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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CP无差《千年光》by 小谢清发(架空清水向)[第2页] |
作者:lyandcp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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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鸟去鸟来山色里 人歌人哭水声中 湘西的晚秋昼短夜长,寒意渐浓。清晨行路,天色未明,淡白曙光里远近群山黛色愈发深重,坳下田坝中稻子割罢了,一簇簇的稻茬上已见凝霜。道旁树丛叶子尚未落尽,经霜更显斑斓。 “再过一个月,深山里的路就要被雪封了。”张起灵回头道,“冷不冷?” 吴邪搓搓手:“还好,虽说比杭州冷一点,也没有你之前说的那么厉害。” 两人说话的时候,太阳已经升高了,远远山坳里的烟雾都看得清楚,吴邪也不晓得是炊烟还是烧荒,问道:“离客栈主人说的虎耳寨还有多远?” 张起灵想了想,道:“晚间应该能到。” 吴邪吁了口气:“还真是望山跑死马,走山路可比平路、水路难多了。” 那天和三爷会过面后,吴邪不及多做迟疑,整理一下行装又和张起灵匆匆上路了。自杭州西行,经富春、衢州,过广信、临川,下常德、辰州,吴邪一路行来,每常有“兹游奇绝冠平生”之叹,风餐露宿虽甚是辛苦,毕竟不是独行,却也别有意兴。其实论及籍贯,他也算得半个湖广人氏,但毕竟在祖父一代即来杭州开枝散叶,到他连方言都不甚了了。 想到晚间投宿的寨子算是这一路所逢的第一个苗寨,吴邪倒觉得很是新鲜:“小哥,咱们这汉人打扮进寨子不要紧么?” “没甚么的,那里住的是‘熟苗’,还有土丁人,通汉话的很多。”张起灵眺望远山,若有所思。 “还好,要不我就真是两眼一抹黑了。”吴邪倒想起从前听过的一段评话,暗笑道,“要是和郭仲翔一样被捉去卖掉了,可是糟糕至极。” “郭仲翔?” 吴邪便把吴保安十年蛮洞赎友的掌故讲了一遍。 张起灵听罢,道:“这你可以放心。” 吴邪大感欣慰,结果张起灵又补了一句:“苗人纵使绑票,也不会绑你这样做不动活路的。” 一路说笑间,数十里逶迤山路渐渐走完。苗寨依山而建,远望只见重重杉皮木屋掩映在半山腰的竹木桐茶之间,直如居于白云深处。秋尽农闲,寨中青壮大多进山猎野物,但闻远山中一递一声吹的竹哨伴着犬吠。 天虽冷了,清清的溪涧边依旧挤着洗衣服的少女,口里轻轻唱着歌。苗家女子日常所佩银饰并不多,包青头帕,着蓝靛衣,系百褶裙,素朴大方。土丁女子衣色尚黑,衣裙沿饰绣花阑干,腰束织绣彩带,益显玲珑。 此处寨子因距官道较近,所居又是熟苗,多与汉人往来,吴邪张起灵虽是汉家装束,妇女倒也不刻意回避。两人未及走到溪边,已有眼尖的女子瞥见过来的年轻人皆是好相貌,不免互相指点,打趣嬉闹,更有胆大的少女干脆唱起四句头山歌:。 “你看天上那朵云,又像落雨又像晴。你看左近那个妹,又想望郎又怕人。” 被打趣的土丁女孩儿年纪小些,反击的声音虽低,水面传来仍是听得清楚: “大山斫柴不要刀,大河饮水不用瓢。乖姐不消郎开口,只消闪眼动眉毛。” 土丁人唱山歌通用汉语,吴邪乍听之下有点脸红。张起灵倒比他神情自若得多,吴邪瞥了一眼,心想这看着若无其事的,也不知挨过多少姑娘掷的荷包呢。 晚间借宿的人家较之汉家很是清苦,在寨里已算是殷实。苗家住房与汉人大抵有异,进门即是堂屋,中堂安置神龛,正屋其后是仓房和卧房,屋左设有火塘,客人给安排坐在火塘右首,男主人稍通一些汉话,让茶让烟甚是热情。 这家虽是苗人,亦取了汉家姓氏,夫妻二人却都姓龙。吴邪心下纳罕,趁主人舂苞谷的时候,悄悄向张起灵询问。 张起灵道:“虽然汉姓相同,但苗姓分别姓‘禾边’和‘禾列’,就不算同族。” 这时大女儿背着小弟弟从屋外进来,有点好奇地看着陌生人。就听得母亲问了她几句什么,女孩儿摇摇头,极快地用苗话回答。 张起灵留心一听,蹙眉道:“这家小孩子病了,方才抱去给巫婆收惊,也没有好转。” |
