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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半世匍匐》原著向,瓶邪黑花,超长篇脑洞虐恋,HE不坑[第3页]

作者:blackstar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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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简直要哭了,我记得我还是上大学的时候追你的匍匐,特别喜欢你写的文,后来听说你不经常更了。现在我也毕业了,都工作了,又看到你更文,天呐!!这是接的哪里继续写的?我可都有记得内容啊!!
 
  房间里电视开得很大声。吴邪躺在床上,闷油瓶坐在窗台上,昨晚还亲密无间的两个人,转眼间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了。
  这世界,到底变得太快。闷油瓶淡淡地想。
  若他还是以前那斗下的张起灵,谁敢威胁他,小黑金直接就撂那人脖子上了。不用废话,就十个字:有我在,敢动吴邪试试。
  可是现在,他没这个底气。
  不要说玩暗的,就是明着来,他也没有把握能护得吴邪周全,为什么自己偏偏这个时候病了呢。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好比自己睡着的时候,如果有人要伤害吴邪,自己甚至不能够及时醒过来救他。
  对自己的失望和懊恼在蔓延。可他不得不马上驱散那些负面的情绪,冷静下来继续思考。他很清楚自己没有太多时间,动身之前却还有太多事要布置,他要尽快从这一团纷杂中缕出头绪来。
  有人借吴邪逼自己现身。
  然后又用吴邪的安全威胁自己去倒斗。
  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系乍一看显而易见,但仔细想想,又仿佛别有隐情。
  或许从一开始,他和吴邪就都走错了路。那一顿鞭子,并不是真的只要教训一下他和吴邪,而是在试探他们之间的牢固程度。显然,吴邪一开始在祠堂里对自己的维护,已经中了第一招,说明自己对于吴邪,很重要;而自己出面替吴邪挨鞭子,是中了第二招,间接地验证了吴邪对自己也很重要这一点。
  而自己昏迷了四天半,这似乎有些不合常理,如果套用这个阴谋,很可能自己被动了手脚。可是为什么那些人希望自己昏迷这么久呢,只是为了看吴邪着急?不,绝不是这么简单。他们做的每一件事,一定都是在为后面的事做铺垫。
  接着是在宾馆,那两架飞机模型。如果飞机模型能找到自己和吴邪的房间,大概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是飞机模型内自带监视器,操控飞机的人一间一间终于找到了这个房间;其二是对方的眼线已经安插到了宾馆里,或许是某个前台接待,某个保安,甚至某个厨师或者清洁工。可是丽都宾酒店有近三百间客房,窗外有树的却不多,为了确保飞机模型能够困在树上被自己发现,恐怕连这个房间都是刻意安排的。
  也就是说,从吴邪走入丽都,订房开始,就已经走入了别人布下的圈套。
  闷油瓶望着窗外的一树月白色的槐花,心中感到阵阵森然的寒意。
  假设,吴邪家,长沙黄花机场到吴家村再到吴家祠堂,丽都饭店,这一路上都布满了他们的人,那么显然,这一路上有一个地方被忽视了。
  那就是医院。
  可以推断,医院里应该也潜伏了他们的人马。
  也就是说,自己的身体状况对方已经了如指掌。也正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现在身体状况不佳,无法保护吴邪,才会发来第二张威胁纸条,他们有十足的把握自己一定会答应。
  而如果说对方明确自己和吴邪在彼此心中的地位是为了更好地控制他们,那显然自己作为这副牌中的一个筹码,有着明显的缺陷——那就是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够稳定,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失去自己这个筹码,如果自己消失,另一边的吴邪就会变得不可控。
  所以,为了牵制吴邪,他们手里一定还有另外至少一张隐藏的牌。
  想到这里,闷油瓶忽然朝吴邪急道:“吴邪,快打电话给胖子,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他的地盘。”
  正在看电视的吴邪,一脸不知所以的表情,拨通了胖子的电话。
  但是没人接。
  又换了胖子铺里的电话,铺子里的财务师接了电话。
  “胖子呢?”
  “您说王老板啊,他刚才急急忙忙地走了。”
  “去哪儿了?”
  “不知道啊,不过见他带了点行李,估计是去外地了。”财务师想了想,又说,“对了,他还从账上支了十万块钱呢。”
  闷油瓶听了,脸色一沉。几乎可以断定,胖子已经被牵扯进来了,说不定正往这里赶呢。
  吴邪见闷油瓶脸色不好,也没敢答话,点了根烟,一个人下楼溜达去了。说真的他心里也有点摸不着底了,闷油瓶是什么样的人,一件事能让他担心到这种程度,肯定不是件小事。今天已经周五,距离周一只剩下两天多点了。
  叼着烟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的吴邪,几次掏出手机,最后忍不住拨通了一个号码。
  屏幕上闪烁着:小花。
  对,小花就是那种拥有在戏谑间让人冷静下来的力量的人。一听到小花的声音,吴邪心里顿时有了几分着落,长话短说讲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小花沉吟了片刻,问道:“你相信哑巴张吗?”
  “当然。”
  “理由?”
  “……”吴邪一时答不上来,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理由是,每一次他都救了你。这也是为什么你现在还能活着和我说话的原因。”小花一针见血地指出,“所以这一次你还得相信他。”
  “可他什么都不告诉我!”
  “但他哪次害你了?你要相信,你的安全一定是他最先考虑的问题,没有之一。”
  吴邪心里忽然五味陈杂。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点嫉妒小花,他怎么可以比自己更了解、更相信闷油瓶。
  “吴邪,按理说就我们之间的交情,这次我该亲自去长沙尽点力,但是秀秀住院了,北京这里我真走不开。等她病好些了我马上就去找你。”解雨臣说完,又安慰了吴邪几句。
 
