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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无名者之书[第41页] |
| 作者:askwe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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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kwen，文是喜剧结尾么？ 我怕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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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像有个东西在无声地往脑袋里塞入这样或那样的指令似的，一条线牵着他往前走。 格纳修士自生病后就搬到了圣堂西北角的一间小储藏室里居住。他原本是这里专管圣物的管理员，现在这一职务交由另一位年轻的格纳修士担任。因为夜间刚下了一场雨，水气还未消散，低矮的石屋间空气潮湿陈腐，弥漫着死亡的味道。 埃松小心地避开地上坑坑洼洼的积水，免得弄脏他昂贵的新皮靴。在走过一段羊肠般细长弯曲的石板路后，迎面碰上了身兼修士的拉德学士正从格纳修士的石屋里出来，他是这里的治疗师。 “主教大人，您还是别进去了。” 学士很有礼貌地向他们鞠了一躬，“他死了，我的人正在料理后事。” 胡斯主教闻声连忙捂上鼻子，挤出一脸厌恶的表情。 “两位还是请回吧。” 学士边说边脱掉他治疗时所穿的亚麻布外袍，“我想，此刻已经幸福地登上天堂的格纳修士，一定会为您的关心感激不已的。”那袍子柔软地滑落地面，没有一丝声响。这种东西他一般就摆在工作地，不会带回寝室去。 “汤姆！” “哇，味道真臭。”一个年轻人急匆匆冲出来，刚好撞上胡斯主教的大肚子。他打了个趔趄，帽子掉落在地上。“谁啊？” “快向主教大人道歉，你这冒失的孩子。”拉德学士喝道。男孩一惊，像只蜗牛，急急缩回石屋。片刻之后才又钻出来，低头弯腰地道了声：“对不起，大人。” “去做你的事。” 胡斯主教命令，男孩连忙捡起帽子戴在头上，又抱起学士扔在地上的布袍，一路奔跑着逃离。等到他走远了，埃松才又开口。 “学士，他得的是什么病？” 忧虑的皱纹爬上拉德学士的额角。“说不清，和好多病都有点类似，也都不像。” “到底有哪些？” “这位大人，我们还是边走边谈吧，这地方的空气不太好。”学士伸手拦住他们的脚步，指指往回走的路。他们刚转过身，就听见石屋里传来尖叫。 “拉德学士。”又一个男孩跑出来，惊慌失措地喊道，“刚才托利不小心把格纳修士背上的大脓包戳破了，浓汁溅到了眼睛里，疼得厉害。” “真是个笨蛋。”学士低声骂道，扭头钻回小屋。埃松跟着进去，脑袋嗡地一下被可怕的气味占满，他连吞了几口唾沫才没有呕吐出来。 这是一股腐烂多日的尸体的味道。破敝的草垫上，格纳修士肿胀变形的身体好像一只巨大的脓包，不停地往外渗着黏稠的黄（chuahua）色液体，恶臭难闻。遍布全身的黑色血痂淹没在脓液中，就像吐司面包上的一粒粒葡萄。大约三、四个见习修士手忙脚乱地为他裹上尸布。刚刚被弄破的脓包就在他背上，足足从肩胛长到腰际。溃破之后，腐败的血肉正淋淋沥沥地滴落下来，稍微触碰就会脱落一大块。 “去，用净水给他洗洗眼睛。”拉德学士掰开那个眼睛溅进浓汁的见习修士的手，发现他的眼睛已经肿得像只煮过的鸡蛋，模样十分可怕。“快点，不要让毒素钻进脑子里去。”他点了两个见习修士的名，命令他们一左一右地带他离开。 “这是什么病？这么可怕。”埃松被这种情形惊吓得连连后退。拉德学士开始亲自指挥余下的见习修士捆绑尸布。每收紧一道都会挤出一滩脓水。 “大人，请恕我才疏学浅，实在看不出这是什么病。”他缠完一层又开始缠第二层，中途还不住地指指点点，要这要那，“这病乍看上去很像麻风，皮肤发炎溃烂，一块块溶化。又有点像尸疽，散发出腐尸般的恶臭，并且遍布出血溃疡和粘稠的脓液。但是，但是麻风不会发作得这么快，尸疽又太慢了，而且不咳嗽。这家伙之前咳出来的都是血。” “那会不会和那次午夜的奇怪亮光有关？” “你说什么？”拉德学士停下手头的活计，“那道午夜的亮光？”