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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渡苦》 by一三[第3页]

作者:芮小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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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直到关根笑眯眯地示意可以走了,丹卡才反应过来,转身领着他们朝石门的方向去。
石门闭合得很紧,外观跟周围的岩壁看起来十分接近,如果不留心,根本注意不到它们之间的缝隙。
丹卡率先上前,关根状似漫不经心地跟了上去,每一步却恰好落在丹卡踩过的地方。
待三人都站定,丹卡将铁制门环顺时针转了半圈后道:“请稍等。”
关根也上前去曲起手指叩了叩石门,道:“实心的。”
丹卡点了点头,道:“这道石门由山岩所制,重达一百多公斤,再加上机簧的卡力,只有强巴大师推得动。”顿了顿,他又道:“所以我们在石门上做了信号传递的机关,当他收到信号,就会替我们将门打开。”
“又一个两百多斤?”关根挑了下眉,转过脸对张起灵道:“来来,小哥,开个门呗,让年轻人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孔武有力。”
张起灵并不觉得对方的话冒犯到他,或者说一直以来他已经习惯了在一个队伍中作为探路者的身份,他点点头,面无表情地上前,将手放到石门上,然后道:“推还是拉?”
“拉。”丹卡感觉就像被对方冰冷的目光刺穿了,这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当看到张起灵抓住门环准备开始用力时,他连忙迭声道:“不可以的不可以的,门太重,硬来会受伤……”
他后面的话没有机会说出口,因为张起灵已经缓缓地将石门拉开了,门轴发出的摩擦声将他的声音都盖了过去。
那样劲瘦的身体,根本看不出蕴藏着如此大的力量。
相比起丹卡的惊讶,关根要平静得多,看着张起灵将石门打开到可以通过一个人的宽度后,他只淡淡地来了一句:“他娘的,亲眼看到,和脑补的比果然视觉效果不同。”
就这句话的工夫,张起灵已经走入了门内,关根和丹卡赶忙跟了上去。
丹卡一转到门后就飞快地喊了一句藏语,但已经迟了,张起灵和另一个蓝袍藏人已经打了起来。
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之中黑色和蓝色相当醒目,但他们的动作极快,几乎看不见他们怎么出手,只听见不断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在丹卡喊出那句话时,蓝袍藏人恰好被张起灵一脚踢出去,落地时向后打了几个踉跄才站稳。
蓝袍藏人微微喘了口气,没有再攻击,也用藏语对丹卡说了句话,丹卡点了点头,指着关根换了汉语道:“这位就是现任大土司。”
关根非常配合地将兽牙项链掏了出来,蓝袍藏人脸色立马变了,脚下一蹬就朝他冲了过去。他快张起灵比他更快,在他之前就挡在关根身前,正好将他们隔了开来。
蓝袍藏人盯着关根手上的兽牙看了一会,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用一口很不标准的汉语问道:“你手上这个……怎么可能会有?”
“这个?”关根看了一眼手上的吊坠,用一种沉痛的语气道:“有了是个意外,其实我也不想的。”
蓝袍藏人更加疑惑:“意外?怎可能。董的兽牙还在我这,要给他。”说完他一指张起灵,又接着道:“可你手上的也不是假的,这怎么回事?”
关根晃了晃手里的兽牙,道:“这个当然不是假的,而且是他让你转交给我的。”说着他也指了指张起灵。
蓝袍藏人彻底地迷惑了,半晌后他想了想,伸手从怀中拿出一个镶嵌着绿宝石和珍珠的噶乌,打开后递到张起灵和关根面前,道:“这是董让我给你的。”
 
噶乌中躺着个一模一样的兽牙吊坠,呈墨绿色,似玉非玉,似木非木,似铁非铁,材质细腻,泛着温润的光泽。
张起灵刚想仔细查看噶乌中的吊坠,忽然感觉身前和身后同时吹来了一阵柔和的风。风是暖的,并不像雪山刮着的厉风,拂在身上相当舒服。
随着和风的吹起,他们四周的白雪渐渐地消融,慢慢露出了黑色的地面和岩壁。接着,黑色的地面和岩壁上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绿色,很快地,大片大片的草地形成,不知名的野花开了一地都是。花开花谢,他们眼看着青草长到及膝,又逐渐由绿转枯黄,最后再次被覆盖于厚厚白雪之下。
转眼的工夫,周围的景象已经轮回了一个四季。
他们还未从异变的震惊中回过神,噶乌中的兽牙却开始发出了荧荧绿光,越来越亮,最后爆出了一阵刺眼的光芒,人眼根本无法直视。
三秒之后,强光才渐渐暗了下来,张起灵眯着眼,模糊的视线中一个光斑从蓝袍藏人手中的噶乌里缓缓升起,猛地投到了关根的身上。
“操,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热。”关根边拼命揉眼睛边道,根本不知道他现在周身就像镶嵌了一圈金边,泛着淡淡的光。
很快地光芒就消失了,又过了一会他才能勉强睁开眼,边流泪边道:“小哥,什么情况?你有没有什么事?”
张起灵终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因为关根的外貌。
虽然已近傍晚,但光线还是足够让他看清楚,岁月留在关根身上的刻痕已尽被抹去,就连脖子上那道割伤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的人仿佛突然回到了十几年前,看起来就像二十出头的青年人。
张起灵的目光扫过关根的眼角、嘴角、脖子,那些部位上可以显示年龄的细纹都消失了,皮肤紧实而又平滑。
尽管面容没有改变,可明亮的眼睛,光洁的额头,充满活力的肌肤,还有稍微丰腴了一些的双颊,即使目光中仍带着沧桑,但肢体行动中明显有着无法掩饰的朝气,张起灵甚至能够看清他耳廓上的细微绒毛。
这一切无不向他召示,关根并不是看起来年轻,而是真的返老还童了。
 