【第一卷】
【第三章 生离】
  吴邪神情有点恍惚地回到房间,昨夜的好心情一扫而光。张起灵依旧坐在阳台上,看着窗外不知名的风景,见吴邪推门而入,轻轻道:“你回来了。”吴邪脸色难看地点点头。他不理解闷油瓶怎么还能这么淡定地发呆,连小花都能想到的结果,闷油瓶的智商不该想不到啊。
  “小哥,我们出去吃饭好不好。”吴邪小声问。
  “好。”闷油瓶淡淡应了声,从阳台上跃下。
  为了这一个“好”字,自己真是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多少年。吴邪的眼泪忽然不争气地涌入眼眶,他赶紧转过身,没敢让闷油瓶看见。
  这顿饭气氛颇为尴尬。
  闷油瓶依旧是那副什么都无关紧要的模样,定定地坐在那,等着吴邪点菜。吴邪接过菜单翻了好几遍,认识小哥这么多年,还真不知道小哥喜欢吃什么,反正吃什么都是同一副表情。
  可是这次不太一样,不像当年和胖子混在一起刷大盘子胡吃海喝了,那时候,图的是个乐呵和爽快。
  今天没有胖子,没有那个满腹牛皮舌灿莲花却又格外讨喜像个弥勒佛似的坐在那,一口京腔大嗓门嚷嚷着,左一个“胖爷”右一个“胖爷”的胖子。
  胖子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吴邪摇摇头,将不祥的预感从脑海里赶出去。
  吴邪点了一桌子菜,闷油瓶没有拒绝。服务员一溜小跑,盘子锅子碟子的,一个接一个往桌上摆。闷油瓶没有二话,和平时一样,沉默地夹菜,仿佛你给他一碗沙子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吞下去。
  吴邪也一直无话,几乎没动筷。他单手伏在桌面拄着头,呆呆地看着小哥,看他夹菜,看他吃下去,看他往碗里添了三次米饭。
  吴邪不知道,自己眼圈红了三次。
  吴邪更不知道,闷油瓶明明看到他眼圈红了三次,却假装没看到。
  其实一进包间他就选了小哥对面的位置坐下,左右都空着三四把椅子。起初只是觉得这个位置方便看着小哥,此刻却觉得自己和小哥的距离从未有过的遥远。以前小哥在青铜门里,自己好歹有个念想,知道十年一到总会再见。现在,小哥就安安稳稳地坐在对面,可是自己心里半点着落都没有,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是否还会再见,一切都不归他吴邪控制,甚至也不归小哥控制。
  吴邪忽然觉得,自己和小哥之间,好像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多的时间。就在昨晚,就在十几个小时之前,在酒店那张大床上,他还在幻想自己和小哥在未来还有几十年可以挥霍。
  命运似乎总在和他们开玩笑,他和小哥之间平静安稳的时光,好像就只限于二十四小时内,从来没有超过一天的时候。
  想到这,吴邪低头,轻轻吸了吸鼻子。
  小哥吃完了,坐在那看着自己,好像想说什么。
  “吴邪,我们去个地方。”
 
  吴邪张着嘴巴,愣愣地看着闷油瓶,柔和的光线里小哥神色安然,没有一丝嫉妒抑或悲喜,仿佛他所说的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应当。
  “闷油瓶。”吴邪低声喊了一声,泪水突然漫过眼眶,落在闷油瓶的眉心。
  吴邪一把抱住闷油瓶,将头埋在他的胸膛,无声地哭了。
  而那颗落在闷油瓶眉心的泪,不知何时,已悄悄滑入闷油瓶眼中。灯光下,泪水爬过的地方,犹如一道默然却又明亮的伤痕。
  那天晚上,吴邪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世界上没有什么事能影响他和闷油瓶的感情。对于他而言,那个晚上是他对爱情的全部幻想都绽放的重要时刻。
  闷油瓶对他说,这世上只有吴邪先放弃,张起灵才会松手。
  后来闷油瓶又说,就算有一天吴邪放弃,张起灵也已松手,但是闷油瓶也一定会在某个吴邪看不见的角落默默注视他。
  吴邪仰着脸问闷油瓶。凭什么认为自己会一直爱这个没房没车没存款连身份证都没有,地上生活九级残废的百年流浪汉张起灵。
  闷油瓶不说话了。
  吴邪以为他生气了。
  闷油瓶忽然开口,说他只想赌一次。
  吴邪问赌什么。
  黑暗里,闷油瓶说,自己其实什么也没有,唯一有的就是吴邪的爱。所以就赌吴邪不会放弃他吧。
  吴邪听了使劲儿捶闷油瓶的胸口,笑着骂道,张起灵***吃定我了是吧。
  多年以后,当吴邪参加闷油瓶和月牙儿的婚礼的时候,鞭炮声在耳边噼噼啪啪地响起,他才又回想起这一夜,才明白小花为什么说太完美的事物不要碰,因为往往都不真实,更不长久。
 
