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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墨色黎明》by剑麟的狐耳[第5页]

作者:芮小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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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再聚
那天晚上,我和闷油瓶在路边避风处的长椅里凑合了一夜。
自从猪哥溜号去如厕回来,发现只剩下炒面盒子后,就再没搭理过我。我想安抚他,好让他在晚上当我的生物小暖炉,但努力了半天,毫无成果。一入夜,他就扑腾几下,窜到长椅边的树上,刚趴下就打起了呼。——这让我再次深刻地认识到猪哥的与众不同:卧槽,谁家的狗上树上得比美国圆脸猫还利索啊。
我醒来的时候,闷油瓶早就醒了,睁着眼睛在看他久违的蓝天白云。
我侧着脸,看着这七年不见的招牌发呆姿势。
记得很久以前,我还是那个像牛皮糖一样黏在闷油瓶身上妄想给他起瓶盖的愣头青,那时一问他有关谜团的问题,他就这么发呆逃避,我当时一看他侧脸,心里就堵得慌,恨不得勒着他的脖子把他倒过来颠两下,看看会不会像拍投币机一样摇出点我想知道的答案。
而现在,看着他发呆,我只有一股淡淡怀念的感觉,让我忍不住笑起来,和他道了早安。
七年了,我也看开了。
那些谜团能带来什么?只是苦难和辛酸。求得了答案又能如何?我还是我,庸人自扰,反而失却了平静与亲人。闷油瓶还是闷油瓶,不会因为千辛万苦地寻觅到答案而得到老天的嘉奖,获得应有的幸福。
七年里,我再累也会失眠,因为在想这个谜团,在想每个参与进这谜团的人们,想三叔、文锦姨、霍玲、阿宁、塌肩膀,想小花、裘德考、闷油瓶。想他们的付出,想他们的终局。
结论只有一个词:得不偿失。
就像闷油瓶。我曾花费很大的代价,从张海客那儿换来了他的一小部分过去:他是个孤儿,被张家人抱回来后,因为他的麒麟血而重点培养。这就意味着:可能在我还蹲在老家地里捉蚯蚓玩的年纪,闷油瓶要面对的就是张家变态而残酷的训练和淘汰。
他没有童年,受人排挤,唯一的休息时间就只能一个人淡淡地看着天井里框定好的那一小片天空。他没有其他出路,如果不能成为最好的,就只能悲惨地活着,很快地泯灭于张家内斗或者阴暗的墓中。
我曾暗暗猜测过,或许连闷油瓶的出生都是被某个无形的势力一手控制的。
一个从出生开始就被算计进这谜团的人,即便再强,终也无力逃脱。
小花教我易容术的时候就罕见地评价过闷油瓶,说一个能把易容术运用得如此出神入化的变态,即便本尊看上去再淡漠无言,内心都是复杂而感情丰富的。
闷油瓶的冷面少语只是因为经历了太多,痛苦了太久。他根本没有退路。他面对谜团也会害怕,他面对磨难也会心焦,但他的世界是残酷黑暗的,最强的人才能活下去,所以不能外露软弱,一点儿也不行。
整个世界都在逼他。
我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如果我处在他的境地上,那么我就算不人格崩溃也会报复社会。但他内心深处还是个很有原则的人,这是我从认识他以来最佩服他的一点:别人残害他,他会毫不留情,给予最严酷的还击。但如果有人对他稍微好一些,比如我和胖子,只是给了他一丁点儿不求回报的善意,他就一直记在心里,不惜命地护我们周全。
这么想想,我的苦难和他不同,都是自找的。我委实欠那些想保全我的人良多,但我只是深深地歉疚,从没后悔过。因为正是拜这弄人的命运所赐,我现在还能坐在闷油瓶身边看着他发呆,而不是可悲地在我的古董铺子里霉烂,最后死在完全不可知的命运里。
这一点,让我深深庆幸。
……
 
我这边正伤春悲秋地想得起劲,突然一股危机感袭上脑海,我条件反射地侧身想躲,一股大力已经猛地袭上左肩。
我的亲娘喂,左肩刚脱过臼被接好,这猛力一拍,我眼泪差点下来。
“哟,小天真,你看你!小哥一回来,你这警惕性咋直线下降呢?胖爷这两年宁愿自己掉点膘,省下的黄鱼头全进你嘴里了,这脑子咋还缺根筋呢。”我和这声音的主人抬杠了整整十年啊,哪还能认不出来?每次都被他气得半死,但这次听到,让我莫名地高兴。
一回头,那张满是横肉的大脸,带着点儿疲惫和浓浓的笑意,正偷偷瞄着闷油瓶。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脑神经搭错了,一下竟然觉得这胖脸有点亲切可爱,反正把闷油瓶接回来之后我心情一直不错,有意和胖子闹,就不管不顾地伸手掐了一把。
胖子一下蹦的老高,双手捂住上面那两点,恶心扒拉地捏着声音尖叫:“啊~~~!男男授受不亲啊!有正主在旁边监督呢,官人你他娘的怎么能调戏老子!”
过往赶早市的人齐刷刷地往我们这儿行注目礼,即使我这几年脸皮厚了,也禁不住胖子这么恶心。我用仅剩的胃口深深地领悟了一个道理:人不做就不会死。
其实胖子和我这么闹,一个是为了不那么矫情地表达重逢的喜悦,一个是为了缓和七年的时间对铁三角可能产生的距离感,说白了就是很有默契地逗闷油瓶开心。
好在闷油瓶很给面子地没再抬头望天,而是淡淡地把目光落在这边,沉默地看着,但看得出是在听我们俩耍宝。
胖子在身后捅捅我,小声问我:“小哥这咋了?进青铜门里关傻了?怎么感觉不太一样,跟见了圣母玛丽亚似的。”我心说闷油瓶前两天真傻的时候你还没见着呢,就拍他:“死胖子,你能念着点儿好不?斗下一哥能屈尊把他的注意力放在一坨肥肉上是你的荣幸!”
