,尤其那双明亮闪动的眼眸,青渊矶浩想起这个年龄段时候的自己,也曾经如此的毛躁失礼,原本想和他说句什么,却没有合适的话。 半大小子被吓了一个激灵,赶紧往后跑。 青渊矶浩走两步,用脚踢了踢那铛子,并不见那木把手有榫眼,觉得拆脸盆架子的想法也实在无趣,却又突然想起来时村口老头骂的那句话,因此说道:“怪不得人家骂你们家,缺德带冒烟儿呢,办个丧事堵在路中间,也不管别家过不过得去,这得耽误多少事儿,就冲这个,你家死的这个老的,准得堕入地狱道当恶鬼去,也甭念经了,神佛来了也不好使,超度不了,白费劲!”青渊矶浩很正式的说完,左右看了看,才又继续往前,准备走到树下的铺面房那里,去挂着天机神算木匾招牌的店里看看的,而先前躲在这里的村民们因为他的靠近又都从铺面房里跑出来,带动着房上树上的村民一起蹿出来,纷纷逃到别处去,其中就有一个老妇,抱着孩子从门上挂着“泰和茶庄”牌子的茶叶店里跑出来,而怀里的孩子正是先前拿着青钱柳树枝的藏酋猴的孩子,因他手里的树枝被门口的竹帘子给挂掉了,他便反身过来挣扎着,想要拿回树枝,甚至将老妇脑袋后面鬏髻的卡子头绳全给捰了下来,青渊矶浩见此,伸手向那老妇一指,喝一声:“不要动!” 那老妇和怀里抱着的孩子被青渊矶浩的法术定住,动弹不得,而四散的村民们看着,更加恐惧的跑开,那些躲在别处的村民们见此情景,全都屏气敛声,暗暗为老妇和孩子担忧之余,也满心期待着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惨剧。 “完喽,那孩子完喽,准得被吃了!” “闭嘴看着吧,别瞎嚷嚷!” “嘘!……” 青渊矶浩往前两步,将那段树枝从地上捡起来,打算送到那孩子的手里去,他原以为树叶上满是脏脏的灰烬,是刚才道士做法事,两边的孝子贤孙烧纸沾上的纸灰,而在将树枝放在孩子手里的那一刻,青渊矶浩才突然发现,尽管纸灰有大块也有小块,却连叶片的背面也有,这种遍满且均匀的形态,应该是刻意弄上去的,很像是炮制的符水干了以后留下的灰沫子,他一想到这里,赶紧又将那青钱柳枝抽了回来,嘴里说着:“走吧!” 老妇本就怕的要死,如今恢复了自由,立时现了藏酋猴的原形,抱着孩子玩命跑开,三蹿四蹿的从奈何桥围布那里跳过去的时候,被固定在地上的铁橛子绊了个踉跄,所幸没有摔倒。 青渊矶浩抬头看了一眼街道对面的闽楠树,对比着头顶上的青钱柳树的枝叶,却显得干净鲜亮很多,而同侧又没有相邻的树,这就更加确定了他心中的判断,青渊矶浩赶紧伸手朝抬轿来轿夫招了招,接着走到青钱柳树的根底下,待四个轿夫抬了轿子跑过来,他便一个闪身,钻进轿子里去。 办丧事这家死的这个老头儿,生前自封了个天机神算,一辈子做的都是算命看风水的营生,丧葬礼仪方面自然也是专家,浓重的乡下葬礼,从大处分就有大收礼、小收礼、不收礼和偷着埋这四类,这其中再往细处的规矩门道,老头子能讲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这样的家庭走出来的孩子,要么不信,要么就信的厉害,虽然老头儿的三个儿子中只有一个信的,可信的这一个正好就是老大,从小的耳濡目染实践操练,老大不只尽得其父真传,甚至青出于蓝,尽管他的弟弟妹妹们觉得没必要如此的繁琐麻烦,可这样的事,长子长房有着绝对的发言权与决定权,用他的话讲,这其中的细节,直接关系着整个家族的命运与人丁的兴旺,一丝一毫马虎不得,什么时辰装殓,什么时辰吃饭,什么时辰渡桥,什么时辰路祭行礼,什么时辰烧香,什么时辰烧纸,什么时辰抬棺材往坟地了,从哪条路上走,到了坟地从哪个方位上进去,老大都测算过吉凶,唯一没算到的就是来了个青渊矶浩把渡桥的法事给搅了,震慑于通缉令上的恶名,老大怕的要死,迫于算好的时辰,他又急的不行,又怕又急间,好不容易看着青渊矶浩进了轿子,还以为他要走,悬着的心没等放下来,却见那四个轿夫就地坐下了,不仅没有要走的意思,甚至都不知道要待到什么时候去,急的他是捶胸顿足唉声叹气,最后还是最小的兄弟老三想了主意,自告奋勇要去当地的卫队报告,可老三媳妇怕出意外死活不让去,老二和老二媳妇也只是坐在旁边,全都闷着脑袋不吭声,再看小一辈儿的,自己的儿子作为长房长孙自然应当身先士卒,可又怕出意外舍不得,既如此,其余一干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们也就不好支使了,想了一圈,依旧没有法子,终究还是老三媳妇提议大嫂子去,老大才想起还有自己媳妇这一号来,尽管老大媳妇满心的不愿意,因为担心丈夫这样着急下去会犯了多年未发的羊癫疯,才不得不应承了下来。 老大媳妇磨磨蹭蹭的从门房走到院子里去,站在太阳底下,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随后便慷慨赴死一般,现出了她红翅绿鸠的原形真身,刚要振翅飞起来,就见天上几道身影凌空飞来,因为他们身上佩戴着金瓯卫士的盾章,老大媳妇立时又恢复了人身,喜出望外的跑回门房,嘴里惊呼着:“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老大探头出来也看见了飞来的金瓯卫士,且认得为首的是外山卫队的副卫队长渭水希言,就觉得青渊矶浩被抓走是立时可待的事,赶紧回屋去请他的九宫占盘测算时辰吉凶。 渭水希言带着外山卫队的几个队员手中掐诀以防御状态落下地来,一起来的还有刚才那个身带重孝的半大小子,是他去卫队打的报告,半大小子他妈已经从石碾磨台子后面转移去了柴火垛后面,见儿子也跟着回来,就从柴火垛后面探出半个身子,伸着胳膊使劲将手指向青钱柳树下的红色小轿,示意青渊矶浩的所在,渭水希言知道他的意思,可只见轿子和轿夫,并不见青渊矶浩,又不能贸然动手,于是他扯着嗓子,大声喊道:“青渊矶浩,你因涉嫌触犯《大匿刑律例》中多项条款,现在我武夷山外山卫队将对你实施逮捕,根据司卫监金瓯台下发的文书通告,……” 就在渭水希言正喊话间,一个身形中等的年轻小伙从柴火垛后面跃身飞起来,如同一只小鸟一般,体态轻盈的停落在旁边闽楠树半腰的一杈小枝上,就见他右手一挥,将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的一张符咒甩向半空,口念真言:“雷神,风术,万雷齐动!” 那符咒飘在半空,突然化作一道闪电,向对面的青钱柳树击去,如同一个火星引燃一挂鞭炮,从青钱柳的树干枝叶间瞬时炸起无数道惊雷,电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闪耀的光球,将青渊矶浩所乘的轿子轿夫并那几间铺面房,全部吞噬。 围观村民被惊雷吓的够呛,缩头缩脑的又藏了回去,眼瞅着穷凶极恶的青渊矶浩如此轻易的就被消灭了,全都觉得多少有些小失望。 ————————————————————————————————分隔线 有的人 他活着别人就不能活; 有的人 他活着为了多数人更好地活。——臧克家纪念鲁迅先生逝世十三周年作《有的人》 |
