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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看灯》 瓶邪唯一,半架空原著风[第2页]

作者:风流邪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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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油瓶进去之前回头看我一眼,指指他扔在洞口对面的背包:“你去那里等我,我去去就回来。”
我这才意识到他是要自己一个人进到里面去放炸药。
虽然我和闷油瓶现在还存在一点互相怀疑和互相利用,但要我就这么看着他去送死,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他这一进去,不是被里面的粽子扯成渣,就是被炸药给炸成沫。他又不是内裤外穿的超人,怎么可能完好无损地出来?
我立刻拉住他把他扯出来:“不行!这么干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闷油瓶一手托着**,一手扶着背后的黑金古刀:“我进去,你不会有危险。”
“我说的就是你。”我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他,“别说你不知道里面有多少粽子,能不能安全找到最适合放炸药的地方。就算你能找到,那里面的空间有多大?这些炸药的威力够不够?威力太大,你没有时间出来,很可能会被波及;威力太小,粽子炸不完,你一个人在里面,怎么应付得了?”
闷油瓶看了我一会,没有说话。我试图劝他放弃这个打算:“小哥,也许这不是唯一的办法。我们或者可以把粽子都引到一个地方,然后把**点着丢过去,这不就安全多了?”
“谁去引?”
我哑口无言。确实,引粽子也是一项技术活,搞个不好就要把自己赔进去。我这个点子还不如闷油瓶刚才那个,唯一的优点就是肯定不寂寞——有那么多粽子陪葬。
“那,我们再想点别的办法。”我尴尬地松手,脑子却一直在搜索有没有什么办法是不用活物就能吸引粽子聚集到一个地方的。
闷油瓶没有再管我,一猫腰就钻进了洞。
——TBC——
 
第十二章 勇斗粽子
我惊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这闷油瓶,他真的不要命了?
我赶紧放下背包,重新摸出黑驴蹄子来揣在怀里,又拿出几根冷光棒拧开带着,端起枪往洞里钻。就算只是帮他牵制一下粽子的火力也是好的,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胜算大。
一钻过去就有东西朝我扑了过来。我来不及站直瞄准,就着弯腰的姿势向旁边一滚,顺手把怀里的冷光棒天女散花似的甩出去。
冷光棒掉在地上弹开,我也趁着从地上爬起来那么一瞬的功夫看清了这里面的环境。这里应该是殉葬坑,规模当然比不上秦始皇陵,但也有将近一百多个平方。后面还有泥做的车马,鼓、笙、华盖之类的东西,不像一般的殉葬坑,倒像是武官出行,礼卫官开道的排场。这些泥塑的正前方,也就是我和闷油瓶砸墙进来的位置,是一大片平整的空地,闷油瓶在靠近我们下来的那一边,周围有源源不断的粽子涌过去。
这些粽子原先应该是面向甬道那面墙的,列成方阵两边排开,中间正好空出来一条道。闷油瓶没说错,我们砸错了地方。如果耐着性子多摸索几遍,直接把洞开在中间正对的那条道上,这些粽子没有接触到人气,大概也不会起尸。
这些念头瞬间从脑子里一晃而过,我没有时间深想。闷油瓶已经被埋在了粽子堆里,只有不时闪过的刀光证明他还活着。我一进来,原本打算去围攻闷油瓶的粽子立刻分了一拨冲着我过来。密密麻麻,一个叠一个,个个都是脸色铁青,指甲暴涨。
虽然有三叔的故事打底,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我还是忍不住两腿发软,一连扣了好几下,才打开保险栓。对那些粽子来说,我就是一块热腾腾、血淋淋、唾手可得的大生肉。如果我的脑电波能跟他们连上,我相信我能读到的他们对我的看法,百分百是“这是美味,欢迎品尝”八个大字。
我身后就是墙,退无可退。粽子也没给我喘息的时间,几十米的距离,他们只用短短两三秒就扑了上来。这比伽罗山上跟人面鸟搏斗更刺激,也更血腥。我这时候已经完全顾不上闷油瓶那边,闭上眼睛大喝一声给自己壮胆,就端起枪“突突突突”开始扫射。
后来回想,我当时的表现肯定特别傻。都不用跟闷油瓶比较,只要想想五六十年代战争电影那些即将就义的英雄站在山岗上端枪一吼然后倒地的英姿就明白了。
最初那声壮胆的吼声结束之后,我周围诡异地安静下来。我小心翼翼地睁开眼,才发现闷油瓶挡在我前面,那些粽子都被他拦在我面前不到两米的地方。他一边要小心粽子,一边还要提防不要被我误伤,身上已经划破好几道口子。
我还在发懵,闷油瓶已经一把扯住我,说了声“走”,从倒下的粽子身上一借力,垂直在墙上蹬了两步,就把我甩到了粽子包围圈的外面,自己借助那一推的力量,跳到了墓室另一头。
我在地上滚了两圈,撞到墓墙才停下来,背上火辣辣地疼,眼角也有点模糊,不知道是不是擦伤了哪里。闷油瓶跳得不远,再一次陷入苦斗。更多的粽子却放弃了离他们近的闷油瓶,直接冲着我扑过来。
他娘的,粽子这东西都知道欺软怕硬!
闷油瓶大声叫我快走,我哪还走得成?才刚站起来,最前面的粽子已经扑到了眼前。
慌乱之中我手上一抖,开了两枪。一枪打偏,射到后面一个粽子的身上,另一枪却刚刚好,打爆了扑过来的这个粽子的头,混合腥臭、尸气还有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液体溅了我一头一脸。
被这东西一泼,我反倒镇定下来。既然是来帮闷油瓶的忙,当然不能反扯他后腿,不然我们两个都得折在这里。
 
幸亏是我运气好,这里的粽子都还不是飞僵,只能在地面上活动。被我打中的两个粽子一倒下,绊倒几个冲在前面的粽子,让我有了点喘气的时间。这面墙的构造也不同,不是普通的平整的墙面,而是有很多类似于城墙垛口的突起。我给自己找了个隐蔽处,背靠着墙,两边是泥塑的突出部分,这样就形成一个三面合围的模式,我只需要面对正面的粽子就行。不过这么干也有缺陷,如果被粽子围住,我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我一枪崩掉一个粽子的头,打得它向后倒进粽子堆,腥臭的尸水溅得老高。闷油瓶的喊声远远传过来:“不要见血!”
他这是默认我给他帮忙了,大概也有承认我实力的意思?不管怎么说,听到他这句话,我有一种隐秘的、被高手承认的满足感和自豪感。我大声答应,同时飞快地换子弹,开枪。刚起尸的粽子只要不见血气,关节就不会太灵活,不算特别难对付。但是一旦见了血,难搞的程度立刻像坐飞机一样蹭蹭往上蹿。爷爷的笔记里这些东西都有,即便闷油瓶不说,我也不至于蠢到用自己的血给粽子开光。
子弹消耗得非常快,几乎一眨眼的功夫,我周围就散落了一地弹壳。照这个速度下去,不出十分钟,子弹就得打光,到时候怎么办,用枪托敲?还是上刺刀?
我想让闷油瓶快点引爆,我这边顶不住了。还没开口就听到一声砖墙破开的巨响,接着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泥塑车马那边传过来:“我靠他奶奶的,这官儿未免也太他娘的小气了,修这么大个墓,连个明器都见不着,搞些泥巴在这好看呢。”接着又是极为响亮的一声倒吸气:“我的个姥姥,粽子荟萃啊!嘿,胖爷我就不奉陪了!”
我立刻想起来这是在伽罗山上碰见的王胖子,大叫:“胖子!快过来帮忙!”
隔得太远,我看不清他那边的情况,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粽子过去了。胖子顿了三秒,远远喊话过来:“哪条沟里的泥鳅敢跟胖爷抢食,胖爷不送你一梭子就是轻的!”
我一急,生怕他就这么跑了,脱口而出:“我是吴邪!跟你在山上打了一架的那个!小哥也在这!”
这句话之后又没了动静,我心都凉了。亏这胖子在山上说了那么多好听的话,关键时刻也是个不可靠的。
奋力一枪崩了那个要从泥塑上爬过来偷袭的粽子,我心一横,管他三七二十一,子弹打光了就上枪托,上匕首,我活生生一个大老爷们,偏就不信还干不过这群粽子了!
*
堆在面前的粽子越来越多,我再躲在里面就要被粽子活埋了。保持背靠着墙或者泥塑的姿态,我慢慢从隐蔽处出来,向着小哥的方向靠拢。
“小哥!你没事吧?”
那堆粽子里没有人回答我,但粽子堆以缓慢但却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向我这边移过来。我放了点心,招呼他:“往后面走,那里应该有出路!”
话还没喊完,头顶突然有人开口:“嘿!还真是天真吴邪小同志,看组织来拯救你!”接着就有一个人跳下来,和我背靠背站在一起,对付周围的粽子。
原来是胖子,他居然没走,刚才就站在泥塑上。
我来不及感动又重新陷入了苦战。胖子端着一把95式自动步,火力特别猛,一扫就是一大片,但子弹也消耗得特别快。如果闷油瓶那再不好,我几乎可以预见到几分钟之后我们被粽子分吃的场景。
“跑!”
 