  那一夜,熄了灯,吴邪光着身子趴在闷油瓶赤裸的胸口上玩手机,直到很晚。
  闷油瓶忽然问:“在看什么?”
  “在看网友博客里整理的描写爱情的句子。”
  “比如?”
  吴邪随便念了一句“生同衾死同穴”,心想闷油瓶今天怎么这么啰嗦。闷油瓶半天没再说话,吴邪寻思着他肯定是又睡着了。直到天亮,吴邪醒来揉揉眼睛,发现自己一夜都没挪地方枕着闷油瓶的胸口睡了一宿,想着十年的等待,鼻子忽然一酸,随即又笑了。
  可是笑着笑着又觉得哪里看着别扭,闷油瓶脸色怎么这么苍白?不会是被自己压了一宿喘不上气了吧。心下想着,把自己的身体从小哥的胸口上移开,顺便把被子踢到一边想下床洗漱。
  这不移动还好,一移动吴邪顿时呆住了。
  不知什么时候,雪白的床单上已经血红一片,从闷油瓶身体下面往外扩散。
  吴邪也是个奇葩,第一个反应竟然是闷油瓶一个大男人怎么也每月一次来那个啊,可是半秒钟之后就明白了,脑袋顿时就蒙了。
  顾不上先叫醒闷油瓶,吴邪跪在床上急急忙忙去拽小哥的胳膊,小哥看着瘦,实际上沉得要命,吴邪使出全身力气才才把他翻过来。
  闷油瓶背上的伤全都裂开了,一道道长长的伤口横七竖八地布满整个背部,伤口像张得老大的嘴,往外掀着露出里面粉红的皮肉,慢慢渗着血,丝毫没有要止血的迹象。
  吴邪大脑一片空白,无数疑惑冲出脑海。
  不是已经过去一周了吗?
  不是已经差不多好了吗?
  闷油瓶的恢复能力不是很强吗?
  他不是总是说自己没事吗?
  吴邪跳下床,只胡乱套上条宽松的沙滩裤,就急忙冲到闷油瓶那面,嘴里喊着“小哥,醒醒”,声音都变了,抖得厉害。见闷油瓶没反应,吴邪想把他从床上抱起来,可是试了几次都不成功。最后只好一手拽着闷油瓶的胳膊绕在自己肩上,将他从床上撑起来,连扶带拖地架着浑身稀软的闷油瓶往门口走,另一只手拨着医院的号码,可是因为手抖得厉害,拨了几次都拨错了。
  “我C他娘的!”吴邪狠狠骂了句。
  在第四次的时候,吴邪终于成功拨通了医院的电话,那边响起了一个女声,“喂,您好。”
  吴邪把手机移到耳边刚想说话,一只惨白而奇长的手指突然伸过来,准确地按下了挂断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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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邪。”闷油瓶醒了,声音听上去不太妙,虚弱得像下一秒就要断掉似的。
  “你坚持一下,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不去。”
  “都这样了不去医院怎么行。”说着吴邪又拨通了医院的电话。
  小哥突然夺过手机,扔到了床上。“我说了不去。”
  “为什么?!”吴邪彻底慌了。
  “不喜欢。”
  “你!”吴邪被气得说不出话。
  “扶我去书桌那边。”闷油瓶命令道。
  吴邪虽然照做了,但不明所以,只见闷油瓶拉开了书桌右边第一个抽屉,翻了翻里面的物品。里面只有酒店为房客提供的一些简单文具,不知道闷油瓶究竟想找什么。
  最后,闷油瓶取出一只订书器和一盒订书钉。他轻轻甩开吴邪搀扶的手,踉踉跄跄地走进卫生间,吴邪忽然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扑过去想把他揪出来,可是门已经被闷油瓶反锁了。
  卫生间里传出订书器订东西的声音。
  “你脑子有病是不是,自虐成瘾!”吴邪狠狠踹门,怎奈那门竟然很结实,只是咯吱响了几声,纹丝不动地立在那,“有医院你不去,偏要自己在这里找别扭,你就存心的是不是,存心让我难受!”
  “没事。”闷油瓶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出去走走,过会儿再回来。”
  “可是……”吴邪不想把小哥一个人留在这里,但卫生间里那咔哒咔哒的声音又确实让他抓狂。纠结之下只好躲在墙角紧闭双眼,双手捂着耳朵,期待时间快点过去。
  等吴邪冷静下来的时候,那毛骨悚然的订东西的声音已经消失了。睁开眼睛看到闷油瓶披着浴衣站在自己面前。
  “抱歉。”闷油瓶伸手将坐在地上的吴邪拉起来。
  “你怎么这么对自己。”吴邪小声问。
  “无妨。”闷油瓶又恢复了平日的神色,除了因大量失血而唇色有些苍白以外,看不出任何异样,“认识你以前我总是一个人下斗,有时也会受伤,都是也这样处理。”
  吴邪心里一颤。他最受不了的就是闷油瓶这种寡淡的语气,好像再多痛苦都是别人的事。
  “让我看看。”吴邪动手要去脱他的浴衣。
  “别。”闷油瓶一把拦住他。
  吴邪瞪着他。
  “不想你看。”
  吴邪这次没有听话,三两下就扯掉了浴巾,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目光落到闷油瓶背上的一刻他还是惊呆了,然而这种震惊还没能持续三秒钟,他就已经冲进卫生间趴在马桶边上干呕起来。
  一早上胃里空空,除了些酸水什么也没有。
  有些东西看一眼就够记一辈子,吴邪有生之年实在不想再看那景象,可那景象还是不断在眼前晃过,其实他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描述,闷油瓶的背后就像……
  就像一张被撕成碎片然后又用订书钉拼起来的人皮。
 
闷油瓶没说什么。
  其实在接下来的一整天,闷油瓶都没再说什么,只是一直在静静地看着吴邪。吴邪起床,吴邪穿衣,吴邪看电视,吴邪吃饭,吴邪看手机,吴邪发邮件。
  有好几次,吴邪想对他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晚上躺在床上,吴邪翻来覆去好久都没睡着,一想着小哥背后的伤,想着明天一早他就要去夹喇嘛了,心里就七上八下地打鼓。
  最后吴邪实在憋不下去了,掏出手机,给小哥发了个短信:明天我去买早餐,你在这里等我,吃完我送你去。
  床另一边响了一声,提示灯闪了一下。
  黑暗中,吴邪感觉到小哥在看手机,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回短信。吴邪又发:在斗下好好照顾自己,如果身体不行就别硬撑,赶紧回来,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我们总能想出解决办法。
  闷油瓶的手机又响了一下。
  吴邪等了好久也没等到任何回音,心里骂了一声。
  这一夜和前一夜没什么分别,依旧是等吴邪睡熟以后,闷油瓶悄悄移到他身边,端详他月色下的脸庞。可是后来不知怎么了,闷油瓶还是坐着睡着了。
  梦里的吴邪一直走一直走。
  他喊着吴邪的名字,可是没有声音。
  自己在原地融化。
  吴邪越走越远,身影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虽然闷油瓶知道这只是个梦,可依然无法醒来,他用尽全身力气喊着吴邪的名字,在虚无的梦境里寻找着那个熟悉的人。
  可是只有黑暗。
  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就像太阳从来没有升起过。
  直到耳边有个熟悉的声音说:“小哥,起床啦。”接着听到窗帘便拉开的声音,“早点我已经买好了,赶紧吃吧,别空着肚子去。”
  闷油瓶睁开眼,发现天还没亮。天还这么黑,为什么吴邪这么早就叫自己起来吃饭?
  吴邪走过来,把几个打包盒放在闷油瓶身边的床头柜上,打开盖子,香味飘了出来,有小米粥,油条,牛肉包子,甚至还有不知道吴邪跑了好几个街区才买到的辣炒河粉。
  可是闷油瓶还是愣愣坐在床上。
  “小哥,想什么呢,吃饭了。”吴邪疑惑地推了他一下。
  闷油瓶的脸慢慢转向他,淡漠的表情里有一丝诡异的空洞。
  “吴邪……”
  他站在那等着闷油瓶的后半句话。
  “……我看不见了。”闷油瓶静静说。
 