张起灵沉默地看着关根吃完东西,才道:“食物和水都给你,你从这里往回走,很快就能到达康巴落。”
“带你走到终点是我自己决定的事,”关根拍了拍手,清理掉粘在上面的渣屑后,淡淡道,“和你没关系。”
在张起灵看来,对方再继续下去无异于找死,他不理解关根这种即使知道会死也不停止的执着。
关根喝完水,点起烟抽了一口,才乐呵呵道:“你别用看**的眼神看我,我也不想死,所以之后得多仰仗小哥你了。”
张起灵看了一眼关根,没有回答。
他们沉默地又坐了一会才继续上路,天已全黑,只能依靠风灯不算明亮的光前行。因为关根的关系走走停停,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终于到达了之前提过的“世界的极限”。
周围依旧一片白,几乎相同的景色让张起灵也无法定位身处何方,但当阳光洒满他眼前的山谷时,他却看见两旁的岩壁上竖立着一些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簇一簇的冰晶,与水晶簇相似,透明无色,最顶上覆着些许积雪,如同盛开在山壁上的花朵。张起灵极目远眺,可见里面隐约透出人形的黑影。
关根似乎也没有见过,饶有兴趣地问:“这座是水晶矿山?”
强巴摇摇头,双掌合十道:“不是矿山,那是对尘世还有未了心愿之人,临死之前等待的处所。他们会向梅朵大神许愿,用十年如同死亡的沉睡以换取最后三天的时间,那之后才会步向西方极乐。”说完,他边走边用藏语唱诵起了《米朗经》。
关根摸了摸下巴,道:“天然水晶棺?没想到这里会流行这种墓葬方式。”
“不是水晶,是万年冰芯,”张起灵忽然开口答道,“原本长在山体深部,不应暴露于表层。”
将近五公里长的山谷,两边岩壁零星散布着不少冰晶簇,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看起来既美又诡异。
据张家的资料记载,墨脱的雪山之中藏有某个部落的陵墓,但陵墓的位置只有南迦巴瓦里寺中的大喇嘛才知道,很可能就在这里。
张起灵会注意这个信息,是因为有人告诉他,陵墓跟张家有一定的关系。
又走了一段,强巴诵完经,才道:“这些冰晶原本都深埋于山体内,前几个月发生了地震,它们这才浮出了表面。”
此时他们已走到最后一簇冰晶的下方,张起灵抬头看了看,忽然道:“上去看看。”
 
第十四章
由于海拔高,山顶常年积雪,山壁的冰层冻得犹如石头般坚硬,且像镜子一般滑溜,上行十分艰难。
关根不知张起灵发现了什么,待他反应过来跟过去时,张起灵已用冰铲凿开冰层,向上爬了近五米的高度。
关根走得相当吃力,他也意识到自己不可能跟得上张起灵的速度,但每当他停下来喘口气时,他却发现张起灵和他之间始终保持着不变的距离,这让他心里稍微觉得舒服了些。
两个多小时之后,关根终于气喘吁吁地站在了那簇冰晶旁,最后几米还是张起灵搭了把手将他拉上去。
在冰川脚下看起来不大的冰晶簇,近看主晶柱高达六七米,就连围在周边的几支小晶柱也有两三米高。冰晶柱通透度比水晶低一些,带有些微云雾状的白,但张起灵和关根还是能看清楚主晶柱内的那个女人。
女人三十左右的年纪,五官标致,脸色非常白,闭着眼被包裹在冰晶之中,身周及身上都是淡蓝色的花朵,如同一幅凝固的画。
张起灵从未见过这种花,它们每朵近乎拳头大小,蓝色的花瓣重叠两层,花蕊鲜红似血,一冷一暖两种颜色对撞,相当夺目。
关根上下左右仔细看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他见张起灵的眼光长久地落在女人的脸上,便道:“怎么,你认识这个人?”
张起灵摇了摇头,眼神有一瞬的茫然,但又极快地恢复了原本的淡漠。
“她是谁?”张起灵转头问强巴道。
“她是一个外族女人,孩子刚出生就被丈夫的家族夺走,她甚至没有来得及看孩子一眼,”强巴道,“一年前,南迦巴瓦里寺的大喇嘛将服过藏海花的她带到这里,并将她冰封在此,为她争取与她儿子见面的机会。”
“藏海花?”
强巴上前一步,指着冰晶柱里的蓝花道:“那既是花又是秘药,服下的人十年之内都会呈现假死状态,待药效消退后,服药之人能恢复三日的知觉,接着才真正死去。”
关根摸了摸下巴,就道:“这就是你刚才所说的向梅朵大神许愿的真相?”
强巴点了点头,躬身行了个礼才道:“藏海花必须在人身体强健时服下才有效,所以来到这的人既是求生,又是求死,临终的说法不过是种安慰。”
“唉,母爱真伟大。”关根双掌合十,也深深鞠了个躬,“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阿弥陀佛。”说完,他沉默了一会,才接着道:“小哥,你有什么发现?”
张起灵看着冰晶柱里的女人,心里闪过一丝无法言说的情绪,可因为消逝得太快,他没办法弄清楚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所以他看了几秒后,缓缓地摇摇头,道:“没有,走吧。”
 