闷油瓶的喊声传来,我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已经放好炸药了。这么紧急的情况下,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也来不及问,拉起胖子就向他刚刚出现的方向冲。
胖子在后边一面跑一面放枪,一面大喊:“天真吴邪小同志,你不管你家小哥啦?”
我根本没空跟他说话,凭感觉冲到最开始胖子的声音传来的地方,那里半人高的地方果然有一个大洞,胖子在洞口不远的地方放了支蜡烛,正幽幽地放着绿光。
我把枪往洞那边一扔就往上爬,三下两下翻了过去,又转身拉胖子。胖子回头撂倒几个跟过来的粽子,哧溜一下就从洞里爬了出来。我赶紧把头伸到洞口:“小哥,这里,快!”
就看见闷油瓶从粽子堆里跳起来老高,一脚踩上一个粽子的头,在空中来了个360度空翻,落地之后刷刷两刀,解决了旁边两个扑上去的粽子,飞快地向这边跑过来。
我向他伸出手,他在墙面上一蹬,手上一借力,泥鳅一样从洞口滑了过来,接着捡起我丢在地上的枪,干净利落两个点射,一枪打掉一个粽子的头,一枪射向**。
我大喊了一声“卧倒!”就自己扑在了地上,耳边是巨大的爆炸声,硫磺的味道从那边传过来,直往鼻腔里灌。闷油瓶不知道丢了多少炸药进去,整个墓室好像都震动了一会才平静下来,粉尘落得我满头满脸都是。
等到震动终于平静之后,闷油瓶又从洞口钻了过去。我提着他扔到地上的枪站起来走了几步,只觉得气血一阵一阵往上涌,头晕眼花了好一会才恢复。
胖子一见闷油瓶又回去了,也跟着跳了下去。里面零星响了几声枪响,不一会之后,闷油瓶和胖子一前一后回来,胖子手里还拿着我的背包。
一进来胖子就把背包往地上一掼,坐下不动了:“靠,这他娘的到底是个什么墓,亏胖爷我还以为有宝贝,哪知道全是粽子!”看他刚才迫不及待跟着闷油瓶跳出去的样子,难道以为闷油瓶是回去拿宝贝了?
我暗笑两声不接茬,转头就看见闷油瓶把他的背包放在地上,靠着墙闭着眼,累极的样子。外套几乎不能再穿,全碎成了一条一条的,脸上、身上有不少伤口,幸好都是擦伤,不太严重。我从背包里翻出消炎药给他,他吃了两片就摆摆手,示意不需要再用酒精消毒了。我看他应该只是脱力,就坐在旁边,处理自己身上的一些小伤口。
胖子这时候神秘兮兮地靠了过来:“我说天真吴邪小同志,你们俩不在山上好好过你们的日子,怎么跑到斗里来遛弯了?”
我对胖子的那点感激立刻随着他的不着调烟消云散,没好气地反问:“那你不在潘家园铺子里好好待着盘你的账,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胖子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不是快过年了,总得给伙计们发个红包不是?我一听说这斗里有宝贝,就迫不及待地过来了。嘿,哪知道就碰到你们了,你说这是不是有缘?”
放松下来,我也有心情跟他聊天打屁:“有缘个鸟,碰到你我才是倒八辈子的血霉,每次看到你都没好事。”说来也是,上次受伤,这次又碰上这么多粽子,难不成我跟这个胖子真的是八字犯冲?
“我说天真,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胖爷我可是……”
“你从哪听说的?”
胖子说了一半的话卡在中间:“啊?小哥你刚才说什么?”
“这个墓,你从哪里听到的?”
闷油瓶慢慢坐直,眼神冷电似的扫过来。我和胖子挨得近,立刻察觉到他的肌肉绷紧了。别说,被闷油瓶这种眼神一扫,我也觉得背脊发凉。
 
胖子打个哈哈,摸了摸肚子一副打算混过去的样子,最后还是扛不住闷油瓶的眼神交了底:“咳,这个事。嗨,我实说了吧,还不就是上回在那山上看见了你们,我回去就问了几个朋友,这才知道遇见了大佛。这位小哥,你是就是道上那个,哑巴张,张小哥是吧?我听说你在道上最后一笔生意就是下的这个墓,猜着里面肯定有好东西,这才来探探。”
闷油瓶牢牢盯着胖子看了一会,没有说话,反倒重新靠上墙,闭上了眼睛。
胖子冲我挤挤眼,又向闷油瓶那边一努嘴,露出个猥琐的笑来。
闷油瓶没有表态,我也不知道这胖子可不可信,只好干脆不理会他,收拾好药和绷带,检查了一下枪里的子弹,就打起电筒观察我们进来的这间石室。
——TBC——
 
第十三章 甬道惊魂
这应该是一件耳室,地方不大,墓主生前用过的东西都堆放得比较整齐。我稍微看了一下,绝大多数都是品质不怎么好的陶器和漆器,在考古上或许有重大价值,但出手就难说了。而且这个品相的陶器和漆器,虽然说不上差,但跟这个墓的规格一比,完全不在同一个层次上,怪不得胖子会说这个墓主小气。
我看了一圈也没什么发现,就问胖子他是从哪里进来的。胖子拿电筒照了一下,原来他在耳室的西边顶上打了个洞,他就是从那里跳下来的。
我们挖盗洞的时候在周围仔细观察过,除了闷油瓶之前进来的、出事之后他们原路返回再填上的那个入口,这斗周围并没有动过铲子的痕迹。胖子这个洞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胖子看穿了我的疑惑,偏偏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这你就不懂了吧。老实告诉你,我的伙计在这里住了大半个月了,就为了打这个洞。我们直接从村子里挖地道过来的。”
我立刻对土夫子的敬业高度有了新的认知。相比起陈皮阿四挨家挨户地杀人探穴,胖子的这一手显然更高杆也更专业。
休息了一会之后我们背起包继续深入。这间耳室东北角开了一扇门,推开进去又是一道走廊。一头就是耳室这里,另一头延伸到黑暗里,看不到尽头。从宽度看,这条走廊比我和闷油瓶下来的那一条窄得多,应该属于墓室的内围部分。
这一次我们没着急走,先在走廊里正对耳室那扇门的墙上摸索了一遍,果然在人脐下三寸的高度摸到一个机关。
闷油瓶盯着机关冲我们挥了挥手,示意我们躲到耳室去,他来开启机关。
我有点犹豫,担心按下机关之后再出现一个粽子军团,或者像电影里一样,突然射出来很多箭。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胖子已经勾住我的脖子,把我拖回了耳室。
我们就站在耳室的石门后边看闷油瓶朝机关处猛地按下去。
*
提心吊胆地等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生。
胖子乐了:“这他娘的,搞了半天古代也有假冒伪劣产品和豆腐渣工程!我看这机关肯定是年代太久,都生锈了嘿!”
看来没事,我放松不少,也有心情跟胖子抬杠:“你从哪听说砖木是能生锈的,找出一个来给我看看?”
话音还没落,就听到巨大的轰隆声从远到近一串接一串响过来,与此同时,对面的墙上突然出现一扇门,并且正在慢慢打开,露出另一间耳室。而我们这边耳室的门相应地慢慢关上。
闷油瓶本来在侧着耳朵听动静,突然抬头向上看了一眼,脸色一变,大叫“快到对面去!”就冲我们跑了过来,一抬手把他的黑金古刀卡进我们所在的这个耳室的门轴处。
轰隆声只停顿了一瞬间,立刻更大、更快地响起来。胖子率先蹿出去,学着闷油瓶的样子抬头一看,大叫一声“我的姥姥”就往对面冲。
我根本来不及看是什么情况,只知道闷头跟在胖子后面冲。头顶的声音越来越大,伴随着强烈的摩擦声,好像什么东西离得越来越近了。那一瞬间福灵心至,我突然就明白了头顶上的是什么。
古代用来封墓,最简单,也是最难破的机关——断龙石!
 
讨论到这里,我突然生出一丝疑惑。既然稍微有经验一点的土夫子都不会找错主宾道,闷油瓶怎么可能找不到?只凭他那两根手指头,还有他跟我说过的经历,就知道他不是一般的土夫子。更何况胖子也说了,闷油瓶在道上还有个响当当的“哑巴张”的名号。他让我在错误的位置砸墙是什么意思?要说他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墓的结构,也说不通,毕竟他没办法把胖子会在那个时间到那里也算进去。现在回想他的种种表现,他应该是知道我们砸的那个位置是动不得的。
但是闷油瓶这么干,到底有什么目的?
胖子还坐在地上休息,闷油瓶已经开始四处检查这个耳室。我看着他的背影,思考他可能的动机。闷油瓶好像感受到我的目光,竟然停下来跟我对视。可惜我从他那双平淡的眼睛里什么也没能发现。
最终闷油瓶率先移开了目光,我也决定暂且把这个疑问压下来,就听到闷油瓶说:“这个耳室,我上次进来过。”
我和胖子立刻凑过去看,闷油瓶拿着手电照给我们看,耳室东南角的地砖果然有几块松动了,揭开一看,里面的花色土混合在一起,结构非常松散,明显和别处不同。
胖子看了那土对闷油瓶竖起大拇指:“果然是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这盗洞的水平,嘿,绝了!”
我看不出盗洞的好坏在哪里,但看他们竟然能把盗洞直接从下往上打到耳室,可见当初闷油瓶在的那个小队能人肯定不少。怪不得这一次闷油瓶没有重新启用这个盗洞,人手不够,他一个人没办法在短时间内重新疏通这个盗洞。
*
根据闷油瓶的描述,出了这个耳室就是他们出事的地方,即使能找到剩下的那条蛇眉铜鱼,出去的路也塌了。进来的路又被断龙石堵住,我们该怎么出去?
胖子倒是毫不担心。按照他的话说,有他和小哥在,就算炸药用完了,用铲子反打盗洞出去也就是点小意思。因此目前最关键的问题,反倒成了怎么样才能继续往前走。
闷油瓶站到耳室北面,这里的墙已经塌了一大半,砖块堆积在墙边,挡住了闷油瓶他们当时开出的入口。
他指着墙问我:“如果这面墙是双层的,拆开会不会塌方?”
当初我们在仓库,闷油瓶解开拓片之后,曾经跟我讨论过墓室塌方的原因,知道了我在大学学的是建筑。只是他当时没有细说,只说触动了机关,整个侧殿都成了一片废墟。结合他的描述和我们走过的路,我在脑海中模拟了一遍这个墓的结构,联系到悬在刚才那条甬道上的断龙石,立刻意识到闷油瓶的想法行不通。
这面墙一定是一面承重墙,先不谈拆掉它的可能性,只怕它能维持住现在的样子已经很难得了,说不定稍微动一下,这里就得全部塌下来。
闷油瓶考虑了一会,没再说什么,背起背包默默开始清理上一次塌方后落下来的砖块,我也加入了进去。
胖子盯着我们俩看了一会,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我说,你俩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TBC——
 
*
我仔细看了看胖子指的位置,发现只是普通一面墙,没有任何一点端倪透露出它是通往主墓室的。胖子见我不信,亲自示范给我看。他从耳室西南面的墙根直线走到西北面的墙根,一共是三十五步,又从东南面的墙根直线走到东北面我们挖出的缺口那,一共是四十三步。
“天真,明白了?”
胖子决定数步子的时候我就意识到可能有不对了,现在他一问,我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他娘的这耳室北面的墙竟然是弧形的!
胖子拿手电照了一下西北边的墙根,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原来这面弧形的墙不是耳室的北墙,耳室的北墙早在不知道什么年月,因为未知的原因整个不在了,只在西墙墙面和地上留下了一点灰色的印记。
闷油瓶蹲在地上观察了一会,突然问我:“吴邪,什么机关能带动大型建筑旋转?”
我愣了一下,话题怎么突然从耳室跑到那上面去了?但还是下意识回答:“这得看需要多大的动力了。一般来说,像是大厦里面的旋转门之类的,不用说,很简单的动力装置。但是如果要把一整栋大楼带得转起来,恐怕花费就不是一比小数目了。而且动力能的提供肯定有部分要依靠自然力,最好是有大型风力发电厂那样的设备或者像三峡水库那样的水位差……”
话没说完,我自己也明白了:“小哥,你的意思是,这墙在转?”
闷油瓶点点头,示意我和胖子看地上。那弧形的墙角不知道做了什么特殊处理,完全看不出来不是连在地面上的,而且转动起来根本听不见声音!要不是小哥蹲下去看地上的印子,也不会发现那面墙其实一直是在转着的。
说实话我有点傻眼。这个墓的规模已经很大了,我原先以为断龙石后面就是主墓室,现在却发现它的规模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怪不得那个侧殿的规模显得跟耳室那么不匹配,原来我们所在的,根本就不是耳室,或者说,只是耳室中的一部分。
汉代的墓室因为开始出现砖石结构,格局变得复杂化。单“室”一项,就可以分成单室、双室和多室。而单室以上的墓,各室的排列又有横向、纵向和不规则三种。耳室也是从汉代开始流行起来的,俗称“外藏椁”,专门用来放随葬品。更有一种人特别喜欢在自己的墓里修回廊,专门把外藏椁修成甬道的样子,不清楚其中门道的人进去了,还以为自己到了西安车马坑展览馆。
但是从这墓的规模和这墙的弧度来看,带动它转动的动力必然是巨大的。渭河的流量虽然不小,但是任凭什么装置,经过怎样的处理,也不可能把渭河的水动力扭转成带动这么大一面墙转动的力量,除非这墙是空心的。
我跟他们说了我的推断,闷油瓶低着头,似乎在考虑。胖子已经一斧头抡了上去:“是不是空心的,砸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眼睁睁看着那墙被胖子砸掉下来一大块皮,露出黑糊糊一个洞。接着大量的水喷泉一样从洞里涌出来。
我们三个的脸色一齐变了。在这种后路堵死前路不通的情况下,最忌讳出现这种情况,然而偏偏被我们三个碰到了。
 
