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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生活]老爸给我留的东西,现在被老公惦记上了[第2页]

作者:猫生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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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愣了愣,哑着声音说:“你是......易安药业的老板?”
    陈程皱了下眉,显然对‘老板’这个称呼表示很不满。
    “你指的老板是什么意思?如果是指公司所有人,那最大的股东是我叔父。”
    “我的意思是,说的最算的人。”我小声道。
    “那我是这里的GM,你有什么冤情?”
    陈程这人的冷笑话实在是尴尬啊,但我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其实没什么,就我父亲之前跟你们公司合作授权了一份学术专利,快到期限了,我过来问问谁能处理。呵呵,真没想到,陈先生竟然是这里的总经理。没事的,我拿了法务部负责人的邮箱,等回去——”
    “方便给我看看么?”陈程向我伸出一只手,就像伸出了绿色渠道的阶梯。像这样的大公司,一层层处理回复不晓得要耽误多少周期。于是我把协议交给陈程,他只看了一眼,挑了下眉道:“原来你是秦济的女儿?”
    我啊了一声:“你认识我父亲?”
    “不认识。”陈程摇头。
    我:“......”
    “只是这个学术专利授权项目我知道,五年前我们公司研发的新型药物是针对泛亚市场做出口的。正好遇到了跟你父亲研究领域相关的专利集合。这个协议不是由法务部负责,而是我司研发部直接申请的。你上来吧,我叫人过来,我们详谈。”
    “好。”
    就这样,我跟在陈程后面进了电梯。看他按下了按钮。之前给陈老先生装潢别墅的时候,还特意问了一些讲求。要知道,我们做这行了多少都要懂点风水奇观,尤其是做生意的客户,很忌讳这些。他当时在电话里还特别鄙视地表示说,他不封建迷信。有种你别把总经理办公室放在十八层啊!
    我愣了愣,哑着声音说:“你是......易安药业的老板?”
    陈程皱了下眉,显然对‘老板’这个称呼表示很不满。
    “你指的老板是什么意思?如果是指公司所有人,那最大的股东是我叔父。”
    “我的意思是,说的最算的人。”我小声道。
    “那我是这里的GM,你有什么冤情?”
    陈程这人的冷笑话实在是尴尬啊,但我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其实没什么,就我父亲之前跟你们公司合作授权了一份学术专利,快到期限了,我过来问问谁能处理。呵呵,真没想到,陈先生竟然是这里的总经理。没事的,我拿了法务部负责人的邮箱,等回去——”
    “方便给我看看么?”陈程向我伸出一只手,就像伸出了绿色渠道的阶梯。像这样的大公司,一层层处理回复不晓得要耽误多少周期。于是我把协议交给陈程,他只看了一眼,挑了下眉道:“原来你是秦济的女儿?”
    我啊了一声:“你认识我父亲?”
    “不认识。”陈程摇头。
    我:“......”
    “只是这个学术专利授权项目我知道,五年前我们公司研发的新型药物是针对泛亚市场做出口的。正好遇到了跟你父亲研究领域相关的专利集合。这个协议不是由法务部负责,而是我司研发部直接申请的。你上来吧,我叫人过来,我们详谈。”
    “好。”
    就这样,我跟在陈程后面进了电梯。看他按下了按钮。之前给陈老先生装潢别墅的时候,还特意问了一些讲求。要知道,我们做这行了多少都要懂点风水奇观,尤其是做生意的客户,很忌讳这些。他当时在电话里还特别鄙视地表示说,他不封建迷信。有种你别把总经理办公室放在十八层啊!
    然而我也只是在心里吐槽一下罢了。因为穿着职业商务装的陈程,气场几乎是成平方的涨。我从刚才开始,就没怎么敢直视他的眼睛。
    不过这会儿也不用看了,突然两眼一抹黑,电梯的灯灭了!
    然后一个巨大的晃荡过后,就听咔嚓一声,我们两个不知道被停在哪楼了。
    借着手机微弱的光,我找了半天才找到陈程的脸。蓝光照着惨兮兮的,帅出一种近乎灵异的病态。
    “你照我干什么?照按键啊!找求救铃。”陈程看了眼我一眼, 说自己刚才下楼时手机放在办公室了。
    我赶紧哦了一声,急急忙忙找到求救铃。对面连通的是安保监控室,一听说把总经理关进去了,估计已经吓得一边组织营救,一边写辞职书了。
    在等待救援的过程中,我和陈程各自靠在电梯的左右两侧。这是相对比较安全的行为,以防突然下坠造成的伤害。
    静静的空间里,只有我们两人的呼吸此起彼伏。好像,什么都不说的话......也挺奇怪哈?