其实我也察觉到了,自从在雪山平台上闷油瓶和我“谈心”之后,他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虽然在人前仍寒风暴雨般让人望而止步,但面对胖子,尤其是面对我的时候,一下减弱了不少。
若果说七年前,我在这座山上远眺,而闷油瓶在那座山。不管我怎么去追,我们之间就是隔着这么一座山的距离。那么雪山互诉之后,闷油瓶竟然允许我在两山之间架起一座桥,更难得的是,他终于答应停下脚步等等我。
我不明白是什么改变了他,也不明白他是为了什么而再次有了回到这个世界的念头与动力,但我真的很高兴,闷油瓶能不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再孤身一人蜷缩在黑暗的角落,而是愿意和我并肩,重新接受这个世界。
后来胖子大概描述了一下他那边的状况:我突围之后,情势没有任何改观,敌人攻势很猛,看武器和战斗方式似乎归属不同势力。胖子想了个办法,就趁着夜色在必经之路上倒着走,留下一些痕迹,再用军工铲往雪里掏洞,把竹炭撮一撮放进去拿布料包好,露出一丝缝隙。然后把防风镜的镜片摘下来斜插进雪地。第二天太阳升起时,雪地反光很厉害,打在镜片上折射进炭包,使竹炭升温,雪上看上去没痕迹,其实已经松了,一踩就塌,只能等化开的雪重新冻上才能过那段路。胖子靠这个拖了时间,带着幸存的伙计往前赶,甩脱了敌人。但他没我那么熟悉路,找温泉裂缝花了挺长时间,进去时我和闷油瓶已经走了。如此这般,我们就岔开了,胖子手机丢了但幸运的是刚下山进镇就在路边偶遇了我们。用他的话说,这就是“铁三角的默契”。
我听得正乐呵,突然想起了一件很严重的事:“胖子,你身上还有钱没?”胖子当机了一下,瞻仰了我和闷油瓶面黄肌瘦的惨样,一下笑开了,揽着我们俩的肩膀就向镇上最大的饭馆走去,嘴里念叨着给小哥接风洗尘,安慰下倒斗难民党凄惨的胃。
难得的是,这家饭馆上菜很快,味道不错。我和胖子兴致很高,就都喝了点儿酒。
胖子喝得有点高,自顾自从一边取来一个酒杯,满上当地特产的入酒,递给了闷油瓶,道:“小哥,这七年来,大家都过得不容易,啥都不说了,好不容易回来,赏个面子,兄弟们来一个?”
闷油瓶看看他,默默地接过酒杯。
“当!”的脆响,我们三人的酒杯撞在一起。
以前出死入生的、这七年分离的感情都凝在杯酒之间,被我们咽下肚去。
那种如烈酒般辛辣的,暖人肺腑的兄弟之情。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胖子瞅瞅我,嘴也咧开来,杯觥交错间再没合上过。连闷油瓶的眼底都被包房里橙黄的灯光染上了一层暖色。
时隔七年,铁三角终于在云顶的见证下,重聚。
 
而我这人驴脾气上来也不听他的话,前一段时间孤身去秦岭单挑烛九阴的时候,觉得太危险,成功的几率不足两成,怕胖子跟着白白送了命,就提前把他支到遥远的缅甸去接一单我早就安排好用来拖住他的生意。这一来一去,再加上手续繁复,至少得3个月,不管我这边是什么结果,是死是活,他都肯定是赶不上了。
但事实上,我从出发到被冰山神经病救起为止,不过两周时间,而胖子确实搭着直升机及时救援,我也记得很清楚自己是在胖子的吐槽下安心地昏迷过去。——到底是自家兄弟,我设的连环记***,演技再好。瞒得了他一时,瞒不了他一世。
回了长沙,胖子也没对我破口大骂,就是拿那双小眼阴阴地盯着我,宁愿自己憋死也不和我说话,不听任何道歉。我在疗养院走廊上推轮椅,他经过都费劲扒拉地走个大圆绕过我。
我知道他是真生气。
他知道我这么做不是不信他,而是为了护他的命,但他正是因为这一点生气。我懂他。
我至今还记得,我们把闷油瓶从张家古楼里救出来的那一年。
云彩死了,胖子的心也死了一半。我快离开巴乃的前一天晚上,胖子找我喝酒。
他平时酒量比我好,但那晚他醉得比我快。
在阿贵家的吊脚楼前,胖子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揽在我肩膀上,说了他这辈子除了喜欢云彩外,第二句最正经的话。
他说。
“胖爷我就待在这里,只有两个人可以让我出去,一个是你天真,一个就是小哥。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不要再发生任何要劳烦胖爷我的事情了,你知道胖爷年纪大了。当然,咱们一起死在斗里,也算一件美事。如果你们真的有一天,觉得有一个地方非去不可并且凶多吉少的话,一定要叫上我,别让胖爷这辈子再有什么遗憾。”
我在去秦岭的前一天晚上想了很久,但他这份信任,他这份念想,他这份出生入死、世间最诚挚的情谊,我终究还是辜负了。
我知道我这么做挺**的,但我就是抑制不住自己不想让胖子涉险的想法。
在墨脱,胖子被爆头倒下的那刻,我觉得自己真的崩溃了,黑暗和绝望瞬间淹没了我,让我不顾外面还可能有狙击手,向胖子身边冲。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儒弱,那种恐惧和绝望我真的不敢再经历一次。
所以胖子生我的气、和我冷战,是应该的。
不过,他气着气着,自己也就想通了。勒了我一顿正宗陕县山羊肉,此事就作罢了。
我清楚,直到昨天远远见到小哥,确定是真人,胖子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大醉了一场,给自己放了个久违的元旦小长假。