一唱三叹,泣诉交加。吴邪想起方才自己随口念的“哀哀父母,生我劬劳”,亦是与此不谋而合。他父母早逝,对生母更是毫无印象,连梦里也梦不到母亲的样子,但孺慕之思并未稍异。此刻他虽身为男子,听闻歌中反复哭诵父母养育恩情,也不禁心下微觉酸楚。 张起灵察觉到他神色,轻轻拍拍吴邪肩膀:“不早了,回去罢。” 两人慢慢走在路上,吴邪静了一会,打破沉寂问道:“咱们借宿的龙家,为什么管女儿叫‘栽伍’?” “伍其实是她父亲的名字,栽才是她的苗名,果子的意思。” “那你也有苗名吧?” “有的。” 吴邪十分好奇,张起灵却不再多说。 两人回去后简单用冷水洗漱一下,便在堂屋里搭的铺上和衣而睡。垫干草,盖棉絮,固然不能称为舒适,但已是主人家拿得出来的最好招待。吴邪先还在琢磨如何能套出张起灵的苗家名字,但走了一天山路实在疲倦之极,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土筑茅屋四壁透风,凌晨时寒意砭人肌骨,吴邪冻得连打了几个喷嚏,坐了起来,听见鸡才叫头遍。他这一动,张起灵也醒了,问道:“喝水么?” 吴邪点点头,张起灵摸黑起身,找瓢从缸里舀了点水拿给吴邪。这水自山上泉里引来,极有凉意,吴邪一喝倒是彻底清醒,更不想躺下了。 张起灵把葫芦瓢放回,在铺边坐下,低声说:“不睡了?” 吴邪故作正经地道:“你告诉我苗名我就睡。” 张起灵迟疑了一下:“……阿坤。” “这个字不错啊,应该也有含义?” 尽管屋里极暗,吴邪也看出张起灵稍有点不好意思,这倒是极为罕见:“嗯,荸荠的意思。” 为了不吵醒隔壁的主人一家,吴邪努力不让自己大笑出来,憋得直咳嗽:“怎么叫这名字?” 张起灵在昏暗里看着他,语气平静:“我一出生就被丢在荸荠田边,捡到我的寨老便以此来取名字。” 吴邪怔忡了一瞬,省悟到自己现下虽也是孤身一人,至少还有父母亲人可怀想,童年少年亦是过得无忧,张起灵却不同。 许多日子以来盘旋在心头的诸般思绪终见明朗,他从未如此认真地去掂量四个字的分量。 相依为命。 吴邪倾身过来,直视张起灵在夜色里分外清亮的眼睛,几乎是额头抵着额头,声音压得更低:“那我以后该怎么叫你?” 张起灵微笑:“随你罢。”旋即一手揽住吴邪的肩,偏头吻上他的唇角。 -------------------------------------------------------------------------------- 作者有话要说: 土丁人即现在所说的土家族。 此章及以后的湘西黔东苗族、土家族风俗参考了《湘西苗族实地调查报告》(石启贵著,湖南人民出版社)、《与猛虎有不解之缘的土家族》(董珞著,湖北教育出版社)、《苗族历史与文化》(李廷贵等编,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苗族巫文化宗教透视》(陆群著,贵州民族出版社)等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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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蜡烛啼红怨天曙 石城景物类黄泉 像是有什么从心口烧起来,破晓前的静寂里,吴邪格外清晰地听到自己前所未有的紊乱心跳。他没有闪避,同样用力抱住张起灵,手指冰冷,脸颊滚烫。秋末天寒,嘴唇亦有些干燥,触到一起的时候,微微带着战栗,又是生涩的期待。 这个长久的吻几近结束的时候,里间通堂屋的木门突然发出响声。吴邪登时清醒了一半,赶紧试图别开脸,还是感到唇上的微痛,想是磕破了。 “是风。”张起灵扳过他的脸,轻轻含住下唇,一点点吮净唇边的血迹。 过了一会,吴邪忍不住笑了出来:“唔,好像在吃荸荠。也是甜的。” 张起灵也笑了:“你打算就这么叫我?” 吴邪没有答话,稍稍松开一点手臂,和张起灵面对面相视。尽管他没有张起灵那么好的目力,在黑暗里根本瞧不清对方的脸庞,但印在心版上的,比眼睛看到的还来得清晰和真切。 张起灵,哑巴张,阿坤;吴邪,吴小三爷;抛去各种名头和称谓,在相互凝视的眼睛里只是最纯粹的彼此。 觉得自己脸颊的灼热似是退了一些,吴邪抬起手,用手背贴贴张起灵的脸,低声说:“再躺一会?” “困了?” “不,说说话。” 两人重新在草铺上躺下来,十指相扣,低声聊天。其实心都不在说话上,天上一句地下一句的,何况说再多的话,也未必说得清楚心思。 “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过世了,我那时还不记事。后来知道在爹爹书房里看到的观音像,是他照着我妈的样子画的,他过世的时候随他一起下了葬。”吴邪因想起晚上听到的歌,便说起自己的家事。 “这里称赞样貌好,都说是像观音。” “原来如此。我也觉得我其实挺像她的。” “没看出来。” “不服气就明说。我以后重新画一张出来,你就晓得了。” “原画不已经没有了?” “我看过一遍就能记得。”吴邪手指划过张起灵的眉梢鬓角,“要不照你的样子再画个……夜叉好了。挂在最显眼的地方,那可是驱鬼镇祟,无常见了也要避三分。” “然后?” “百年之后还能拿来吓阎王,好教他少给点孟婆汤。