    我吞咽了一下,表示说:“那个,陈老先生的房子,什么时候开始动工?我半个多月前就提交工程部了。”
    “这个月底吧,新公寓放放空气再搬进去。”
    “哦。那新公寓是哪家装修的啊?”
    “自带的精装房。”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其实没好意思跟您说,这个电梯设备市面上都已经不用了,陈先生有没有意向把办公楼也重整一下?我们公司一般做商业装潢的比较——”
    “秦小姐您还真是会做生意哈。”陈程打断我的话。
    “职业习惯了。”我想,反正这里这么黑,他也看不到我的脸红不红。
    “我记下了,明年公司做预算的时候,如果有这个盈余,会联系秦小姐的。所以现在,你可不可以稍微安静一下,保持体力?”
    “保持体力?”我正纳闷呢,就听应急铃那边传来人声——
    “陈总!真的非常对不起,故障原因已经查明。您在里面千万不要乱动,现在这个轿厢卡在七楼八楼之间,有个承重线轴承磨损故障了,随时有可能断裂。我们正在想办法!”
    “我没问题,你们常规操作就好。不过下次不要把故障形容的那么吓人。跟我在一起的还有位女士,已经快吓哭了。”
    我一点不怪陈程如是形容,因为从听到他说随时有可能断裂的时候,我真的是吓坏了!
    我只是不明白,陈程是怎么能感受到我的恐惧。我一直觉得这个男人像有读心术一样,和他在一块的任何空间,我的心思都会无所遁形。我本以为是我这双不会撒谎的眼睛常常出卖内心,可是现在他只能听到我的心跳和呼吸,压根看不到我的脸。
    我本不是个很愿意往宿命上套言论的俗人。不过,如果我早知道我和陈程之间会发生后面那些故事,今天也就不会纠结缘分是如何开始的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我们互相沉默着站定在相对的领域里。偶尔能听到顶上传来几声机械钻凿响,偶尔又有安保队的人从应急铃里喊上几句话。
    “陈总!您现在怎么样了!”
    最后陈程有点不耐烦:“你们抓紧时间干活,不用来安抚我。”
    “那......那位女士呢?”
    “女士我自己会安抚。”
    说完,陈程摘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直接丢到我怀里。示意我说,垫着坐一会儿。
    我连忙说不用不用,反正看不到他的眼睛,也感受不到容不容拒绝。
    “陈总!你们先到左后方的角落去一下!”
    接着,就听咔嚓一声响,这个电梯轿厢往左边倾斜过去!我啊得一声叫出来,感觉自己就像笼子里的仓鼠一样被甩到角落里。当然,跟我一起滚过去的还有陈程。毕竟惯性只跟质量有关,跟帅不帅没关!
    我的眼泪已经吓出来了,缩在角落里动都不敢动。
    “别怕,不会有事的。”陈程的声音很低,呼吸贴近了几分。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竟是枕在陈程的臂弯里,长发软腻腻的都铺在他的肩膀上。他只穿了一件衬衫,领带的银色偶尔反衬些许手机里的微光。
    黑漆漆的相对距离里,我也顾不得自己泪涕横流的惨状。我说陈程,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吧?
    这是我第一次直呼陈程的名字。
    “不会。”
    “你怎么知道?”我抓起手里的衣服擦了下鼻涕,擦完才反应过来,那是陈程的西装。
    “我是这里的总经理,谁敢让我有事?”
    我说那不一定,正是因为你是老板,他们可能害怕你出来以后追究责任,干脆把你弄死呢?
    “小姐!可不敢这么说啊!”