胖子也清楚,像我和闷油瓶现在这种情况,闷油瓶的回归就意味着更大的凶险、更艰苦的磨难、更痛苦的处境。但他发自内心的高兴,因为铁三角的重聚在他心里远高于一切。
想到这,我忍不住笑了,放轻脚步、溜过房门,没去吵他。
其实我对胖子的感情,早就不是感激感动能够概括的,甚至升华到不能以普通兄弟之情概括的境地。
胖子,作为铁三角的一角,就像一尊笑脸常开的弥勒,用普照的佛光包围着我和小哥,毫不吝惜地给予欢笑和帮助,暖人肺腑。
这就是胖子,我最引以为豪的兄弟。
 

 
来啦
 
第十六章 烟花
旅店已经被吴家包场,一路行来,在关键点、拐角处都看得到自家护卫。看我经过,他们并不冲我行礼,而是集中精神注意四周,保证无任何疏漏。这是吴家的传统。
下了楼,看见大厅正中央有三桌坐满了人,全是换岗下来的吴家属下,正安静地吃早饭。看我下来,齐齐地站起来向我问礼:“佛爷早。”
我一边摆摆手示意没有外人毋须多礼,一边环顾了一下大厅。
闷油瓶不在。
这种情况问条子是没用的,以闷油瓶的性子,想让他自明行踪,比让猪哥绝食还难。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很了解他的,所以他现在会在哪里我心里大致有数。
我拿了件黑色披肩,径直向店外走。昨夜刚落过大雪,我醒得很早还没什么行人。雪地上有两行浅浅的脚印,我知道是闷油瓶的,就顺着走。
果然,在镇上的白雪断崖边找到了他。他立在凛冽的风中,碎发飘扬,露出苍白的皮肤。幽深如潭的眼睛远远地眺望着青铜门的方向,目光飘渺,晃似不沾俗世一般。
我走上去,没说话,把披肩搭在他身上,静静地陪他看。
初识于海底墓穴影画之中的三圣雪山立在远处。
在长白山的传说中,这里的小圣雪峰,大圣雪峰和神秘的三圣山,在洪荒时代是一座雪山,大禹治水的时候,路过这里,用一把神刃劈了两下,才使得一座山变成了三座。
以前听顺子说这三座雪山上去之后,看到的四周的风景就截然不同。比如说在小圣雪峰之上,可以看到三圣和大圣两峰,而在大圣峰上,却只能看到三圣峰,看不到小圣峰,非常奇怪。而最奇特的,还是在三圣山上。除了能看到两边的两座大小圣峰之外,还可以看到在三圣山的后边,和其遥遥相对的,有一座比三圣山更加巍峨的雪山,叫做天梯峰。那一座山终年被云雾笼罩,不见真面目,传说山上有一道天梯,可以直达天宫,是人间和仙境的通道,如果天高气爽的时候,就能看到天梯峰与大小圣山之间会出现彩虹一样的霞光,犹如仙笔描绘,美轮美奂,奇异万分。
那美好的景致在去云顶天宫的路上曾让我大大地陶醉了一把,而现在配着过往的回忆品尝,却只觉得萧肃悲怆。
闷油瓶这个人,他喜欢把所有事情憋在心里,自己琢磨不透,也从不求助于他人,琢磨透了,也不吱声。
对于同伴,他从来只是付出,不接受回报。活了不知多少年,竟然只有我和胖子两个挚友,混得实在太惨了些。
不过我大致能明白他现在站在这里,望着抵抗了一生的终级,心里在想些什么。
青铜门,本是他被卷入谜团后,就心知肚明的,自己最终逃不过的归宿。终极是他自己孤身一人的陵墓,是他结束自己存在的终点,也是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远离的黑雾,是剥夺他一切幸福权力的死地。
而在他看来,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
我这个一开始什么都不懂,却总抓着他问东问西的讨厌二世祖,冒冒失失地动用了替石诅咒,拿他送我的命换他出来。虽然我这么做确实给了他有生以来唯一一次对抗宿命的机会,但我觉得我这么做带给他更多的是一种本无需经历的担忧与心焦。
记得早在铁三角大战密洛陀那次经历里,他就在濒死的时候对我说过,“还好,我没有害死你。”那是第一次,我直观地了解他的内心,他的担忧,他的害怕。我也是。
他以前担负的是一个人的未来,走过了太多年,而自从雪山互诉后,他不再孤身一人,而他将面对的,是和我一起,担负两个人的未来。
他也是人,也会迷茫。我替他私自做了改变,死死攥着他的衣角不放,把他硬扯出自己的世界。在给他应有的幸福前,带给他更多的艰辛和弱点。
我感到歉疚但我说不出口,我只是自私地舍不得有他在的世界。
我就这么在二道白河的断崖上,感到了内心的一丝异样,也渐渐想通了。
我不傻,我知道自己对于闷油瓶的感情和对胖子的不太一样,但我现在不敢去深想。
我不知道闷油瓶怎么看我,如果他对于我心里只有感激,如果破除长生后他想娶妻生子抑或隐居山野,那么我的胡思乱想带给我们的只是压力和隔阂。这对现在的形势太过危险。
或许,如果一切结束时,我还能有幸活下来,我会和他做个了断。那么到了那时,我想不论结果是什么,我都能泰然处之。
 
常人都以为,对闷油瓶来说,我给予了他唯一的光明和温暖。
但没有人知道。
对于过往那个平凡的我来说,他,才是救赎。
……
我们俩就这么各自发呆,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等一起走回旅馆大厅,连胖子都醒了,正坐在一边的桌子上啃肉包子。猪哥趴在他脑袋上,也在啃肉包子。我一下就觉得他俩有点父子像,刚才略有沉重的心情一扫而空,忍不住乐开了。