关根知道张起灵绝对不会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不过他并没有说破,二话不说就跟在张起灵身后下了山。
再度回到冰川脚下,张起灵禁不住看了关根一眼,他发觉对方做事略自相矛盾。因为关根虽然一直努力让张起灵随着他的指示行事,却又不问原因地服从张起灵的任何指令,令人费解。
这种情绪并没有占用张起灵太多时间,他的眼光很快移开,继续走向前方。
天边的黑云越来越沉,到达悬崖边时雪零星地飘了下来,张起灵的身前是不见底的深渊,落满雪的栈道一圈一圈回旋着向脚下的黑暗里延伸。
栈道十分坚固,由石条搭建而成,只有一掌宽,旁边的岩壁上每隔一段还钉上铁钉,行人可用手抓着以稳定身形。
康巴落人为何要花费如此大的工夫,修建一条通往恶魔之地的道路?脚下的深渊里究竟藏着什么?
雪下得越来越大,风也开始凶猛起来,栈道愈发难走,为了关根的安全,张起灵只能用登山绳把他和自己绑在了一起。
等强巴说可以休息时,三人已经下了至少两百多米深,现在他们停在一个类似石屋的建筑里,看起来是个暂时补给地。
除了入口和几个通气孔,石屋几乎是完全封闭的,强巴把兽皮做的门帘一拉上,风雪顿时被阻挡在了屋外。尽管空间狭窄,但冰天雪地里有这么一个地方歇脚,已经相当舒适。
屋子角落里堆着风干的牦牛肉和冻结的燃料,强巴在屋子中间的火塘中燃起了火,才又道:“在这停一个夜晚,接下来的路将很难行。”
屋内升高的温度让外套变得潮湿,他们将衣服脱下来挨着火塘边沿的岩石上烤。
很快地牦牛肉汤就开了,滚烫的汤驱散了四肢的寒意,关根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吃完东西就开始脱鞋去揉自己的脚趾。长时间的紧张行走让他的脚出了很多汗,在严寒之下这点汗都变得像冰水一样,冻得双脚又麻又痛。
这具年轻而缺乏锻炼的身体让关根相当郁闷,也打乱了他的计划,很可能没办法一起走到最后,他不得不抓紧一切时间让身体和体力尽快恢复。
而让关根感觉最不可掌控的是张起灵的态度,尽管他用所知的信息镇住了对方,可他仍感觉自己处于下风。眼前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已不是自己所熟识的挚友,他完全无法揣度对方的心思。
张起灵不用抬头也能感觉得到关根投过来的视线,他看过去时发现对方眼神呆滞,虽然焦距仍落在他身上,却不是真的在看他。
二十出头的关根从身体情况便可看出他家境极好,并未经历过什么挫折。张起灵回想起三十多岁的关根的伤疤,还有眼里消失的光,究竟是什么导致他发生如此大的改变?
就这一怔神的几秒,关根的上身顺着石墙下滑了几厘米,张起灵仔细一看,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第十五章
张起灵注意到了关根细微的异样,尽管身躯变得年轻,体能却严重降低,不时会有脱力的情况出现,之后他和强巴不得不走一段停一段。
接下去已经没有路,石屋的下方,目力可及的范围里全都是艳红的树叶和枝桠,庞大的树冠铺满了整个天坑,使得他们仿佛在一片红云之上。透过叶子之间的间隙,勉强能看见下垂的暗红色气根。清晨的阳光照射在树叶上,有种宝光流转的感觉,耀眼而又迷人。
顺着连接石屋的绳索爬下去,站在枝桠上时张起灵才发现,这看起来像是红色珊瑚雕刻般的榕树,是棵活树。
他低下头,可层层叠叠的枝叶基本上阻挡了他的视线,使他没法看清底下的情况。
强巴率先顺树而下,第二个是关根,张起灵垫后。由于这棵血树如同正常榕树般枝桠繁盛,不疏不密,攀爬起来不算费力,所以关根暂时还跟得上。
强巴的动作干净利落,在他的带领下,他们很快下了近二十多米。
关根汗流浃背,呼吸粗重,速度开始慢了下来。
张起灵微皱了下眉,正想上前察看他的情况,忽然感觉脚底的枝桠接连不断地轻微震动了几下。
突如其来的异状让他们都停在了原地,过了一会,红树又再次震动了几次,张起灵不再停留,反而迅速爬到关根身旁,大声对强巴道:“怎么回事?”
强巴的声音传了上来:“小心,恶魔的护卫来了。”
张起灵听出了强巴的紧张,这个身手几乎能与他打平的男人会有这样的情绪,来的东西应该不简单。
他抽出了藏刀,斜踩一步挡在关根前方,才道:“别说话,别动。”他话音刚落,他们对面的红叶便抖了两下,突然猛地窜出来一个黑影,冲他们的脸撞去。
张起灵左手一挥,藏刀便挡住了黑影的去路,随即右手奇长二指闪电般伸出,捏住了黑影的脖子,“咔嗒”两声轻响过后,黑影的颈骨已悉数断裂。
手中的尸体有成年男性一只手臂的大小,虽然顶着一张人脸,却是兽类的身体,但又细长柔软,在被张起灵掐住脖子时,毛茸茸的尾巴还蛇一样地盘旋了上来。
“卧槽!是蠪侄!?这下面他娘的是蛇矿!?”关根看清张起灵手中的东西后,禁不住骂娘。
蠪侄是类似狐狸的动物,但它仅存在于传说之中,据流传下来的资料记载,蠪侄智商极高,往往一只雌八只雄同时行动,异常凶狠,张起灵虽然听说过,但也是第一次见到。
骂过之后关根大概知道错了,这次几乎是贴到张起灵耳朵上低声道:“小哥,怎么办?”
 