他摇摇头，就像受了侮辱一样，“我是学士，我所研究的是科学，不谈没有根据的传说和臆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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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0 瑞卡德 清晨，钟声传遍整个王宫，催促着御前会议的重臣赶往国王陛下的议事厅——琼安秘密结婚这件事让阿苟斯大为光火，他决定召集公会审判女儿的背叛行为。瑞卡德作为首相，责无旁贷，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 “说话的时候小心点，他们毕竟是父女。”菲丽安帮他扣好斗篷上的金环，用别针别住。“有些直白的提议，能免就免。让阿苟斯自己作决定，你只要跟着办事就行。” 面对妻子的提醒，瑞卡德自有分寸。“放心，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他接过彼得瑞递过来的首相徽章挂在胸前，戴上帽子匆忙出门。 外面天色阴沉，似乎随时都会下雨。白露塔素洁的外墙在灰色天幕的压制下，有种难以支撑，大厦将倾的危机感。瑞卡德压低帽檐，顶着呼啸的冷风前进。狂风无形的手指使劲拖拽着他的斗篷，阻拦他的脚步。 “首相大人，请慢一步。”声音随风飘然而至。约德.辛利汶公爵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脚步匆匆地赶上来。他看上去走了很远的路，头发、斗篷、丝绸长袍上全都沾满了路边扬起的沙尘，看上去灰蒙蒙一片，正如此刻的天色。 “怎么，约德公爵没有坐车吗？”瑞卡德一点也不喜欢他的笑容——约德.辛利汶不笑的时候很英俊，笑起来却很阴森，让人不自觉地联想到荒野中的灰狼。 “很不巧，我的马车坏了，只能步行。”他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把被风吹开的斗篷拉紧。“我们进去吧，听说陛下的火气很大，可不要让他久等哦。” “那是当然。”要不是因为你，陛下此刻还沉浸在王后即将生产的喜悦中呢。瑞卡德几乎脱口而出。他干咳一声，僵硬地改口道，“公主在这件事上做得实 在是过分，就算换做卑（chuahua）贱的贫民父亲也难以忍受，更何况他是国王。应该让他把怒火都发泄出来，憋在心里，只会越来越坏。” “看来首相大人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真是迅速啊。”约德公爵啧啧地赞叹，“能否说来听听？也好让我做个准备，免得一不小心得罪陛下。” 他在套我话。瑞卡德斜眼盯着他。这个约德.辛利汶究竟想干什么，测试我的忠诚吗？“阁下说笑了，我能怎么说。”他撇口答道，竭力表现得漠不关心， 似乎这件事跟他没有一点儿关系，“你看我们的陛下是那种喜欢倾听别人意见的人吗，会容下我们发表愚见？……还是……还是公爵阁下听到了什么风声，认定陛下 会作何询问？” “哪里有。”约德.辛利汶干涩地微笑，声音嘶哑粗糙，“我只不过随便问问，只不过随便问问，首相大人无需认真。” “小心驶得万年船。”瑞卡德轻语，“现在这种情形下，难保一不小心，乌莱雅王后家族的命运就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是，是……”约德公爵边听边点头。不一会儿，皇家议事厅的青铜橡木大门出现在眼前，一排红衣卫士手持长矛站得笔直，气氛顿时森严起来。 “约德大人怎么看待这件事？”瑞卡德在离大门数尺的地方驻足，摘下帽子夹在臂弯之间，“我很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们还是进去吧。”这位阿拉尔的元老贵族不等他再次提问，伸手推开大门，“首相大人先请，我们快要迟到了。” 宽敞的皇家议事厅里已经挤了不少授命前来的骑士贵妇。瑞卡德匆匆一眼，发现他们都是些无名的小贵族，有些甚至是前两天刚刚在国王心血来潮的册封下 获得贵族称号的，从头到脚还散发着乡下农夫的土气。丑陋的家徽和丑陋的家族成员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显得和这座富丽堂皇的大厅格格不入。 陛下这是怎么了？