下辈子——” 张起灵截住吴邪的话头:“不用想下辈子,这辈子在一起就是。” “无论怎样都在一起?” “对。” 吴邪微微笑起来,握紧交扣的手指。 如许之多的前人好句,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相怜相念倍相亲、一生一代一双人,都不及最最简单的“在一起”。 说话时天幕已透出些微亮色,鸟鸣啁啾,和着各处长短不一的鸡啼,大山在晨曦中渐渐醒来。 “翻过这两架山,就是筸坪的土司寨堡。”看天色已是正午,两人在路边歇下来吃干粮,张起灵道,“过了筸坪再向西走是‘生苗’的地界了,我们也得换下汉人衣裳。” “衣服还好说,怕是到了那边我只能装哑巴了。”吴邪有点费劲地啃着苞谷粑,这东西趁热吃还颇为香甜,凉了便很难下咽。 张起灵掏出一把板栗递给他。吴邪剥了一个,发觉是风干过的,既甜且糯,有点好奇:“这哪来的?” “就在昨天投宿那家房檐下面挂着。” “原来那棕衣口袋里面是栗子?”吴邪回想了一下,“那这么不打招呼就拿不是很失礼?” “这倒没甚么。”张起灵也给自己剥了一颗,“再说你不吃,松鼠也会去偷吃。” “我们今晚能赶到土司寨么?” “明晚差不多。” “那晚间怎么过夜?”吴邪拍拍手上的碎屑,站起来向山坳打望,不见有人家的迹象,只听到遥遥的林间风过,伴着极远处似有若无的对歌声音,在山间回音袅袅。 “这边山上猎户搭的茅棚很多,有的是拜梅山神的,有的是晚间栖身的,总能找到落脚处。” |
“这果然不是赶尸。”张起灵拿起供桌上剩余的四支箭,将手心的血逐一沾上箭头。吴邪知晓必是寻常刀兵对此无伤之故,心下不免担忧。 “你是说另有什么人作祟?”吴邪冷静了一下,觉得九具尸体各自所处的位置很是眼熟。 “未必。这里是山的西麓,本属白虎地,想是多年前曾布过阵法,而今成了养尸之所。” 听闻“白虎”二字,吴邪豁然开朗:“我想起来了,这是白虎猖狂,六辛六乙之局。四支箭够用。” 张起灵将手中箭搭上弦,回头看他,寒意盈睫,亦不多言:“哪边?” “艮位,东北方向。” 箭初离弦,血光破空,正中处于其位僵尸的眉心。瞬间灰青的脸孔腾起荧荧绿色,最后一点朽败皮肉随光而没,惨白骨骸散落一地,插着箭的骷髅头在地上空滚了一圈。 其余八具尸体似是遭到激怒,虽仍有忌惮,还是扎挣起来。僵尸喉头皆已腐坏,无从发出声音,但闻风穿过空洞胸膛的奇异尖啸,和脚趾骨抓着石地的吱嘎声响。 吴邪急道:“要乱阵!快,坎位!震位!巽位——就是头最大那个!” 他言语快,张起灵动作更快,二人皆知这三箭不能有丝毫差池,若不中僵尸印堂,白虎凶格势必无法一击而破,焉知会不会唤出更大的凶险。两箭方射出,火却已燃尽,光明全失,形影难辨。张起灵更不犹疑,最后一箭应手脱弦,但闻弓弦铮铮而断。 静寂的一刹那似乎分外长,随后便听得颈项断裂、头颅落地的声响。 紧接着,又是几声甚为沉重的声音,剩余几具尸首纷纷倒地。 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此时风过云散,高天明爽,月光如水银泻地,若无遍地尸骨,也算得极静好的夜景。 为防生变,张起灵还是拔出刀,把另外几个的头逐一砍掉,才动手掩埋。 “十月本是德在堂刑在街之时,万物收藏,阳气大消,我们才会有所冲克。”吴邪一边帮忙埋骨骸,一边道,“最后中箭那个大头家伙像是赶尸匠,他的衣服腐烂得最轻,身上还有铃铛。想来是赶尸人和尸首一起遭遇了这里的甚么阵法,才变成害人的精魅,魂魄还附在灯笼上。” 张起灵道:“为僵尸所害之人,死后仍会变成僵尸,此阵愈久,僵尸数目便愈多。” 两人在溪边洗了洗手,转回屋里,吴邪找出药来,涂在张起灵手心的伤处,又道:“以往对赶尸只闻其名,现在也算‘闻名不如见面’。小哥你之前可见过赶尸?” 张起灵思忖片刻,道:“见是见过,但未曾接近。赶尸一门独出辰州,据说施法必以水为引,僵尸会随铃声而走路,但日出便不能行动。” 吴邪倒是大起“格物致知”之心:“我猜猜,肝胆筋骨属木,又是以水施法,以金为引,想来或是用了相生相克的法门,才能让尸体行动。” 张起灵道:“要是像你说得这么容易,岂不是人人都能赶尸了?” 吴邪笑道:“是不容易,但想来也没那么难,可惜中原典籍对此一无记载。先不说这了,现在天亮还早,不知会不会再出别的花样?” “该破的已经破了。”张起灵拍拍他肩膀道,“你再睡会罢。” -------------------------------------------------------------------------------- 作者有话要说: 里面的奇门遁甲等杂说实在是半瓶水的半瓶水,不免贻笑大方之家,还请包涵…… 另外“一生一代一双人”不是吴邪穿越了,这句本来最早是唐代骆宾王写的。== |