张起灵微一颔首,再次道:“别说话,别动。”说完他移动了一下身形,将关根整个人拢到了身后。
他们没有机会再对话,只听见树叶“窸窸窣窣”声不绝于耳,红色的树叶后纷纷出现了其余蠪侄的身影,它们像人一样立起身体,冷冷地看着张起灵。
——他们遇上了狡猾而强劲的敌人。
在与张起灵对峙数分钟后,有两只蠪侄分别从不同方向同时发起了攻击。其他的都没动,那两只其实是打探的前锋。
张起灵毫不含糊,刀光破空而出,直接将两只蠪侄拦腰斩断。血液四下飞溅,余下的蠪侄仿佛收到了命令,齐齐发出了一声让人发怵的尖叫后,数个黑影向张起灵和关根的方向闪电般袭来。
它们似乎知道张起灵的厉害,不再保留实力,速度比之前快得多,几乎瞬间工夫利爪就到了眼前。
接下来是张起灵有生以来经历最惨痛的一场恶斗,不用细述过程,只需从结果就能看得出:蠪侄死了十八只,但他身上也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口子,有几处深可见骨,血不停地往下淌,连衣服都浸湿了。
关根也跟蠪侄过了几招,身上被抓了几道,远没有张起灵严重。
空气中泛着浓重的血腥味, 蠪侄的尸块散落在四周,树叶枝桠被血雨洗过后,显得更加红艳,看上去像是蒙上了一层光。
在确认暂时不再有危险后,张起灵道:“走,去看看强巴。”
关根应了一声,伸手想去抓张起灵的肩膀,却挥了空,他有些尴尬,手收回来在衣服上蹭了两下。
张起灵此时已经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握紧刀的手放松了下来:“什么事?”
关根控制了一下情绪,保证自己脸上没有怪异的笑容,才道:“你的伤口应该先处理。”
张起灵再度看了他一眼,像是有些奇怪他会说这句话,顿了顿后才道:“无妨,先下去再说。”
强巴浑身是血,周围的蠪侄尸身也昭示着战况的惨烈,看到张起灵和关根他松了口气,道:“你们没有什么事情吧?”
张起灵摇摇头,问道:“还有多远?”
强巴想了想,“先到树底,再往前走大概一个千米。不过这里到树下,还有两百多米。”
张起灵还来不及开口,关根就道:“我需要休息,你们最好也处理一下自己的伤。”
张起灵和强巴都同时转过头,关根耸了耸肩,双手一摊:“只有这样我才能走到最后。”
张起灵沉默了几秒,上下打量了一下强巴,就道:“先给他包扎。”
他们找了一处比较粗壮平坦的树杈,关根先替强巴包扎,再凑到张起灵身边为他处理伤口。
脱下衣服后,裸露的身体上撕裂的皮肉显得更加狰狞,关根看着张起灵的伤暗暗地皱了皱眉,只能尽量放轻碰触的力度。
不过这么多年也练出来了,关根三两下便缝合上那些较深的创口,剩下表浅的割裂伤用绷带包扎止血,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忽然“啧”了一声,道:“你们看,这棵树是不是在吸血?”
 
第十六章
喷溅在树枝及树叶上的血液,此时已经消失无踪,而眼前的红色枝叶却显得更加艳丽。
“不好,”张起灵凝神细看之后脸色一变,沉声道,“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是棵炙榕。”
关根听了,没有问原因就接着道:“怎么走?继续向下?”
张起灵摇摇头,用手一指远处的岩壁,说:“来不及了,到那边去。”岩壁离他们所站之处有几十米远,强巴看了一眼,疑惑道:“为什么要去那里?”
张起灵没有回答他,握紧了藏刀转身就往岩壁的方向走。关根边走边对强巴说道:“大师,虽然我也不知道这炙榕是个什么玩意,不过小哥长年累月兼职导游,他带路肯定没错。”
“树下才是你们的目的地,”强巴就道,“那边通向未知,你们可还坚持?”
“那我还是要挺他。”关根看了看张起灵的背影,就道:“而且一切皆有因果,我们种下的因自然会承担相应的果,大师不必担忧。”
强巴看着关根,想了想后,抬手行了个礼:“请。”
就这几句话的工夫他们已经沿着树干走到了最接近岩壁的地方,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们现在所站的地方是一个只有不到巴掌宽的枝干,脚下却依然稳固,丝毫没有出现承力过重引起树枝下坠或折断的情况。
“炙榕的气根可以承受一个正常成年男性的体重,”张起灵道,“利用它们可以荡过去。”说完他从上方垂落的茂密气根中抓住一束,右手发力将身体向上提。
气根稳稳地吊住了张起灵,他松开手,站回树干上,然后用眼神示意关根试试。
关根看了看几乎绵延到岩壁边上的气根,伸手抓住它们,用力把自己向上扯。
红色的根须握在手里有莫名的暖意,大概达到了近四十摄氏度的高温,关根没有时间多想树的异状,只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大自然的神秘。在确定气根能承受住自己的体重后,他朝张起灵点了点头。
待强巴也表示他没问题之后,张起灵将藏刀入鞘,助跑几步后脚下一蹬,整个人腾空而起,一伸手就抓住了气根,借着冲力向前荡。
当到达最高点的瞬间,张起灵松开了手,人顺着抛力再度往前,落在了第二束气根上。之后他如法炮制,快速在那些气根中移动,很快就到了岩壁边上。那里离岩壁不过几米的距离,张起灵借最后一荡之力,翻身挂到了岩壁之上。
 
第十六章
喷溅在树枝及树叶上的血液,此时已经消失无踪,而眼前的红色枝叶却显得更加艳丽。
“不好,”张起灵凝神细看之后脸色一变,沉声道,“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是棵炙榕。”
关根听了,没有问原因就接着道:“怎么走?继续向下?”
张起灵摇摇头,用手一指远处的岩壁,说:“来不及了,到那边去。”岩壁离他们所站之处有几十米远,强巴看了一眼,疑惑道:“为什么要去那里?”
张起灵没有回答他,握紧了藏刀转身就往岩壁的方向走。关根边走边对强巴说道:“大师,虽然我也不知道这炙榕是个什么玩意,不过小哥长年累月兼职导游,他带路肯定没错。”
“树下才是你们的目的地,”强巴就道,“那边通向未知,你们可还坚持?”
“那我还是要挺他。”关根看了看张起灵的背影,就道:“而且一切皆有因果,我们种下的因自然会承担相应的果,大师不必担忧。”
强巴看着关根,想了想后,抬手行了个礼:“请。”
就这几句话的工夫他们已经沿着树干走到了最接近岩壁的地方,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们现在所站的地方是一个只有不到巴掌宽的枝干,脚下却依然稳固,丝毫没有出现承力过重引起树枝下坠或折断的情况。
“炙榕的气根可以承受一个正常成年男性的体重,”张起灵道,“利用它们可以荡过去。”说完他从上方垂落的茂密气根中抓住一束,右手发力将身体向上提。
气根稳稳地吊住了张起灵,他松开手,站回树干上,然后用眼神示意关根试试。
关根看了看几乎绵延到岩壁边上的气根,伸手抓住它们,用力把自己向上扯。
红色的根须握在手里有莫名的暖意,大概达到了近四十摄氏度的高温,关根没有时间多想树的异状,只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大自然的神秘。在确定气根能承受住自己的体重后,他朝张起灵点了点头。
待强巴也表示他没问题之后,张起灵将藏刀入鞘,助跑几步后脚下一蹬,整个人腾空而起,一伸手就抓住了气根,借着冲力向前荡。
当到达最高点的瞬间,张起灵松开了手,人顺着抛力再度往前,落在了第二束气根上。之后他如法炮制,快速在那些气根中移动,很快就到了岩壁边上。那里离岩壁不过几米的距离,张起灵借最后一荡之力,翻身挂到了岩壁之上。
 
(?ω?)
 