水位上升得非常快,几分钟的功夫已经没过了脚踝。胖子砸的那一下在腰上面一点的位置,我们谁也不知道墙里的水是充满到墓顶还是只比那个洞高一点。
“靠!胖子,看你干的好事!现在怎么办?”
胖子也傻了,维持着砸墙的姿势直勾勾看着那个洞。
这个斗靠近渭河,风水上来说有水有气,是非常好的宝穴。但自古以来要想把棺木和尸体保存得完好,就不能近水。所以我和闷油瓶都觉得,这个斗的防水肯定做得特别好,说不定能发现厚重的挡水墙,或者极大数量的生石灰。哪知道人家专门弄了一个自动渠在这里等着。我们身上别说氧气瓶,连个能装空气的塑料袋都没有。
闷油瓶四处看了一下,立刻一指墓顶:“往上走。”说完就拿了一把开山刀当铐子用,插进耳室西面的墙里向上爬。
我看闷油瓶噌噌噌就爬到了两米来高的位置,那墙好像还牢实得很,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跟着他向上爬。爬了几步,发现胖子还没有动静,我低头一看,嗬,他还维持刚才那姿势在水里站着,水都已经漫上他小腿了。
“胖子,这个时候学什么维纳斯,快点上来!”
胖子好像才反应过来,看了我们俩一眼:“你们先爬着,胖爷我进去看看。”说完又砸了两下,弄出一人能钻过的口子,做了个夸张的吸气动作就钻了进去。
这么一来水位上升得更快了,刚才还是江南春水,现在那就是黄河决堤。我在的位置离地面也就一米来高,眼看着水到了脚下,赶快手脚并用又向上蹿了几块砖,连一脚踹死胖子的心都有了。
闷油瓶早就爬到了最上面,头顶着墓顶,左手握着开山刀,把自己整个人都贴在墙面上,右手把黑金刀反插回鞘,伸出他那两根手指头,猛地插进砖石里,接着发力把整块砖都给抽了出来。
一个在下面放水,一个在上面拆墙,这两个人是觉得我们死得不够快还是怎么?我两手都握着刀,脚上又没有受力点,平时不做引体向上的弊病充分暴露出来,这会连抬头喊话的力气都欠奉,整个人像块风干的腊肉一样吊着。
闷油瓶一块接一块地拆,动作十分迅速,被他扔下去的砖激起的水花就没停过,几乎要溅到我腿上。
这时候胖子从洞口摔了出来,一边猛咳一边大喊:“**!太他娘的缺德了,快爬,快,快!”
——TBC——
 
第十五章 新的结构
胖子以跟他身材完全不匹配的灵活几下就蹿到了我的头顶上,低头一看我还在下面吊着,看我眼神都不对了:“靠,天真!你他娘的还不快上来!”
我正想骂他口水溅得我满脸都是,眼角余光却看到闷油瓶也变了脸色:“吴邪,快上来!”
我头皮一紧,赶紧又向上爬。只是背着将近二十公斤的装备,像他们那样迅速地爬上去,对我来说难度太大,我才爬了几块砖就不行了。闷油瓶不知道怎么弄的,这时候整个人横在了墙和墓顶之间,一抬手就把开山刀向我扔过来。
难道他终于受不了带着我的麻烦,下决心要弄死我了?
一瞬间我心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然而那刀只是擦着我的脸飞过去,“咚”一声掉进了水里。
我立刻知道闷油瓶是在救我,顿时又羞愧又自责,憋了一口气猛地向上蹭了两块砖。然而这口气一松,肌肉的酸麻感立刻像过电一样窜遍全身,再也没力气向上了。我正想说让我休息一小会,等会再接着爬,一条绳子就垂了下来,落到我手边。闷油瓶在上面喊:“抓住绳子。”我抬头一看,闷油瓶满脸严肃,胖子也已经爬过去跟闷油瓶趴在一起,正端着枪瞄准我,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
仅仅是水位上涨,他们俩肯定不会是这种表情,更何况闷油瓶刚才还扔了开山刀。下面说不定有什么大家伙出来了,难道是水粽子?三叔讲的鬼怪故事这个时候也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要不是上面有闷油瓶和胖子盯着,我几乎就要觉得自己是被粽子抓住了脚,否则怎么会感觉越来越重,怎么也爬不上去?
自己吓自己最容易出事,尤其是在危险万分的斗里。我一个激灵,抛开这些念头,当机立断松了开山刀抓住绳子,配合着闷油瓶拉绳子的动作尽量使劲蹬墙面,让自己上去得更容易一点。而胖子的枪声就伴随着我和闷油瓶的动作一声一声响起,子弹紧贴着我飞过去。
*
好不容易爬上来,我这才发现闷油瓶把耳室西面的墙顶掏了一个洞,直接通到甬道,我们三个现在,就是在那一整条断龙石上面。我两手发软,在闷油瓶的帮助下才背上自己的包。闷油瓶把他的背包往背上一甩,说了声“跟我来”就率先向前冲了出去,胖子“砰砰”开了两枪立即跟上。我实在克制不住好奇,离开前伸头看了一眼耳室。
这一眼吓得我差点掉了下去,耳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成了蛇窟,现在满眼全是赤红的蛇,在水面上漂着。其中不少已经沿着墙壁慢慢向上游过来了!
我转头就跑,说是发足狂奔也不为过。闷油瓶和胖子早跑到了前面,只留给我两个远远的背影。我几乎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跟在后面,总觉得只要稍微慢下一点,后面那些蛇就会一拥而上,从我身上各个有孔的地方钻到我身体里面去。
 
*
我们三个冲过耳室石门的位置,前面的就是旋转的空心墙。那墙只跟耳室的顶平齐,比断龙石高半米左右,中间竟然没有封顶,往下一看,两米之下黑黢黢的都是水,还有很多蛇在耳室和这面墙之间钻来钻去。再往里是一个大圆筒,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底端扣在水里,上面延伸到墓顶。
这里的顶可以说是整个墓里最高的地方,甬道本身有将近四米的高度,断龙石又是三米,加上断龙石落下之前控制的机关,总共有差不多十米左右的高度。我算了算,我们进来的时候也就爬了三十多米,等于说墓顶离地面还有大概五、六米的高度。
这种高度,就算直着向上打盗洞出去也很容易。但问题是怎么才能上去。从下往上看,中间的圆筒根本看不到顶,也不知道上面有没有能落脚的地方。现在前面是蛇,后面也是蛇。就算两个圆筒中间常年有水,非常湿滑,又是垂直的角度,这些蛇一时半会上不来,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难道我们三个就要在这里等它们上来享用大餐?
不知道它们饿了多少年,我们三个大男人够不够吃。
我站在圆筒边上四面看过去,除了墓墙就是墓顶,竟然连连动机关的铁链之类都没有看到。
闷油瓶没有多停留,只轻轻一跳,就站在了旋转的那面墙的墙顶上,接着飞快地向前跑。那墙头只有手掌宽,被胖子一砸就裂,可见并不是很牢实。然而闷油瓶已经跑在了前面,对他专业知识和专业能力的强烈信任让我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上,既担心脚下失足直接掉蛇堆里,又担心甬道和脚底下水里的蛇爬上来,走得提心吊胆。
胖子跟在我后面,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记开玩笑:“天真,别磨蹭了。人蛇殊途,组织坚决不能批准你的结婚申请,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迅速回想我们走过的路,揣摩这个墓室可能的结构,一面还要小心脚下。这时候听了胖子的话,想到这么多蛇就是这个家伙弄出来的,忍不住回嘴:“我和小哥都没什么兴趣,我看那些蛇子蛇孙们都是冲着你来的才对,要不怎么我们两个站那都没事,你一个人一进去,人家就都跑出来了。”
“嗨,胖爷我这是为了组织身先士卒!没有胖爷这样的**战士,哪来倒斗事业的蒸腾日上!只不过这次侦查不利,错估了战争形势。敌人的心思太狡猾,那些玩意儿全在里面那个大圆筒里,水一灌进去就全冲出来了。要不是胖爷跑得快,**的丰碑下又要多出胖爷这一缕斗界忠魂。”
胖子这意思,里面那个大圆筒里全是蛇?我光是想象都觉得全身汗毛倒竖,不知道这个墓主人是什么怪癖,竟然喜欢在自己房子里养这些东西。我小时候有一次去学校后山玩,就碰到过跟这种非常类似的蛇,当时吓得我大病一场,听三叔说过了好几天才醒过来。从那以后,我对蛇就有阴影。现在碰到这样的墓主,我也不得不骂一句:“靠,操你爷爷的。”
胖子在我身后哈哈大笑,闷油瓶已经跑得只看得见一点微弱的电筒光了。我赶紧加快脚步,把所有关于蛇的念头丢开:“胖子,你他娘的走稳点,万一掉下去了我可不拉你。”
“你看看,又小看胖爷不是。想胖爷我上过天宫下过海斗,火里来水里去,什么没见过?不就是走个墙头,算得了什么,比这更细的钢丝胖爷我都随便走!”
 