第三十三章 咒返术矶浩降母猴 渭水希言因为不清楚年轻小伙的来头,担心再有雷电击过来伤了周围的村民,于是大喝一声:“防卫!” 几位队员的耳朵全都被雷振的隆隆的响,虽听不见渭水希言说什么,只是看他张嘴,已经大概明白了意思,他们和副队长渭水希言一样,依旧手中掐诀,保持着防御状态,瞪着眼睛,仔细观察着。 年轻小伙施法放出的雷术,起来的快,消的也快,尽管只是片刻间,整棵青钱柳树已经被雷轰了个七零八落,只剩了半截树身子还立着,旁边的铺面房只有后房山和两堵墙没倒,有一根檩条斜搭下来,冒着微微的烟,断壁残垣的废墟一般,满地都是残枝落叶和砖头瓦块,除了几个从被毁的茶叶店里滚出来的锡皮茶叶罐子,其余零零碎碎,也分辨不出什么对什么来,倒是路中间对搭的木板车与奈何桥的围布,虽然被青钱柳的一根大树框子实实的压在底下,因为支楞的小枝分解了力量,只是被砸的略有些歪,并没造成什么损坏。 雷声刚住,就有一对中年男女从他们三妹夫家住的过道里一前一后的冲出来,他俩是泰和茶庄隔壁康源茶庄的两口子,女的跑在前面,隔着奈何桥的围布,看见自己的康源茶庄成了现在的样子,先是站住脚愣了愣,然后使劲拍了几拍大腿,就要绕过那奈何桥的围布到跟前去,她的丈夫觉得危险,想要拽住他,可她已经急红了眼,挣巴几下就将她丈夫的手甩开,跑到原本自家店门口的位置,一把瘫坐下来,又使劲拍了几拍大腿,放声哭喊起来,道:“哎呀,我的那个天啊,这可让我怎么活啊!……” “你是干什么的?”渭水希言问那年轻小伙这话的同时,对着他的两个手下摆了摆头,示意他俩跟过去看看。 年轻小伙装作没有听见,眼睛紧盯着康源茶庄的老板娘及其周围的动静,因为雷术的同时叠加了风术,虽然风不大,仍旧帮小忙儿的刮了一阵,不等檩条上的烟熄灭,也止住了。 “嘿,我说你,是干什么的?”渭水希言声音更大些,又问那年轻小伙。 康源茶庄的男老板因为渭水希言的两个手下,才敢跟了过去,好好的茶叶店成了如此的烂摊子,多年的心血和积攒起来的家底付之东流,他已是满心的绝望,又看他媳妇哭的那么伤心,想起这些年她跟着自己日夜操劳的维持这个店这个家,内心的亏欠之情瞬时化作满是心疼的眼泪流下来,他蹲下身子,抚着他媳妇的肩膀,他媳妇抬起泪眼,看见是他,将头靠过来,两口子相拥着痛哭起来。 那年轻小伙仍旧只是盯着对面,眼见如此光景,也没发现什么异样,这才放松的低下头来,面对渭水希言,脸上挤出客套性的笑容,将右手的拇食中三指攒着,点了三下自己的眉心,以此表明他密部卫队成员的身份,道:“还请您赶紧搜索一下青渊矶浩的尸体,确认他的死亡才是当务之急!” 渭水希言几乎都失去耐心了,正寻思要把他从树上拽下来的时候,看年轻小伙的动作,知道他是密部的卫队成员,却觉得仅凭一个手势不能十分的确认,所以语气柔和了些,又问:“你是哪个卫队的?” “什么哪个卫队的?你是在盘问我吗?”年轻小伙矢口否认着,口气很强硬的又说:“凭你这样的死心眼儿,也能当上卫队长,也是新鲜了!” “你这是什么话,这样大的事儿,我总得问明白了吧!”渭水希言对于他的否认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刚刚才变柔和的语气,一时又恼怒起来。 “且轮不到你问明白呢!” 年轻小伙甩下这句话,又望着了对面的青钱柳树一眼,从树枝上飞起来,向左后的东北方而去。 渭水希言一看年轻小伙要跑,赶紧口中念咒:“秘术,镜像之术,疾!” 年轻小伙眼见着眼前的景象突然变成了身后的景象,回头看时,如同镜子内外,前后都是重复的相同景象,唯独他自己,就像镜子本身单独的存在着,略微的犹疑之后,年轻小伙仍旧保持原来的飞行方向,因为前变成了后,上变成了下,年轻小伙又回到了之前落脚的闽楠树半腰的小枝上,此时再回头看,之前飞离的地面方向却变成了天空的模样,一切都在倒了个个儿后,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丝毫的改变。 “你得把事情说清楚了,否则你走不了!”渭水希言说着,对他另外的两个手下使个眼色,又抬起头来,对那年轻小说说:“你是自己下来跟我回卫队呢,还是我让他们上去把你拽下来押着回去呢?” 渭水希言的另外两个手下已经做好了准备,作势就要飞上树去。 “哼!哼!……”年轻小伙很不屑一顾的笑了笑,伸手又抽出一道符来,拿在手里摆了摆,说道:“就凭你们几个,想要留住我,怕还得多叫几个帮手来才行!” “你吓唬谁呐?不行咱就试试 !”渭水希言认得他手里拿的符咒,是和刚才一样的雷符,虽然嘴上说的意气,心里也犯嘀咕,雷术威力强大,一旦触发极易失控,周围又都是村民,这样的情况很容易造成误伤,就想着该以什么法术应对。 欲飞上树的两个手下也心存忌惮,目光望向渭水希言,看他的意思。 “哎呀呀呀,这话是怎么说的,来,来,来,来,抽根烟,抽根烟!”泰和茶庄的掌柜躲柴火垛边上瞄着他们听半天了,虽只听了个大概,却也无关紧要,就差这么一个插话的由头,趁此僵持之机,他赶紧跑了出来,手里拿着卷好的烟卷,先是让渭水希言,被渭水希言推辞了,他又拔着脖子来让树上的年轻小伙,点头哈腰的讨好着,道:“给个面儿,给个面儿!” 年轻小伙对于青渊矶浩死的这样容易很不放心,就很警觉,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你又是干什么的?”