张起灵道:“照规矩,开场说得越不正经,傩神越欢喜。你且听后面的。” 果然那土地公又唱:“出得门来四下观,青是水来绿是山;行一里来过一堂,土司府上好师娘……” 土地娘:“好风光!” 土地公念道:“他家本是大牲大口——” 土地娘:“大姓大户!” 土地公:“吉日良辰恭喜贺,高朋满座众亲临,双手拨开云头看,好生热闹高衙门。——哦哟,你看那贵客一脸的尿啊!” 土地娘:“一脸的笑!” 吴邪听到这句,几乎绝倒。 两位土地你来我往盘了一会,又唱将起来,这次夹了不少苗话,吴邪听不大懂。方才米酒喝得急,这会感觉有点上头,也不想再吃菜了。 见他不吃了,张起灵也放下筷子,略转身向院中台上看过去。吴邪才发觉那上衣不甚合身,张起灵稍稍倾身,后腰便露出一截。 吴邪伸手一拽后襟,张起灵回头看他。 吴邪小声问:“穿这么少你不冷?” “还好。” 吴邪没有放开手里的衣襟下摆,忍着笑道:“前次听胖子说,他们北边有句俗话,叫什么……‘傻小子不怕凉’来着?” 张起灵牵牵嘴角:“对,物以类聚。” 吴邪咬牙道:“别以为你昨天在我头上写字我不知道。” 张起灵扬眉看他:“嗯?” “来而不往非礼也。”吴邪顺势松开手,“信不信我也写一个?” 他指尖划过柔韧清瘦的腰线,突然停住了。指下特殊的触感,昭示着近乎狰狞的伤痕。 吴邪迟疑一瞬,慢慢地将手伸开覆住。掌心下的旧伤愈合处有着异样的光滑,边缘极不规则,亦可想见当时的伤口之深,似是自腰际一直延伸到背上。 张起灵并不言语,也不看他,反手扣住吴邪的手腕,止住他的动作。 戏台上不知所云地唱了好一阵,吴邪感觉手心下的肌肤也不那么凉了,向张起灵身边移近了些,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倒是张起灵先说:“再挪下去咱俩都会摔到地上。” 吴邪小声道:“我知道啊。松手。” “不看了?” “嗯,回去。” 两人站起来,张起灵刚转身,吴邪自背后抱住了他。 房舍林木都掩进了深沉的夜色,唯有戏台灯烛明亮,鼓乐响噪,吸引着院中其余所有人的目光。照规矩傩戏歌者皆依所扮角色戴面具,动作极尽夸张,唱词虽简单,却多是好口彩,引得下面欢声不断。 人声喧哗之外,暗影的角落里,两人都没有动。 失去平衡的板凳翻倒在地,吴邪起身的时候又带翻了酒碗,半碗酒沿着桌面四下横流,先还淌得急,渐渐缓下来,一滴一滴落在泥地上。 吴邪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哑:“是……撕裂的。” “已经好了。” “你十二岁时……就是因为这个?” “是。”张起灵微微偏过头来,和他脸颊相触,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不相干的人和事。 盘王之祭,原是将生人献于深山大泽,以身为虎豹诸兽之飨。用作生殉的孩子本是必死无疑,张起灵竟从豹子爪牙下夺回了自己一条命,九死一生亦可想见。 只言片语之下,往事历历在目,吴邪循着极简略的讲述,仿佛看到山雨欲来,黑云若摧,野林莽莽,似无尽头;半身浴血的少年,背上伤处深可见骨,一手抓着卷刃的断刀,一手抹去脸上沾染的血,看向没有路的所在。 他觉得眼眶发热,手臂发颤,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试图别开脸强作抑制,两滴水珠还是落在张起灵肩头,晕开小小的深色痕迹。 --------------------------------------------------------------------------------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充:里面的傩戏开场段引自《巫傩之祭》(孙文辉著,岳麓书社出版)中的傩戏记录,有改动。 写到天真落泪自己有点踌躇,希望不显得娘…… |
第二十二章 千载相逢犹旦暮 一生孤注掷温柔 张起灵垂下头,握住吴邪在他身前扣紧的手指,攥了攥。 吴邪咳嗽两声,尽量让自己声音恢复正常:“走吧。”他放开手,才觉得酒劲上头,眩晕不已。 张起灵转过身,深深看着他的眼睛,重又把吴邪拉进怀里,俯下脸去。 带着淡薄酒气的吻方落下来,但听得人声喧哗而至,原来土司正好差遣人过这边来拿酒。张起灵泰然自若地一闪身,架住吴邪肩膀,对迎面而来的人解释了几句“喝醉了先走一步”,便搀着他从正门走了出去。 两人方才根本不曾留意戏台上的动静,原来此时已到了歌师暂歇息的时候,照规矩主家需向歌师乐师敬酒,并唱歌为敬,为表礼数和雅意,还需用汉语作歌。 