小哥开始失明的生活。。。。
 
等等,什么叫多年后吴邪参加小哥的婚礼!!!别告诉我小哥最后娶了别人和吴邪就这么be了啊还有小哥一百来岁的资历怎么也不可能被别人算计啊
 
日常打call大大,今天的作业……女子前那个男我不是故意的,是手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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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邪“嗯”了一声,没明白。
  太阳已经高高地挂在天边,一看就知道今天肯定是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房间里光线很好,充满了温暖柔和的太阳的味道。
  闷油瓶木雕泥塑般,淡淡望向吴邪所在的方向,瞳孔却没有焦距。
  直到过了很久,吴邪才发现闷油瓶的幽黑的瞳孔似乎凝固了。
  “小哥,你知道我胆子小的,别吓我!”吴邪伸手在闷油瓶眼前晃了晃。
  瞳孔没有丝毫变化。
  吴邪拼命安慰自己,小哥是影帝张,一定是他装的,是在骗自己的,因为这两天自己都在赌气。对,一定是在骗自己呢,小哥一定是装的。
  吴邪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瑞士军刀,想都没想就朝自己手腕狠狠割下去。
  ***疼。
  血瞬间冒出来,顺着手腕淌下去,落在湖蓝色的地毯上,啪嗒啪嗒地响。
  可是闷油瓶甚至没有拦他。那张淡漠的脸就望向他的方向,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小哥!”吴邪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模糊而惊慌的喊叫,顾不上给伤口止血,伸出手抓着闷油瓶的肩膀使劲摇,“你看着我,我求你看看我,别这样……我再不和你闹脾气了,也不和你吵了,我发誓!”
  鲜血蹭到了闷油瓶深蓝的连帽衫上。
  闷油瓶皱了皱鼻子,抬手摸索着,冰冷的手触到吴邪的指尖,顺着指尖又摸索到手腕。
  吴邪的手抖了一下。
  闷油瓶依旧没说话,俯身撕下床单的一角。一旁站着的吴邪茫茫然地看闷油瓶两只手摸索着,为自己仔细地缠好手腕的伤处。
  “小哥,我们去医院吧,我们去找最好的医生,好不好?”
  闷油瓶轻轻拉过不知所措的吴邪,让他坐到自己身边,从床头柜上取过早餐,塞进吴邪手里,说了声“吃吧。”
  吴邪拿着早点,怔怔地看着身边神情依旧淡然,默默吃饭的闷油瓶,觉得自己就像漂浮在梦境里,脑子昏昏沉沉的分不清究竟哪些是现实。
  闷油瓶吃地很快,放下碗筷,站起身。昨夜他在床上并没有脱衣服,所以牛仔裤还好好地穿在身上,连衣服都不用换。
  “我们这就走吧。”吴邪随便把手里的食物仍在身两侧的床上,也跟着站了起来。
  闷油瓶看向他的方向,过了半晌,才吐出几个字:“不必了。”
  “你去医院我当然要陪你。”吴邪恍惚地说。
  闷油瓶摇头。
  “你要去倒斗?”吴邪忽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瞬间从朦胧的状态里清醒过来,声音提高两个八度,“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倒斗?!你以为你现在还是以前的张起灵吗,你现在就是一个睁眼儿瞎子!下斗,你故意找死是吧?!”
  闷油瓶安静地听着,没有反驳。
  “不行,说什么你也不能去!我管他们是谁,今天有我在这,谁也别想把你带去下斗!”吴邪对着小哥吼起来,几天来对这件事所有的愤怒都在这一刻爆发,“老子***等够了,再也不想等人了!”
  “如果我三个月都没有回来,就不要再等了。”闷油瓶话锋一转,“银行里的那个东西可以帮你暂时保命。”
  吴邪愣了一下。就在他愣神的这一刻,闷油瓶突然身子前倾,在他耳边低声说,“记住,不要轻易取出来。”说完站直了身子,继续道:“到那时你可以看我的日记,所有的秘密都在里面,只有你能看懂。”
  “我不管,什么日记什么银行,你少在这和我摆出一副临终遗言的模样,我告诉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走!”吴邪激动地一把抓住闷油瓶的手,“我已经等了十年,你不能再这么对我!”
  “放手,吴邪。我不想再打昏你一次。”闷油瓶轻轻甩脱他,毫不犹豫地转身。
  “到底为什么啊!为什么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去,你告诉我为什么啊!口口声声说想和我在一起,可是到底有什么比我对你还重要,重要到让你命也不要非去不可!”吴邪冲着那个孤独的背影歇斯底里地大吼。
  可是没有回答。
  闷油瓶快步走了出去,连脚步声都没留下。
  房间里,走廊上,只剩下吴邪自己的回音。
  他一个人站在房间里,心里冷得就像十年前。
  可是十年前自己知道小哥会活着,而现在,一个旧伤未愈又突然失明的人怎么可能从斗下活着回来。
  心里所有的空洞都在聚集,静得骇人。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吴邪无力地跌坐到地上。
  忽然,他看到床下有一张已经揉皱的纸条。他木然地捡起。
  “你不来,吴邪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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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才开始看,我以为是短文,结果一发不可收拾,熬了个通宵,愣是一宿没睡,旁边的娃醒了我就去哄哄,完了就继续回来一页一页找文,哎好多年没有这么这么通宵看文了,楼主辛苦了,我就等着啥时候你这个文章能拍成电影就好了,或者电视剧,肯定会霸屏的
 