渭水希言几乎是同时问出了和年轻小伙一样的话。 “他是对面被毁了的茶叶店的老板!”离着渭水希言最近的一个手下提醒道。 泰和茶庄的老板看那树上的年轻小伙说话气不顺,又给渭水希言的手下让烟,也没一个接的,只得又揣了回去。 “啊,我是对面泰和茶庄的老板,因为我听您二位说话,好像树上这个老爷也是卫队的,就是我们这个,做的都是些养家糊口的小买卖,比不得你们这些吃公粮的大人们,您说,好好的一个茶叶店,给毁成这样,让我们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您看,隔壁那两口子,都哭成什么样儿了,所以我就寻思,有没有什么赔偿啊,或者说怎么定性啊,其实,司卫监应该有这部分的经费吧,我觉得,……”泰和茶庄的老板半说半笑的绕了半天,话里的意思倒也明白,就是想来定个赔偿。 “你能等我们查清楚了再说,行吗?”渭水希言十分厌烦的口气对泰和茶庄老板说完话,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幡然醒悟过来,才觉得自己实在是糊涂,当着旁边这么多的村民的面,年轻小伙不想表露身份才打手势暗示自己,而自己还穷追不舍的问,如果他想说的话,早就明说了,何必还打手势给他,也确实是自己历练太少见识不多才这样没经验,想到这里,渭水希言一拍脑门,原本想对树上的年轻小伙说句话或是咧嘴笑一笑致个歉意,寻思还是别了的好,就只是将瞄着的眼睛移开,转着扫了一圈地面。 年轻小伙事先对将要面临的局面做了大概的应对策略,原本也动了趁机溜走的念头,又觉着越是仓促鬼祟,越惹怀疑,反而不好,况且自己的身份,也不会轻易被识破,没必要急于一时,那渭水希言若不是对自己的雷术有所顾忌,早让他的手下上来了,也不必僵持到现在,眼下倒是青渊矶浩的生死,看对面渭水希言的两个手下,拿着随手捡来的棍子,东戳一下西挑一下,其中一个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停在一个破茶叶罐子旁边,蹲下身子,改用手又扒拉了两下,然后呼唤旁边的同伴,而旁边康源茶庄的男老板因此而警觉起来。 “看您这话说的,这没什么行不行的,就是树上这个老爷,看架势有急事要走,我就寻思在这之前说明白,……”泰和茶庄老板正说道这,看树上的年轻小伙略微有所动作,便说:“看吧,又跑了!” 年轻小伙本不喜欢茶庄老板的说话,就集中精神看对面的情况,而自己好好站着,茶庄老板却又挑自己要走的茬儿,他一下就急了,大声呵斥道:“别哔哔了,******!” 这时,对面的一个手下呼喊渭水希言:“大人,您快来看!” |
“应该是找到了!”渭水希言一改之前对年轻小伙的态度,惊喜的说着话,一个跃身,飞到对面去,几个手下奇怪队长态度的转变,来不及多想,也跃身飞起跟了过去。 “你说你算什么东西,还恬不知耻的到处瞎让烟,你这样的就该割了舌头,一辈子说不了话!”年轻小伙也不清楚渭水希言是怎么想通的,看到他不跟自己较劲了,心里踏实的同时多少也有些纳闷,他又呵斥了茶庄老板两句,从小枝上飞起来,因为不想太靠前,他准备停落到对搭的木板车最高处的那个车头上去,就在他将要越过板车这侧奈何桥围布的时候,这一块儿好像突然凭空起了一道透明的墙,年轻小伙猝不及防,结结实实的撞到墙上,被反作用力挫回来,嘴里发出“哎呀”一声喊,摔落到地上。 “大人,是罂粟壳,有这么小半袋儿!”最先发现的那个手下,对刚落下地来的渭水希言说道。 康源茶庄的男老板只掉了不多的几滴眼泪,伴随着罂粟壳的发现,女的也止住了哭,两口子的神情都随之怪异起来,那男的想要拉起他媳妇来走,可女的却仍坚持的待在原地,担心走的太过匆忙会引起怀疑。 渭水希言因为并非青渊矶浩的尸体而有些失望,又因为这样的意外发现而面色凝重,他正要蹲下身子,就听后面年轻小伙吃痛的叫声,赶紧回头看,见那年轻小伙仍旧站在闽楠树的小枝上,就以为自己听差了,刚将头转回来,脑子即刻反应过来,那小枝上站着的并非是刚才那个年轻小伙,他又赶紧转头看第二眼,仍旧还是同一杈小枝,却换了一个人,仍是个小伙子,相对更年轻些,身型瘦削的轮廓,穿一身白色素衣,身高也略高些,只可惜右眼被抹额遮着,毁了白净俊俏的一张脸,只有一颗天蓝色明眸的左眼,渭水希言都不需要将通缉文书从怀里掏出来对比就能断定,这家伙就是青渊矶浩,于是他赶紧招呼身边的队员:“戒备!” “是!”众队员应声,刚松开的手指又掐起诀印,准备随时施术作法。 年轻小伙摔在地上,已经看见了树上的青渊矶浩,就知道他不能那么容易死,略苦笑了笑,正要拍拍土站起身来。 泰和茶庄老板在村子里怎么说也算的上是有头有脸说说道道的人物,被年轻小伙如此呵斥,脸上挂不住火,看他摔了下来,幸灾乐祸的凑上前去,单腿蹲下,故意又将烟掏了出来,坏笑着说道:“抽支烟,抽支烟,给个面儿!” “我也最烦你们这些抽烟的,不论好坏,一味的跟着人类学,自己抽就抽吧,还到处瞎让,拿着毒药害别人,所以我说啊,割了你的舌头一点都不冤!”青渊矶浩站新换了一截青钱柳枝在手里摆弄着,静静的说道。 “啊!……”泰和茶庄老板单腿蹲着本就容易重心不稳,听见说话才抬头往树上看,见是青渊矶浩,就吓得一屁股栽歪倒在地上,正要爬起来跑,听青渊矶浩也说割了自己舌头,急中生智的现出了赤练蛇的原形,将肚皮翻过来,吐出舌头耷拉着,在那装死。 渭水希言对着青渊矶浩仍旧喊着抓捕之前告知的话:“青渊矶浩,你因涉嫌触犯《大匿刑律例》中多项条款,现在我武夷山外山卫队将对你实施逮捕,根据司卫监金瓯台下发的文书通告,如果在此过程中你有任何的反抗或是不配合的行为,都将被视为拒捕,可将你就地诛杀,……” “请不要再念了这套词了吧,在天道楼前,你们金瓯台的苍鹰大人已经念过一遍了!”青渊矶浩又将眼睛扫了一眼奈何桥围布底下的年轻小伙,对渭水希言和一众手下说道:“我应约前来办我的事儿,也不想弄什么麻烦,刚才的雷阵你们也都看见了,要是谁觉着自己的法术比那雷术更高明呢,不妨就使出来,我倒也不怕什么,不过咱得提前说好了,这旁边这么多的乡亲,要真一来二去有个什么闪失或者误伤伍的,可别跟那不要脸的法海一样,全都算我身上,虽然我确实挺好欺负的,但还真到不了白娘子那个地步。” “你也太放肆了!”