请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啊。瑞卡德皱眉，觉得和他们站在同一个厅堂里有辱尊严。当他从他们面前走过的时候，故意把脸背向一旁，用眼角的余光从他们身上扫过。 “我想陛下是被气糊涂了吧。”约德公爵语调中扬着笑意，“连厨房的厨子，马房的马倌和市场的屠夫都请来佐证了。过不了多久还会把皇宫变成菜园子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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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未落，卡特公爵大皮靴击打地面的噪声便从大门外传了进来。一见到这些低等的小贵族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卡特.内维尔那张宽阔如同盾牌的脸孔上，纹路一下子清晰起来，好像许多由雨水冲刷出来的沟壑。 “看哪，内维尔大人的嗅觉多灵敏，比咱们都先闻到了臭味。”约德公爵噏动着嘴唇，声音像风一样飘进瑞卡德的耳朵里。 “比起你家猎狗如何？”他问。 “厉害多了。”约德公爵做了个鬼脸，像骆驼那样掀起嘴唇。这一幕刚巧被卡特公爵看见，他立刻恶狠狠朝这边瞪了一眼。 “喂，他在瞪你呢。”瑞卡德伸手顶了他一下。 “没关系。”他压低声音，“他从来都是这样的，连我家的狗都知道。” 贵族们三三两两地赶到，最后一个赶来的是阿德沙文公爵。这位吉多港的总督大人已经有很久没有回到封地，过问那里的事务了。瑞卡德觉得这里面有点文章，一定有什么事情拖住了公爵的脚步，令他迟迟无法返回。 重臣们按照各自的身份落座，瑞卡德走上了王座右边的首相席位。他们刚刚坐下，国王阿苟斯就迈着大步，推开了议事厅的内门。 “各位御前会议的重臣，阿拉尔的元老支柱，受人尊敬的骑士贵妇们，知道今天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吗？”他看起来十分火大，比原先想象的还要糟糕。议事厅内顿时鸦雀无声，连呼吸的声音都渐渐凝滞。除了国王响亮的皮靴声，再没有其它任何声响。 他径直穿过整个议事厅，走到高台正中的王座前站定。这时瑞卡德看清了那张被怒火烧得通红的脸，活像煮熟的海蟹壳。我的天，琼安今天要想脱险，恐怕不易。 阿苟斯一语不发地扫视了在场所有表情惊惧的小鸡，然后笔直地坐下，双手搁在鹰头扶手上。他嘴巴紧闭，下巴刚硬的线条清楚地显示出牙齿咬合的轮廓。“各位，我的女儿，你们的公主做了一件不可原谅的事情。我想在这里听听各位的意见。” 无人发言。瑞卡德眼睛盯着地面，约德公爵则望着天花板。其他的贵族或站或坐，表情都在这两者之间。国王的怒意迅速在沉默中升级。“怎么，都丢了舌头？”他厉声质问。 “不，陛下。”约德公爵出人意料地开口，“我们敬畏您的威严。在这种情形下，恐怕作出的判断会有失误。” “呵呵，是嘛。”国王冷笑着仰下身子，放松地躺在王座上，“约德公爵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小心，却不是为自己的利益考虑问题？” “多谢夸奖，陛下。”约德公爵大言不惭地接口。 “撒谎！”阿苟斯恼怒地喝道，叫所有人都打了个寒噤。“你是琼安，或者埃li诺那婆娘找来说情的吗，约德？” “没有，我只是希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真是大胆！”阿苟斯愤怒地从王座上起身，那张脸上的表情就好像立刻要杀一个人来泄愤。“来人！”他咆哮着，“把这个不识时务的家伙也扔进黑牢里，好好思考思考该说些什么话！” “陛下！”瑞卡德来不及思考就喊道，“约德公爵也是好意。”他感到自己头上冒出了汗珠，背后也汗津津的。怎么会这样。这个约德.辛利汶究竟想干什么？打算告密的是他，现在反过来替琼安说情的又是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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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1 艾格尼丝 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最后几个小时，艾格尼丝完全沉浸在狂热的喜悦中，就连zi（chuahua）宫不时地收缩阵痛也被视为一种幸福的前奏。 