    应急对话铃始终处在开放状态,我说的话,被人家一清二楚地全听见了。虽然知道我可能是在开玩笑,但人家师傅也急了。
    然后就看陈程抬手便把铃给关了——
    如果我能看到他的眼神,那应该是个嫌弃我丢人丢到家的鄙夷。
    十分钟后,我们终于脱险了。
    坐在陈程的办公室里,我瑟瑟发抖地接过他送上来的一杯咖啡。
    “其实我刚才并没有很害怕。我只是突然觉得,万一我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女儿怎么办?”我一口气喝完,又一口气说完。也不知道我糊掉的睫毛膏,能不能让陈程可以不要笑话我一开始的故作镇定,和后来的胆小无助。
    “害怕没什么大不了,我也一样害怕。只不过有你在身边,我总不能太失态。”
    陈程这样安慰我。虽然没起到什么效果,但这几句话说的总算还是在。
    “也是哦,你的儿子也还小呢。”我叹了口气,心想不管怎么说我要是挂了,婷婷还有她爸爸。这陈程要是挂了,他家缘缘可是连妈也没呢。
    “你怎么样了秦小姐?可以的话,我叫我们的研发经理过来一起谈?”
    我点点头 ,说我还好,讲正事吧。
    然后陈程就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进来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
    之前我跟王律师聊过,也大概了解了一下这份协议的相关内容条款。总之现在问题很简单,就是在今年年底到期前,易安药业是否还需要继续享有该专利,如果需要,我们续约。价格按照之前授权收益的5%增长,也就是每年二十六万。按合同期一次性支付。如果不需要,就此终止合同,我可以拿着我父亲的学术专利再去寻找其他的合作方。
    “唐毅,你这边怎么看?”陈程直接问了这位戴眼镜的研发部总监的意见。
    “哦,陈总。我们之前的项目在去年底就已经结束了。但是陈董那边的意思是,亚洲市场区的容纳力比我们想象得广泛,希望我们可以再延续之前的项目理念。也就是说,在预算研发许可的条件下,可以考虑关于这份专利的后续独占意愿。当然也有另一种做法,就是说——”
    “我们也可以直接购买这份专利对么?”陈程打断唐毅的话。
    “是的,陈总。”
    于是陈程问我的意向。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问他如果一次性转卖,价格多少?
    然后陈程对外打了个电话,看样子好像是在咨询财务部,查看无形资产投资预算额度之类。
    最后告诉我,大概是三百万左右。
    我有点失落,对他如实说明自己跟律师谈过。我说我父亲的这份专利在五年前的市值估价就应该在四百万到五百万之间。
    那天跟高远谈起来的时候,我甚至还想说,如果这份专利能卖个好价钱,我们年底想换套大点的房子呢。
    “这都过去好些年了,怎么反而要跌价了呢?”
    “秦小姐,是这样的。”唐毅跟我解释说,“因为药品的研发专利是有时效性,发展与时俱进。我们利用你父亲的研发成果,还要加以改善才能投入项目生产。所以购买无形资产的成本,我们都会考虑进去。”
    “没关系,秦小姐。你可以回去跟你先生再商量一下。续约还是一次性转卖都ok,或者去别处询价也可。”
    “哦,那我先回去了。总之,还是谢谢你陈先生。”
    唐毅前脚走了,我也跟了出去。然后陈程叫住了我,问我打算把那辆车留在人家汽修厂留多久啊?
    我红了红脸,心说差点忘一干净。
    “陈先生真的特别抱歉,我......我没想到你把我的车送去那么高端的地方,我估么着维修费都能再换辆新的了,于是——”
    “于是你借钱给人看病,病没看好人死了,你钱也不打算还了?”陈程犀利的口吻依然那么扎心。
    我哑口无言,只顾脸红。我说我也没借钱啊,你硬要借的,我本来就无力偿还......
    “我只是那个跑车俱乐部的会员而已,每年有一次的免费拖车服务。顺便用了,没想那么多。给你带来困扰的话,很抱歉。”
    “不不,是我该抱歉才对。”我小声说。
    “我陪你一起去吧。”陈程拿了手机和车钥匙,跟上我。
    “啊?”
    “修理费从我的会费里扣,不用你付钱。”
    “那怎么好意思呢!”我急道。
    “不用客气,看在你父亲跟我们公司的渊源上。”说着,陈程将我推进了电梯。
    说真的,刚才那一场虚惊已经让我快产生幽闭恐惧了!
    但是怎么说的来着?人不能两次被同一块石头砸死吧!这辈子被电梯关一次已经够了好么!