“就你那体型,还走钢丝?你说滚钢丝我还信一点。”
我们两个边走边说话,心态一放松,总算顺利通过了这个圆筒。从墙头上跳下来,就看到前面又是一条落下的断龙石,闷油瓶正站在上面检查两边的墙壁。
我和胖子一左一右站到闷油瓶身边。胖子问:“怎么又是这个玩意儿?我们别不是跑回来了吧?”
闷油瓶不答话,打着电筒率先往甬道深处走,同时示意我们看两边的砖墙。
我刚才就一直在想这个墓的构造,现在看到这些,立刻验证了我的猜想。这个墓应该是当时少见的十字对称结构,整个墓室呈巨大的亜字形。那个圆筒就在墓室正中间,两条有断龙石的甬道应该在一条竖直线上才对。肯定也是一个连环机关,同样被刚才的炸药破坏了,所以两条断龙石都放了下来。
胖子想明白这些,马上心疼起这甬道两边墓室里的明器来,一副恨不得要闷油瓶像刚才那样给他掏出两个洞,让他进去拿了明器再走的样子。我提醒他后面那些长虫过不了多久就要追来了,胖子骂了句娘,悻悻闭上嘴。
我们顺着断龙石走,很快就到了甬道尽头,主墓室外。断龙石已经将主墓室的门完全堵住,从外面打开几乎不可能。闷油瓶在那两扇门外上下摸索,我只好打着手电到处照。
“你们快来看!”原本我并没有注意头顶,因为实在是太高了,我们没有装备,不可能从上面过去。然而这时候无意中照到墓顶,我突然发现它比刚才在圆筒那里看到的时候矮了很多。
“这是……覆斗顶?嘿,天真,好样的!”胖子拍了我一把,立刻去背包里翻绳子,闷油瓶也从门口退回来,站在我边上打量这个顶。
我的心情几乎可以用激动来形容。覆斗顶,顾名思义,就是整个墓顶像个倒扣的漏斗一样,中间最高,越到边缘越低矮。我们在圆筒那里已经经过了墓顶的最高点,那时候我算了一下,墓顶离我们少说也有六、七米的样子,这个时候目测的高度,大概只有三米多,恰好够安放断龙石。按照这个高度差计算,我们从墓顶的脊梁进入主墓室,到达后墙的时候,脚下至多还有三米左右的高度。届时就可以从主墓室进入后甬道,再想办法出去。
 
胖子不一会就打好了绳结,甩上脊梁之后“呸呸”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对我们说:“我先上去,试试这绳子牢不牢实,你俩等会快着点。”说完就蹭蹭爬上了脊梁。
闷油瓶让我先上,自己跟在我后面。我们三个上了脊梁之后慢慢向主墓的那边走。一翻过主墓室那道千斤门,胖子就迫不及待丢了几个冷光棒下去,我们顿时被眼前看到的惊住了。
*
我们正下方是一个巨大的池子,一直延伸到后墙一米左右的地方。池子里黑黢黢一片,看不出是什么。池子中间是一个高台,高台上放着一副棺椁,应该就是这个墓的主人。我还来不及看清楚那个棺椁的材质,冷光棒就跟掉进泥沼似的,先是在面上顿了一下,接着慢慢下沉,最终看不到了。
我听到闷油瓶在后面骂了一句洋文,接着拿手电去照下面的池子。里面全是黑色粘稠的液体,有点像沼泽,真不知道墓主把这玩意儿放在这里晚上起夜会不会掉下去。
胖子在我前面嚎了一嗓子:“小哥,我没看错吧,这是桐油啊!”
闷油瓶“嗯”了一声,我这才注意到空气里除了墓室特有的霉湿以及尸气外,还夹杂了一丝酸甘浊酯的气味。
桐油经常被拿来刷原木家具,所以我稍微知道一点。质量再好的桐油,超过十年肯定不能用了。原因没有别的,它会产生大量的桐酸和异桐酸,对人体危害很大。这里这么多桐油,经过几千年,产生的桐酸和异桐酸用指甲盖都能想到有多少。我们这次出来还是太仓促,连防毒面具也没有准备一个,这么下去,不是直接找死?
但是就这么走了,我也不甘心。好歹算是进了一趟古墓,连棺材板都没摸上一下就这么出去,换谁也不会甘心。
我们三个安静了一会,胖子试探性地问:“下去?”
我心一横,从包里拿出绷带,浸湿了水包住口鼻:“下去!”
——TBC——
 
第十六章 高台石棺
棺椁在的地方是用汉白玉砌成的一个四四方方的平台,往下的阶梯一直延伸到池子里。最上面大概有十平方左右的空间,我们就直接落在了最上面一层。
胖子一落下来就招呼我和闷油瓶开棺。我看他用撬棍三两下就把最外面那层石椁的盖子给弄开了一道缝,赶快过去帮忙推。那盖子上画了一只三脚青鸟,眼睛半开半闭,翅膀收拢在身侧,一条腿缩进肚子底下,只露出爪钩,看着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偏偏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见过。
盖子推开,里面是一副巨大的金丝楠木棺,足足有半个人高。棺盖上雕了很多仙草仙兽,但和那只三脚青鸟一样,都让我觉得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石椁和棺材中间的缝隙里填了不少朱砂、辟芷、申椒之类的东西,不过年代太久,已经烂出了水,显出一种墨黑色,还有一股刺鼻的诡异味道。胖子拿撬棍在里面搅了搅,没发现什么好东西,又去撬那副金丝楠木棺。
我稍微站远了一点给他们腾出地方。闷油瓶和胖子一人头一人尾分两端站着,起开钉住棺材的销子,再发力一推,棺材盖子就被掀翻在地上。胖子伸头一看,立刻兴奋得大叫。我本来还在回想在哪里看见过那只三脚青鸟,听见胖子的声音,忍不住也凑过去看。
这么一看,我也兴奋起来。棺材里躺着一副保存完好的湿尸,脸上盖着玉覆面,身上穿着玉甲,头底下垫着玉枕,身边还散落了不少玉环、玉珏,可以说整个是被玉裹起来的。那些玉年代太久,光彩都已经暗淡了,但仍然能够一眼看出来都是上品,有些上面甚至还沁上了色。特别是尸体身上穿着的玉覆面和玉甲,如果一整套带出去出手,我那铺子三年都不用愁了。
胖子看了一会,突然搓着手嘿嘿笑了两声,凑过来问我:“你说他后面会不会还塞了个玉塞?”
我也笑了。
汉代时兴玉器陪葬,有点家底的人恨不得连棺材都用玉制的。加上那个时候实际是儒家和道家争雄,修仙长生非常普遍。很多人都认为玉最有灵性,死后用玉裹身,就能羽化升仙,所以玉塞这个东西也是非常流行的。我看一眼那位墓主,闷油瓶正在检查它,看样子没什么问题,就忍不住撺掇胖子:“你把他翻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时候闷油瓶突然说:“不能动。这尸体里面有火药。”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尸体从头到尾摸了一遍,现在右手正按在尸体的肚子上:“就在这里。”
火药虽说在墓主肚子里放了几千年,说不定早就被棺材里的水分浸染得没了作用。但平台下面这么多桐油不是闹着好玩的,万一火药还能用,不用说我们,恐怕整个地面都得炸开,到时候就不是一两条命的事了。
胖子显然知道轻重,立即不干了:“靠他娘的,我说这墓主怎么突然变大方了,搞了半天在这等着!”他来回走了两步,还是有些不甘心的样子,又问:“小哥,就没有办法不动它,把衣服剥下来?”
闷油瓶摇头,一指尸体的头,原来那副玉甲上有一根线头从玉覆面下伸了进去:“这根线连着它肚子里的火药,只要一动玉甲,线就会断开,这里就会爆炸。”
胖子又想了想:“那先拿覆面,再掐断线头行不行?”
闷油瓶还是摇头:“牵扯的力量一消失,也会爆炸。”
 
第十七章 逃出生天
我们把背包散开,一些不再需要的东西都留在这里。我背包里的东西都给闷油瓶背着,我背上胖子的包。闷油瓶先爬上去,接下来是我。我们上去之后给绳子系上个活结,扔回给胖子。胖子就在下面把活结套在脖子和胳膊上,右手抓着绳子,让我们把他拉上来。
胖子这时候不方便拿枪,闷油瓶就把刚才给他取箭头的匕首给了他。我们三个由闷油瓶打头,胖子殿后,往墓室中间走。
过主墓室那扇千斤门的时候,我往下看了一眼。甬道上果然已经爬满了蛇,三三两两缠绕在一起,三角形的蛇头昂得老高,最短的都有一米多长。越往回走,底下的蛇也越多。渐渐地,两边的墙壁上也开始有蛇出现,只是还没有爬到我们在的这个高度,整个墓室里都是“嘶嘶”声。
我脑海里不由自主出现“狂蟒之灾”、“人蛇大战”这些片子的镜头,越往上走越提心吊胆。这时候我们已经接近圆筒,离那些蛇有两层楼房高,掉下去正好摔伤又不至于摔死,对这些蛇来说该是多滋补的大餐?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跟着走,胖子竟然也很安静,让我有点奇怪。不过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没心情开玩笑也很正常,我就没有多想。
脊梁走到头就是圆筒,在下面用手电照的时候只以为它是直接连到了墓顶土层里,这时候再看才发现不是。圆筒上套了一个大铁环,用很多小臂粗的铁链固定着。铁环上伸出很多分支,插进土层里。这些分支和铁链所处的位置非常微妙,从下面看正好被挡在阴影里。而圆筒上面还有很多铁链垂下来,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闷油瓶拿电筒照了一下,示意我们爬到圆筒顶上去。
这里离圆筒顶还有三四米高,最近的一根铁链也有两米多远。闷油瓶只稍微看了一下,把电筒叼在嘴里,脚下猛地发力一蹬脊梁,转眼就跳过去抓住了一根铁链。然后借惯性一甩,再跳上更高的一条,只几下就到了圆筒顶上。接着甩下来一根绳子,示意我们拉着绳子上去。
仍旧是跟在主墓室里一样,我先上,接着放绳子下去拉胖子。那圆筒顶上封了口,中间是一个细了一半的柱形连动器,我们在脊梁上看到的、垂在圆筒上的铁链,就连着这个连动器。
整个圆筒非常光滑,光靠鞋底那点摩擦根本站不住。闷油瓶栓了根铁链在腰上,脚腕上也套了一圈,我学着他的样子系了一根在腰上,一根在手臂上,就和他一起站在圆筒边上拉胖子上来。
这些铁链在这里挂了这么多年,我很担心它不打声招呼就断了,幸好这种情况没有发生。胖子上来之后也攥了跟铁链在手里,一屁股坐在圆筒顶上喘粗气。这时候离桐油池子已经非常远,不担心再出事,我们都把捂住口鼻的绷带解了下来。我递了根烟给胖子,他接过去没说话,眼神有点发直,脸色也有点不好。借着手电的光,我看到闷油瓶给他缠好的绷带上又有了血迹,大概是伤口裂开,就拍了拍他的另一边肩膀,示意他休息,自己也叼了一根烟,抓紧时间跟闷油瓶一起去定位下铲子。
 