给我一个儿子吧，真神。她咬着牙齿，忍住剧痛，求求你，满足我这个小小的愿望吧。让我生下一个儿子，一个真正的继承人。 痛楚逐渐加剧，孩子的双手似乎生出了尖刀，在她体内劈砍出一条路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失声尖叫，大得整个城堡都能听见。与此同时，力气却渐渐弃她而去。艾妮整个人似乎跌进了一潭深水，软绵绵地漂浮在上面，不管如何挣扎都阻止不了下沉的命运。 救救我。她想招唤侍女，可吐出嘴唇的却是长长的呻（chuahua）吟。汗水浸透了全身，阵痛越来越剧烈，似乎要把身体撕扯成两半。 “快！接生婆呢？接生婆怎么还没有来？” “接生婆已经在路上了，多莉女官长，正朝这边赶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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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人影晃动，艾妮无从分辨，只能看见光线不停地由明转暗，再由暗转明。剧烈的疼痛让她逐渐意识模糊，难以支撑。 “不好了，王后有难产的迹象，快去请希尔曼学士。”侍女多莉慌乱的叫喊在她耳中好像远去的回声，模糊渺小。接下来，更多的人影涌进房间，遮住了窗口透进来的光明。这些黑色的影子往来穿梭，每一个都张牙舞爪，伸出长长的手指拉扯艾妮。 不，不要。她试图张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谁能救我，救救我，我快淹死了…… “要紧么，学士？” “会不会有危险？” “安静，都给我安静。” “学士，陛下想知道孩子怎么样了？” “让他等着，现在谁都不能打包票。你过来，把箱子里的白色药粉递给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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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变成了巨大的漩涡，把艾妮整个儿吸了进去。在一阵狂暴如同海潮的痛苦席卷过后，婴儿响亮的啼哭声穿透了城堡的石壁，传播到每一个角落。 是儿子，是儿子。艾妮激动得哭泣起来，即便虚弱得好像风中的芦花，声音比蚊蚋的嘶鸣还小。真是太感谢您了，真神。她紧咬着嘴唇，直到感觉到丝丝痛楚，方才确信这不是在做梦。感谢您满足我这个愿望，赐给我一个儿子。她紧紧握住母亲留下的护身符，将其贴在胸口。仿佛稍一松手，这一切就会变成细沙溜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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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把这个好消息报告给陛下。”希尔曼学士命令。 多莉立即顶着这个消息去向阿苟斯报信，一路上边跑边喊，“是王子，是一位王子，王后陛下生下了一位王子。”她的嗓门比传令官还大。不一会儿，消息就传遍整个宫廷。 “王后生下了王太子，王国的继承人。” “是位王子哎，阿拉尔终于后继有人了。” “呦，是男孩呀。那个瘦小的勃瓦第女人还真是好福气。” 人们纷纷传递着消息，短短一个小时就传遍了整个赞布拉城。大街小巷，房前屋后，议论之事莫过于此。 “喂，你知道吗？就在一小时钟前，国王有儿子了。”第一个人兴奋地说道。 “窃，就你知道。我的一个亲戚可是在宫里当王后的侍女的。”听他说话的那位不乐意了。 “这消息应该是我传给你的才对吧。” 他们的争执引来了第三个人插话。“那他不用把王位传给女儿琼安了？” “当然。”第一个人拍着胸脯说，好像生儿子的人是他，“王子可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琼安只是个瓦斯曼女人生的女儿罢了。” “那我们的国王该是最幸福的父亲了吧。”第三个人眨着眼睛，笑得像个傻瓜。 忽然，全城圣堂里的祈祷钟齐声敲响，钟声回荡在晴朗的天空下，久久萦绕。