渭水希言如此说着,口念咒言:“秘术,棱镜之术!” “如果您不想让整个村子全都变成脚下一般的焦土废墟,就请安安静静的等在一旁!”青渊矶浩一个抬手,先渭水希言一步,将手里的一大把雷符抛向空中,作施放符上的雷术状。 渭水希言眼见如此多的雷符飘飘洒洒的落下来,着实吓了一跳,在那些雷符飘飘摇摇的飞落中,他刻意看了一眼旁边青钱柳树只剩下的半截树身子,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将掐着诀的手指松开,手臂也缓缓的垂了下来,一点大的动作都不敢有。 康源茶庄的女掌柜听青渊矶浩这样说,咬牙切齿的恨不得跟青渊矶浩玩命,他的丈夫趁此机会,将她连拉带拽回之前三妹夫家住的过道里去。 年轻小伙赶紧伸手入怀中探查,才知道自己怀里的雷符此刻已经一张不剩,甚至都不知道何时被青渊矶浩拿了去,而自己又毫无察觉,再探其他的东西,尤其是装青蚨虫的竹筒还在,年轻小伙安下心来的同时,也因青渊矶浩高深莫测法力而惊服不已。 青渊矶浩这才得以低下头,盯着奈何桥围布底下的年轻小伙又细看了看,说道:“你就是太平氏的二嫂子吧!” 年轻小伙因为自己的身份被拆穿而无言以对,随手捡起一根吃糖葫芦剩的签子,捅了捅那赤练蛇的尾巴,那赤练蛇只一味的将肚皮翻转向上的装死,而尾巴却紧着往身体底下藏。 渭水希言趁青渊矶浩说话的空当,暗暗使个手势给他的手下去找后援,最先发现罂粟壳的那个手下将罂粟壳放回原处,扭身现出了穿山甲的真身,滚去这一侧奈何桥的围布底下,想借着围布的遮挡从地下挖洞走,这就不得不说司工监天工台的工程队,干的活可真细,石板路的条石缝细的都插不下他的爪子尖儿,抠了半天也没抠起来,另有两个手下,一个现出了三趾跳鼠的真身,一个现出了黑线姬鼠的真身,相互掩护着,连蹿带溜的,没几下就消失了踪影。 青渊矶浩见年轻小伙摆出这样一副态度,又说:“我就是担心,如果出手把你身上这层人皮扯下来,你又来不及展开自身的素衣,再光着个大屁股,毕竟也一大把年纪了,再恶心着谁,也挺不好的,所以还是你自己脱下来吧!” 年轻小伙听他这样说,才停止了逗弄那条蛇,抬起头来,回道:“我听闻,青渊矶浩在天道楼前为了帮小野猪精伸冤,孤身力战伏龙卫队,是何等的大英雄,今日一见,却不想言语是如此的刻薄!” “我刻薄?”青渊矶浩抿起小薄嘴唇儿,略笑了笑,说:“你写信约我来,却提前布下了雷阵,变着法儿的存心想要拿雷轰我,不就说你年纪大吗?你还说我刻薄!” “你既已经看破了法阵,干吗还要把轿子停住树底下去?”年轻小伙跟青渊矶浩说着话,那蛇瞄准这个当口,翻过身子出溜一下蹿起来就要跑,年轻小伙赶紧一把拽住他的尾巴,那蛇想跑,往前挣了两挣走不脱,虚张声势的将头摆回来作势要咬拽住尾巴的手,年轻小伙赶紧机警的松开了手,而那蛇趁此机会往前蹿了一蹿,又变回了泰和茶庄老板的人身形态,跟头骨碌的跑起来,钻回了之前藏身的柴火垛后面的门房里去。 “因为那个时候,我还不能十分确定,就是你写信约我来的?”青渊矶浩如此说完,顿了一顿,继续解释道:“写封信都要藏个谜语,这样狡猾的家伙,买俩馒头顾个替死鬼,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儿!” “难不成让雷劈一下子就能确定了吗”年轻小伙很不甘心的冷嘲热讽:“遭雷劈是能变聪明还是怎么的?” “不过是个将计就计而已,你想试我的法力,我便显上一显,一来,也好让你心悦诚服死心塌地的投靠我,二来,我也抓你一个把柄,万一你对我有异心,我也有了治住你的法子!”青渊矶浩自顾自的说完,因为他看着对侧的奈何桥围布总是一动一动的,便跃身飞起来,停落到对搭的木板车上去。 “治住我的法子?”那年轻小伙说着话很不屑的笑了笑,就地划拉把土抓在手里,站起身来,说道:“我也活了两千多年了,还真没遇着过什么法子能治住我,何况现在,我已成就金刚不死之身!” “金刚不死之身?怀孕的时候这样吹牛吹习惯了,所以生完孩子这些年改不过来了吗?”青渊矶浩特意盯着年轻小伙的眼睛问的这话,略顿了一顿,又辩驳道:“再说刚才那蛇头转回来的时候,你金刚不死之身还躲个什么劲!”青渊矶浩将眼睛移开,就往那一侧的围布底下看,见一只大穿山甲挥着尖尖的爪子正努力的将一整块大条石抠起来,而他的大尾巴在后面助力着一扭一扭的碰到了围布上,青渊矶浩知道他是渭水希言手下的卫士,虽然不知道他的意图,料想肯定也是为了对付自己,正要说点什么,那穿山甲这时也发现了头顶上的青渊矶浩,就赶紧松开爪子,将身体缩成了一团,而那好不容易抠起来的条石,又掉了回去。 渭水希言听青渊矶浩和年轻小伙的说话,正不明白密部队员的年轻小伙怎么又和太平氏的二嫂子扯上了关系,看青渊矶浩突然上了那“桥”,立时又无比的紧张起来,他很为自己的手下捏一把汗,生怕青渊矶浩会突下杀手,所以就目不转睛的盯着青渊矶浩的一举一动,渭水希言的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青渊矶浩真的发动攻击,他就自己跳出去,用自己的身体去挡。 “算了,看来我是所托非人,我的儿子,还是我自己想法儿救吧!”年轻小伙趁此时机,说着话将土往空中一扬,借土遁隐了身形。 “真有意思,还想跑!”青渊矶浩说着话转回身来,眼见着年轻小伙隐去了身形,不慌不忙的将手中青钱柳枝的叶子摘下一片来,双指夹着往空中一甩,口中祝道:“使命既了,还归来处,咒术回转!” 那青钱柳的叶子飘飘的飞起来,像被赋予了生命一般,于半空中自主的划出了改变方向的弧线,随着青渊矶浩口中祝祷的话,化作一道闪电,往东北的方向击去。 年轻小伙刚驾土遁起在半空,就见身后一道闪光,身体都来不及做出本能的反应,伴随着“嘎啦”一声雷鸣,就觉得全身上下一阵痉挛抽搐,如同被撕裂的剧痛感,又像是每一寸皮肤都受了针扎,说不出来的痛苦,年轻小伙根本控制不住遁法,从半空中跌了下来,就听“咕咚”一声,栽倒在石碾磨台子旁边的地上。 《水形物语》 |