    然而话音刚落,这该死的电梯就又停了!
    不过这一次灯没灭,足够我看清陈程脸上这幅很没面子的表情。
    他一把按在应急按钮上,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啊!陈总不好意思!我们在做测试,监控好像也坏了!怎么......怎么又是您?”
    陈程:“......”
    我:“......”
    我觉得今天陈程要是不把安保队开几个杀鸡吓猴,估计他都能跟我姓。
    “我之前就说,您这儿确实该修整装潢了,连监控都坏了......”
    “如果秦小姐今年的业绩指标还差些,要么下半年去把我的房子也装一下?”陈程看着我,半开玩笑地说。
    “哈?”
    “我说的是我自己的家。”
    我一听就明白了,陈程平时又不住陈老先生那,应该还有自己的公寓吧。
    “你是不是认真的啊?我可是......真的会当回事的啊!”我说。
    “当然,如果今晚你有空上门去看看实地的话。”
    “呃,今晚不行......我老公值夜班,我得早点回去带女儿。”
    说实话 ,我婆婆现在花在林灵的孩子身上的时间实在太多,我都有点不放心她带着婷婷了。
    “没关系,以后再说。”
    就这样,陈程带着我来到那家汽修厂,其实就是个高级改装俱乐部。里面都是些玩跑车的富二代,你懂得。
    “我还真没看出来,陈先生您也喜欢这种......刺激么?”
    我能理解男人喜欢极限与刺激的心态。他们生活压力大,且难找到突破口来释放情绪。所以赌博,飙车,甚至个可怕点,类似嗑药,在男人的世界里数见不鲜。但我始终觉得,陈程是很不一样的。
    “年轻时候吧。后来有缘缘了,总要对孩子负责。就不太过来了。”
    说完,陈程把我引进去。就看到迎面过来个穿着挺嘻哈的潮男——
    “陈哥你来了啊!上次那辆车,我真是不知道跟您怎么说,简直无从下手啊!”
    “咳咳。”可能是为免我尴尬,陈程轻咳两声,打断那位潮男对我那辆老爷车的深层评判。
    后来,我被引到车前。潮男跟我解释说,大毛病倒没有,就是刹车你得注意一下,否则很容易出问题的。
    “刹车?”我说我没觉得啊,而且这车半年前才从我老公手里淘汰下来。他还专门帮我做过一次检修呢。
    “你老公做什么的?”
    “医生。”
    高远是市医院的急诊科主任,经常给人动刀子的。
    潮男笑哈哈,说那就对了嘛。他会修理人又不见得会修理车。他这是叫人坑了。
    “就你那个刹车管,一年不到就会报废的,上面贴的标却是两年检修。一看就是挂羊头卖狗肉的残次品。如果年保的时候不注意,没准就给忽略了。最多再开三个月,我保证你能连轮子带人闯西天去!”
    我吃惊不小,赶紧说那怎么办?
    “给你换了个进口的呗。我们搞这个的,看着玩命其实心里比谁都怕出事。不把每个零件过过关,飙起来还不见天飞了啊?”
    “行了别那么多废话了,赶紧把手续提了。”陈程大概是看出我的精神状态有点不对,挥挥手,把潮男支走了。
    车提好后,我跟陈程本该各开各的分道扬镳。但是不知为什么,他却提议陪我到咖啡厅坐坐。
    “还喝咖啡?”我回过神来,“我在你办公室后喝过一杯了,再喝晚上就不用睡了。”
    “你喝矿泉水也可以,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需要个人陪你说话。”
    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咖啡厅里的冷气开得很足,我瑟瑟发抖。不过这一次,陈程无法以他的西装外套给予我绅士般的温暖了。
    前面在电梯被我擦了鼻涕,这会儿多半让人送去干洗了。
    “你别听阿豪乱说话,他这个人一向夸大其词。”
    “不是,我......”我不知道我该跟陈程说些什么。
    “要是真觉得心里有疑惑,不如跟对方说清楚。两个人之间一旦有了误会,裂痕会越来越大。最后走到走不回去的地方,再想想当初,可能不过就是一个人没说,另一个人没问而已。”
    陈程的话让我很吃惊。我早就觉得这男人读心的能力不是一般的强,此刻竟连我纠结非常的心路过程,都猜得透透的。
    这辆车是高远淘汰下来给我的,接手之前我还半开玩笑地说过,好好帮我检查一下,万一出点事故你可就丧偶啦。高远还拍着胸脯说放心吧......