它们就像约好去聚会一样，宣告这一喜庆时刻的到来。 “王后陛下。”吉拉兴奋地靠近她，“您听见了吗，全城都在为您欢呼呢。” 这是真神赐给我的荣耀。艾妮喜欢这钟声，别有一种圣洁的感受。她微微睁开眼睛，外面的阳光很刺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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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菲丽安知道这件事后会是个什么表情，会不会嫉妒得发狂。婴儿轻柔的呼吸声让她浑身放松，脑子却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还有那个瓦斯曼的老妖婆凯特琳，她三番五次派人害我，现在又会是个什么样。她闭上眼睛，xia /ti的伤口仍然隐隐作痛。侍女端来了合适产妇饮用的鲜奶，兑上一些甜美的草莓汁递给她。 “谢谢。”艾妮接过来递至唇边，温度刚好，她一饮而尽。 “喂，你知道吗？琼安公主在地牢里大哭大闹，吵着要见陛下。” “那陛下怎么说？” “让她哭呗，现在谁敢去败他的兴。” 侍女的匆匆一语让艾妮想起了那个傲慢的女孩——阿苟斯第一位王后留下的女儿——她似乎比自己还要大一两岁，可是心性却像个未长大的小孩。数天前，自己简单的一句话让她从此跌落进深渊，万劫不复。 琼安，这怨不得我，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她的心跳得厉害，胃也紧缩成一团，愧疚和不安深深包围着她。我一心把你当做公主来对待，可你却和瓦斯曼串通起来害我。如果不是玛丽埃塔和吉德那两个婊子互相指责，我至今还把你当成乖女儿来疼爱。所以，你不要怨我，更不要怨我的孩子，他是男孩，注定会成为阿拉尔的国王。 忧虑好像一只贪婪的野兽，紧紧地噬咬着她的心。这是否是最后一个考验，我究竟能不能从此高枕无忧，还是依然风波不断，我…… 艾妮似乎失去了孩子刚刚诞生时的快乐。不过对于其他人，这种着魔般的喜悦的热度确是越来越高。王子诞生的消息不胫而走，就像长了翅膀的鸟儿，在天空飞翔。不到两天，整个阿拉尔的臣民就都知道他们的王后诞下了一位王子。 “你知道吗？王后生了个儿子。”田地间，农夫们在耕种的时候谈论。“我们有王子了，一个漂亮的男孩。”河岸边，渔夫们在织网的时候诉说。“真神保佑，赐给阿拉尔一个强壮的继承人。”市集上，商旅们来来往往，把消息带往更远的地方。 七天后，将在圣提林加大教堂内举行王子的洗礼及命名仪式。国王阿苟斯命令全国的诸侯都必须赶来祝贺，一时间赞布拉城里人流如潮。较近的诸侯甚至在王后生产的当天就早早地赶到了都城，远一点的也在五天之内。他们到来的同时吸引来了大批的商贩和妓（chuahua）女，这些人蜂拥而至，把城里所有的旅馆酒店统统挤满，熙嚷声彻夜不休。 “多莉，把窗户关上。”艾妮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敏锐得一点声音也不能忍受。纵使隔得很远，在她听来也仿如打雷一般轰鸣。 “是，陛下。”侍女关上窗户，拉起窗帘，房间里顿时黯淡下来，嘈杂声也消失了。艾妮费力地支起手肘，倚在背后的软垫上。 “多莉，你说我的儿子能平安长大吗？” “陛下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侍女惊惶地睁大眼睛，话说得结结巴巴，“王子他，会长命百岁的。” “谢谢你的吉言，多莉。可我总有点担心。”她拉住被子紧紧裹在身上，“盯住着他的眼睛太多了，大多数都不是友好的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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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问她，你的婊子玛德琳。”艾妮用手指着早已瘫软在地的侍女大吼，“难道你没有上过她的床？没有送过她东西？” 厉声的质问叫阿苟斯也慌了神，他记不得自己到底有没送过她礼物。