猪哥除了有冷漠系冰山男狂恋症之外,最粘的就是胖子,简直应了那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古话。这俩吃货刚认识的时候,为了抢好吃的,打得那叫一个欢啊。后来知道错了,立马改变立场,强强联手。有一段时间,大半夜吴家厨房里总出现锅碗瓢盆莫名碰撞的声音,吴家守卫每次去都把他俩抓个现行,又骂不得打不得,气得集体瘦了三斤。我看不过去,就说算了,松一松。自那以后,就算凌晨2点钟,厨房里传来煎蛋的滋滋声接着飘出东坡肉的香味,我精锐的吴家手下都连眼皮也懒得抬一下了。
有几次,我晨练的时候远远看到二叔坐在院子里,本想就着晨间清新的空气品茶养生,但入鼻却都是后半夜留下的肉香,眉头不住抽动的样子,都忍不住暗笑。
胖子招呼我和闷油瓶过去吃早饭,看我心情不错,就在那儿挤眉弄眼、阴阳怪气地激我:“呦,小天真这是一大早和小哥干什么去了?还满面春风的?可怜胖爷我醒来就和小胖(胖子对猪哥的称呼,蕴藏着对我起名水平的深深鄙夷)相依为命,又怕怪叔叔把我们小天真拐了,这个担心呦~~。”说着拍了头上忙着对付肉包的猪哥一下,差点被猪哥咬了手指。
我一下就找回很久以前铁三角一起打打闹闹的感觉,嘴炮技能开启:“呦,那我真是太感动了,看不出来,我们胖爷是通过肉包子触发寻人技能的?”
胖子哈哈大笑,伸出蹄子就要拍我的左肩。
“要命,再拍就真费了。”我一边喊一边轻松地拧身想躲过去,但好死不死的,我坐的这椅子螺丝钉可能松了,我一扭屁股,它一下就不争气地歪了下去。
事发突然,我还来不及使个铁桥马,就感觉眼前一花,臀部上猛地传来一股大力一下就拖住了我。缓过神,我赶紧向突施援手的闷油瓶道谢,“诶?小哥,谢谢啊,不好意思,都…都怪胖子!”闷油瓶摇摇头,坐下来继续慢悠悠地吸他那杯豆浆。
我转头瞪了胖子一眼,正准备开火,就看见他和猪哥已经用自己的双爪捂住眼睛,把头埋在桌上了。
我心说认错态度不错啊,还算有点儿良心,就心情愉悦地放了他们一马。
当天下午我们开拔去了长春,在吉林大学附属第一医院里休整了数周。
这趟长白山之行,猪哥伤得最轻,基本除了吃、卖萌、当暗器之外,就没干什么了。我左臂半残,有内伤,背部大面积瘀伤,需要补钙、静养。胖子外伤较多,不太严重,挺有精神的。而闷油瓶如我所料被判定为营养不良,每天面无表情地被我按在床上输营养液。
 
期间琐事就不赘述了,如果说有什么好玩的,大概就是我的属下们听说和我们一起的张爷就是当年的哑巴张后,总是拿眼睛偷偷瞄他。闷油瓶自然我行我素,在我病房里随便进出时,我的手下压根不敢拦他,还总以一种敬畏的目光看他。
其实我挺能理解他们的:如果当年不是因为家里人想让我洗白,那么作为盗墓世家的后辈,哑巴张的倒斗传奇在我的睡前故事里,恐怕会比什么白马王子之类的**故事占的比例更大。
临行前,胖子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想回北京吃他的烤鸭去。我考虑了一下,觉得不应将闷油瓶过早暴露于众势力的窥睨之下,这次虽然“它”看似默许了我的行为,但绝对不代表“它”不会有更狠辣的后招,我的“终极拯救计划”离收网尚早,现在不宜轻举妄动。我决定先带闷油瓶回杭州,那里毕竟离长沙较远,二叔的本体势力包括我的父母也在那里,算是较为保险的地方。更何况,我这些年自己在外面拼命,没再回过杭州,还是有些想念的。
我们俩考虑完,就齐刷刷地望向闷油瓶,问他怎么打算,想和谁回去。
我本来以为他会选上次失忆住过的胖子家,但他一个字都没嘣出来,径直打开我身后的车门,坐了进去,把车门关上。
这是上次在胖子家被搽毒,留心理阴影了?我傻眼了一会儿,心里一下感觉舒畅很多,得瑟地向胖子耸耸肩。
胖子好像受不了似的一哆嗦,嘴里骂骂咧咧秀感情什么的,挥挥手走了。
……
我的黑色凯迪拉克CTS COUPE驶上杭州绕环时,已经深夜10点多了。
车里开着空调,暖暖的,很安静,只有驾驶盘上有蓝色的荧光淡淡闪烁。
闷油瓶靠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呼吸浅淡,胸膛微不可见地起伏,他是真累了。猪哥死皮赖脸地躺在他腿上,这时候,也睡着了。
突然我觉得左前方有什么很耀眼的光亮在闪动,用余光一瞄,是烟花。
恍然记起今天已经2月6号了,两天后便是除夕,这些日子一门心思都投在闷油瓶身上,不想竟是快新年了。
窗外,流光溢彩四散开来的点点光华在黑色的天幕上五彩炫目地闪耀,而后消逝。
都说烟花易冷。而我现在看着寂寞烟花,有个最重要的人在身边放下了警惕、宁静安稳地睡着,我只感到了深深的知足与安乐。
如果没有终极的诅咒,如果没有家族的责任,如果时间能就这样定格……
我放缓了车速,慢慢欣赏,享受着久违的安详。
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眸子,淡淡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黑瞳里安静地映着璀璨的烟火。
嘴角,是罕见的微笑。
 
第十七章 同居
再次醒过来时,窗外微亮的晨光照在脸上,全身都懒洋洋的。虽然没有吴家部署守卫,但这一觉睡得莫名心安。
我缓了缓神,记起昨天晚上的事:
昨天到家已经快接近凌晨了,我和闷油瓶都很疲乏。