    但我总不能就因为今天这个修车小工的一句话,就怀疑跟我同床共枕了五年的老公想害死我吧。
    点点头,我说我没事。
    “没事最好,关于你父亲学术专利的问题,你可以再回去商量下。我等你答复。”陈程看了下时间,眉头有皱。我知道他该是很忙了,为了我的事折腾了整整一个上午,估计邮箱都堆成山了吧。
    这会儿他叫来买单,并跟我说了句回去路上小心。我却突然叫住了他,我说陈程,我能问你件事么?
    “嗯?”
    “你说你不懂装修设计,所以选择信任我。那么我也不懂专利所有权和增值转卖这些事,我是不是可以信任你呢?你......可以客观一点来告诉我,我怎么处理我爸的专利权比较好?是继续签授权协议分成比较划算,还是一次性买断划算?”
    “我无法建议。”陈程想了一会儿,这样回答。
    那时候,我还以为陈程只是单纯不愿意在利益上跟我纠缠不清。后来我才明白,他犹豫之下的欲言又止,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把车开回家,刚走出电梯就听到婷婷的哭声。
    这个时间,我婆婆应该是刚把她接回来才对吧?怎么一进家就哭了呢?
    “婷婷!怎么了婷婷!”迫不及待地转开门,我连鞋子都来不及脱就冲女儿过去了。抱着她一抽一泣的小肩膀,关切询问。
    婷婷一看到我回来,哭得更委屈了。叫了一声妈妈,然后把背在身后的小手拿出来。
    我看到她手里攥着一张被撕坏的图画本。
    “妈妈,小核桃把我的画撕了......呜呜呜......”
    “不就是一副画么?再画就是了,都这么大了姑娘了,怎么还跟不懂事的弟弟计较?”说话间,婆婆一手抱着小核桃,一手拿着奶瓶走过来。
    “妈,这是婷婷的美术课作业,她周末画到很晚的。”我心疼女儿,所以已经极力克制情绪来跟婆婆讲道理了。
    我说小核桃不懂事,见到什么都喜欢抓。但是婷婷的作业本,咱下次能别给他玩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怪我没有看好咯?”婆婆眼睛一瞪,对我来了脾气,“弟弟喜欢的东西,拿来玩两下怎么了!小小年纪惯得这么娇,真是有什么妈生什么闺女!”
    “你......”我总有一种错觉,我婆婆这段时间给人家带孩子是不是带洗脑了?不但对小核桃的上心程度堪比自己的亲孙子,而且对我和婷婷越发没了耐心和好脸色。
    我懒得跟我婆婆废话,拉了婷婷的手直接进屋。
    我陪着她一块用透明胶把图画本粘好,婷婷却越哭越伤心。我看到, 她画的最后一幅画题名为我和我的家。
    上面卷卷长发穿裙子的是我,白大褂戴眼镜的是她爸。奶奶腰上系着跳广场舞的红绸子。虽然画的没什么天赋,一个个能看出人形就不错了。但色彩鲜明美好,昭示了孩子最纯洁的心。
    如今,一道大大的撕口贯穿整张画纸,把我和高远之间撕成了楚河汉界,可怜的婷婷......变成了两半。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可悲的预兆,但听我婆婆带男孩上楼的甩门响。我想,若要再维系这个家,我不知道自己还需要做多少努力。
    当然,那时的我竟然天真的以为,努力就够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婆婆都没下来。我把事情跟高远说了,他笑我小题大做了。
    “我小题大做了?”我一股子无名火在肚子里乱窜,“你去看看婷婷,嗓子都哭哑了。你妈到底什么意思?家里什么都能玩,偏要玩她的作业本么?”
    “哎呦,小核桃那就相当于婷婷的小弟弟,他又不懂事的。”
    “弟弟?”我冷笑,“我看是少爷吧!自从你妈开始帮林灵带孩子,咱家婷婷直接从宠爱地小公主变成委屈巴巴的灰姑娘了——”
    “你这话说的不对了,怎么就委屈了?妈现在一个月也赚好几千块,上礼拜不是还给婷婷买过一条红裙子么?”