吴邪和张起灵出得门来,尚能听见唱道:“各位师父好辛苦,声音无住脚无停,说的都是前朝话,讲的都是圣人名;户主缺少茶和酒,又少花红利市银,夕字相重莫多怪,奴字骑心莫怒心;今字骑心思想念,言字排斥诉你听,龙爱珍珠一个宝,人爱春风和气人……” 吴邪晕晕乎乎地听着,觉得甚是有趣:“这唱的人倒是识文断字,不愧是一方之主。” “这词都是传下来的,唱的人未必真识得汉字。” “那你可比他们强。”吴邪把手绕到张起灵背后划着,“这会‘吴’字补上了。” “你写的不是个‘吞’字?”张起灵稍稍放慢步子,稳住吴邪胳膊,“能走么?我背你吧。” “你觉得我醉了?”吴邪停下来看着张起灵,“莫小瞧人,我还能背你呢。” 他不由分说,蹲下身把张起灵背了起来,沿着青石板路歪歪斜斜地往前走。路两边的吊脚楼大多并无灯火,夜色里窗子黑沉沉的,安静之极。雾气已降,遥遥见一两盏檐下灯笼晕开淡黄光影。脚步声惊起树上夜栖的不知名鸟儿,叫一声“姊呀妹呀”,扑扑翅膀,振落下湿漉漉的叶子。 吴邪回头得意道:“我说我没醉吧。” 张起灵拨过吴邪的脸:“看路。” 吴邪顺势将下巴在张起灵手背上蹭了蹭,嘀咕道:“和你说实话,你还不服气。” 张起灵没应声,左手手指划过吴邪的下颏,掠过喉结,轻轻挠痒痒似的,指尖微凉的茧子摩挲着发烫的脖颈。 吴邪吸了口气,脚步一下乱了,几近踉跄。他手一松,张起灵从背上滑下来,把他搀住:“走不动了?” 吴邪的确觉得酒劲从胸口翻涌,有若热流灼烧。他怔怔地看着张起灵的脸庞眉目,自己便止也止不住地笑起来。 张起灵有点无奈地抿唇一笑,背起吴邪继续走。 吴邪分明晓得自己已经醉了,沉重的困倦压得眼皮抬不起来,却不知为何还觉得有许多话想说。他俯在张起灵耳边小声问:“你怎地从来不醉?” “我也不晓得。——别乱动。” “还是我下来走吧。我比你重,你背着也累。” “又不是没背过。” “好吧,你生日那天到底还是我先醉了,答应给你画画也没画,只好以后再补。” “吴邪。” “嗯?” “没事,怕你睡着了着凉。” “我小时候跟奶奶去听戏,夜深了坐轿子回来,她也是隔一会儿就叫我的小名,是怕我睡着了掉魂儿。”吴邪放低了声音哼着戏文,“不思量除是铁心肠;美人图今夜挂昭阳。” 熟稔的曲词之外,这里是他所不熟悉的异乡,陌生的路途,异族的歌乐,夜雾湿冷,远山朦胧。吴邪却希望这条路最好再长一些。 自筸坪再向西南行去,山高路远,人迹渐稀。此处已是“生苗”之地,各寨与汉人绝少往来,愈向山深之处,路愈艰险,巉岩联峰,几近百步九折。 “五溪蛮峒”之称,盖因武陵有雄、樠、无、酉、辰五溪注入沅水,苗、瑶诸部夹溪山居,汉人遂以此名之。沅水西迳武溪,武溪源出武山,故老相传,盘瓠葬于武溪源头,那里的苗寨亦是张起灵少年时所居之处。 |
吴邪知晓后,笑道:“‘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原来小哥你是桃花源中人。” 说话时候两人正在溪边稍作歇脚,溪水极清,天寒不凝,水中沙砾如银,五色卵石历历可见。张起灵道:“桃花源只是文人臆想罢了,其实那里极是荒僻,几乎没有汉人来过。” “原来区区竟是初开蹊径之人,”吴邪挽起袖子,掬水喝了两口,故意叹气道,“我先还在想,若是春天进山,会不会从溪水上游流下芜菁和胡麻饭来。” 他本意是想开开玩笑,但张起灵似未留意,若有所思地眺望黛色的群山。 吴邪知晓此般心绪绝非轻飘飘的“近乡情怯”,放逐故园九年,虽往者已矣,伤痕痛楚毕竟无法抹煞。他正在出神,张起灵忽然问道:“你后悔么?” “我后悔什么?” 张起灵看着吴邪的眼睛,道:“这一年来你吃了不少辛苦。” 吴邪静默了一会,指缝里的水淅淅沥沥漏下去。他在江南长到二十岁,固然不能说锦衣玉食,却也是平安无忧,此前吃苦受累着实有限。这一年各地颠沛,几度涉险,风餐露宿,波折丛生,人也瘦了不少。但若论及心境,纵有疲倦之时,的确是绝无悔意。 吴邪展颜一笑:“我倒觉得顶数这一年运气最好。再说了,以往在杭州过得再惬意,也不如现在和你坐在这水边,想想桃花源,打打水漂。” 他拾起一颗小石头向水里掷去,咕咚一声便沉了底。 “要用薄石头。”张起灵捡了一片,手腕倾斜使力,向水面平抛,果然打出了一串。 吴邪有样学样,还是只能打出两个水花,甩甩手道:“算了,水都让我搅浑了。” 前人有诗云“不辨仙源何处寻”,恐怕一多半是仙踪之处无路可寻。钻山过林时吴邪不免想到《搜神记》中本末:“盘瓠将女上南山,草木茂盛,无人行迹。于是女解去衣裳,为仆竖之结,著独力之衣,随盘瓠升山入谷”,竟与此情此景很是搭调,颇有哭笑不得之感。 天色已是将暮,张起灵回头对他道:“快到寨子了。” 吴邪赶紧扯扯衣服,抹抹脸:“早说啊,连正衣冠的工夫都不给。” 他一脸的泥尘汗渍,越抹越花,只有眼睛还是清亮的。张起灵有点好笑:“为什么要正衣冠?” 