这个时候不要求技术,只把土层打穿就行。闷油瓶站在其中一根铁刺上,找准位置就开始挖。我站在他后面,随时准备跟他换手。挖出来的土直接抛到下面,砸到那些蛇身上,下面的蛇都开始狂躁地吐信子,墓室里的“嘶嘶”声简直听得我毛骨悚然。
倒了三四次手之后,我们已经开出来一人宽的洞口。只是外面还包着水泥,应该是已经到了河堤。
我们两个这时候都有点累了,干脆回到圆筒上休息了一会,吃了点东西。砸水泥不仅需要力气,在水泥砸穿的那一刻,巨大的水压会从这个洞直冲进来,我们必须顶着水压从洞里出去。如果体力不够,很可能被冲回来。到时候从这么高摔下去,底下又有蛇群,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
五点多的时候闷油瓶拎着铲子再次上了铁刺,我和胖子跟在后面。闷油瓶执意由他来砸那层水泥,也就是说,要由他来承受河水最大的一波冲击。我劝不动他,只好用一根绳子把我们三个的腰都绑住,万一哪个人出了事,另外两个还能拉着点。
原本以为这层水泥就算不是太厚,由于角度和深度的关系,砸起来也不会太方便,哪知道没下去几铲子,就听到“轰”地一声,水流裹着碎水泥块从洞口倾泻进来。闷油瓶在水泥一砸穿的那个瞬间,做了一个下蹲抱头的动作,避开了迎面砸过来的水泥块,但仍旧被水流的冲击力砸得脸色发白。
他回头给我们做了个快出去的手势,就弯腰钻了进去。
我们腰上的绳子拉直,也就三米左右的距离。我和胖子原本恰好在水流冲击的范围外,一是方便闷油瓶发力,二是为了安全。现在闷油瓶已经进了洞,假如我和胖子不快点出去,他被我们扯着不能到河面换气,到时候不是闹着玩的。所以闷油瓶一进去,我和胖子立刻跟了上去。
进了水流才知道它的冲击力到底有多大。我感觉自己每一寸皮肤都被巨大的力量狠命地砸,眼睛根本睁不开,只能凭记忆和感觉在铁刺上一步一步挪过去。而且越接近洞口,冲击力越大,要不是腰上的绳子扯紧绷直了,我觉得自己肯定会被水给冲下去。
好不容易扶住了洞口,往里面爬的时候压力顿时增加了好几倍,耳朵里轰隆轰隆地响,血管好像要爆炸一样。我拼尽全身的力气只能保持自己跪在洞口不被冲出去,但再前进哪怕一步都困难得很。
这时候我感到后面有什么东西在推我,立刻意识到是胖子。我这么卡在中间,闷油瓶在外面没办法换气,胖子在里面出不来,我们三个都得死。幸好人的潜能是巨大的,我意识到这点之后,虽然不能立刻变身蜘蛛侠冲出去,总算生出了一点力气慢慢向外挪。
快到洞口的时候,闷油瓶在外面伸手把我拖了出去。一出洞口,我立刻感到身上的压力轻了,耳边的轰隆声也小了很多。河水在洞口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大量的水往洞里灌进去。我手忙脚乱在洞口边上趴好,闷油瓶又去拉胖子。
胖子现在只有一只手能用上劲,伤口又好像已经裂开,大量失血和流失体力都对他十分不利。以胖子的体型,只能勉强通过这个洞口,闷油瓶一个人想要把胖子拉出来太困难,我趴好之后立刻也伸出了手。
 
人在巨大的压力下为了维持身体机能,耗费的氧气会比静止状态下多。我在闷油瓶后面爬出来,这时候都觉得氧气有点不够用,几乎要憋不住了,可以想到闷油瓶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因此虽然他先伸出手,我却抢先一步抓住了胖子能活动的右手,使劲把他向外拉。我能感觉到闷油瓶似乎看了我一眼,但这个时候我没有时间去想他的意思。
在我和闷油瓶的共同努力下,胖子很快被我们拉得冒出了上半身,但肚子却被水泥洞口卡住了。闷油瓶从背上拔出黑金刀狠狠往水泥上砸过去,却因为在水里,几乎起不到效果。我抓住胖子的手臂把他往外拖,每次又被反作用力带回去撞到他身上。幸好洞口被堵上,河水形成的漩涡也消失了,我和闷油瓶还能稍微活动一下。但胖子半边身体在洞口外,半边身体在里面,全身只有肚子着力,还要扛着水压,一张脸憋得铁青,伤口处的血水也不停地冒出来。
我两脚踩着河堤弯腰去拔胖子,闷油瓶还在尝试弄大洞口。胖子的肚子已经被划出好几道口子,青筋也凸显出来。我憋住的一口气已经快要正式告罄,血管突突直跳,眼珠也涨得发疼。我猜我现在脸色一定很不好,因为胖子冲我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再管他,并且从不知道哪里摸出了闷油瓶给他的刀,咬着牙去割绑在我们腰上的绳子。
这个时候我几乎已经到了极限,看到胖子的动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下呛进去一大口水。妈的,难道今天真要交待在这里了?我模模糊糊地这么想着,一面拼命压抑喉咙里咳嗽的冲动,一面发了疯地把胖子往外拽。
就在我觉得气管里辣得像火烧,眼前越来越黑,意识越来越飘散的时候,手上猛地一松,接着是旋涡强大的吸引力。我差点大头朝下重新被水流卷进洞里,幸好立刻就被牵住了后领,平拖着慢慢向着远离旋涡的方向浮上去。
一露出水面,我就压抑不住大咳起来。一面咳,一面喘,整个人抖得不行。胖子在我左边,虽然脸色苍白,看着精神倒还好。左手吊着不能动,只用右手划水,姿势特别笨拙。
我咳了好一会才渐渐平静下来,想到刚才的惊险刺激,又看到胖子这种旱鸭子的划水姿势,加上劫后余生的喜悦,就忍不住发笑。直到闷油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节省体力。”我才意识到我被他仰面向上背在背上,立刻觉得非常不好意思,挣扎着就要下来自己游。
闷油瓶推了我一把,把我重新推回他背上,胖子也在一边说:“天真你就好好躺着吧,看你满脸青紫七窍流血的。”
 
我抬手一看,果然青紫一片,还有细细的血丝从指甲缝里流出来,这才发现不仅是脸和手,简直是全身上下都在疼。
十二月的天气几乎是冷得刺骨,清晨的河水更是不用说。我们只在水里游了一会,估摸着大概远离了雷子的包围圈,又实在担心那个墓室被水灌满,蛇都游了出来,就找个隐蔽的地方上了岸。我冻得全身发抖,牙齿一直不停地打架。身上血和水混在一起,还有在岸边沾上的泥,要说不是去干了坏事,我自己都不愿意相信。幸亏胖子说他的伙计会在附近接应,地点离我们上岸的地方不远,而且绝对隐秘安全,我们才有一个地方休整。
接应的伙计懂一点医疗知识,给我看了一下,说只是表皮毛细血管破裂,是皮肤承受压力太大的结果,休息一阵就没事了,倒是胖子的伤势很严重。胖子的绷带拆开之后,伤口已经完全泡成了白色,肉向外翻着,血水一缕一缕沿着手臂向下流,加上在水里游了这么久,感染的风险很大,必须马上到大医院治疗。
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胖子也没婆妈,让伙计准备好车和临时治疗设备,就大步跨了上去。临走前什么也没说,只是给了我和小哥一人一拳。
——TBC——
 
回到我们那一间,灯已经熄了。闷油瓶躺在下铺,闭着眼睛,黑金刀被他装在大提琴盒子里夹带上了车,这会正斜靠在床头。我看他被子摊开,只盖了半边身子,就给他扯了一下。这么一动,闷油瓶就睁开了眼睛。
我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是不是我吵醒了他,只好尴尬地笑了笑:“吵醒你了?”
闷油瓶摇了摇头:“醒了。”接着坐起来,竟然难得问了我一句:“你睡不着?”
“也不是,烟瘾犯了,出去抽根烟。”
他点头表示知道了,重新躺了回去。我一看这是不准备再跟我说话了,就收拾一下爬上了中铺。
这一晚我睡得很不稳,总觉得有什么事悬在心里没有解决,但仔细去想又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事。半梦半醒一直到早上。直到过道里开始有人走动,才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
到老痒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屋子里果然落满了灰尘,不打扫几乎不能站人。我的钥匙扔在了铺子里,当时并没有带出来,只好让闷油瓶敲坏了锁,我们才能进门。放下行李,我和闷油瓶商量,先打电话叫人来换锁,再叫两份外卖,今天将就一下,什么事明天再说。
闷油瓶没有异议,我就去楼下的公共电话亭打电话叫人来换锁,顺便在对面的小炒店点了两份盖饭。
等我提着塑料盒上楼,就发现闷油瓶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一块抹布,正在擦桌子。我立刻忍不住笑了:“小哥,没想到你还挺居家。”
闷油瓶看我一眼,指了指墙角立着的扫帚:“那是你的。”
最终我们还是先吃了饭,在等待换锁师傅换锁的过程中稍微清理了一下房间。闷油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实在不适合闲聊,偏偏请来那位换锁师傅特别能侃,几乎跟胖子有得一拼。我只好留在客厅里,边收拾边应付那位师傅层出不穷的问题,譬如“小伙子很久没回来了吧”“你跟你兄弟长得不怎么像啊”之类,闷油瓶则直接进了房间,半天都不出来。
好不容易送走那位热心的师傅,关上门进房间一看,闷油瓶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几乎没有明显的灰尘。我要他去洗澡,自己把剩下的做完,又去门外撕了催缴水电费、天然气费用的单子,心想幸好现在是过年,水电公司讲人文关怀没有停老痒的水电,要不然我们只能洗冷水,点蜡烛。
闷油瓶很快就出来了,大冷的天竟然光着膀子,拿一条毛巾站在客厅慢条斯理地擦水。他皮肤很白,穿着衣服觉得瘦,身上的肌肉却一点也不少。我看着不知道怎么的就有点脸红,接着突然意识到面前的不过是个大老爷们,暗地嘲笑了自己一把,开了空调让闷油瓶回房间待着,拿了衣服去洗澡。
冲水的时候我还挺认真地想了想,是不是太久没放松了,要不要麻烦右手来一发。结果努力几次脑子里都是闷油瓶那张脸,还有他那一身白皮肤,只好快点洗完出去睡觉。
 