但和玛德琳上（chuahua）床这件事，那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我……” “你承认她是你的妓（chuahua）女？” “我……” “你承认送过她礼物？” “我我我我我——我……” “你承认杀害了我父亲？”艾妮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她疯狂地大叫着，“哦，天哪！站立在天国的真神照看着七重地狱啊！我的父亲被人谋害！我的丈夫背叛了我！天理何在在在在在在在！”一道闪电划过她嘶号的尾音，撕裂了天空。 外面大雨滂沱，雨声有如瀑布倾泻而下。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这不是真的！我的父亲被人谋害！我的丈夫背叛了我！”艾妮狂野地撕扯着阿苟斯和逃跑的女人扔在地上的衣物，然后风一样地冲出房间。 “快拦住她。”阿苟斯手舞足蹈地大叫，“她疯了！她疯了！” 痛苦的哀嚎在剑楼冰冷的走廊间回荡。“我的父亲被人谋害！我的丈夫背叛了我！”艾妮尖叫着冲进大雨里，任凭冰冷的雨水冲淋全身。 天空中雷声隆隆，每一道横扫天际的闪电都比圣提林加大教堂金色穹顶上的天使宝剑更加锋利。这是真正的天堂利剑，舞动时足以劈开天穹。 “我的父亲被人谋害！我的丈夫背叛了我！”艾妮蜷缩着身体，跪在雨水汇集的浅坑里，一遍遍地重复着呼喊。“真神！真神！请您降下那天堂的雷火，把这不公的世间统统烧毁，统统烧毁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疯了，真是疯了！”阿苟斯暴跳如雷，冲着被惊雷吓得缩成一团的侍女咆哮，“快把王后拉回来！快把王后拉回来！” 雨水中响起零乱的脚步，水花四溅。七八个女人甩着潮湿沉重的裙摆在雨中纠缠。 “陛下，回去吧。”吉拉眯着被雨呛得睁不开的双眼，哀求艾妮回去。雨水在她脸上流淌，打湿的额发好像缕缕水草，耷拉在脸颊两侧。 “王后陛下，您这样会伤到自己的。” “王后陛下!” “滚！统统给我滚！”艾妮又踢又打，掐咬着任何一只伸过来的手臂。“你们都是骗骗骗骗骗子子子子子子子子……我不会再相信你们任何一一一一一一个个个个个个个个个个个个……” “回去！不要再闹了。”阿苟斯最后一个进雨中，拦腰抓住艾妮，把她扛上肩膀。“王后癔病发作，快请学士前来！快请学士前来！” 当晚，艾妮就发起了高烧，模糊之中仍然重复着那两句话。“我的父亲被人谋害，我的丈夫背叛了我。”时间从意识中消失，白天与黑夜像一对孪生的影子，交替着在她面前匆匆飘过，分不清谁先谁后。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从无数噩梦的纠缠下挣脱出来。 雨已经停了，窗外阳光明媚，之前发生过的一切就像被风吹的倒影那样从她记忆中消失。 “水，我要水。”艾妮虚弱地喊。吉拉忙把一杯凉水递至她唇边。“陛下，这边，这边有水。慢一点，慢一点。” 也许是被愤怒的火焰烧干了体内的水分，艾妮抓住杯子猛灌起来。咳，咳，咳，她抓住脖子，不住地咳嗽，呛出的水沫四处飞溅。咳咳咳，从喉咙口到胸骨间都痛得好像被战锤击打过一样，止不住地抽搐。咳咳咳，呼吸是那样困难，好像在爬山，咳咳咳，咳咳咳…… “陛下，陛下请深吸气，慢一点，慢一点。”吉拉连忙把水杯放在床边的矮桌上，轻轻拍打她的后背。“陛下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比刚才好一些了？” 她的话还真灵。艾妮深吸一口气，胸口也不那么痛了。“谢谢。”她担忧地说，“我现在连喝口水都像个病鬼，会不会以后永远都成了这个样子？” “不，不会的，陛下。”吉拉安慰她，“这是因为陛下太着急了，所以才会呛着，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这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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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如此。”她柔软地躺下。刚闭上眼睛，恐怖的影子又全都钻了出来，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张牙舞爪。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心神不宁？