加油
 
继续啊
 
更文
 
dd
 
加油^0^~
 
(≧3≦)/
 
求更
 
第十七章
张起灵开口说话就预示着警报的解除,关根放松了一些,但还是不敢大声:“这里是蛇矿?你打算读取哪条的信息?”
张起灵发现对方确实知道很多,包括一些原以为只属于他们家族的秘密,张家被渗透到了令人无法想象的程度。
他没有探究消息来源的打算,只要能够达到目的,他不太在意助力来自于哪一方。
张起灵看着眼前的蛇流,道:“白色的蛇母。”
“啊?开场就搞得这么大?”关根也看了一下白蛇,接着双掌合十,语气虔诚道:“阿弥陀佛,既然遇到了我们,施主你就安心上路吧。”
“等一等,”强巴道,“你们要做什么?在我们康巴落,蛇是梅朵大神的子民,随意伤害不行。”
“大师,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让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关根这时突然坐了下来,莫名奇妙地来了这么一句。强巴转头去看张起灵,发现对方竟然靠着岩壁闭目养神,他摸不透张起灵和关根的情况,只好道:“你说。”
关根点起了烟,讲述了一个关于蛇的王国的故事。大意是一群蛇生活在寒冷的地方,在这个地方的中心地带,有一块很温暖的石头,可是却没有一条蛇去取暖,因为这是蛇王国的规则。有一天一条蛇不小心接触了这块石头,这条蛇立刻就消失了,其他蛇都看不到它,听不到它,也感觉不到它。
它存在过的痕迹全都消失了。
这条触碰了石头的蛇得到了温暖,却也失去了和蛇王国的联系,最后孤独地死去。而蛇王国的规则也发生了改变,变得所有的蛇都不能见光,那就意味着不能出现在阳光下。
张起灵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关根的话让他之前一直缺少的那根线索连上了,他终于明白了董灿信中所说的。
“触碰了石头的蛇,就是康巴落的山神梅朵,”关根最后道,“它和蛇母不是一伙的。”
“你讲的这些,我初次听到。”强巴的态度很谨慎,关根知道藏人对神灵的敬畏,他于是接着说:“嗯,故事有点内涵,是董灿让这位小哥转告我的。”
张起灵睁开了眼睛,并没有理会关根的说辞,他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蛇流,他淡淡道:“待蛇母产完卵,我就动手。”
关根点了点头,用了然的语气道:“蛇母产完卵后有段虚弱的时间,警惕和注意力也会降低,这是个好时机,不过旁边那些黑毛蛇我们要怎么搞?”
他显然无视了张起灵打算独自去取蛇毒的想法。
“不行,”张起灵道,“你留下。”
关根没有表情地看了张起灵一会,最后牵了一下嘴角,却没有笑。他把手里的烟头在岩壁上按灭,边按边道:“抱歉啊小哥,我这几年做事比较有原则,不怎么听别人的意见。”顿了顿,他又道:“所以恕难从命。”
张起灵看着关根,对方抿着嘴,眼里充满着一种让人胆寒的坚定。他没有再说什么,他有很多让对方无法行动的手段,必要的时候他会使用。
他们继续沉默地等待了十几分钟后,蛇流终于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蛰伏的白色蛇母抽动了一下。
张起灵猛地直起身,握紧了藏刀的刀把。关根立即也坐了起来,道:“现在就上?”
张起灵摇摇头,道:“还有一分钟。”
关根看了一眼开始缓缓蠕动的蛇流,对他说:“你别冲动,让我先把梅朵大神喊过来。”说完就见他左手将兽牙坠子抓住,右手食指拇指圈起放入口中,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哨音。
 
看来关根是打算用哨音将之前看到的蓝色大蛇召唤过来,可哨声一响,眼前的蛇流陡然发生了变化。
——所有的黑毛蛇都立起了上半身,将头转了过来。
关根发现情况不对便立即停止了吹哨,却已经来不及了,离他们最近的黑毛蛇闪电般朝他们扑来。
“走!”张起灵大喝一声,一把揽住关根的腰,向下一跃。
风飕飕从耳边吹过,藏刀在岩壁上磨出了烟。两人的体重让降落的速度加快,在落了十来米后,张起灵瞅准时机,藏刀用力往岩壁上一捅。
刀身全部没入了岩石之中,死死卡住。下坠之势顿止,带来严重的眩晕感。
张起灵靠这一挂缓了口气,却没有久停,手一松又向下,落到底下的一块平台上,就地打了几个滚。
这其实已经不算是平台,而是山的一个小坡,他们沾了一身淤泥和枯叶,狼狈得要命。
强巴随后也落了下来,此时黑毛蛇已被惊动,纷纷张着黑毛向他们爬来。
土坡不能久留,张起灵飞快地扫了四周一眼,直接就朝东南的方向跑。关根咳了两声后,随即也跟了上去。
这个地方根本没有路,关根知道毛蛇的厉害,咬牙深一脚浅一脚狂奔。张起灵的速度很快,他眼里只剩下远处张起灵的背影,根本顾不上注意周遭的情况,可就算用尽全身力气,张起灵的影子还是从他眼前消失了。
关根心中一紧,想加快速度跟上,腿上却如同灌了铅般沉重。严重的缺氧让他进入了恍惚状态,眼前一片模糊。就在他喘得几乎要失去知觉时,突然有人一左一右地架住了他,叉着他往前跑。
关根的肺简直好像要炸开,眼前阵阵发黑,只能机械地动着他的脚。
不知跑了多久,关根的意识开始飘忽,他不知自己身在何方,脑中没有任何想法,直到最后,他感觉脚底绊了一下,整个人摔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了下来。
关根筋疲力竭地瘫在地上,鼻腔到肺部火辣辣的一片,他顾不上疼痛,急促地喘着气。
 