第三十四章 青蚨虫引路燕雨崖 “我说有法子制住你,那就是有法子制住你!”青渊矶浩看他这样,原本也觉得可怜,可又一想他以前干的那些事儿,就又觉得他活该了,也不想再磨咕下去,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本手掌大小的册页来,展开的每一页上,都是各色的剪纸画,青渊矶浩翻了几翻,找出一张空白页,将青钱柳枝变作一张剪纸贴上去,又翻开一张五鼠迎亲的图案,撇下最头里引路的老鼠,只将其余四只老鼠并抬着的花轿,转着手指往下一拨,那拨出来的小剪纸片飘飘的往下飞,化作先前青渊矶浩所乘的红色小轿,仍旧是四个精壮的汉子抬着,徐徐落在年轻小伙的旁边,四个汉子放下轿子,七手八脚的去抬那年轻小伙。 年轻小伙胳膊支撑着上半身勉力的坐起身来,抬手向青渊矶浩示意,似乎有话要说。 青渊矶浩心里有数,并不怕她在耍什么花样,心中意念让那四个汉子便停止了动作,木头桩子一样的就地站着。 年轻小伙使用的画皮之术,因为雷击,所披的人皮已经严重破损,尤其是脸部,被撕开很大一道口子。他并非不想投靠青渊矶浩,如果不想,他就不会给青渊矶浩写信约见面了,只是他的想法更多的是合作,他原以为青渊矶浩应该是想借助往昔眼而达到某种目的,该对自己礼敬有加才对,即便轻慢些,也不该对自己如此这般的羞辱,也确实是自己自作聪明的要测试青渊矶浩的法力,以至眼下如此光景,他的心里羞恼愤恨,却又毫无办法应对,唯一想到的就是周围散落地上的雷符,将符上的雷术施放出来,以此搏上一搏,不过寻思寻思,还是算了,毕竟被雷轰击过一次了,青渊矶浩的法力太过强大,如此悬殊的差距,很可能不仅仍旧徒劳,反而会令自己陷入更加难堪的境地,困兽之斗本非睿智之举,自己还是配合一些,或将能挽回些颜面,他如此想着,身体渐渐的缓回来一些,独自可怜的站起身来,又扑拉扑拉手上的土,伸手将怀里装青蚨虫的竹筒拿出来,扔给青渊矶浩,声音也恢复成了女人的声音,没好气的瞪了跟前的四个汉子一眼,道:“你说你一个挺老帅的年轻小伙,让四个臭男人对我一个女流之辈动手动脚,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青渊矶浩将竹筒一把抓住,听对方说自己帅,知道他是服输的讨好自己,却仍旧反诘道:“你刚不是还炫耀不死之身呢吗,怎么现在又女流之辈了?” 年轻小伙无语的将手抓住前额的头发,像摘头套面具一样,只用力往上一拉,脸上的皮肤便脱离下来,类似捯衣服的动作,两三捯之后,年轻小伙就将所用人皮全都脱了下来,恢复了她半老妇人的模样。 “我还以为这画皮之术会血乎流烂的,这样看的话,倒还算干净,不过还是不行,想想那皮我就觉得恶心!”青渊矶浩只是不免好奇的看了一眼,就赶紧转移视线,低下头去看手里的竹筒,整节的竹筒两头都有小的通气孔,中间用棉布条捆扎着,虽然已经猜到了很可能是青蚨虫,他却仍不免问了一句:“这里面是什么?” “快看看死没死吧,这些小东西可没有不死之身!”半老妇人脱下来的人皮还能看出几分年轻小伙的模样,她先是将那皮抖一抖,然后就像卷画轴一样的卷起来。 青渊矶浩将小册页夹在腋下,将竹筒上缠着的棉布条解开,很小心的打开对半合着的竹筒,看竹筒里面还有一层,是个竹骨做的如伞一般可以开合的小笼子,笼子的一头仍由刚才解开的棉布条与竹筒穿连在一起,因为此刻处于闭合状态,笼子里面的空间很小,三四只青蚨虫挤在一处,倒也都还活着,被竹骨夹着,一扭一扭的挤在一处去,青渊矶浩觉得他们可怜,赶紧将笼子撑开,那些青蚨虫有了空间,便挥动起翅膀扑腾起来,争抢着仍旧扎在一处,青渊矶浩知道,有了这些青蚨虫的指引,就可以很顺利的找到小猴子,便也不需要眼前的这个老妇了,只是过河拆桥的事儿太不厚道,况且未知太多,留着她也算有备无患,然而顾虑到这个老妇太过奸狡,还是限制起来的好,青渊矶浩打定主意,便一手拿着那青蚨虫的竹筒笼子,另一手将腋下的小册页又拿回来打开,对她说道:“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坐在轿子里,这样走的话,可能更好一点!” 半老妇人既已决定听从青渊矶浩的话,一面顺从的走向轿子,一面说道:“你用手拽着那布条,就不用老这样架着胳膊了,这样动起手来也方便些!” “动手?动什么手?”青渊矶浩不没明白她这话的意思,问话的同时又看那竹筒,按老妇说的,用两个指头勾着布条,因那棉布条将竹筒的一头与竹骨的笼子的一头穿在一起,竹筒和笼子垂下来,就像个覆着两瓣大果蒂的草莓果实。 半老妇人正要进到轿子里面去,已经撩起了轿帘,弓着身子停住,说道:“你把我的雷符撒的到处都是,难道不是为了留到这个时候灭口用的吗?” “灭口?灭谁?”青渊矶浩嘴里这话问出来的时候,心里已经大略明白了她的意思。 渭水希言看出他们要走,而后援迟迟不来,心里正火烧一般,又听说灭口,这次脑子很快的就反应了过来,再度掐诀准备应对,吩咐手下一声:“戒备!” “你不会这点儿反侦察的意识都没有吧!”半老妇人仍旧掀着那轿帘子,很认真的对青渊矶浩说道:“你我的真容与这之间的经过,很快就会被写成详尽的报告送去司卫监那里,如此以往,我们日后的行动中,会吃亏的!” “你快进你的轿子里去吧!”青渊矶浩说着话反手一推,就有一道力量在那半老妇人后面将她撞入轿中,四个汉子适时的抬起那顶小轿,风卷残云一般又变回剪纸画,飘飘的回到小册页中,青渊矶浩临将那册页合上的时候,对立面说了句:“你这娘儿们心还真是狠毒,还要灭口,我都不理解你是怎么想的!” “你不听我的话,将来一定会后悔的……”半老妇人争辩的声音从册页里面传出来。 青渊矶浩才将那册页合上塞进了怀里,又转回身去看那奈何桥的围布底下,穿山甲已经消失了踪影,再看副卫队长渭水希言和他剩下的两个手下,也不确定那穿山甲是变回了人身跟那卫队长守在了一起还是跑去别处了,想了一想,对他们说道:“很抱歉,我青渊矶浩本无意伤害这个世界,更不想谁因为我而受到伤害,这是我要对您说的,也请如此转达大监守大人!” 渭水希言只是呆呆的望着青渊矶浩,观望着青渊矶浩的下一步动作以备防御。 青渊矶浩略等了一等,见他们都没有回应的意思,想来自己如此说,对方也确实不该有回应的话,所以他跃身飞起来,按照青蚨虫扑腾的方向,往东北上去了。 “大力,你留下,把地上的雷符捡起来,苗子,咱俩远远的跟着他,看他往哪儿去!”渭水希言刚小声的对手下说完话,突然看见青渊矶浩又回来了。 “啊,我又想起来,因为罂粟壳的关系,破坏的房屋我就不做补偿了,只是当街的路上,不能占道搞这些迷信的事儿,都得赶紧撤了!谁家的车,赶紧拉走,还有那围布,赶紧的撤,不撤的话,我可就给烧了啊!”青渊矶浩这次是站在了树半腰略高的一根枝子上,这里的视野更开阔,以便周围的村民们最大限度的看见他。 木板车因为平日用的少,在村子里是稀罕物,对搭的板车其中一辆,是一个叫大王铁轴的上门女婿从大王峰的娘家哥哥那里借来的,听见青渊矶浩的话,大王铁轴赶紧跑出来,旁若无人的移开上面压着的大树框子,撤下了车辕底下垫着的砖头,将车拉起来,颠颠的一路小跑,送回大王峰去了,余下一辆,车主吓回家去了,他家隔壁姓天游的老头儿寻思着,要真给烧了,自己再用还得去别处借,也舍手的狠,看青渊矶浩也不那么穷凶极恶,思虑再三,将他的胡子蛙真身从藏身的石头缝隙里钻出来,化身成一个人形老头儿的模样,硬着头皮跑过去将车拉车。 青渊矶浩也不想把好好的车给他们烧了,看老头儿来了,便静静的等着他,眼看着他走远了,才问:“围布是不要了吗?不要就烧了啊!” 车推了还能再借,若是围布烧了,不仅一时半会儿借不来,还得赔人家钱,丧事主家的老大媳妇想到这,赶紧就往屋里跑去告诉自己丈夫。 “就要下雨了,趁还来得及,大家赶紧找地儿避一避吧!”青渊矶浩对渭水希言和他的手说手下说完这话,再度跃身飞起来,往东北方向上去了,而那奈何桥的围布,突然着起了火来。 “他刚说下雨?”那个叫大力的手下,抬头看了一眼,只见赤日流光的天空,晴朗的连一丝的云彩都没有,便自言自语的说道:“这样的天儿,上哪儿下雨去!” “别废话了,赶紧灭火!”渭水希言说着,跃身飞上树,往东北的方向上看去,就见青渊矶浩飞入一片朦胧的水幕之中,待细看时,却是一场滂沱的晴天大雨,也不见天上的云彩,只有雨水哗哗的淋下来,将青渊矶浩的身影吞没的同时,范围也迅速的往这边移,渭水希言只是略作迟疑,义无反顾的追了上去。 “难不成他会呼风唤雨吗,这是只有神才能做到的!”那个叫苗子的手下也跟着飞上了了闽楠树,眼看着雨水浇了下来,他的惊疑中多少有些欣喜之色,自言自语的说着话,跟在渭水希言的后面飞在雨中。” “这是真的雨吗?” 那个叫大力的手下,惊恐万分的用手沾了点雨水在嘴里尝味道。 那老大还在屋里算着时辰,他协调了半天,总也不那么合适,心里本也乱的不行,见他媳妇闯进屋里来,不容分说的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待他知道木板车被推走了,才火急火燎的奔出来,而此刻雨水已经淋了下来,奈何桥的围布已经烧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了固定围布的铁橛子上还挂着些围布的边角,冒着些微的烟,老大眼见如此,一时急火攻心,栽个跟头倒在地上,犯起了多年未发的羊癫疯,身体紧绷着,一抽一抽的哆嗦着,嘴里吐露出白色的黏沫来。 众亲戚们眼见老大如此,赶紧奔过来帮忙,老二老三也跟了过去,七手八脚的,有拿布遮雨的,有掐人中的,有怕咬舌头往嘴里塞木片的,结果木片没塞进去却划破了嘴角,弄得满嘴流血,还是老大家的大小子扯了自己头上的孝帽子,一面给自己的父亲擦嘴,一面代替木片的塞进嘴里去,瞬时一阵忙乱,闹的不可开交。 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却远远的站着,跟那小姑子在那灵棚底下,嘴里说着风凉话。 “要是昨儿个的正日子把老头儿发丧了,多好,非得多放一天,就放来了眼下这些乱遭事儿!”老三媳妇说。 “我这个大哥啊,就是瞎障头,听他说的那些话,也甭过日子了!”说这话的小姑子,是抽疯老大一母同胞最小的亲妹妹。 “你当时没在跟前,你不知道,他说什么,按他算的,今天的这个日子,家族兴旺宜子孙,日后孩子们全都有大出息,就得当大官儿,结果,当大官儿的我是没见着,就见抽疯吐噜黏沫子了!”老二媳妇撇着嘴,很不屑的说。 “昨天的天也好,顺顺当当的正日子,他非说犯忌讳,我从来没听过什么七不埋八不葬的说法,可他非说今天才是好日子,真不明白犯哪门子的忌讳!”老三媳妇说。 “昨不是七月十八吗?七上八下,到了八就下了,今天十九,九五之尊,最大的数儿,就为这个!”老二媳妇解释着。 “瞎障头,要多瞎障有多瞎障……”那小姑子上门牙咬着下嘴唇,恨恨的说着。 《飞屋环游记》 |
很抱歉 三十五章上传失败 如果有兴趣 请自行百度《匿界之被寻回的太阳印》去网易*云阅读或是晋江文学查看,谢谢! |
“同体之术是达到了佛菩萨境界的大成就者才能自行彻悟的法术,目前的我,要想自修自证,还差一些!”青渊矶浩知道通明七郎没有说出来的后半截话,也觉得那么恶心的术没有说的必要,只静静的解释着:“因为对于母亲的牵念而对人类产生的仇恨,我在证悟和道术的修炼上,已经停滞很长一段时间了!”青渊矶浩说这话的时候,脑中又浮现出母亲被一个人类的女子一棍子狠狠打在头上的残忍景象。 “可是,我听说圣黄桷氏会这个术呢,他已经达到这个境界了吗,上回那是听谁说啊,说是给他惹急了眼,骂脏话来着呢?”通明七郎很匪夷所思的说道。 “别是故意泼他脏水吧,名头那么大,很容易就被泼了脏水的!”清源仲文又看了一眼铜壶,水仍旧没有要开的意思,又说道:“再说了,他活了那么长的年月,依着他的见识,就算不是自修自证,从哪个犄角旮旯学得这么个术,也不算没可能的事,你还别忘了,他的盟兄大柳桉氏可是神话传说一般的存在!” “那就找他呗,求他传授一下,大不了天天磕头求他,精诚所至……!”通明七郎突然回过味儿来,否定道:“啊,不行,万一他要问干吗使,告诉他是为了杀人类,估计他不能干!” “也未必,不是说他家闺女也是人类捉去杀掉的吗,把鼻子上的角割下来做了杯子,别说他不恨,有可能跟我一样恨的厉害,就是没机会没办法而已!正好我明天一早去桑都天道楼,他现在不是正在那里替太平氏的罪呢吗,我跟云都苍岩谈完,再顺道拜访拜访他,好言好语跟他说说,只要他愿意,跪地给他磕头都行,他要不干,咱们就用些招数和手段!”清源仲文虽然嘴上说的志在必得,其实心里也是一点底都没有。 