趁着闷油瓶去洗澡的功夫,我稍微打扫了一下一直不用的客房,开窗通了风,又翻箱倒柜地折腾出一床冬用的特级蚕丝被和棉垫褥子给闷油瓶铺了床,按自己的习惯特意在床单上加盖了一套澳羊绒的毯子,希望能更柔软舒服一点儿。
接着我就发现,因为这儿的主人,也就是我自己,是个黄金单身汉,所以整个屋子竟然只有一个枕头。没办法,我回屋把自己的枕头拿来放他床上,拍拍软,自己去客厅寻了个小抱枕拿回屋凑合了一下。然后帮闷油瓶关上窗开了空调暖风,把床头灯打开,调成稍暗的光亮。
忙完这些,我松了口气,站在客房门口回身看看房内:一张单人big size的大床,上面是宣软的被褥。厚厚的深色窗帘阻挡了外界的嘈杂和汽车行过的闪光。暖暖的昏黄灯光洒落在房间的一角,除了空调运转的声音外,很安静。
终于有了点儿我向闷油瓶承诺过的,家的味道。
我拍了拍手,心里暖暖的,有些喜悦的感觉翻腾上来。
不过现在我终于能稍微理解当年老妈为什么喜欢替我收拾屋子了。除了家庭主妇的成就感作祟外,能让自己重要的人过得舒适安心,实在是一件让人幸福的事。
不打算再打扰闷油瓶,我关上客房门,防止暖气外露。在自己房间的独卫里迅速洗漱了一下,就关了房门,半坐在床上打开窗,点了根烟,看着天幕边一弯新月,开始再一次考虑和推敲“终极拯救计划”。
没有时间了,虽然闷油瓶回归让我的计划成功几率至少提高了三成,但我现在的思量和斟酌都是及其必要的。在这一点上,我不想劳烦闷油瓶,因为这决定不仅关系到我们两人的命运生死,还关系到吴家、乃至所有参与谜团的人最终的命运。
这种责任,太过沉重。无关闷油瓶,只能由我自己来承担。
不为别的 ,只因为我是吴邪,拥有从出生起就被寄予沉重期望的名字。
……
可能是家里久违的安适让我放松,我就那么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我依稀记得昨晚窗户没关,被也没展开。但醒过来时,被盖得好好的,窗户严实,空调竟也在运转送风。
看来是昨晚闷油瓶不知何时来过,我的警惕性什么时候突然变得这么差了?
我笑了笑,快速地洗漱了一下,特地刮了胡子。搞完后,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途径客房时,里面没什么声息,看来闷油瓶也会赖床。
难道是七年来没睡过好觉?我一下觉得闷油瓶真够可怜的,就没忍心吵醒他,在自己衣橱里翻翻找找,挑了件黑色羊绒高领毛衣,一件居家穿的白色T恤,牛仔裤和一套黑色的修身拉绒卫衣放在客房前的沙发上。自己想了想没啥穿的,就随手拿了套换洗用的一样的衣服换上,然后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久违的杭州,清晨的空气还是那么清新。我围着曙光公寓(我的杭州新房所在地)小区慢跑了两圈,照习惯劈了一字开抻了抻筋骨打了套拳。期间不可避免地混在了一群晨练的老头老太中,我一边做着有氧运动,一边看着他们老夫老妻的,过着宁静安详的小日子,突然就觉得很羡慕。不知道我能不能有幸等到这一天。
回去的路上,我在给闷油瓶带什么早饭上费了点儿心思,虽然他不会有什么意见,但我还是希望能让他吃好点,补一补。最后还是决定亲自去趟清晨不送外卖的楼外楼。
外边的游客只知道那里有物美价贵的中、晚餐,但小爷我作为杭州地头蛇,自然了解那里其实有量多实惠的早餐天天供应。
虽然曙光公寓是离西湖最近的小区,但我怕早餐凉了,是开车来回的。回到家时,闷油瓶已经醒了,穿着那套衣服,正坐在沙发上会晤他的天花板情人。听见我开门的声音,转过头,淡淡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第一眼望过去,就后悔了。
 
尼玛,吴邪你怎么能把大学时买来装风度钓妹子的衣服给这货套上!那身材、那线条、那脸、那气质!别说我了,亚洲第一靓模都没得比啊。虽然我这两年锻炼,身材肌肉,该有的都有,但往闷油瓶边上一杵,他简直就是当之无愧的人生赢家啊。
我有点儿嫉妒,但很快释然了。
可能是我愣愣地盯着他太久,他少有地微皱了下眉,无声地问我怎么了。我赶紧在闷油瓶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斟酌了一下他的性子,把酱油味大油也不小的片儿川留了下来,把量足的三鲜面推给闷油瓶,冲他笑:“小哥,快点趁热吃,尝尝楼外楼师傅的得意作品。”
闷油瓶瞥了我一眼,默默接过,掰开筷子,细嚼慢咽,手上力道控制得很精准,面有时是一整根被挑起的,跟拍电影似的,都不带断的。虽然是第二次见了但仍看得我直愣神,觉得自己手里的筷子都不太会用了。
吃饭期间,我照多年以前两人的相处模式一个劲地找话题,尽量避免了道上有关的事情,从西湖藕粉一路聊到法国律法,都是我一个人在说,他低头在听。
但和多年以前不同的是,即便是我这种天马行空的思路和没什么营养的话题,闷油瓶也会隔几分钟嗯一声、点下头或发表自己几个字节的看法。这让我有一种满足而窝心的感觉。
猪哥直到我们快吃完了,才睡眼迷蒙地从闷油瓶房里踱步出来,差点儿在门槛上绊了一跤。——我这才发现猪哥昨晚又死皮赖脸地黏到小哥那屋去睡了,真是置我这个主人于何地啊。
猪哥嗅了嗅,突然凑过来,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馋得连舌头都伸出来了,还讨好地直摇尾巴。
昨晚你怎么没想起小爷来?