第十八章
四周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在这里眼睛完全没有作用,张起灵只能靠耳朵去听周围的情况。
脚边关根急促粗重的呼吸正慢慢恢复平静,而在离他们两米远的地方,强巴也在尽量融于黑暗之中,呼吸细得几乎听不见。
在判断没有异状后,张起灵掏出火折子,在点燃的瞬间手指一动,将它弹到了无人的角落。
黑暗中突然出现亮光,虽然会暴露位置,却也能够迷惑黑暗中蛰伏的敌人,引导它们向错误方向出手攻击。
星点的火光划过黑暗,最后落在远处的地上,借着瞬间的微光,张起灵看清了他们那个方向的情况。靠墙堆着摞得一人多高的青铜香炉,至少有上千个,有的被他们撞翻了,洒出了里面的香灰。香炉后的墙壁长满了霉斑,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菌类。
火折子燃了一会,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张起灵这才点起了第二根火折子。此时关根已经缓过劲来,他坐起身眯着眼看了看地上的青铜香炉,打开其中一个,果然在里面看到了被细灰掩盖的蛇。
“是蛇矿,”关根道,“我们怎么到这来的?”在高原极速奔跑几十分钟,大脑的严重缺氧使他最后已经处在了半昏迷中,根本不知道他们走了哪些路。
张起灵告诉关根,5分钟前他们因被黑毛蛇的追击而跑到这里,随即地表震动崩塌,然后从上面摔了进来。
关根抬头看了看头顶,上面一片黑暗,入口已经封了起来。他心下了然,想必他们误打误撞地跑到了墨脱蛇矿的“假揭皮”上,恰好遇上“假揭皮”开启或者矿内发生变故,所以他们才进到了这里。
张起灵走了一圈,就发现这里其实只是一个简单搭建起来的平台,目的就是为了放置这些青铜香炉。香炉都是新物,有一部分里面装着被香灰埋着的蛇。
走到平台的边缘,往下可以看见升降机就停在不远处,上面有几个青铜香炉和一些工具。升降机的底下就是深不见底的深坑,结构接近一口矿井。
墨脱的深山交通不便,这些建筑材料估计都是通过直升飞机或者人力一点点弄上来的。如果这个矿只是为了挖掘煤或黄金这类矿种,断不需要浪费如此大的人力物力。
张起灵边想边蹲下身,用手指在青铜香炉里摸了一圈,捞出了里面那条蛇。蛇已经死了,大概是被用药处理过,所以尸体还保持着死时的样子。肌肉没有缩水,像是刚死不久。
 
他跳到升降台上,打开一个封闭的铁桶,里面装满了小块的蛇石,蛇还没被取出来。
看来这里的确是一个矿区,产的就是黑毛蛇矿。
关根用一个别扭的姿势爬过来,伸手进青铜香炉里摸了摸,道:“骨灰还是温的,这批蛇是刚采出来的,把它们运上来应该要存放在平台,按理应该会有人跟着一起上来。”说着他左右看了看,就道:“难道半路尿尿去了?”
“我们下去看看。”张起灵道。
关根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强巴也上了升降台,然后扳动卷扬机的开关,三人缓缓向下降。
张起灵看到两侧的岩壁上有很多窟窿,大小不一,蛇石都已经被采了出来。每隔一段他可以看到一个简易平台,那应该是工人休息以及暂时放置蛇石的地方。
他们降到近两百米后到了尽头,那里可以看到简易平台搭了大半,采矿平面可以看见无数蜷着的、被包在石头中的蛇矿,偶尔有一两个被开采出来,留下几个窟窿,工具都散落在周围。
工具最密集的地方是在目前看到最大的蛇石前,岩壁上靠着几把梯子,照明用的风灯也亮着,明显是正在开采的现场,却没有见到一个人。
“走得很突然,不像是有计划的撤离,”关根环顾了一下四周,道,“人全都到哪里去了?”
“可能遇到了攻击或事故。”强巴道。
“我觉得不是这样,”关根从地上捡起一把凿子,道,“周围并没有打斗过的痕迹,也没有什么异常的现象,你看上面,破石尖锤还卡在那。”关根皱了皱眉,继续道:“这些工具都还保持被使用时的状态,说明工人走前一秒还在开采。”
“也许变故发生时他们来不及。”
“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时间必然极短,也就只有几秒的时间,”关根把凿子扔回地上,道,“而且对方还会保护现场,只动人,不动其他东西。”
“你们过来看看。”在他们不远处,一直不出声的张起灵突然道。
关根和强巴走了过去,就看到张起灵正在聚精会神地盯着面前的岩壁,关根问什么情况,他指着岩壁道:“仔细看。”
关根凑近,第一眼就看到了蛇石之间嵌着一块青铜片,巴掌大小,他屈指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响声,还不知道其他部分有多少在岩壁中。
青铜片上雕刻着密密麻麻的精细花纹,张起灵用右手的奇长两指摸了摸,半晌后才道:“先挖出来。”
“等等,”关根阻止了他,道,“对这个青铜片我有不好的预感,先让我看看刚才到底是什么情况。”说完,他捡起地上的钢钎和锤子,直接把边上的一颗蛇石撬了下来。接着他一锤砸下去,将外表的石壳和里面的黑毛蛇都砸得稀烂。
张起灵看着关根把蛇头拿起来,翻开蛇嘴,用弯刀挑出蛇牙里的毒囊,然后对他说:“给我几分钟。”
关根后退一步靠着岩壁坐到地上,仰头将毒囊滴进了鼻腔中,几秒后,他的头慢慢地垂了下去。
黑毛蛇的毛和毒牙都有剧毒,接触后还能活着的只有解读者,张起灵隐约知道了关根在做什么,他蹲下身去看了看对方,对方皱着眉,紧咬着牙,已经失去了意识。
张起灵将关根放平,在他身边坐下,静静地等关根醒来。
 