吴邪又念了一遍:“你不来,吴邪会死。”
  嘴唇机械地开合间,似有千军万马从心头碾过。吴邪最后的表情,停留在眼眶的湿润与痛彻的顿悟中。思维再次被启动,越转越快,像一部开足马力的发动机,要把所有的疑问都瞬间碾爆。
  所以,这就是答案吗?
  这就是小哥为什么受了伤瞎了眼也要豁出命去夹喇嘛的原因?
  吴邪脸上透着一抹凄然的苦笑。是啊,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理由能让闷油瓶非走不可呢?
  “你要相信,你的安全一定是他最先考虑的问题,没有之一。”小花的话突然在耳畔响起。
  连小花都能笃信的事实,自己为什么会视而不见?为什么自己蠢到这种地步,早在小哥藏起第二张纸条的时候,自己就该猜到上面写了什么啊,自己竟然花了那么多时间和他赌气闹别扭,觉得他瞒着自己不在乎自己,还说了那么些伤人的话,可是他连一句反驳都没有。
  面对自己所有的埋怨、责备,闷油瓶只是那么淡淡地,带着一丝自己不明白的温柔和决绝,看着自己。吴邪闭上眼睛,想要驱散脑海中闷油瓶那漆黑没有焦距的注视,却没有成功。那双平静了百年、淡然无波的幽深双瞳,仿佛早已悄无声息地深深楔进吴邪最深、最柔软的心底,再也无法被移除。
  吴邪闭紧双眼,抿紧嘴唇,这是怎样一种痛彻心扉的恍然大悟,仿佛一个在冰天雪地快要冻僵了的人突然跳进一桶热气腾腾的热水,猛然间说不清冷热。
  他突然想到,丽都酒店是坐落在市区与城郊一片林子的边缘,出去只有一条路。当初预定这个酒店的房间也是因为小哥不喜喧哗,而这里足够安静。
  既然只有一条路,那也许自己可以追得上小哥?他突然失明,一定走不快。
  吴邪用力睁开双眼,目光中透着疯狂与执念——他要带小哥回来,不可以让他再消失一次了!想着,吴邪已经从地上站起来,门都没锁就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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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郁葱葱的林荫道上,所有人都在侧目。
  一个疯子一样的年轻男人,跑得面红耳赤气喘吁吁,可是什么都顾不上,像是丢了最重要的东西,一路跑着寻找着。
  林荫道的尽头是一条不太宽的马路,马路上只有稀稀疏疏的车辆和行人,多半是往来丽都酒店接送客人的。道路两头分别向机场与城区各自延展而去,吴邪顿了一秒钟,选择了入市的方向,继续狂奔。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选哪条路,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一停下,就会失去那个人了。
就像十年前,他在长白山停下了一个瞬间,便再也追赶不上。
  很多次在某个莫名的瞬间,吴邪会扫见人群里的某处有一个酷似小哥的身影。瘦高的背影,隐没于阴影中的脸,藏蓝色的兜帽衫,黑色的紧身牛仔裤,中筒军靴。可是那些个身影都一晃而过。也许是看错了,也许是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恍惚间,两旁的街道犹如幻影般向身后退却。吴邪地一口气追出近十公里,肺像炸了似的针扎般难受,早上没吃任何东西,这时眼前不由阵阵发晕,可是所有身体上的这些感受都抵不过心中的恐惧。
  他要失去小哥了。
  又一次,找不到他了。
  不记得跑了多久,吴邪发现自己站在某条路的尽头,眼前是一个环岛,环岛连通着市中心的六条路。
  车辆一辆接着一辆,银龙般首尾相接,沿着环岛流向不同的路口。
  正值早高峰时期,上学的上班的赶飞机赶火车的送外卖的,摩肩接踵行色匆匆的人们在眼前晃过。
  吴邪愣愣地站在人流里。
  无数人擦肩而过。
  没有人有时间多看他一眼。
  身边是绿化带,街角有一家老式音像店,东边是购物中心,西边有市内最火爆的洗浴中心,南边有五星级IMAX电影院和精品街,巨型滚动式广告在高楼的一侧不停翻滚,北边还有整整一条街各式各样的餐馆和快餐店。
  吴邪双目迷茫地呆立着,只剩下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一缕一缕地垂下,汗水寂静地滴落在肩头。
  世界这么大。
  去哪里找小哥。
  他弯腰双臂撑在膝盖上,深深地喘着气,胸口里有东西难受地像是在一刀刀剜他的心脏。
  一种希望破灭后的悲愤涌上心头,来势汹汹却又无路可去,只能在身体里疯狂打转,搅得五脏六腑都不得安生。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小哥的电话。
 
  长沙市中心一处老宅的地下室里,从里到外透着破败腐朽的味道,老式的灯泡,闪着昏黄暗淡的光线。
  闷油瓶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屋里的几双眼睛顿时都看向他,带着恶狼一样的凶狠和犀利。表情淡漠的年轻人仿佛什么也没感觉到,自顾自从兜里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下,摸索着按下了接听键。
  “张起灵,我看到那张纸条了!”电话那边传出熟悉的声音。
  虽然已经猜到是吴邪的电话,可是听到声音的一瞬,闷油瓶还是心里突然一紧。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兜,果然纸条不见了。
  太阳耀眼地挂在天空,蓝的天,白的云,最简单的色彩却勾勒出最明媚的晨光。
  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
  吴邪站在喧嚣的晨景里,这美好的清晨却和他一丝关系都没有。
  “你……很好!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还是这样!自以为付出一切是为了保护我,根本没有在意过我的感受!”吴邪眼圈通红,握着手机的手不住地颤,“不言不语地做着自以为对我好的事,可从头到尾什么时候问过我是不是愿意接受!”
  “张起灵我恨你,我告诉你,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敢缺手断腿,小爷我没二话,立马当着你面儿卸自己一条胳膊一条腿,你不信就试试!你要是敢死了,未来几十年我就折磨自己给你看,你就等着在阴曹地府后悔吧!”说到最后,吴邪眼泪已经出来了。
  闷油瓶嘴角抽动了一下。
  “张起灵!”吴邪声嘶力竭地低吼在电话里响起,“你在哪里?!”
  闷油瓶沉默。
  “说话!”
  依然沉默。
  “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闷油瓶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似乎要缓解眼眶内的温热。发白的手指越攥越紧,手机似乎传来一丝轻微的碎裂声。他的嘴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边的吴邪已经狠狠挂断电话。闷油瓶静静把手机塞回兜里,动作微微有些僵硬。
  其实闷油瓶他何尝不想说些什么。
  今天早上发现自己看不见了的时候,就隐隐预感这恐怕是今生最后一次倒斗了。面对着不知所措的吴邪,想到这次一别便可能是永诀,自己想说的,又何止千言万语。
  可他还是胆怯了。
  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必须要嘱咐的事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不用看也知道,身后的吴邪脸上该是一副怎样无助而绝望的表情。那一刻,他甚至庆幸自己是看不到的,吴邪被绝望吞没的脸一定会让自己心软。
  可是他不能再说什么了,他怕再说下去自己也没有勇气离开了。
  他甚至不敢向吴邪索要最后一个亲吻,一个拥抱。
  他多么想说一句我爱你,对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的联系、唯一深爱的人,在最后共处的时刻说一句爱你。可是他不敢,亦没有机会,只能狼狈地逃离现场,还要一路装得镇静从容。
  奇长的手指因为痛苦攥得发白。
  吴邪,再见了,你要保重。
  如果真的再也见不到了……你要好好的。
 