艾妮费力地支起身子，想起自己几天前刚出生不久的婴儿。“我的儿子呢，他在哪里？我要见他。” “陛下别着急，小王子很健康。”吉拉笑着接过侍女刚刚端来的乳糜，递到艾妮面前，“陛下昏迷的这几天，我和多莉轮流照看小王子，他很平安，食量很大，一个奶妈的奶水都不够喝呢。” “昏迷的这几天。”艾妮蹙起眉头，“我昏迷了几天？” “三天。明天就是小王子的七日受洗日了。” “我竟然昏迷了三天。”艾妮喃喃自语，复又躺下。吉拉替她拉好被子，放下帷幔。 明天就是我儿子的受洗日和正式的命名日了，过了明天他的身份便再无可动摇……这一天说慢，其实也快……她闭上眼睛，再次沉入梦乡。黑暗渐去，影子消退，眼前出现的竟然是家乡南特的原野。时值春季，原野上野百合风姿摇曳，其间夹杂着大丛大丛的金盏花，每一朵都像一个小小的太阳。 “妈妈，这么多野花，我们采些回去吧！”幼小甜美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莫大的熟悉。艾妮转身，看见一个轻薄透明的影子欢笑着跑过开满鲜花的草地，朝着一个同样透明，但是却高得多的影子奔去，“妈妈！妈妈！” 妈妈。艾妮愣住了。这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母亲康斯坦察公爵夫人。夫人穿着她最心爱的金色天鹅绒礼服，腰后有一个很大的珍珠蝴蝶结。童年的时候，艾妮对这件衣服的印象最为深刻，因为母亲几乎每天都会在房间里摆弄它。在她去世的时候，这件衣服被穿在了她身上，和其他许多随身物品一样，一同放进棺材，埋进家族墓穴。 “妈妈！”她叫了一声，声音随风而去。影子似乎听见了，朝这边转过脸。 “时间不早了，艾妮，我们该回家了。”康斯坦察夫人脸上笑容洋溢，向她伸出手，“听话艾妮，我们该回家了。” “可是妈妈，我已经——”结婚了。 “可你总是要回来的，艾妮。”话落的一刻，原野的色彩在裙摆间褪去。不论是绿的草，蓝的天，还是橘黄的金盏花，全都成了破旧的灰白，破破烂烂的灰白，似乎在泥土中埋藏了许多年。康斯坦察夫人的容貌也逐渐消瘦，骨骼的轮廓从脸上显现出来，每走一步全身都会恐怖地作响，好像陈年的纺车失去油脂的浸润，各部件正在剧烈摩擦。“时间到了，艾妮，时间到了。”牙齿从她嘴巴里一颗颗脱落，接着是头发，眼睛…… 啊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陛下！陛下！” 艾妮拼命挥舞手臂驱赶，要把这抓住她的鬼魂打跑。直挣扎得浑身筋疲力尽才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吉拉那张表情惊恐，气喘吁吁的脸。 “陛下，您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她用手抵住前额，“我头痛。” “陛下要不要睡一会儿” “不，不睡了。”她仍然心有余悸。原以为黑暗和影子消失后会是个美梦，没想到更加恐怖。“我想吃东西，我饿了。” “请陛下稍等。”吉拉站起身，朝门外走去。迎面撞上了一个冒失的，未加通报就冲进来的小侍女。 “你怎么走路的？谁是你的师傅？”她呵斥。 “吉，吉拉女士。”小女孩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出了什么大事，“小，小王子他，他不行了。学士大人刚刚，刚刚才过去，正，正忙得乱成一团。多，多莉女士让我来报告，报告您和王后，王后陛下，这件事。” “我的儿子出什么事了？”艾妮惊叫起来。“他在哪里？快带我去。” “王后陛下您别急，这也许……”没等吉拉说完话，艾妮突然掀开被子，爬下床铺，连外衣也未及披好就冲出房间，赤脚走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王子的寝室就在她的寝室的南面，只要穿过一道短短的走廊就到。“我的儿子，求求你不要出事。真神，保佑我的儿子不要出事。” 她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多莉惊惧的哭泣声，还有大声的抱怨。“这下该怎么办？国王陛下回来我们一个都活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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