吴邪其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胡扯道:“苗话我又不懂,再不扮得体面些,天晓得回头被哪个逮去吃了。” 张起灵摇摇头:“吃了塞牙。” 这么一打岔,吴邪见他神色稍霁,心里欢喜,脸上倒不形于色:“咱们就这么进寨子?他们会不会认出你?” “隔了这些年,样貌早变了。” 张起灵所言不假,或许也是籍着夜色之故,家家日入而息,寨中少有行人,二人又穿着寻常苗装,并未引来多少注意。吴邪本打算对这地方多看几眼,无奈夜已深沉,只得相跟着熟门熟路的张起灵走到一栋木楼前,叩响了门。 等了许久,才听到应门的声音。开门的是一位老者,身躯干瘦佝偻,貌不惊人,双眼却是闪闪如电。张起灵对他讲了几句,老人点点头,将两人让进屋中火塘边坐了,唤家人起身烧茶。 屋中虽很昏暗,却干净得不同寻常,可以推想老者身份不凡。趁老人转身点灯的当儿,吴邪小声问:“他是什么人?” “寨子里的大巫师。我小时候还跟他学过汉话。” 吴邪故伎重施,拉过张起灵的手,在手心写道:“他既听得明白,少说为好。” 此时老者已点上灯,借着亮光,略有惊疑地打量着张起灵的脸。 吴邪知晓老者此刻必是将信将疑,和张起灵对了对眼神,索性暂不说破。 苗人极重礼数,老巫师与张起灵不免相互寒暄一番,吴邪左右听不懂,还是全神贯注地看着那巫师的一举一动,毕竟想到张起灵昔年境遇,很难对此人心怀善意,愈想愈看那老头不顺眼。 这边厢老人的家人已经端上三碗擂茶,乃是将擂细的茶叶、生姜、芝麻、炒米等物置于钵中,冲入沸水,饮时另外加盐,也有加糖的。吴邪先还踌躇怕有蹊跷,见张起灵已伸手接过,心道这老东西总不至于明目张胆地下毒,也点头致谢,端过来喝了一口,只觉得又甜又冲,聊驱寒意。 |
巫师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张起灵接茶钵的动作,待送茶之人退出堂屋,老人脱口而呼:“阿坤!” 吴邪暗暗一惊,张起灵眉眼不抬,手中钵子纹丝不动。 老巫师神色却不再从容,霍然立起,陶钵自膝头滚落,茶水淋淋漓漓泼了半身,洒进火塘炭上便腾起白汽。他胸口剧烈起伏,手指发颤,指着张起灵说了一连串苗话。 吴邪见情形不妙,心头火起,也把茶碗一抛,正欲站起来说话,张起灵伸手将他一挡,看定巫师,用汉话慢慢道:“我是张起灵。” 老人勉强平静下来,复又坐下,扫了一眼吴邪,也用有点生硬的汉话回应:“你果然没死。” 吴邪咬着牙插话道:“劳您惦记这么多年。” 巫师不理会他,只对张起灵道:“那年在山上他们只寻到了衣服,没有找到小银刀……我就觉得你会回来。” 吴邪摸了摸自己身上带着的窄薄小银刀,张起灵赠予他时只觉得雕镂别致,现在方知竟是唯一的念想。 巫师又道:“我却不曾想到,你为何现在才来寻求克解禁制之道?” 吴邪心念一转,便知晓他话中之意,忍不住又接话道:“能逃出生天谁还会回头?回去再被你们绑到山上喂豹子么?” 巫师冷冷地瞪着吴邪,脸上的皱纹益发深重:“他是我从小看大的,你觉得我会看着他再去送死一次?” “自那年起,我本已无所谓生死。”张起灵开言道,“但现在更想活得久一些。” 他这话说得平平淡淡,吴邪却心头大震,转头看着张起灵,觉得说不出的欢喜,一时连回瞪老巫师都忘了。 “道虽有传,实则难行,”便听得巫师道,“年年祭盘王的盘瓠洞是盘瓠老祖葬身所在,以洞中洗骨泉浸身,是麒麟血化生子的破解之道。先祖曾言,妖星犯西天界,盘瓠洞开,方是洗骨之时。” 他这些汉话想来是照本宣科,也不知是多少代师父传下来的,说得艰涩。吴邪仔细听了,大致明了其意,不禁大喜:“‘妖星犯西天界’——荧惑守心?” 巫师略有茫然,想来对汉人的星名并不熟悉。 吴邪听闻有法可解,倒一下觉得这老头可爱起来,心下默默演算一番,道:“若上应荧惑,正合现下十月间的天象,真是百年不遇的天时地利,那进盘瓠洞想来不难。” 老巫师投来狐疑的眼色:“你这伢子好不晓事,这许多年未曾听说有一人进得,哪里是你说进就进的?” 吴邪迎着他的目光,扬眉笑道:“吴家的学问,还没有折在我手上。” 老人虽仍不明就里,但见两人起身,竟有告辞之意,不禁讶然:“你们……连夜上山?” “今天已经是十月最后一日了,等下一次荧惑守心,估计要三百年。”吴邪回道。 巫师仰头看着张起灵,重又用苗话说了几句。张起灵点点头,答了一句,旋即和吴邪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两人趁着夜色走在山路上,吴邪问:“临走前那老头和你说什么?” “他说,我端茶碗的手势一直没变;还是喜欢喝加片糖的茶。” 吴邪心头五味杂陈:“主张把你送去生祭的,不也是这老家伙?” 张起灵顿了顿,又说:“小时候他待我极好,就像亲祖父一样。” 吴邪不愿他再追思前事,道:“你喜欢加片糖的茶,我记住了。” 