  街角那家专卖老歌的音像店,一早上刚开张,就在音响里放着王菲的《红豆》。司空见惯的人们从门口淡漠地走过。
  踩着防水台超高跟浓妆艳抹的社会女性,或者随便把头发盘起来素面朝天的家庭主妇们。
  头发打着发胶梳的一丝不苟西装革履夹着公文包,或者穿着衬衫休闲裤的男士们。
  买完菜正往家走的退了休的大妈大叔,手里拎着红红绿绿的塑料袋。
  衣服有些脏,额角流着汗渍,推着手推车一车一车上火的小商贩们。
  偶尔还夹杂着几个穿着校服带着红领巾,满脸焦急,害怕被责备迟到了的小学生。又或是一对对儿肩并肩低声谈笑的谈恋爱中的大学生,青春的脸上绽放着如花笑靥。
  这个世界的运转一如往常,没有滞留一分一秒。可是吴邪却感受不到这个世界了,仿佛灵魂都在蒸发。
  他爱的人不见了。
  那个总是一声不吭、不是发呆就是睡觉的闷油瓶子不见了。
  在这茫茫世界苍苍大地,如织人潮中,一个闪神的功夫就不见了。
  消失了。没有音讯了。
  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可是自己还有好多话想说没有说,好多事想做没来得及做。坐在花坛草坪边缘青石上的吴邪不由再次掏出手机,拨通了小哥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吴邪愣住。
 
  街角音像店为了吸引顾客,调大了音量,王菲空灵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还没好好的感受
  雪花绽放的气候
  我们一起颤抖
  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
  还没跟你牵着手
  走过荒芜的沙丘
  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
  天长和地久
  
  真的有天长地久吗?
  天空大地和星辰似乎亘古不变,生命真的只是一瞬间。十年还是一百年,都如白驹过隙,谁也逃不脱化为尘埃的结局。
  吴邪呆坐着,全身都在变得麻木。
  
  有时候 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他不要尽头,他宁愿死着相聚,也不愿生着别离。
  已经尝过太多生离死别,他没有力量再走过下一个十年。
  或者,下一个永远。
  犹如一只受伤的野兽,吴邪身子一歪,侧身滚进草坪。
  附近的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可是没有人说什么,也没有人阻拦。这世界一如平日,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和冷漠,每个人都被困在看不见的孤岛上。
  吴邪的脸上的肌肉在抽搐着,眼圈红得吓人,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张着嘴大口地喘息着,像条快要死去的鱼。
  
  可是我 有时候
  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
  
  兜里响起新短讯的声音。
  吴邪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查看。前后大概过了足有一分钟,空洞的双眸才看清屏幕上的字:若生不能同衾,则死同穴
  那天晚上自己趴在小哥胸口,随便说的,小哥还记得这句话,他竟然还记得。吴邪不知道自己是该开心还是悲痛,急忙哆哆嗦嗦地拨回去。
  依然是关机。
  吴邪茫茫然地想,什么都看不见的小哥是怎么发来这条短信的。
  他还好吗?
  若生不能同衾,则死同穴。
  若生不能同衾,则死同穴。
  
  还没为你把红豆
  熬成缠绵的伤口
  ……
  吴邪从未觉得阳光如此刺眼。
  眼前一片白一片黑,一切都在变得恍惚。只有歌声不容他拒绝,从四面八方钻进他的耳朵里。
  还没好好感受
  醒着亲吻的温柔
  ……
  
  人们停下脚步,围着切切私语。
  这个侧躺在草坪里似乎是受了刺激精神失常的年轻人。
  几个穿着制服巡街的警察走过来,看看他,眼里露出怜悯,然后又走开。
  “一定是失恋了。”
  “或者是家里有人去世了。”
  “就是就是,看这穿戴,也不像是疯子。”
  “现在年轻人啊,就是压力太大,太容易崩溃。”
  围观的人群毫不在意地评论着。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
  
  若生不能同衾,则死同穴。
  若生不能同衾,则死同穴。
  吴邪脑海里只剩下这句话,反反复复地响着。
  终于,他身子一软,滚进草地里,身上的每一个关节,每一组肌肉都突然泄了力。
  他突然鼻子一酸在控制不住,三十几岁的人竟然号啕大哭起来。
  “这世界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回来!”
  “要死我们一起死,我不要你死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的地方,就这样阴阳两端再不相见!”
  吴邪发疯地朝着天空和草地大喊,仿佛希望这声音穿越时间和空间,可以让那个人听见。
  但注定没有奇迹。
  小哥没有像十年前长白山上,从三十米高的地方跳下来。
  小哥没有出现在他身边,没有扶起他,没有轻轻对他说“吴邪,我们回家吧。”
  什么都没有。
  若生不能同衾,则死同穴。
  可是你死了,谁陪我看细水长流?
  白天。
  
  黑夜。
  
  白天。
  
  黑夜。
  时间毫无声息地滑过。
  吴邪就那样,一个人躺在草地里,手机贴着心口,屏幕上是几天前天小哥熟睡时自己偷拍下的照片。再没有眼泪可流,再没有声音可喊。
  行尸走肉般,任由身体在草地上变得僵硬冰冷。
  所有的感觉都在消失。
  吴邪死死攥着手机,身体蜷着成一团。
  忽然,手机响了一下。
 