我无奈,忍不住瞄了闷油瓶一眼,意思是你确定这吃货能在斗下救我一命?
闷油瓶倒还是气定神闲,瞥了猪哥一眼,道:“镇墓兽一般都会记载于古籍传说中,这种我未曾见过,可能是守陵人或者盗墓者培养的。他们活的岁月越长久,越识人言,通人性。”说着,他顿了顿接道,“贪食也是厉害的表现。”
我心说神逻辑啊,但还是不由自主地信了。拿出准备好的蟹粉小笼放在地上。那吃货马上不鸟我了,撅着小屁股在那吃,我用脚碰他,他还发出威胁的哼声。完全是一副“有了吃的,丢了主人”的小人样。
外面又有人在放炮竹,声传四野,让周遭的气氛喜庆了不少。
我叼着筷子,闲闲地转着台看晨间新闻。
闷油瓶坐在旁边喝着热乎乎的面汤,视线也落在电视上,沉默地陪着我看。
猪哥在我脚边,啪唧啪唧地嚼着小笼包,压根没去搭理新闻里的女主播在说些什么。
有了点儿岁月静好的错觉。
 
第十八章 两人
饭后,小哥坐回沙发继续看电视,他好像挺喜欢新闻和动物世界的,不知是出于职业需求还是像小龙女那样隐世多年,需要跟上时代进程。我收拾了一下,穿鞋下楼倒垃圾。
再回来的时候,门是半掩着的,我很自然地推门进去,就看到闷油瓶已经自发自觉地擦好了桌子。
其实和闷油瓶相识了这么多年,我心里明白他虽然看上去冷漠疏远,但熟人接触下来就能发现,他本质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也很少为难他人。就算是意见不和或目的有别,他也顶多习惯性失踪,绝不会强迫任何人或提出太过主观的意见。
记得铁三角大闯新月饭店后,被秀秀带到那间积灰两尺厚的四合院里。我们三个大男人撸袖子打扫卫生。
我被胖子以“身材相对纤细”为由派去拿把小扫帚刷角落里的灰。那个呛啊,我打赌死胖子是欺软怕硬不敢劳烦闷油瓶。不过没想到胖子人胖胆儿也肥,在我接近看死狗的目光下拿了块破抹布冲着闷油瓶就去了,上去直接一拍肩膀,抹布一塞,“小哥,革命组织的同志不能区别对待啊,个人不能靠发呆逃避组织分配的光荣任务,来,搭把手,擦下窗~~。”尼玛尾音还是颤的,我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本以为胖子理所应当会被无视,没想到闷油瓶点点头接过抹布转身就去了。
但别忘了小哥是谁啊,是道上堂堂斗下一哥、倒斗神话啊。接下去的五分钟,我就和胖子见识了史上最牛的擦窗户:老北京四合院有一扇小窗开在屋子最上面,靠梁的位置,一般人清扫都要爬梯子。闷油瓶自然不用,他轻轻提气一纵,半空扭身倒翻,轻轻巧巧就倒挂在房梁上。然后各种辗转腾挪,行云流水,全程高能。等他擦完上面所有的窗户,跳下来涮抹布时,我和胖子已经在下面看傻了:这哪是擦窗啊,简直是传说中的人体行为艺术啊。
最后,胖子偷偷拿胳膊捅捅我,“天真,我看小哥结婚以后绝对是个十佳好男人啊,上得了房梁,下得了厅堂啊。”说着暗中向我比了个拇指。
我就和他习惯性抬杠:“那是~!也不看看我们小哥是什么人!”然后我想了想好像不太对,续道:“呦,胖爷是想给自己招女婿还是打算自己嫁了?”
出乎意料的是,死胖子竟然没还嘴,只是拿他那一对绿豆小眼儿阴阴地瞅着我。看得我脊梁骨一节一节往外冒凉气,不知道他心里在转什么鬼主意。
现在想来,那是铁三角难得的悠闲时光了,总让人有些怀念。不过我偏题这么久,只是想说,闷油瓶内心其实是个挺随和的人。
神游回来,发现闷油瓶已经不在沙发上了,正斜斜地靠在电视墙边,盯着什么东西看。
我有点儿好奇,走过去瞧,发现墙上拿双面胶贴了张彩印的照片。
上面是个年轻女孩儿,皮肤嫩白,高高梳了个马尾。相貌并不突出,但也算能够入眼,重要的是有股青春向上的气息散发出来,让人看了就觉得亲近。
闷油瓶斜斜地看了我一眼——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不知为何让我隐隐地感受到一股压力和寒意——意思是问我,这是谁?