第二天我醒得很早,身边闷油瓶还没醒。光线穿透窗帘照到他脸上,显得更安静了。我摸了一下,蛇眉铜鱼还在,就悄悄起了身,先去补缴了各种费用,又买了一些生活用品,这才拎着早餐慢慢往回走。
打开门,闷油瓶竟然还在睡。我看了一下昨天的劳动成果,还有一大堆东西要洗要收,只好把他从床上挖起来。这小子还跟我偷懒,抱着被子就是不松手,被我踹了一脚才迷迷糊糊爬起来。
两个大男人,都不是做家务的好手,不过好歹都单身在外面生活过,也没有弄得一团糟。现在已经是腊月二十,街上到处都是过年的气息,我一路走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人全是满手满车从各大超市买年货回家。我检查了一下老痒的厨房,很明显几乎没有怎么使用过,但东西都还是齐全的,就问闷油瓶:
“小哥,要不咱俩等会也去买点年货回来吧?大过年的,什么都该歇歇了。”
闷油瓶正坐在桌子跟前吃早就凉了的早餐,听到这话愣了下神,还是点头同意了。
不出意外的话,我和闷油瓶将要长期在这里蹲守。至于这个“意外”,则要看张大佛爷发难的时间和闷油瓶下决心的时间。我列了张单子,米、菜、肉,包括洗衣粉、香皂、洗发水都在上面,衣服也要去买两件。
列好单子递给闷油瓶,他似乎被上面零零碎碎的东西吓住了。我嘿嘿一笑,有点得意地告诉他:“在山上要靠你照应,在城市里还得看我的。虽然将就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开过年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能不能全身而退都说不准,这指不定就是最后一个年了,总得好好过。”
话都说到这份上,闷油瓶没再说别的,默默收拾了桌子,穿上外套跟我出门。
临近年关,杭州街头张灯结彩。我和闷油瓶一人围了一条大围巾遮住脸,先去挑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接着才去超市买那些生活必须品。路过内衣区的时候,有个小姑娘一个劲地要给闷油瓶推销新上市的内裤。闷油瓶被她缠得没有办法,随便抓了两条塞进购物车就走。于是晚上回去清理东西,我就自作主张把那两条屁股上画了两只小鸡的平脚内裤放进了闷油瓶的一堆衣服里。
*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平淡,没有下斗,也没有追杀。每天和闷油瓶分好工,一个做饭,一个洗碗,其余时候就坐在沙发上看各种晚会庆祝会,比赛谁坚持的时间长,先受不了的人去洗衣服。有时候我比较能忍,但大多数时候还是闷油瓶赢。这小子天生缺了笑神经,上回惊鸿一瞥,转眼就不见了。即使是他洗衣服的时候,也多半是忍受不了电视里的吵闹。这一点我很佩服他,能把浮华隔绝在外,从骨子里透出安静的人,在这个社会里太难得。
——TBC——
 
第十九章 惊疑不定
我原本以为至少这个春节能安心地过完。无论张大佛爷还是九门其他人,都讲究老一辈的格调,在春节这么喜庆的时候,是默认不出事的。但是我没有想到,最先挑起事来的竟然是闷油瓶。
才大年初六,我早上起来发现啤酒快喝完了,想着反正没什么事,闷油瓶不到中午不会起床,就穿好衣服出去买酒。买完酒在超市里排队付账的时候,我一摸兜,猛地想起来昨天换了衣服,蛇眉铜鱼还在换下来的衣服里,顿时顾不上酒,冲开前面的人急冲冲往回跑。
然而还是迟了一步。我到的时候闷油瓶已经不见了,带着我那条蛇眉铜鱼一起。
我没办法描述那个瞬间我的心情,失望、伤心、委屈、冲动、压抑、焦急汇合成一股怒火,腾地燃起来。我第一反应是闷油瓶还没有走远,立刻转身去追。
这个时候我才真正领会到老痒的房子是多么四通八达,我几乎不知道应该选择哪条巷子进去找。在那股怒气的支撑下,我像没头的苍蝇一样看到路口就进,看见巷子就转弯,忙忙碌碌找了两个多小时,还是一无所获。
我垂头丧气地往回走,愤怒之后是巨大的茫然。闷油瓶会去哪里,没有蛇眉铜鱼应该怎么跟张大佛爷叫板,什么地方还能找到别的线索。这些问题一时间在我脑海里晃来晃去,却怎么也理不出头绪。
就在我决定先回老痒家,收拾东西回长沙碰碰运气的时候,我被一个人拦住了。
这是个戴墨镜的陌生青年,穿着一身黑色夹克,双手插在裤兜里,直直挡住我的路。我想从他身边绕过去,每次都被他拦下。偏偏他又不说话,只是笑吟吟看着我。我这时候正没好气,以为碰上个找茬的,正要叫他滚,突然被冒出来的念头惊出一身冷汗,立刻后退两步拉开了和他的距离:“有事?”
那黑眼镜一咧嘴:“小三爷,好久不见了,还记得我吗?”
我又是一凛。叫我小三爷的,只可能是跟我三叔有来往的人。但这个人我确实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一时也揣摩不出他的意思。
黑眼镜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抽了一根递给我。我没有接,他也不介意,自己又摸出一个打火机点上,深深吸了一口,露出一脸满足的表情:“小三爷,既然这么巧碰上了,就一起散个步吧。”
我第一反应是跑,但脚上就跟生了根一样动不了。就在刚才,随着他摸打火机的动作,夹克的下摆蹭起来一点,我一眼就看到他腰上别着的一把枪,银灰色,枪管细长。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看他悠闲地吸完那根烟,然后点头:“好。不过我要先回去拿一点东西。”
之后我们上了一辆悍马,黑眼镜开车,我坐后座,还有一个人坐在副驾驶上,代替黑眼镜从后视镜里监视我。他本来也打算坐到后座上,被黑眼镜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就自动坐回了副驾驶,好像对他十分忌惮。我直到这时候才稍微放了点心,对方还没打算撕破脸,也许不是我猜的最坏的那个结果。
果然,出了杭州市区,车子直接拐上高速。我被副驾驶那个人从后视镜里盯得冒火,只好跟黑眼镜聊天转移注意:“我们这是去哪?”
 
黑眼镜神秘一笑:“去个有花有景有美人的好地方。”
我暗骂黑眼镜口风紧,嘴上却顺着跟他打哈哈:“这么好的地方我还从来没去过,你一说我都有点着急了。那我们大概多久能到?”
黑眼镜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又摸出一根烟点上:“很快,小三爷不用着急,说不定睡一觉,醒了就到了。”
他这话听起来没什么,我总觉得有种叫我不要再问的意味,就闭上嘴去看窗外的路标牌。黑眼镜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没有阻止,我就知道要去的地方并不是不能说,而是顾及到了别的东西,于是渐渐放下心。
*
我们是下午两点上的高速,从沪杭线转京沪线,一路没有休息,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就到了北京。黑眼镜径直把我带到一间会所,让我自己休息,就不再管我,自顾自出了门。倒是一路坐副驾驶的那个人,在会所门口狠狠瞪了我半天,才像是有些不甘心地走了。
我去黑眼镜开好的房间里洗了个澡,又吃了点东西睡了一觉,养足精神等人来找我。他们既然敢让我一个人待着,就说明不怕我跑。与其做无谓的尝试,倒不如静观其变,看看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说实在的,对于是谁找了我过来,我原本完全没有谱。但在车上的时候,我无意中从后视镜瞟到黑眼镜,突然想起来他看到我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
他说我们见过。
我一点也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毕竟在道上,没有人需要用这么一个夹生的借口套近乎。接着我就想起了我和闷油瓶坐黑面的从长沙回杭州的那一回,也有这么一个司机,也是戴着一副墨镜。我当时没有仔细观察那个司机长什么样子,只觉得他打扮得挺潮,流行路线走得不错,现在回想,那个人应该就是黑眼镜。这么一来黑眼镜提防的是什么顿时也明显起来,就是副驾驶座上的那个伙计。
我不知道黑眼镜和闷油瓶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黑眼镜出现在这里是闷油瓶的授意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但目前的形势下,如果有一个人能让我稍微信任一点,这个人无疑是黑眼镜。就算闷油瓶一声不吭拿走了蛇眉铜鱼,我也相信他不打算害我。
*
下午两点,果然有人来敲门。还是先前那个副驾驶座上的伙计,黑着一张脸,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小三爷请,九爷要见你。”
我跟着他出了会所,进入一间四合院。他把我带到客厅门口,就躬着身体倒退了出去。我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下,这是老四合院最常见的客厅样子,里面的摆设都很旧了,看上去很朴素。但做我们这行的都知道,现在四合院在北京本来就是天价,很多人为了追求那么点氛围,故意把东西做旧了摆在里面。如果这些东西是真的,那价值更是难以估量。
我没有多打量,直接进了客厅。对着大门的正座摆了两把太师椅,左边的那把上坐了个年轻人,穿一身黑色西装,里面是件粉色的衬衫,没有打领带,非常的休闲。他的坐姿也很闲适,翘着腿,一手撑在桌上,另一只手飞快地按手机。
 
黑眼镜坐在左手一溜老花梨木太师椅的第一张,仍旧戴着眼镜,脸冲着那个粉衬衫的方向,右手摸索着从旁边的小几上拿茶点吃,看上去好像就着那个粉衬衫下饭一样。
除了这两个,客厅里再没有了别人,我一时有些犹豫。
那个伙计没有通报就退了下去,是那个“九爷”授意给我的下马威,还是有别的原因?假如这个年轻的粉衬衫是那伙计口中的“九爷”,他们又会是哪股势力?
这时主座上的粉衬衫终于把目光从手机上移开,看了一眼黑眼镜,淡淡问:“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到,贺……”他话没说完,突然转过脸来看我,眼睛里一瞬间迸发出的威严我只在三叔训斥手下的伙计时见过。
好在他好像是立刻辨认出了什么,十分高兴地站起来,轻快地走到我跟前,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解语花,老九门解家的当家。我们两个互为外家,算得上远房的亲戚。小时候拜年,我们还在一起玩过,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我一瞬间有点傻,一是因为这个粉衬衫的身份,二是因为他的态度。然而下个瞬间,我竟然不自觉在记忆里开始搜索起这个人来。
我小时候不是特别合群,性格又内向,加上从小生活在杭州,回长沙的时候都被当成是“外地来的”,因此不怎么跟那些小孩一起玩。记忆里好像是有那么一个叫小花的,但跟眼前这个人外貌完全对不上,可以说根本就是两回事,难道是我记错了?
我试探性地问他:“你是那个小花?”
他看着我,很暧昧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有点傻眼,竟然忘了他解家的当家的身份,脱口而出:“可是你难道不是女孩子?”
黑眼镜这时候爆发出一阵大笑,几乎要从椅子上摔下来。我立刻后悔说了刚才那句话,万一惹得粉衬衫生气,说不定接下来的事会很不好办。
幸亏粉衬衫没有在意这个,轻描淡写地说:“我小时候长得嫩,又跟着二爷学戏,唱花旦和青衣,自己也以为自己是女孩子,长大了就明白了。”
说着话,我脑海里那个小姑娘的印象渐渐清晰起来,仔细看看,确实跟粉衬衫在某些区域有重合。但一个长得水灵灵、像招贴画里走出来的小姑娘,一转眼就变成个大老爷们,我实在没办法立即接受。
我看了一眼黑眼镜——他已经止住了笑,但嘴角还是向上翘着——又转向粉衬衫,生硬地转过话题:“那你找我来,是要把我交给张大佛爷?”
 