【第一卷 第四章 突变】
  大雨瓢泼,仿佛有看不见的巨手从半空将水泼下,笔直浇到车窗上一般,整个世界都淹没在轰隆隆的闷响中。
  衣冠不整的吴邪木然地坐在出租车里。脸色宛如借尸还魂般,下巴上一片青色的胡茬,眼眶也塌了下去,眼白里全是血丝。
  半个小时前,他接到二叔的电话,要他回吴家村相亲。他一脸空洞正想挂断电话,突然想到那天电话里小花的分析。
  这个女人很可能是和那些人一伙的。也就是说,只要自己这边周旋得当,闷油瓶在他们手上就会少受点罪。
  或许更好一些,也许他能活着回来呢。
  吴邪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对吴二白说他这就去。
  逼迫自己从绝望和悲痛中清醒过来,吴邪晃晃悠悠地从草地上站起来,招来计程车,一屁股坐进去。
仿佛漫长无边的暗夜中突然有光亮撕开一丝缝隙。
  即使只是一丝缝隙,也被越撕越大。
  吴邪拼命想把头从裂缝里伸出去。
  他的心思再度活络起来。他想给小花打个电话,可是手机只剩下一点电,只好放弃,打发时间般随便翻了翻短信,可是没再敢看小哥发来的那一条。
  吴邪无意中打开草稿箱,发现里面存好了一条没有发出的短信:
  钥匙我寄给王盟了
  他不记得自己写过这样的短信。钥匙?王盟?是指日记的钥匙?难道是小哥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拿过自己手机存进草稿箱里的?可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为什么不能当面说?
  手机响起嘀嘀的提示音,宣告最后一丝电量的耗尽,自动关机了。
 
  去二叔家取手机的一路上,吴邪走得浑浑噩噩,但是所有的感觉都在恢复。想到一切尚有转机,他就似乎在朦胧中看到闷油瓶正在向自己走来。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都会抓紧不放。
  破瓶子,你可得等我啊。吴邪暗暗叫道。
  手机的电只充了一半,但已足够。吴邪断开充电器,没有再做停留,和吴二白说了句再见就匆匆离开。离开吴家村已经很远,仔细留意了身边没有其他人,吴邪这才放心地拨通小花的电话。
  “找我何事,哑巴张已经出发了吧?”电话一通,那头就传来小花磁性的声音,透着一股子慵懒的迷醉劲儿。
  “小花我问你,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这个秀秀是假的?”吴邪单刀直入。
  电话那边沉默了好半天。
  “是又怎样?”解雨臣缓缓问。
  “上次我们通话的时候你就知道?”
  “对。”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吴邪气不过,觉得被自己信任的人摆了一道。
  “告诉你又能怎样,你能告诉我秀秀在哪里,还是能单枪匹马去把那些绑架她的人都杀光?”
  吴邪被问住了。
  “我瞒着你,一来考虑到你和你家哑巴已经有够多事要操心,不想再给你们添;二来嘛,我的确不放心你的脾气,你可不是个能保守秘密的人。”小花笑道。
  “保守秘密?”吴邪皱起眉头,“你就不打算采取行动,任由她继续假扮秀秀?”
  “哦?那我们亲爱的吴家小三爷您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呐?把这个假的拖出去找人一刀劈了,然后在江湖上放话解家自此和那些人势不两立?”小花懒洋洋地笑着,“我有那么傻么,既然他们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把秀秀掉包,就有足够的能力在我处理了假的秀秀以后安插进更多眼线。你想想看,重病昏迷的秀秀,这是招儿多好的棋啊,既能把我留在北京,又能在那里躺着不必担心暴露身份,不着一字一句却能进入我身边三尺内的距离,监听我所有的电话和谈话。如果这颗棋子没了,换作你,你会善罢甘休?”
  吴邪心里突然敞亮起来。
  “与其花费人力物力去排查他们在我身边安插的下一个眼线,还不如假装不知情,和这个假秀秀逢场作戏呢。”
  听小花说得轻巧,吴邪倒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他大致讲了下自己这边的情况以及刚才和邵流云的会面过程,尤其重点转述了小哥临走前交代的几句话,以及草稿箱里的那则短信。吴邪身边也没个可以参谋的人,实在是自己想了很久也没捋出个头绪。
  小花听了默不作声。半晌才“啧”了一声,叹道:“吴邪啊吴邪,你身上到底哪里值得哑巴张如此爱护。”
  “得了吧,瞎子对你还不是一往情深,是你一个劲儿不要人家,少在这里羡慕我,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你说瞎子?”小花顿时失笑,“就他那么个浪荡子,一天到晚行踪不定,床上功夫又不够温柔,哪里能和你的哑巴比。”
  “小哥不也还是一天到晚玩失踪。”吴邪听起来也有几分抱怨。
  “闲话少说,以后哥儿几个见面有的是时间聊。”小花语气一转严肃起来,“依我看,哑巴张这是给你留下了两道保命符啊。”
  “怎讲?”
  “你想想看,一个日记本而已,什么样的锁能拦住那些人,哑巴张根本就是希望那些人去看他的日记,借以分散他们的视线。如果我没猜错,日记里根本没有什么秘密,他强调只有你能看懂,是给了你一个筹码,有朝一日就算你落到那些人手里他们也不敢轻易杀你。”
  “那他干嘛存草稿短信给我?”
  “你傻啊,丽都酒店安全么,你们俩根本就生活在监视之下,要是他直接对你说钥匙在王盟那里,你觉得你还有机会拿到钥匙吗?”小花顿了顿,“按说,那把钥匙对于日记本根本没意义,一个破本子强拆开就好了,哑巴张把钥匙寄给王盟一定另有用意。会不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钥匙只是个幌子,重要的是和钥匙一起寄过去的东西,就像汪家当初寄给你录像带,可真正重要的却是录像带里藏的那把钥匙。”
  吴邪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又问:“银行那件东西呢?”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我又不是大罗神仙走街串巷算命的,就你家小哥那种神出鬼没的人我哪儿猜得透。左不过也是帮你保命的,他知道有人在监视,所以才说给那些人听。只有后来刻意在你耳边叮嘱‘不要轻易取出来’这句话,是不想被那些人听到的。”
  “可这句话没有意义啊,我连里面装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句话本来就没意义,你也什么都不需要知道。只要那些人没听见这句话,认为你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就行了。”小花一语道破。
  “所以小哥是故意让他们认为他对我讲了什么秘密。”
  “正解。”
  吴邪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小花在电话那边感慨道:“哑巴张自己都瞎了,还帮你筹谋着一但他死了给你留下两个保命符,让你到时至少还有谈判的筹码。这份儿情深意重啊,瞎子那个只知道酒肉穿肠过的浪荡子哪里做得到。”说到最后,也不知小花的语气里是不是有着一丝醋味和妒意。
 