盘瓠洞距离寨子实则并不远,只因位处山中,正临武水之源,为苗人所敬畏,等闲绝无人靠近,方有神圣不可侵犯之意。因未到祭祀之时,洞前空空荡荡,站在洞口向内看去,但觉寒气砭人肌骨。此洞内里分数条岔道,曲折之极,皆是天然生就。 张起灵道:“人说盘瓠洞有去无回,也是因为里面岔洞太多,甚至常有变化,至今无人可以说清岔路的数目。” 吴邪一路上思索“妖星犯西天界,盘瓠洞开”之语,喃喃道:“荧惑属火,麒麟值西方属金;火值景门,又与艮成生宫;‘成言乎艮’,成终成始……小哥,这里面哪条路通向东北方?” 张起灵抬手一指:“这边。” “是了!原来盘瓠洞开,便是开艮位生门,得休门生水。”吴邪抓住他的袖子,“我们要快,再有一两个时辰天就会亮,荧惑也离开心宿了。” 吴邪原以为洗骨泉应荧惑而出,顺时而没,必是极有古怪,却不料只是一泓寒池,汩汩地自石地凹陷中涌出,一丈方圆,不扩不流。他蹲下身试着以手触水,也未觉有何异样。 张起灵刚解开外衣,吴邪却先他一步跳进了水里。水并不深,却冷得他连打喷嚏,冒出头来抹了抹脸上的水笑道:“我先试试水……” 话音未落,张起灵也跳进水中。吴邪扶住他,感到控制不住的颤抖自对方身上传来,与受寒发颤不同,几是换骨移髓之痛。虽不能尽知其中奥妙,吴邪也知晓荧惑克刑伤之力,只恨自己不能代他受痛。 吴邪手指抚上张起灵的眉心,咬紧牙关低声道:“忍一忍。” 洞中虽黑暗不可辨物,他知道张起灵在微笑着看定自己。 待两人从洞里出来时,天已大亮。 山岭重重,道里悠远,触目虽尽是萧瑟冬景,但在吴邪看来当真胜于桃花芳草,心旷神怡。他转头问张起灵:“大功告成,现在想去哪儿?” “回家。” |
第二十三章 且就洞庭赊月色 将船买酒白云边 月明如璧,水连天际,八百里洞庭如镜新磨,但见湖上波影,粼粼跃金,有如玉界琼田。 “‘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古人诚不我欺。”吴邪坐在小舟船头,剥开新鲜莲蓬,将莲子递给张起灵,“胖子辗转有信来,邀我们去北京他的堂口做客,过几天动身,时候正好。” “四年不见,也不知他是不是老样子?”张起灵道。 “这可难说。” 两人几年来四处游历,但在洞庭泛舟观月还是第一次。是时天下已历数年刀兵烽火,复归太平。浅斟湖上,闲闲说起旧事,亦如隔世,不知今夕何夕。较之壶中薄酒,满眼清风朗月更是催人欲醉。 千江有水千江月,月光遍照天涯,照不尽世间相思,几许悲欢离合,相遇相守。 ——多少年之后,或许洞庭湖水不再浩淼,月亮不再皎洁;沅芷汀兰开了复谢,柳毅传书的井水干了又满;湘君帝子的歌赋束之高阁,传说湮没进红尘。万事万物皆在更替,唯有情不可改,其明若光,千年不死。 ———————————————————————————————————————— 正文至此结束,郑重感谢所有看文的姑娘,无论在文库还是在这里,每一条留言我都认真看过,谢谢意见和鼓励给我的动力,讲完这个故事。 《千年光》是古风架空,不免失之文艺,人物塑造亦有偏颇,行文多有粗糙小白之处。于我,它不仅是一篇从动笔至完稿用了四个月时间推敲、撰写的同人,也是某种程度上的表述。 尽管可能显得天真,但我一直相信黑夜后会有白昼,冬天后会有春天,办法多于困难,希望多于绝望;也一直喜欢坦坦荡荡的感情,喜欢阳光照耀般的感觉,喜欢两个人相互信赖、相互扶持、相互尊重地相爱,比肩而立,看尽千山。 明月直入,无心可猜;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或许可以作为这种感情的诠释。我相信它的存在,正如题目的出处: 堕地千年光不死。 |
第九章 此心安处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写的小段子,发生在正文完结之后,可能有点偏甜…… 虽然没赶上昨天但毕竟还是在中秋假期里面,差可告慰^^(楼主应小谢清发大人的要求放在了正文完结的地方) ----------------------------------------------------------------------------------------------------- 中秋早晨,天朗气清,纤云舒卷,可以想见晚间月色定是十分皎洁。 桂花的甜香悠悠浮在凉风里,秋来天气不冷不热,正宜做糯米酒酿。常言道“杀猪酿酒,不敢称老手”,吴邪初次做酒酿,早上开坛试尝,居然相当成功,两人在一起过的第一个中秋也自一碗桂花甜酒酿开始。 吴邪把煮好的酒酿盛进碗里,撒了些糖桂花,递了一碗给张起灵,笑说:“我小时候最爱吃酒酿,有一年中秋节,我溜到存腌菜坛子这些东西的厨房后间偷舀新做的酒酿吃,吃多了,醉得躺在地下睡了大半天,奶奶一顿好找。” 