第二十章 九门霍解
我都知道这个可能性很小。如果他想这么干,就不会让黑眼镜把我带到北京来,而是直接押我去了长沙。但是也不排除他打算用我跟张大佛爷换取什么其他的利益。所以这不过是个试探,我抛出去,看他怎么接。
然而粉衬衫只是笑了笑,没有理会我的问题,反问我:“你就这么喜欢回长沙?北京有很多好玩的,我这几天带你去。”
接下来半个月好像为了证实这句话一样,解语花果然带我玩遍了北京城。有时候是他带我去,有时候是黑眼镜带我去,他们两个一起出现的时候往往很少。据瞎子,也就是黑眼镜说,那是因为解家有很多生意上的事情要处理,必须得有一个人时刻守着。
其间我也旁敲侧击问过闷油瓶的事,瞎子只是高深莫测地笑:“小三爷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哑巴张的主意正得很,有什么也是闷在心里,不可能跟别人说。”
我一听这话有门,瞎子好像对闷油瓶十分熟悉,又问了一些关于闷油瓶过去的事。然而瞎子却不肯再多说一个字,只叫我下次看到闷油瓶,不如直接问他,说不定他会愿意告诉我。
这几天我已经基本从闷油瓶的消失中冷静下来,并且把整件事分析了一遍。闷油瓶现在手上有两条蛇眉铜鱼,如果真像他说的,要去找到他所谓的重点,就一定会去拿第三条鱼。也就是说,闷油瓶很有可能在长沙!
在事情最初,我以为闷油瓶只是一个牵涉到其中的人,但越到现在,我越觉得闷油瓶可能才是整个事件的关键。也许我所有的疑团,所有的迷惑,都可以从闷油瓶那里得到解答。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我就觉得再也待不下去,恨不得立刻飞回长沙,找到闷油瓶好好问个清楚。
但解语花这个时候偏偏跟我打起了哑谜,我一问他找我来有什么事,他就把话题带到别处去。几次下来我也明白了,兴许他找我过来,根本就没有事,不过是为了拖住我。而拖住我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跟闷油瓶有关!
想明白这点,我立刻就要跟他告辞。然而这个时候连解语花也不见了,每天都是黑瞎子到会所接我,出去兜圈子,再送我回去。
忍了几天之后,我的耐心到达了极限。某一天瞎子送我回会所,临走的时候我叫住他:“瞎子,帮我给九爷带个话,就说吴邪承蒙招待,但实在有事脱不开身。如果下次还有机会见面,一定回请九爷。”
瞎子玩味地笑了一下,好像一点也不惊讶我会这么说:“行,就听小三爷的。”冲我摆了摆手,就出了会所。
大概是下定了决心做一件事,那些瞻前顾后和犹豫不决反而都抛到了一边,我的心境前所未有地平和,终于睡了到达北京之后的第一个好觉。
第二天我成功见到了解语花,还是在那座四合院,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旁边站了个小姑娘,黑瞎子反而不在。
那小姑娘一看见我就迎了上来,拉着我的手臂把我往客厅里拖,一面走一面冲我笑:“吴邪哥哥,你怎么到了这么久也不来看我?要不是小花跟我说,我还不知道呢。”
我有点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僵硬着被那个小姑娘拉进了客厅。
 
这次解语花没有坐在主座上,而是在上次黑瞎子坐的那个位置。小姑娘就把我拉到他旁边,按着我坐了下来,自己站到我边上。解语花这时候才收起手机,冲我微微一笑:“吴邪,这是秀秀,你是不是也忘了?就是霍家那个小丫头。”
老九门霍家?
一瞬间我有点傻眼,现在不是要谈我离开的事,霍家的出现又是为了什么?
看见我不答话,霍秀秀撅起了嘴,虽然是做出了生气的样子,仍然透着一股可爱:“吴邪哥哥真是太讨厌了,竟然都不记得我了,亏人家小时候还想着要嫁给你。”
解语花也笑起来:“那你只能做小了,吴邪小时候答应要娶我的。”
我尴尬得说不出话,同时又很疑惑,他们刻意做出这个样子,是想让我放松警惕,还是有更大的图谋?
笑了一会之后,霍秀秀眨眨眼,说要泡茶给我们喝,就出去了,客厅里只剩下我和解语花两个人。
他收起笑,一脸正色地问我:“瞎子说你要走,是不是真的?”
我知道等待了这么多天,终于要进入正题,就点点头:“对,我还有事情。”
解语花重新掏出手机,打开翻盖,又合上:“吴邪,我现在以你发小的身份告诉你,这趟浑水,已经有人替你蹚了,从今往后,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跟老九门再没有任何关系。我这么说,你还要走吗?”
我没有说话。这件事情我早已经考虑清楚,也早已经做了决定。无论是谁拜托了解语花插手这件事,都不能改变我的决定。
解语花定定看了我一会,终于点头:“好,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
喝过霍秀秀泡的团子茶,我们三个一齐到了另一处四合院,就在解语花隔壁。这座院子的历史似乎更悠久,甚至有雕梁的痕迹。我在院子外边看见了那个副驾驶座上的伙计,这次很恭敬地站在一边,弯着腰等我们三个人走过去。这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当初去找我,是解家和霍家共同的主意。
进入客厅,霍秀秀扔下我们进了内室。我看解语花这次没有拿手机出来玩,也没有随意找个地方先坐下,就明白我要见的人是谁了。
等了一会儿,内室有帘子拨动的声音。我精神一振,立即站直了,就听到里面一个威严的女声传出来:“吴家小太爷终于来了,可难请得很呐。”接着就看到霍秀秀扶着一个老太太走了出来。
我知道这就是霍仙姑了。听爷爷说她年轻的时候很漂亮,个子高,皮肤白,最喜欢穿旗袍,显得非常圣洁。现在她虽然也穿着旗袍,但毕竟年纪大了,一身风华气度更多地转化成了威严。特别是一双眼睛冷冷扫过来的时候,竟然让我想到了闷油瓶在耳室里看胖子的那个眼神。
我叫了声“婆婆好”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找我会有什么事,我几乎没有任何头绪。而且据说她年轻的时候跟我爷爷有过一段往事,后来闹得不欢而散,我如果说错话,引得她想起来过去的事,就很不妙了。
霍老太被霍秀秀搀扶到主座上,吃了一口茶,才重新抬眼看我:“既然来了,就在这住下吧。让解子和秀秀陪你到处玩一玩,别说我霍家不懂得招待客人。”
听她的口音,是不打算让我走了,我顿时有些着急,就看了一眼解语花。解语花这个时候虽然没有看我,但还是凑到了霍老太边上,笑了笑说:“吴邪已经在北京玩得差不多了,再待下去,恐怕就有点待不住了。”
 
霍老太瞪了他一眼,重新转过头看我:“我霍家还从来没有留不住的客人,吴小太爷是要破这个例?”
不愧是九门的老一辈,杀伐决断,那一股气势就不是唬人的。张大佛爷是这样,我爷爷是这样,霍仙姑也是这样。我被她看得有点抬不起头,但一想到那些事,想到闷油瓶还在长沙,就硬着头皮回答:“婆婆,不是我不识抬举,而是真的有要紧事,所以无论如何不能再留下去了。”
霍仙姑看了我半晌,忽然冷笑:“果然跟你爷爷一个样,长得像,驴脾气也像。”
我不敢接话,只觉得一股浓重的酸味扑面而来,只好低头原地站着不动。
霍仙姑又道:“既然你坚持要走,我霍家也不好强留你。解子,你来跟他说。”
解语花答应了一声,向我这边走了两步:“吴邪,既然你坚持要走,我就要以解家当家的身份跟你说两句话。”
我精神一振,抬头看他。
解语花继续说:“老九门经历了这么多年,盘根错节,各方面已经牵涉太深。这里面有的人想重新找回当年的辉煌,有的人却只想安安分分做好现在的生意,早已拧不到一处去。道不同不相为谋,在现在这个社会,老九门其实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霍家、解家,都是这个意思。”
他顿了顿,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稍微柔和了些:“所以,如果你一定要回去,就要记住霍家和解家的意思,做事之前,先想清楚后果。有必要的时候,霍家和解家会提供我们能提供的最大的帮助。但是,如果你没有做到你想要做的事,霍家和解家也不会承认今天我说的这番话。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解语花说得很隐晦又很明白。他没有说我要做的是一件什么事,但他却透露出他知道这件事。如果我想获得霍家和解家的支持,就必须把这件事做成功。一旦我失败了,霍家和解家只会袖手旁观,不会出手救我。
这番话听起来好像是我吃了亏,冒着生命危险去做那件事情,却得不到任何保证。然而想到这是我本来就必须去做的,现在等于多了两个盟友,这笔买卖又显得非常地划算。
大概是我考虑的时间有点久,霍老太冷哼一声,把茶杯放到了桌子上:“吴家小太爷如果不敢做,还是乖乖在北京待着吧。我霍家虽然不如你吴家财大势大,总不至于把自己的客人赶出去。”
明知道霍老太这是在激我,我也只能苦笑一声:“婆婆说的哪里话。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今天就出发。”
——TBC——
 
她的打扮和她的话让我立刻联想到巷子外面那些小发廊,只觉得脸上发烫,赶紧别开眼去看墙角的常青藤,按照解语花教我的跟她说:“姐姐,别人你不理也就算了,咱们俩多少年的老交情,重阳节那天晚上还一起听过花鼓戏,你连我也不记得了?”
感觉到那个女人上上下下扫了我好几眼,然后扑哧一笑:“哟,原来是你小子,我说是谁!进来吧!”说着就开了门,把我让进去。
我跟在她后面进了屋子,里面没有开灯,光线暗得很,只能隐约看到靠墙摆了一张大躺椅,躺椅边上有个水池。旁边的架子上摆了很多瓶瓶罐罐,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那个女人一进门就换了另外一幅样子,立刻变得端庄严肃起来。她让我在外面等等,就自己进了内间。
我走到架子那边看了一下,那些瓶瓶罐罐全是各种牌子的洗发水、剃须膏之类的,架子顶上竟然还放了一张XX技校美容美发班毕业证,过塑之后立在架子顶上。怪不得敢打开门了做生意,有这一手布置,就算是被雷子查到,也可以说自己是干洗头修面的,绝对合法经营。
那女人不一会就出来了,换了一身衣服,头发也扎起来,整个人的气质立刻沉稳下来,有了一种大师的气度。
她站在里间的门口问我:“是解九爷介绍你来的?”
我卡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是花儿爷告诉我这里的。”
解九爷、花儿爷,这两个称呼指的都是解语花,在我看来这两个称呼几乎没有区别。但解语花千叮万嘱,在那女人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一定要强调是“花儿爷”,而不是“解九爷”。我想可能是有什么暗语在里面,而这些暗语不方便让我知道,只能用这种方式表明身份,就没有深究。
果然,那女人的脸色缓和很多,眼睛里的猜疑也消散不少。她甚至微微对我笑了一下:“既然是花儿爷的朋友,请进来吧。”说着,就让开了通向里间的路。
里间的摆设也很简单,只有一张大床,几把椅子,一台电视机,还有一个梳妆台,看上去是最普通不过的女人住的地方。
那女人走上前把床上的铺盖一掀,露出下面的活动板。她把那块活动板掀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类似家用医药箱的小箱子,接着盖上活动板,示意我躺上去。
我这个时候其实是有点忐忑的,但想到对方不过是个弱不禁风的女人,能做的事情有限,也没什么好怕的,就按照她的吩咐躺了上去。
那女人问了我几个生活习惯的问题,譬如习惯几点钟睡觉,吃菜偏爱什么口味,抽不抽烟,喝不喝酒之类的,又仔细看了看我的手,就不再跟我说话,而是拿了一把尺子在我身上量来量去。
收了尺子之后,她给了我一颗药,让我吃了之后睡一觉,等我醒过来,就该弄得差不多了。
说老实话,我有点犹豫。那个女人大概是习惯了,也不生气,只是说:“既然是花儿爷打过了招呼,我一定会尽力做到最好,这个你不用担心,而且这里周围都是花儿爷的人,也很安全。”
我想了想,我现在跟解语花也算是合作,没什么好怕的,就点点头吞了那颗药,之后果然陷入了睡眠。
 