大家晚安,明早接着更~~前面写得不太顺手,越来越进入状态了,后面会更好看哦~~
 
写的超棒!有好多虐点小哥和吴邪感情写的也超好!太喜欢啦~
 
我们班居然有看过半世的稻米,好神奇有木有
 
  在过去的人生里,吴邪从未真正理解希望的含义。
  那是在你无路可退无法可解、意志消沉如堕阿鼻地狱的时候,突然间在眼前闪现的一丝微光,抑或掉落在身边的某一缕细小的绳索。
  然后你贪婪地想要握住那一丝光线或是绳索,看着它在手心忽明忽暗几欲折断,然后你的心也跟着起起伏伏,时而欢欣,时而困顿。希望化身残酷的恶魔,用未知折磨着你的内心,欣赏着刑具下你心间的血流如注,用晶莹的高脚杯优雅地盛装着滴落的血。
  然而即使这样,你也还是不愿放手。
  因为输的代价,你付不起,那是比死亡还要更加沉重的存在。
  急转直下的形势让吴邪发现,处境远没有自己几个小时前预估的那样乐观。可他还是愿意相信小哥会平安归来,或者说,他没法接受小哥回不来了的假设,连想象都做不到。
  他好想给小哥打个电话,听听他的声音。
  可是小哥会说什么呢,无非是,我没事,我很好,与你无关。
  吴邪心里一酸。笨蛋,谁要听这些话啊,就算下一秒天塌地陷,小哥也还是这么淡淡的疏远着静默着吧。况且,他害怕自己打过去听到的又是关机的系统提示。他真的害怕。
  思索了一番,他迅速敲下一条短信,按下了发送键。
  
  闷油瓶一个人坐在旅馆单人间的床上,靠着枕头,平素淡漠的双眼此刻只剩下空洞。
那种没有焦距的空洞。
廉价旅馆的房间总是很逼仄,好在窗子很大,晌午的阳光射进来柔柔的暖暖的,照得室内一片明亮。可是这些对现在的他来说,都没意义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并不关心这个问题的答案。奔波了两天之后终于到达目的地,这一大早,其他人都进山寻找古墓的具体方位,只把他一个人留在乡间旅馆,听旅馆前台的口音,大概是在南部的某个村落。
  那些人对于如今已经失明的闷油瓶毫不在意,甚至没有把他锁在房间里。他们清楚只要吴邪还在控制之中,他张起灵绝对不敢造次,更不敢逃跑。
  闷油瓶静静待在自己房间里,或者发呆或者睡觉,床头的充电器连接着吴邪送给他的手机,手机在出发那天就已经电量不足关机了。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手机充电,只是偶尔会抱着那么一丝幻想,也许吴邪会再联系他。
  手机忽然响起新短信的声音。
  他一把抓过手机,这才猛地想起自己什么都看不到。他攥着手机,呆呆地望着屏幕。
  突然有人敲门,用力不重,在这狭小寂静的空间里却显得很大声。门外的人用口音奇怪的普通话问:“老板你好,我是这里的清洁工,用不用打扫房间?”
  “进来。”闷油瓶答道,“你过来,读一下这条短信。”
  来者听声音是个少年,不明所以地接过手机,念道:“等你这次回来我就带你远走高飞,什么都不要了,就我们两个。你想去哪里?”
  闷油瓶想了想,又对那少年说:“请你替我回复他,然后把所有收发的信息都删掉。”
 
 
  吴邪捧着手机看了很久,以为不会接到闷油瓶的短信了,刚要把手机塞回兜里。突然,手机的提示灯意外地亮了一下。
  闷油瓶的回复很短:小岛。
  吴邪激动地笑了一下,心道你这个破瓶子,做了一辈子土夫子,最后竟然想在岛上终了余生,你这是想土夫子转行水夫子啊。
  心里念着,吴邪都没来得及控制自己的手,电话就已经拨了出去。
  
  少年走后,房间里又沉归寂静,隐约可以听见走廊上那少年又在敲其他的房间问需不需要做保洁。
  闷油瓶怀里捧着手机,面朝天花板发呆。可是他再也看不见,那屋顶的墙角的阴影里,是否趴着一只壁虎,或者停着一只飞蛾。
  手机再次响起。这次不是短信,是电话。
  闷油瓶微微一怔。
  铃声一直响着。闷油瓶沉默地听着,那婉转的铃声犹如温柔的催促,每个音符砸在心头都有种断肠人在天涯的悲凉。终于,铃声停了下来,房间内仿佛比之前更加寂静了。
  没过几秒种,铃声又一次响起,似乎都能触摸到电话那边的人激动焦急的渴望与喘息。
  闷油瓶终于接起电话。
  “小哥!”吴邪的声音传过来。
  闷油瓶“嗯”了一声。
  “你在哪里?都还好吧,他们没为难你吧?!”吴邪的声音听起来激动地带了一丝哭腔,他深吸了口气,似乎努力想让自己听上去冷静一些,“破瓶子,你别担心我,我一定都好好的。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也是。”
  “好。”闷油瓶只回了一个字。
  电话那端吴邪,心中的情绪岂是五味陈杂可以简单形容的。小哥被挟持下斗,胖子下落不明多半成了人质,秀秀被掉包,小花被困在北京,黑瞎子一如既往行踪不定,吴家村里暗藏内奸波涛暗涌,而自己被个气霸如山的女人逼婚。事情一件接一件,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听到了小哥的声音,吴邪心里一下子感到有着落了,激动地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吴邪?”闷油瓶见他不说话了,有些担心地问。
  “没,没什么。就是太高兴了。”电话里传来吴邪吸鼻子的声音,闷油瓶微微蹙眉,“小哥,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就算要我付出一切也好,我都一定带你回家!”
  闷油瓶怔了怔,眼眶渐渐变得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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