张起灵听着,微微露出笑意:“嗯,我们那的山里有一种很甜的野果子,熟透了也有酒味,山上的猴子常常去吃,吃醉了就挂在树杈上睡觉。” 吴邪看着他难得的眉眼弯弯的样子,自己也笑了,倒想不起话来抢白。两人小口啜饮着清甜的酒酿,从心底一直暖和起来。 早饭吃毕,收拾停当,吴邪洗了手,进了书房,预备将昨天没画完的画完稿。 宣纸上工笔描绘着一个清癯老者,趺坐于地,拈须微笑,一手执书册,身边的袋子里露出一束红绳。张起灵站在他身旁看了一会,便说:“这个老人的脸有几分像吴三爷啊。” 吴邪点点头:“不管怎样,还是有一桩事要谢谢他,就是让我遇见了你。” “那为什么把他画成这个样子?” “你不知道汉人的传说里有月下老人的故事么?” “嗯?” “说是从前有一个带刀的少年,有天晚上趁着好月亮出门闲逛,看到一个拿着许多红绳子和一本册子的老人。老人说将这红绳子拴在两个人的脚上,这两人不管隔了千里万里也会终成眷属。那个少年就问,我的姻缘在哪呢?老人在册子里翻了翻,告诉他去哪里哪里找。”吴邪画完最后一笔,回头看着张起灵,笑得很是开朗,“他到得那个地方一看,不过是个卖画的小老板,看上去是百无一用,人又穷酸,第一次见面就怂恿他一起偷馒头……” 听出来他这故事改的皮里阳秋,张起灵也笑了:“后来呢?” “别急啊,那个小老板当时也在纳闷,自己遇到的怎么是这样一个闷家伙,敢莫那个老头是在拿他寻开心的?这两个人就这么阴差阳错地凑在一起,磕磕绊绊经历了一些事情,才晓得天下的缘分当真是早早注定好的。反正,小老板一直没有后悔过,可也不知道那个带刀的小子有没有后悔。” 张起灵抿紧了唇角看定他,长睫下深黑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欢喜:“有没有后悔,你比我更清楚。” “我也是这样想。”吴邪换了一支笔,捻管转锋,在画幅上洒洒落落题下: 天下只应吾爱; 世间唯有君知。 |
——————————————————————————————————————————————————— 于是《千年光》正文+番外 更新完毕啦,希望大家看得开心,哇咔咔! |
看完了,爽! |
终于更完了,好文啊!Lz辛苦啦!没更完之前都不敢回复,生怕插楼了。 |
话说Lz转载的文都好棒!我有会一直追随的! |
@stella870119 嘿嘿,过几天争取把《射天狼》也转载过来。 @黑驴蹄子的无奈 羞射,发文的时候因为想多点人看到所以是发了一章,等帖子沉到第二页再发下一章的,本来还很疑惑怎么都米有回复,想想应该是大家都到原帖去看了或者怕插楼,嘿嘿,兔纸现在只转载了小谢清发大人的两篇,另外很推荐的一篇是《妄想照进现实》,真的很赞呐,过几天争取把小谢清发大人的《射天狼》搬过来,兔纸这两天想想办法把《朱弦绝》和《千年光》让更多人看嘿嘿。 |
看完了,喜欢这种文风勒。。。。楼主再接再厉哈。。。。 |
羞射,谢谢!兔纸只是觉得小谢清发大人那么好的文要给多点人看,嘿嘿,想要看小谢清发大人的文就直接到她的专栏去吧! |
嘿嘿,小谢大人的古风确实不错,诗词都很合适,韵味很足,像流水一样呢。 |
一下看完就是爽~~~~~~~~ |
是呀,几乎相当于无水版呢嘿嘿~~ |
很喜欢小谢大的文风,真希望能多看点 |
呵呵,大家都是这样说的呢,现在吧里面一共有四篇转载过来的小谢清发大人的文,《梦中身》《若为平生》已经在精品区里有了,兔纸转载过来的两篇是《朱弦绝》《千年光》,亲已经都看过了。 兔纸在4楼附上了原文地址,其实就是小谢清发大人的专栏地址,里面还有瓶邪《射天狼》,是“九歌”瓶邪短篇系列的第一篇,也很不错,是现代故事,很有感觉; 《停云歌》也是盗墓同人,是非耽美向的,但也很不错,形容不出看了就知道,那种静静如流水,安得促席说彼平生的感觉; 《避尘记》没有吴邪,主角是小哥和花儿爷,是良识向的,背景是抗战时期,写出了那种黑暗背景下惺惺相惜,暗夜流光的感觉,也可以当做是友情,如果不介意cp的话可以看看,兔纸还是很推荐看的,因为小谢清发大人的每篇文确实很棒,每一篇的主题都很有意义。 |
@天狼星之舞 兔纸忘了点回复了,抱歉,请看楼上,XD. |
莫事莫事,谢谢兔子转了这么多好文啊 |
LZ辛苦了~~ |
@唯爱无邪 呵呵能够将好文搬过来给大家看,那么多人喜欢就很开心啦。 |
@junjing82 呵呵能够将好文搬过来给大家看,那么多人喜欢就很开心啦。 @唯爱无邪 抱歉啊,兔纸复制错了。 |
当参考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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