    “是。她赚的钱她自己有支配权,愿意给谁家孩子花,我还能管么?”我点点头,“上次那小裙子,呵。带小核桃去英氏挑推车的时候,顺便看到商场门口29块两件的童装,给婷婷买的。对吧?”
    高远板了下脸:“多少钱都是老人的心意,你至于这么挑么?”
    “呵,那麻烦你替我谢谢她的心意好么?婷婷的衣服我自己会买。加上我爸留下的那份专利,我有六七十万的年薪。我就不想给我姑娘穿十块钱地摊货,不行么!”
    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说完又有点后悔。不是说好了一家人心平静气地好好谈,遇到矛盾也不再炸毛的么?
    我看着高远有点奇怪的表情,以为他这是生气了。刚想稍微服软,就见他一步上前抓住我的肩膀——
    “秦霖!你什么意思?你去找易安药业谈过了?你不会把咱爸的专利权,又续签了吧!”
    我当时满脑子的黑人问号脸啊!我刚才可是在数落他妈妈哎,这么大逆不道的事他居然没听到?重点错了吧!
    “高远,你......没事吧?”我怯生生问了一句,抬手去扶他的额头。
    “我能有什么事?”高远把我的手一推,“你快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去的,不是讲好咱俩一起去谈么?”
    “我今早去的,就问问而已。这不正想着回来跟你商量么?”我说。
    “真的?那对方怎么说?”
    我把陈程公司提出的两种方案简单跟高远叙述了一下,我说你觉得呢?我是想要么一次性卖掉算了,因为医药科技在进步嘛,再过几年说不定这种技术都没有人要用了,估计连三百万都卖不上了。
    “而且这笔钱拿到的话,咱们可以把我爸那套老房子也卖了,凑钱换个大一点的。万一要是以后有了二胎——”
    “你可真是头发长见识短!”高远激动得挑高嗓音,直接就把我给骂了,“你知道咱爸研究了二十四年的课题,是多么珍贵的学术财富么!那个什么药业的,他们都是商人,吸血鬼,忽悠你呢好不好!你听我的,合同到期就不要再续了,把专利权拿回来!”
    我没怎么弄明白高远的意思,我说你觉得你还能找到别的渠道卖更高的价格?
    “我们干嘛要急着卖,我现在研究的课题就是咱爸之前这份专利的继承和补充。等易安药业的使用权到期,我们去把专利所有人的名字修改一下,等我以改善后的成果重新申请,到时候别说三百万了,你后面加个零吧!”
    听了高远的话,我眼睛差点没掉出来。我说你别瞎说了,怎么可能啊?你有这么大本事!
    “废话,否则你以为我天天晚上点灯熬油的写论文,都是为了什么啊?”高远得意地在我脑袋上谈了一下,“你看我累得,都多长时间没吃荤菜了?”
    他手指抚摸过我脸颊的时候,我的身体泛滥了一股颤抖。我抱住他的腰,轻轻把头靠在他胸膛上。
    “秦霖,我知道我让你受委屈了。但我们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婷婷。”
    我说我真的不知道,原来你一直在默默努力着。
    “否则我能怎么办......医生又辛苦又累,说不定哪天还会被病人砍死。在我有生之年,能给你和婷婷,给我妈留下一笔财富,我也知足了。之前学术上没什么突破,咱爸的专利又在别处授权独享,我也就没跟你提这个事。哦,还有多久到期来着?”
    我说大概还有小半年吧。
    “好,到时我我来安排下。你也不用那么辛苦天天熬夜做设计,就跟婷婷两个等着吃香的喝辣的吧。”
    我知道我应该选择相信高远的。他是我相濡以沫的丈夫,跟我拥有共同的女儿和共同的家。而陈程,只是个萍水相逢的客户,商业利益的直接合作方而已。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的我竟然会想起他那双严肃的眼睛。特别深邃,特别真挚。
    留言还是很少哇,是楼主写的不好了,还是不会麦萌!!!