第十九章
几分钟之后,关根开始发出了呓语。最初声音很小,渐渐就成了正常说话的音量,但吐字含糊,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张起灵皱了皱眉头,伸手入怀,从中拿出一个六角青铜铃铛,放在一旁的灯上烤了会,接着将里面封塞的松香挖出来递给强巴:“堵上耳朵。”
强巴虽然不知道让他这么做的原因,但他还是接过了松香,将双耳堵住。
张起灵看着强巴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将铃铛凑近关根耳边,轻轻晃动起来。渐渐地关根有了反应,喃喃自语也变得清晰:“咦?这里怎么会有青铜板?你们谁发现的?”顿了顿,他又接着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挖出来看看。”
之后停了几分钟,关根突然身体狠狠一震,皱着眉大喊:“不好,别碰那盒子……小心——”随着大叫声,他的鼻腔之中忽地流出了血液,接着整个人都抽搐蜷缩了起来。
张起灵心中一凛,手中六角铃铛摇得由缓变急,窸窣的铃声让关根慢慢地平复下来,虽然鼻血还在持续不停地涌出,剧烈的颤抖却逐渐停止,僵硬的肌肉也渐渐放松。
过了一会,关根才缓缓地翻过身,咳了几下后,吐出了卡在喉咙中的血块。又喘了几口气之后,他才坐起身来,用衣袖随意地抹了下一脸和脖子上的血。
黑毛蛇的毒素腐蚀性极强,解读者虽不会毙命,但毒素对身体的破坏依然是客观存在的。关根的鼻黏膜已经到了极限,一旦接触蛇毒就会出血。
关根扫了一眼六角铃铛,即使只是短短的一瞬,可从他的眼神中张起灵可以看出,他对自己手中这个六角青铜铃铛是十分熟悉的。
关根轻咳了两下,嘶哑着嗓子道:“别直接接触那块青铜,这玩意不对劲。”
“你看见了什么?”张起灵边把六角铃铛重新封好边问道。
“我只知道这个青铜盒子是工人突然消失的原因,碰触到它的工人都不见了,更多的我读取不到,”关根皱了皱眉,又道,“信息量太少,这很不正常。”
“你应该知道,”关根接着道,“我们通过鼻腔黏膜与蛇费洛蒙的接触,可以得到这条蛇身上所有的信息碎片,然后再筛取出有用的信息。”
“但刚才的蛇几乎什么信息都没有携带,除了工人挖出青铜板到他们消失这几分钟的事,换句话说,这条蛇的记忆几乎是空白的。如果它不是从出生就开始冬眠到现在,那就是有什么对它产生了影响,抹消了它携带的大部分信息。”
张起灵明白了关根的意思,他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身体发生的变化,是否对解读造成了影响?”
 
关根想了想,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抬手揉了揉鼻子,道:“我再读取一条,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连续解读无异于杀鸡取卵,先处理青铜盒。”张起灵阻止了关根,连续吸取蛇毒会给身体带来严重的负担,更何况关根的鼻黏膜刚出血,毛细血管处于开放状态,此时再次吸入毒素,身体的破坏会较之前更大。
关根沉默地看着张起灵,与他对视半晌,才微微点了点头:“行,那挖的时候别碰到青铜。”
说完,关根拿起地上的钢钎和锤子,动作轻快地开始撬下青铜板周围的蛇石。
接连取下几块后,关根才开口慢慢道:“小哥,你知道吗,我要帮个过命的兄弟完成一件事。这件事对我的重要性,就像你张家的使命之于你。为了达到目的,杀鸡取卵我也不在乎。”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再说,我也不是肉鸡。”
关根说这些话时更接近自言自语的感慨,张起灵沉默了一下,才道:“只有活着才能走到最后。”
之后他们不再说话,沉默的气氛直到青铜盒子挖出一半时才被关根打破:“这个图纹样式……是西周的东西。”
张起灵点点头,道:“看这里的波曲纹,是穆王时期的制式。”
“周穆王?”关根就道,“怎么走哪都能遇到他?”边说着关根边侧头去看青铜盒其余的面,果然发现了靠近盒子下端刻着的铭文。
关根从未见过这样的文字,它们更接近符号,根本看不懂其中的含义。他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到张起灵正一脸凝重地盯着那行铭文。
“讲了什么?”关根道。
张起灵摇了摇头:“有点头绪,但还不够,得慢慢琢磨。”
天裂,星陨。
王执星碎可返两界……
寥寥两句铭文所包含的内容太少,余下的全都埋在蛇石之中,他们要将青铜匣子完全挖出才能获得更多的信息。
关根没有怀疑张起灵的话,点了点头后拿起钢钎又继续挖掘下方的蛇石,一锤下去,地面突然微微一抖。
“不是我干的。”见张起灵的视线转过来,关根耸了耸肩道。
张起灵对关根的话不置可否,眼光快速扫了周围一圈。此时地面震动已止,唯听见青铜匣对侧的墙内,传出一连串极细小的石头爆裂声。
最初声音还在百米开外,眨眼间离他们越来越近,似有活物在岩壁中穿行,速度极快地朝他们而来。
下一秒,巨大的白色蛇头破壁而出,把蛇石和岩石块顶得四下飞溅。
一切都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张起灵根本来不及示警,他能做的就是带着关根往旁翻了几翻,堪堪躲过冲出来的蛇头。
方才他们看到的白色蛇母飞速从他们身边掠过,直直撞到了青铜匣所在的岩壁上。一时之间矿井中充斥着碎石、灰尘、稀烂的毛蛇,青铜匣和岩壁被撞得破裂,碎片乱飞,打在身上疼痛无比。
地面的抖动越来越强,张起灵抬眼想看清矿井内的情况,眼前却突然爆出了一阵极其刺眼的强光,与此同时,他感觉身下一空,矿道整个坍塌了。
 