其实我也在想:这谁啊?姑娘你哪位?
讲起这套房子的来路,就要谈到我这辈子第一个伙计——王盟。
七年前雪山归来后,我意志消沉,刚回到杭州自家铺子就被绑架回了长沙吴家。那之前王盟曾想给我打警示电话,但压根不是吴家精英的对手,被发现后也被绑到了长沙。
那时我还算个愣头青,道上的生意体系和潜规则我都只知道个皮毛,就算脑子再好也帮不了我什么,再加上我在道上没有口碑,挺多是“好像跟哑巴张倒过斗”或者是“有点儿眼光”这类的,总之受了很多白眼,日子很艰难。
而那时二叔的态度暧昧,我身在长沙本家却没任何安全感。唯一一个胖子在巴乃守寡,我不忍打扰。身边没有任何可信任的人,让我整天提心吊胆,有很多动作都无法实施。
这个时候我就想起了王盟,虽然他性子太儒弱善良,但总比没人可用好。
栽培王盟我花了很多心思,因为自己不忍心逼他。他是第二个无辜被我卷入道上斗争的普通人,我一直心怀愧疚。
之后我给王盟加了他期盼已久的工资。
没见他高兴。
 
不过后来他拿出从吴家领的第一个月工资里的八成给我买了块表,美国马拉松军表。表的设计很简单,只有指针和日历,甚至不怎么防水,但对王盟来说很贵,几千块。我觉得有点儿买亏了,王盟解释说,这表的亮点在:表盘防弹。
必须提一下的是那块表直径只有32。我当时心里只觉得一片愁云惨淡,不知道是该吐槽厂商设计师***,还是该吐槽王盟智商快负值了。但毕竟是朋友的一片心意,我一边骂他,一边把手表戴在腕上。
一戴就是五年。
第五年,我要去濮阳赴一个老仇家的鸿门宴,对方有把柄,要求不能带小花、胖子或黑眼睛。
说实话很危险,我心里没底,但为了家族利益和名声,必须赴约。我熬了四个通宵,和胖子琢磨了一个险中求生的计划。
当天,王盟送我到当地的饭店门口。
我看他坐在车里,怕得全身都在颤,明明车里开了空调,但一个劲扯纸巾擦汗。
突然就有点儿不忍。
我没有犹豫,当场辞退了他,给他一笔钱,让他滚回杭州过安稳日子。
他当时表情很惊讶,坐在车里一叠声地喊我。我没理他,和随身保镖进了酒楼。
后来计划成功了,濮阳的拍卖界大佬被我掰倒。但过程太凶险,保镖死了个干净。
是那块表救了我一命。
硝烟中随意的一抬手,表挡偏了射向心脏的子弹,表面整个碎了。
过程巧合得让旁人不敢置信,但我知道,是一个朋友对我诚心的善意感动了上苍。
治好伤回到长沙,才想起来把原来那个号开机。
入目是数不清的未接来电和短信,都是王盟的。
我打回去,王盟听到我的声音,在电话那头痛哭失声,说还是想当那个杭州西泠印社的古董店小伙计,工资800也无所谓。
我在电话这头听着,也红了眼圈,把那块碎表放进保险箱珍藏,给王盟汇了一笔钱,买下了曙光公寓这套房子,以给我兼职看房子为由,给他加了工资。
之后,王盟就借住在这套房子里,每天守着那个闷油瓶认识的古董铺子,每逢周末给我打个电话报报账。
好像回到了五年前,他还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
前两天,我和闷油瓶要回来,就打电话让他收拾好房子,然后滚到旁边的如家宾馆去住。
他挺高兴的,马上让了位。不过现在看来是他在搬走的时候,把女朋友的照片落在这儿了。
我正心想着王萌萌竟然能找到女朋友,真是出息了。就看到闷油瓶转身要回沙发坐着。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心慌,就是不想他误会,赶紧追上去说:“小哥,我也不认识啊,我先前住长沙,一直是王盟住这儿,可能是那小子交的女朋友!”
闷油瓶回头看了我一眼,问:
“王盟?”
“对,就是我古董铺子的那个小伙计!小哥,你七年前应该在我店里见过。”
“有印象。是好人。”
我点头,心说王萌萌你竟然有幸收到闷油瓶的高评价,可以死而无憾了。
这时闷油瓶突然问我:
“吴邪,你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结婚?”
我呆了一下,心说怎么一上来就是我妈常问的民生问题,太不是闷油瓶的style了,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他没和我对视。
我想了想,也不敢怠慢了:
“小哥,我不瞒你,其实这两年经历得多了,我觉得二叔三叔没有子嗣是对的。”
“干我们这行的,说白了,损阴德,至少我觉得我出生之后就一直没什么好事。我求答案求了这么多年,也看开了。如果没有后代,一切或许就会在我们这一代终了……”
话没说完,闷油瓶就打断了我:
“我想听实话,不是大道理。吴邪,这些只是借口。”
这货就是这点讨厌,他太了解我也太懂人心,但总是在逼我,想听我说我不愿意说的真心话。
我一下就有点火气上来,想着也没什么好瞒的,就干脆破罐破摔了:“我现在也算有钱有势,我想要结婚,想嫁的多的是。每年我父母都不停打电话催我,要我相亲,说什么七大姑八大姨家的孩子都成家了,然后问我什么时候能带个儿媳妇回去。我知道不孝,但一直拖。小哥,你知道为什么么?”