青渊矶浩对于此刻往昔眼的小猴子,认定为如同鸡肋一般的价值,尤其讨厌自己一看到小猴子内心就无法抑制的想要揍他一顿的暴怒感,已经决定放弃通过小猴子的途径来获取复模具信息,转向圣黄桷氏求取同体之术,青渊矶浩因为小的时候曾经在杏林台待过一段时间,对于圣黄桷氏的了解,想来那么正派的大人面对如今的自己,应该不会轻易传授,好在同体之术只是助力,而太阳印才是关键,于是思考着能用的手段和招数,嘴里说着:“以我所了解的圣黄桷氏,是不会对人类下手的!” “那咱们就把匿界搅合个底儿掉,看他选哪边!”清源仲文内心的仇恨让他的情绪激动起来,全没有了平日里的稳重,又说:“每年被人类虐杀致死的匿界子民得有多少啊,我们只是想以我们真实的能力反击报复一下,他有什么不愿意的!” “咱们合计这些也没有用,还是先探探圣黄桷氏的口风再说吧,不行再想招!”通明七郎劝慰清源仲文。 “我突然想,不是说太平氏出来和圣黄桷氏见面说了些话还传递了些什么东西吗,有没有可能这个太阳印交付给他了呢,毕竟这样重要的东西,放圣黄桷氏那里会更稳当点吧!”清源仲文突然想到这一点。 青渊矶浩心中其实也有如此的隐忧,他思忖片刻,立时也有了主意,言辞冷静的说道:“在太平氏手里还是圣黄桷氏手里,这都不重要,关键是要看他们的心意,我知道桑都有几家黑心不良的商家铺面,如果明天一早我把它们给拆了烧了,二哥跟云都苍岩和圣黄桷氏谈的时候,把我的真实意图明白的告诉他们,再赶在问责会这个节骨眼儿上,促使他们有所抉择!” 清源仲文眨巴两下眼睛想了想,惊叹于青渊矶浩的胆略,道:“这步棋走的好,不错不错,很高明啊!” 通明七郎也是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嘴里却劝说道:“啊,主意是挺好,只是矶浩啊,我多句嘴,你主要是为了造个势,至于这个惩戒啊,能原谅的就原谅一下,原谅不了的呢,下手能轻一点就轻一点,谁不犯点儿错呢,何况更多的时候,这个错误并非只是单方因素造成的,就好比那个教书先生收学生礼物的事儿,小觑不严的东西,有时候也是师生相互的一种心意,也不至于烧了手和眼睛,活在这个世界上,大家都不容易,能体谅担待的,也就体谅担待下吧!” “七哥要真了解了内情,就是现场听到那些话,估计你把那几个先生弄死一万回的心都有!”青渊矶浩想了好几想,原本想再解释几句,又觉得没大意思,惩戒大成书院那几个教书先生的原因,也确实是因为自己轻描淡写的说法才让通明七郎觉得自己不够宽容,这也恰巧印证了一个事实,恐怕匿界各处,也都在传说自己的心狠手毒吧,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现在一心只想着为母亲报仇,其余一切并不重要,况且也没打算讨好谁或者是想让谁理解自己,误解就误解吧,青渊矶浩怀着如此的信念,觉得既然已经有了决定,便也该是自己离去的时候了,他站起身来,迅速的瞟了一眼那小猴子,就赶紧将目光移开,正好又望见东墙壁上的那幅只有一半的木雕壁画,说道:“二哥不仅乐佣雕刻传神,雕壁画也很精彩啊!” 通明七郎有些后悔刚才的话,想来青渊矶浩善良的的性格,也不会的轻易下手,他因青渊矶浩站起身来看那木雕壁画,便也将椅子往后挪了挪,跟着看那壁画。 清源仲文听到青渊矶浩夸耀自己的手艺,便哈哈一笑,说道:“不行啊,我那乐佣跟他这壁画比可差远了,你看他那线条。”清源仲文将手比划着,惊叹道:“雕的多么美妙啊!” 青渊矶浩细细的看着,问道:“似乎是记述谁的事迹呢?” “这是这个大屋的上一任主人彭越伯椿寿留下来的,记述他们彭越一族的家族发展史的!”清源仲文顿一顿,看着壁画上的图案,粗略的讲解道:“左上角开始,彭越家的祖上,从人类彭祖的巫彭氏分离出来,迁到了这里,后来发现了金花菜,跟着参加禁肉运动,然后又到培育优选,再到后来有了名气之后,假货泛滥和品质下降,导致几次将近覆灭,又都挺了过来,以至于最后拔得干货品鉴大会的头筹,金花菜享誉整个匿界,这么个事儿!” |
“为什么壁画没雕完呢?”青渊矶浩饶有兴趣的追问着。 “彭越伯椿寿起建这座大屋的初衷,原本是为了庆祝他的孙子诞生,房子建好了,装修到一半上,他的小孙子又没了!”清源仲文说着如此笼统的话,看青渊矶浩仅露的左眼挑了挑眉毛,也觉得他没听明白,便理了理思绪,一边回忆着,从头细细的说起来:“彭越伯椿寿没儿子,只有两个闺女,他给大闺女招了个上门女婿,结婚两年多,连生了四窝,都是女孩,彭越伯椿寿不满意,又给二闺女招了上门女婿,喜宴上明着就说了,两闺女家谁先生下儿子继承血脉,家业就全盘的托付给谁,他这个大女婿从进门就拼死拼活的卖力干活讨好老岳父,听说全盘托付,喜宴上又全是亲朋故友,这不就是当面的羞辱吗,他哪受的了这个,两口子急坏了,回去就攒了个局,都不真怀孕了,假怀孕,买了个小子来充数,彭越伯椿寿不知道内情,高兴疯了,都不知道怎么招好了,办满月酒,盖大屋,确实也兑现了诺言,生意全权托给了大女婿,这大女婿也说不好是本来就心机深呢,还是被彭玉伯椿寿给伤的才坏了心眼,先是哄着自己媳妇帮着周旋,没多少日子,把机要的职务人事全都换成了他的娘家人,真正掌权有钱了,连媳妇也不要了,从外面领回家两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一块过日子,这时候大闺女才醒过味儿来,回头找她爹商量对策,彭越伯椿寿知道了其里其外这些事儿,尤其是知道孙子不是亲生的,气的背过了气去,直接就中风瘫痪了,生活都自理不了了,这壁画也就停下来了!”清源仲文觉得这样说还是没有切近主题,又看青渊矶浩闷着脑袋似乎不爱听的拧着眉毛,便顿了顿,又说道:“倒也不是因为工钱,雕壁画的东阳名匠仙霞香林,他干活的时候毛病多,诸如阴天下雨,主家不利之类的,他都停工不干,所以就停下来了!” “喜宴上说那样的话羞辱自己的女儿,这样缺心眼儿的爹,也是活该!”青渊矶浩确实很不喜欢听这样乱遭的家务事,但毕竟是自己问的,耳朵里将就的听着,脑子里想着明天要去桑都办的事儿,突然意识到一个很紧要的问题,正要开口说,突然预见到房门被打开,便又抬头看那壁画,静静的等待着。 “我也看不上他这一点,……”清源仲文正说着,房间的山榉木门突然打开了,灶房的哑姑娘满头大汗的提着之前没被选中的白砂壶走到桌前,她知道清源仲文等着开水泡茶,所以拉了半天的风箱,白砂壶里水的还在沸腾,她用棉布垫着提梁将壶提在手里,那意思是询问砂壶里的水是不是可用,清源仲文直接从桌上选了把不常用的井栏壶放在石头茶盘上,拿下盖子示意她冲水温壶,哑姑娘怕水意外冲出来会烫了清源仲文,空着的另一手抓了茶巾遮挡着,小心谨慎的注满了井栏壶,这才扬起袖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将铜壶从炉上提下来换上砂壶,看清源仲文的意思没有别的要求,又扭了一扭身体像是之前的道万福一般,转身出去了。 青渊矶浩不想将时间耽误在喝茶上,见清源仲文拿起小瓷罐要泡茶的架势,赶紧说道:“明日要拆烧捣毁的商家铺面,我需要回去再甄对甄对,今日就不陪二哥喝茶了,只是有个问题,得先跟二哥讨个主意!” 清源仲文听他这样说,略微的迟疑后,终于下了狠心一样,从打开的小瓷罐里斟酌着抖出一小撮茶叶在竹茶则上,点头示意青渊矶浩说下去,边将井栏壶里的热水倒掉,边说道:“亏着还够再泡一回的,我给你留着!” 青渊矶浩沉静的说道:“我记得清源帮在桑都有很多处买卖吧,还不算是那些参股的,可要是说,明天我拆烧捣毁的铺面,偏赶上了,二哥这里,或者义父那里,会不高兴吧!” “人类做买卖有一句话,叫,人叫人千声不语,货叫人点首自来,我觉得这话说的特别好,所以但凡我管下的买卖,都会在门口制匾刻上这几个字。” 清源仲文先是意味深长的微微笑了笑,说着话将茶则里的茶叶倒进壶内,起身提下炉上的砂壶,将滚开的热水躲着茶叶注满壶腔,盖子撇掉浮沫盖好,又迅速的将茶汤倒在茶盘上,如此完成了第一遍的洗茶,便是顷刻间,一股幽微高雅的兰花香气融合着檀香木的奶甜香气,十分的美妙。 青渊矶浩原本只是想提前知会一声,多少有点如果烧了多担待的意思,而听清源仲文的说自家店铺特征还以为是他会错了意,正措辞该如何进一步说清楚的时候,又懊恼起来,自己本就不该顾忌这层关系,后悔不该提起了这茬儿。 “所以在我看来,品质和信义是一家店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如果失掉了,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清源仲文品味着美妙的茶香,接着把刚才的话说完,似乎是鼓足勇气一样的深吸一口气,目光笃定而坚毅起来,又说:“你在做我想做而做不了的事儿,所以不用顾忌什么,放手大胆的去干!” 青渊矶浩自以为听到了清源仲文发自肺腑的真心话,便满心的舒畅,抿着小薄嘴唇,会心的微笑着,略微的躬身行礼告别后,将瘦削的身形一转,化作一道清风遁去。 清源仲文瞬时孤寞起来,他发愣的低头盯着茶盘上的公道杯,兀自发着呆。 通明七郎静默着,目光落在右侧那方大水池的根底下,是一节拴着布条的竹筒,似乎正是青渊矶浩进屋来的时候手里那个竹编的指引小猴子所在的物件,便走过去拿起来,翻开一般的竹筒,看见里面的青蚨虫被竹骨夹着动弹不得,虽也觉得可怜,但也好过撑开竹骨那些青蚨虫就会玩命扑腾至死方休,知道是青渊矶浩留下来的,便也确定青渊矶浩真走了,这才满心思疑的回来,问清源仲文道:“你不是真的打算全都豁出去了吧!” “你觉得呢?”清源仲文呆呆的说着话,目光死掉一般狠狠的盯着茶盘上的公道杯,感慨道:“我因为恐惧和家族的利益权衡,难道懦弱和无奈的,还不够久吗?” 通明七郎因此定下心来,扭头朝小猴子看去,小猴子只是痴呆的样子,手里的丝线已经被他打成了糖葫芦一样一连串圆疙瘩状的结,他正凭着手上的感觉,将那些疙瘩结一个一个的再解开来。 “我有时候是真羡慕阿浩的勇敢!”清源仲文缓过神来,准备享用他的极品岩茶,正要伸手去提砂壶的时候,想起刚才的铁壶,气愤的将那音叉拿起来在茶盘上连着击了几击,房门随即打开来。 太姥金阔几乎是踩着音叉的声响进的门,他刚将好不容易弄来的八条鲅鱼送去了厨房后,就急急的赶了过来,不见青渊矶浩,却见清源仲文似乎很生气的样子,便表现出一副乖顺的做派,听命一般的等待着。 “把那几个铁壶,跟那银壶,全给我扔出去,什么破烂玩意,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全扔出去,砸烂他,一件也不许留!”清源仲文将刚才当着青渊矶浩不好发作的怒气,此刻全部宣泄出来。 “您说的铁壶是智行阁的掌柜送的那几件吗?”太姥金阔确认道:“那可是他花了很高的价钱从琉球国买回来的,而且您夸他漂亮的!” 灶房的哑姑娘刚把那鲅鱼放进盆里正准备收拾,听见音叉的急响,匆匆的跑进屋来,手都来不及擦干,就那么擎在腰间,站在太姥金阔后面听着。 “中看不中用,这话你是听不明白吗?还是说,智行阁那个大蚌壳精缺心眼儿,你就也要跟着他一起缺?”清源仲文如同发了躁狂症,他也只有在这里,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发疯一样宣泄心中的情绪:“还智行阁,改名**阁还差不多,破烂玩意,全是锈,好茶都差点给我糟践了,还有那些银壶,也是一路货,脏了吧唧的,没法用,入口的东西要是不能保证洁净,还能有什么用,全扔,砸瘪了换银贝!” “是!”太姥金阔应声,转回身的时候,对不知所措的哑姑娘做了个鬼脸算作安慰,携着她一起出门去了。 通明七郎仍旧看护着小猴子,想着还要把他再装进袋子,放到幽冥界的厌足鬼蛸肚子里去藏着,虽然不忍心,却也没有好办法,就想着等他把手里的丝线疙瘩解完再藏回去,突然想起清源仲文明日进桑都拜见司卫监大监守的事,便提醒道:“要不要写封求见的拜帖,限定一下大概时间,正式点会比较好!” “等会儿写也来得及,先让我好好想想吧!”清源仲文发泄完了心中愤怒,心境平和下来恢复了素日的稳重,说话回应着通明七郎,细细的思索着明日可能遇到的状况以及如何更周全的应对之法,满心思虑的喝起茶来。 受人知者分人忧,受人恩者急人难。 富人报人以财,贫人报人以义。无故而得重赂,不祥,恐将取死报于子矣。——《聊斋田七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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