*
我的运气大概的确不错,等了半个月,九门还是没有异动,秦秘医那里的消息却已经有了。我兴冲冲跑过去,没想到又碰上那个刀疤脸。
这一次我对自己的伪装已经有了点信心,就稍微留意了一下他。刀疤脸显得很匆忙,脸色也非常不好,好像碰上了什么难事。我等他走之后就向秦秘医打听了一下,只可惜他太有职业操守了,任凭我怎么问,也不透露一个字,我只好拿消息走人。
临走秦秘医倒是送了我一句话,让我从他的职业上想。
我回去反复琢磨,也没明白秦秘医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是个秘医,也是个职业卖消息的,这两个都能算是他的职业。如果是前者,只能说刀疤脸生病了,而且看上去还不那么容易好。如果是后者,倒真有点耐人寻味,只是不知道他是替张大佛爷来买消息,还是单纯是替他自己买的。
这个问题一时想不出来,我只好放到一边,去看秦秘医传回来的消息。哪知道打开一看,我立刻有骂娘的冲动。因为他给我的纸条除了画出了张家老宅的地图,还写了六个字,东西在拐杖里。
张大佛爷的年龄对我来说一直是个谜,估计我爷爷也不是特别清楚。他年轻的时候先是当土匪,干一些倒斗的勾当,养了一大批忠心的伙计。后来势力坐大,就招兵买马占了长沙坐地为王。之后战争爆发,他响应号召参加抗日。再后来内战,建国,一步步越爬越高。
从各方面综合的消息来看,张大佛爷占了长沙坐地为王的时候,是曾经投向北洋军阀的。北洋军阀统治结束的时候是1928年,就算张大佛爷那时候只有二十岁,到现在也该将近一百岁了。但我看到的张大佛爷,却比年近九十的陈皮阿四看着还年轻。
我不敢想这是不是和我看到的那些有关系,但我知道,不论张大佛爷是真正很年轻,还是只看着年轻,他的拐杖,都是几乎不离身的。
光是张家老宅的安保就足够我头疼,这一点更是给我的行动增加了不小的难度。按照电视剧里演的,我现在只有三个方法拿到这条鱼。第一是应聘到张大佛爷家去当伙计,得到他的信任之后趁机拿到东西。这个办法耗时太久,想要成为心腹伙计,不是一年两年可以达成的,我根本没有那个美国时间。
其次是买通张大佛爷身边的人,把拐杖偷出来。这一条可行性相比之下大了很多,毕竟对现在的人来说,只要出得起足够的价码,没有什么是不能卖的。但现在我身上,加上爷爷的笔记里发现的那张银行卡上剩的钱,总共不到二十万。买通一个人也许可以,但凭一个人的力量,要把拐杖偷出来再还回去,几乎不可能。
唯一剩下的那条路,就是我自己亲自去偷了。
在等待秦秘医传消息过来的那段时间里,我曾经想过偷到蛇眉铜鱼之后要怎么办。如果张大佛爷发现鱼不见了,肯定会立刻加派人手大力搜索。而我对那些鱼的秘密还没有摸清楚,即便偷到了鱼,占的先机也有限。
 
所以我按照记忆的样子,把那条鱼画了出来,交给一位精雕师傅去做。蛇眉铜鱼的材质根本看不出来,我只求外观相像就行。一旦找到了鱼,就把这一条假的换过去,把真的偷到手。万一我失手被抓住,也可以用这条假鱼混淆一下视听。
我知道假鱼骗过张大佛爷几乎不可能,但其他人不见得能一眼认出哪条是真,哪条是假。只要能稍微拖延一下时间,对我来说,成功的几率又会大上很多。
因此在动手之前,我需要先拿到那一条假鱼。
*
造鱼的师傅是我自己找的,曾经在我的铺子出过货,但不是道上人,出的货也是无意中得到的。因为他的货品相特别好看,我就跟他多聊了几句,这才知道他还有精雕的手艺。那一笔我给了他一个不错的价格,他顺口给了我一个地址,说如果要雕什么精细的东西,只管去找他。当时我没怎么在意,没想到现在竟然派上了用场。
精雕的铺子就开在大学边上,里面挂满了情情爱爱的东西。我要求雕那一条鱼,那个师傅还乐了半天,说终于来了个特别的,他保证弄得我满意。我虽然知道找他不是特别保险,但解语花给我的人里确实没有会这一手的,更何况蛇眉铜鱼的事是个秘密,也算是我在跟他们合作中的底牌,不能轻易亮出来。
到达精雕铺子的时候学校正好下课,附近的一家高中也放学了,因此人特别多。那师傅把东西给我之后,看着有心要跟我多说几句,但实在忙不过来,匆匆说了两句话就被别的客人叫走了。
我惦记着这里毕竟不安全,趁着没什么人注意到我,就从铺子出来,打算先找地方吃一顿饭,休息一会之后,今天晚上就去张大佛爷家先探探底。
一路考虑着从哪个方向进,可能遇到什么问题,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三叔的堂口外面。我一惊,立刻收住了步子。这几天经常过来,没想到无意识之中已经形成了习惯。我装作不经意地散步到这里,在外面的小摊子上随意看了看。古玩街这个时候人还算多,并没有什么人特别留意我。我等了一会,觉得没问题了,就准备离开。然而这个时候,三叔堂口里却出来几个张大佛爷的伙计。
说是张大佛爷的伙计,因为这几个人是由那个刀疤脸带着的。这两天九门的盘口明明都没有什么异动,我想象不出刀疤脸跑到三叔的堂口来能有什么事情。
刀疤脸一行四个人,另外三个我都没什么印象,那天应该没有在九门院子里出现过。潘子和三叔另外的一个伙计大奎送他们出来,两拨人站在铺子门口说话。
隔得太远,我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根据潘子脸上的表情判断,大概是一些常规的事情。然而刀疤脸却越来越激动,虽然还没有大声闹起来,但表情已经十分阴狠了。
我一面假装继续看摊子上的东西,一面用余光不停地瞟那边,同时竖起耳朵仔细听。不留神却撞到一个人身上。那人倒没说什么,我跟他道歉,他也只看了我一眼就走了。只不过等我回头再看的时候,刀疤脸和那三个人都不见了,只剩潘子和大奎,一人叼着一根烟,站在铺子门口聊天。
——TBC——
 
第二十三章 闷油瓶子
这件事情有蹊跷,这是我的第一想法。然而刀疤脸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会不会和他频繁地出入秦秘医那里有关,我都不知道。那条假鱼还在我裤兜里装着,我却突然觉得不能就这么去冒险,必须先把眼前的事情弄清楚再说。
决定之后我又去了一趟秦秘医那里,找他买刀疤脸去三叔铺子的消息。秦秘医这次非常快,第二天就通知我去拿消息。
这一回也没有碰上什么人,我去的时候是秦秘医一个人在那里。他好像特别清闲,竟然还跟我说了几句话,只是言语里都透露出一个意思:假如我不是老九门的人,就千万不要插手老九门的事。
我心念一动,不知道他对那件事情了解多少,试探着向他打听了一下。哪知道刚一问出口,他立刻脸色大变,揪着我的领子把我往外推,叫我以后再也不要到他那里去做生意了。
我看他脸色凝重,不像是在开玩笑,而且我一出门,他就立刻当着我的面拉上了铺子的卷闸门,看样子连生意也不打算做了。看来事情确实非常严重,有可能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以至于这些老九门之外的人都不愿意提到这件事。
没有办法,我只好拿着从秦秘医那里得到的资料回到宾馆。资料上说,张大佛爷手下有两个非常得力的伙计,一个是刀疤脸,还有一个是张大佛爷的远房侄子。张大佛爷年轻的时候打仗伤了身子,一直是把这个侄子当接班人培养的,他手下的伙计因此对他这个侄子也格外恭敬,见了都尊称一声少爷。
其实张大佛爷那个侄子据说血缘上跟他并不算近,但胜在能力出众,下地倒斗是一把好手,所以张大佛爷格外抬举他。而刀疤脸是从小跟着张大佛爷长大的,几乎算得上张大佛爷半个养子,对盘口下线的掌控也是毫不手软。有这么两个人在,本来张大佛爷完全不用愁,但老爷子现在年纪大了,这些问题就一齐暴露了出来。
现在张大佛爷手下的人几乎是分成了两派,一派经常下地的,绝对是那位张少爷的心腹,而另一派就是出货的堂口这里,六成都站在刀疤脸那一边。这两派说开了,其实谁也离不开谁,但又都觉得对方干的事少,拿的钱多,彼此之间意见很大。
三叔的铺子其实也存在这样的情况,只是因为三叔经常亲自下地,也有自己直属的盘口,而且潘子对三叔忠心耿耿,下面的伙计都不敢出头,所以现在还只是隐患,没有爆发出来。而张大佛爷那边,刀疤脸和那位张少爷几乎已经是扯破脸了。刀疤脸到三叔的铺子,其实就是为了去找合伙人。只不过从我看到的情况来看,三叔可能已经让潘子拒绝他了。
这些资料透露出来的信息非常丰富,简直可以说把张大佛爷那一脉的情形梳理了一个遍。从中甚至可以推测出刀疤脸频繁出入秦秘医那里的原因:其一,他需要更多消息和更多帮手;其二,张大佛爷生病了,或者病重了,否则两派人不可能这么着急地把斗争摆到明面上来。
然而这些信息都比不上一个人给我的冲击大。姓张,远房侄子,能力出众,下斗好手,深得信任。这个人假如不是闷油瓶,还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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