闷油瓶没想到我会突然生气,抬起头看我。
“不是因为我是个随时可能挂蛋的吴家土夫子,不能对人家姑娘负责。而是因为当时我身上还有个约定没有完成,小哥你还在雪山深处等着我赴那个倒霉的压根接不着人的狗屁十年之约!”
闷油瓶明显震了一下,开口想说什么,我挥了下手,把他的话噎回去:“小哥,你知道么?我今天早上晨练的时候,看到小区里有一群老人在打太极。他们虽然人将迟暮,但看得出来很幸福。”
“我很羡慕他们,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幸能过那样的日子。”
“小哥,你说过,你没有资格向我承诺什么,可你以为我就有资格向你保证什么么?但是,如果我只是付出了这么一点儿代价,就能换回你这种朋友的话,我是不会后悔的。”
 
这些话憋了七年,一倾泻出来,我一下感觉轻松了不少,但马上意识到自己刚刚竟然用那么强势的语气和闷油瓶说话,一下就有些不好意思。
闷油瓶站在我身前,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叫我:“吴邪。”
我抬起头,正好撞上他的视线。
他沉静的声音响起,带着点儿执拧,不知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他自己:“我不会让你死的。”
啧,不愧是闷油瓶。
可能只有他知道,我在害怕,抑制不住地害怕。
为不可测的未来,为我们俩的终局。
不过可惜,有一件事,他不知道,我也不敢说:如果我真的能如愿过上那样宁静安详的生活,如果我真的可以得到另一个人一生的陪伴。
我真心希望那个人,就是闷油瓶。
 
闲话不提,我发现闷油瓶这个人一直能给我种新奇感,勾起我无限的好奇心。比如现在,他正立在货架前,手里拿了一套洗漱用品,眼一扫,就头也不回地反手一抛,进了我推着的购物车。
在我的想像中,逛超市这种事,闷油瓶是不会熟悉的。所以按正规剧本应该是我在前面推着车和一群大婆大叔浴血奋战,货比三家后满载而归,而闷油瓶默默地跟在后面或是望天或是看地才对。
但现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
自从在超市门口跟闷油瓶说了一声随意,他还就真没跟我客气。一开始还矜持点,观察了一会儿我是怎么正常选购的,接着就开始嫌我动作慢,一句话不说地超了我半个身位,从食品专区一路杀到家用品专区,都不带喘气的。
反倒是我当吴家老大的日子太长,一下有点不太适应小市民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逛了一会儿就觉得头都大了,只能低头看闷油瓶的脚,他走一步,我就往前挪一步,他走两步,我就往前跨一大步,像小鸡崽跟母鸡那样在他后面推车做跟班。
不过我不得不对闷油瓶的学习和观察能力喝一声彩。
基本不用我废话提醒,闷油瓶就对家里缺些什么一清二楚,还自觉地拿了内裤袜子,不过我后来又悄悄给他添了一套深色调的棉质睡衣。
后来我也体会到和闷油瓶逛超市的乐趣,那就是速度:我一个人大采购,大包小包怎么也要大半个小时。而跟了闷油瓶,二十分钟搞定,而且品种齐全,价廉物美。
胖子那“家有一哥,如有一宝。”的论调,在现在看来,实在太有远见了。可惜我又忘了把这段奇妙的经历录下来和胖子分享,一定会惊得他那绿豆小眼变牛眼。
在底楼用过午饭,我们又直奔延安路的银泰百货置办入冬的衣服。
结果刚才还大展雄风的闷油瓶到了服装店就蔫了,在我后面默默跟着,让我莫名地有了扳回一局的得瑟感。
途径一家JEEP专卖店,我一下就看到落地橱窗里有一件深色的连帽衫,看介绍是今年新出的雪地野战款,防水,内有棉绒夹层,一看就帅气又暖和。
我想起某人对连帽衫特殊的执念,就问闷油瓶合不合心意。他意料之中的没什么反应。我权当默认了,就进店拿了几件在闷油瓶身上比划了一下,定了大小,一撕标签,让闷油瓶进更衣室直接换上。
等待期间,我去收银台结账。
正在兜里掏卡准备付款的时候,突然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我几乎是瞬息就凭条件反射向左下方微微低了下头,下一瞬间,果然有闪光灯亮起。
刚才的动作也是吴家训练项目之一,专门用来躲避手机、隐蔽摄像机的拍摄。因为我们这行有些时候、在某些特殊场合是不能现明面的,像这种特务般躲避正脸拍摄的技术也是必修课。
我没有马上抬头,侧身用余光快速地扫了一眼,结果竟发现偷拍对象不闪不避、直挺挺地立在我后面。
 
是两个女生,很年轻,打扮时尚,当代大学生的模样。其中一个短发的凑上来解释,说自己是树人大学的学生,刚才看到我穿着风衣带着金丝眼睛,误以为是什么明星,就打扰了。
我心里有点儿纳闷:虽然小爷是挺英俊潇洒的,但闷油瓶也就是一分多钟前走开的,她们没理由看不到,要拍也该轮到闷油瓶啊。
想到这,我留意了一下她们的身材线条,并不是运动型,也不具备道上人特有的气息,刚才的杭州话也很正宗。
接着我骤然就觉得自己又二缺了,当个吴家当家当得疑神疑鬼的,杭州是我的地盘不可能有人逾越,所以明明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孩而已。
我摆摆手示意没事,她们就有说有笑地走了。
后来经历了很多之后,再回顾今天。
如果不是闷油瓶去试衣间换衣,如果我能再谨慎细心一些,不被短暂的安闲夺去戒心的话,之后诸多无奈的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可惜的是,世上根本不会有后悔丹。
一个人该历的劫难,有时,是逃不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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