第二十章
黑暗的虚空中,张起灵尽量伸展四肢,以期勾住可以借力的东西,将下坠之势止住。指尖果然触到了类似布料的东西,瞬间张起灵的食指和中指就将它牢牢地夹住了。
双指之力力逾千斤,被张起灵夹住之物断不可能松脱,然而他的下落并没有停止,因为他所夹住的东西被他一个用力扯得撞到了他身上。
从嗅到的味道,张起灵判断出他抓着的正是关根。而关根呼吸均匀绵长,像是正在熟睡。他们一起又下落了十几米,底下还是一片漆黑,看不到尽头。
张起灵揽着关根继续沉了几米,无边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抹模糊的蓝光,正向他们靠近。
蓝光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最后旋转着将他们包绕在其中,带着他们翻了几个滚。原来是才旦嘉措的梅朵,那条巨大的蓝蛇,他们落在了她的身上。
蓝蛇的每片鳞片几乎都有1米多宽,柔韧无比,落在其上犹如陷入沙丘之中,下沉近半米后,他们终于完完全全地停了下来,与此同时,张起灵听到关根发出了一声闷咳,急剧的撞击带来的冲力让他清醒了。
“我们这是要上哪?”关根边揉鼻子边坐起身,道:“车走得还挺稳。”
“不是车,是蛇。”张起灵见关根说话颠三倒四,凑近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发现对方视线直接聚焦过来,才道:“我们正在梅朵大神的身上,不知她将带我们去何方。”
“不会开蛇的司机不是好司机,”关根说完自己先笑了几声,然后道,“别介意啊小哥,想起我一朋友,这种时候调节气氛是他的特长。他常说人生短短几十年,就算死也要死得开开心心。”
张起灵点了点头,道:“你朋友的想法很好。”
关根又笑了笑,道:“行,等这次事完之后介绍你跟他认识认识,你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
张起灵对这句话不置可否,在他的认知里从没有朋友这个概念,只有伙伴。
蓝蛇的微光照亮了四周,张起灵看到两旁均有一层透明冰层,里面可见水流经过,他们就像行走在分开的水墙之中。
水的颜色呈现出海的湛蓝,流动得极其缓慢,在离他们不远的水里张起灵看见了一株海百合,高大的柄上长着一个大花托,上端羽毛般的触枝迎着水流缓缓飘动。再往前,张起灵甚至还看见了几只鹦鹉螺,这些海洋生物无一例外都体型巨大,身长达到了四五米。
“我们这是真人版海底两万里啊……”关根看得津津有味。
“不是海,这是五色河,”强巴的声音突然响起,呼吸稍微急促地道,“见了它,离世界的尽头就不远了。”
 
“我听说过,”关根转回头,“在康巴落的神话中,世界由五种颜色组成,五色河就是世界的源头。”
强巴道:“世界上的一切从五色河里来,最后也都要回到河里去。”
几句话的工夫,身旁的水便从湛蓝逐渐转为了鲜嫩的草绿色,偶尔划过一两只鱼龙,已经不会让他们感到惊讶。
“每个藏族神话看来都是史实记载啊,”关根边看边道,“以后可以立个项目,就从神话里找线索开发古迹重现的旅游项目。”
强巴摇摇头,指着冰层道:“这其实不是真实的。它们是时间的沉积,大地的记忆。”顿了顿,他虔诚地行了个礼,才叹道:“在梅朵大神的带领下看见它们,这一定是神的旨意。”
“喔,”关根说道,“按你的说法,眼下我们不就在时间的夹层里。”
张起灵心中一凛,转过头去却正好对上关根的眼睛,然后他听到对方说:“小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打算告诉我?”
关根的脸上没有疑惑,反而带着一种非常肯定的神情,看上去相当有把握张起灵会把那个秘密告诉他。
张起灵与关根对视了一会后,转头看着前方逐渐改变颜色的水流,心里下了决定。
“227年前,秦岭某处官矿的地底深处,挖出了一个龙纹石头盒子……”张起灵缓缓说出了他们家族隐藏多年的一个巨大秘密。
在乾隆十八年的春天,皇帝得到了一个从秦岭矿坑挖出的龙纹石头盒子,盒子被深埋在一根青铜古柱旁,入地足有三百多米。盒子为一个整体,没有任何缝隙,皇帝无法将其打开,于是便向张家几位长辈求助。
张家虽然隐世,却是力量强大的家族,他们集合了全族长时间积累的智慧,终于把盒子打开了。
到这里时张起灵微微一顿才又继续说了下去:“盒子里封的是个不足月的婴儿。”
“啊,我知道,”关根点了点头,笑笑道,“这婴儿是周穆王为了实现长生不死,设下的同步锁中的一个关卡,在盒子里待了3000年还活着。张家人将婴儿养大,让他当上族长,成为长生不死的信仰,但其实这个婴儿根本没活几天,后来张家找了个婴儿当替身,你如果想告诉我的是这些,那就不必接着讲下去了。”
关根会这么说张起灵并不意外,这原本就是张家计划传达出去的信息,他沉默了一瞬后淡淡道:“那婴儿的确是张家人,是张家将他放进龙纹石盒里的。”
原本龙纹石盒中装着的,是关于世界真相的信息,因为这个信息绝对不能被泄露出去,于是张家人设了一个局,利用大部分世人都想追求的长生不死,来掩盖其中真相。
至于长白山底的一扇青铜门,以及一种古老的蛇类,通过它们才可以读取出从古至今的大量真实信息。
张家原本就拥有除了时间之外的所有力量,如此一来甚至连时间都可以掌控,可他们却选择了把世界的真相永远地隐藏起来。
然而盒子一旦被打开,关上却没有想象中容易。
更何况,还有人不想让盒子关上。
 
(?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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