    叮咚一声门铃响,我知道定然是我婆婆下来了,再次打扰了我和高远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热情。
    可是一开门,我却看到是林灵下来了。
    “小秦,真的对不起。我都听赵阿姨说了,我家小核桃实在太顽皮,一眼看不到就给婷婷的作业本撕得粉碎。”林灵堆着满脸的笑容,递给我两本漂亮的涂色本 。卡通美少女的,一看就是给我女儿的赔罪礼。
    我总归客气一番,说哪里哪里,小孩子玩闹而已 ,我们婷婷不会往心里去的。
    “那个,我能不能借你家浴室用下水?我楼上下水道又堵了,物业正帮忙通着,浴室乱糟糟的。我想给小核桃打点热水,他便便了,等着洗屁屁。”
    “啊,当然没问题啊。”我把林灵让进来,顺便朝门外看了一眼,没见我婆婆身影。
    这都快八点了,她在楼上带人家孩子带的也是不辞辛苦的唉。
    林灵一边打水一边跟我说,觉得这段时间真的蛮对不住的。赵阿姨一门心思都在小核桃身上,真像是她的亲奶奶啊。要么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没想到自己这么幸运,能遇上我们这么一大家子好人。
    说着说着,把她自己都说激动了,眼泪在眼圈里含了含,张口差点呕出来!
    “林医生,你没事吧!”我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她。
    “没事,最近睡眠不好,咽炎犯了。”她用咳嗽掩盖了作呕的意图,最后又说了好多感性的话,便端着水盆上去了。
    我站在原地愣了好久,心下只觉得满讽刺的。她把我们都快夸成活雷锋了,但谁家鸡飞狗跳谁自己心里知道!
    后来我婆婆下来了,我毕竟是小辈,想想人家以前对我的情义,总归还是先上去示好的。我说妈要不要喝点红豆汤,可是她却丝毫没给我台阶下,自己扭着身子就进屋了。
    其实我觉得吧,女人的第六感真的蛮准的。我婆婆疼爱小核桃,我兴许可以理解为她喜欢小男孩,或者对雇主负责任,有同情心之说。但是,自从她开始带小核桃,对我和婷婷的疏远实在太明显了,这绝对不可能是我多心。
    此时婷婷洗完了澡,已经乖乖在小床里睡熟了。我看了一眼书房的灯,高远这会儿大概还是在为我们的‘三千万’而努力吧。但对于我们两个所在的城市来说,三千万看似大数目,但其实也就是两套市中心的好房子罢了。金钱的自由永远没有上限,我更怀念他当初爱我的气息,耳边的温暖。
    一个人怀着莫可名状的心情爬上床,我失眠,有手机作伴。偶然发现上面有陈程的消息,他再微信上说:
    【抱歉,我想了半天,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我的客观意见。】
    我当时稍微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我白天在咖啡厅里问他的最后一句话。
    客观地考虑,用哪种方式来投资我父亲的这份专利权能让我更有益。
    看看时间,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前了。我也不知道陈程是否已经睡了,于是纠结了一会儿,才回过去一条。
    【哦,抱歉我刚才没看到。】
    【这么晚还没睡?】
    十秒钟后,屏幕闪了一下。
    我想了想,说,那你不是也还没睡么?你,打算给我什么意见啊。
    【选择哪种后续方案,一方面取决于你们现在是否需要大量的现金流转。另一方面,取决于你们夫妻双方的感情是否稳定。】
    这一次,他隔了五分钟才回。也不知道是因为斟酌了语句还是因为他打字慢。
    我从头到尾通读了三遍,前面还好理解,后半句什么鬼啊!
    【不太明白。】我回过去。
    【电话方便么?】
    他问我,我说方便的,我老公在书房。
    说完我又有点后悔了,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在暗示陈程,根据我们夫妻双方‘感情不稳定’的命题来给个建议啊?感情稳定的还大半夜的分居到书房啊?
    然后陈程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我想微信说不太明白,而且有些东西最好不要——”
    我明白陈程的意思,有些话留成字面证据就不太好了。
    “嗯嗯,你说。”
    “客观来说,无论哪种投资方式,风险和收益都是并存的。学术专利和发明专利不一样,未来可能增值也可能贬值。这个你明白吧?”
    我说我懂的,卖给你们,等于说就把风险转移了,但也有可能会损失未来的增值空间。继续以授权方式合作能保持近五年的收益,但也有可能五年后跌价,一文不值。
    “但是还有另一种情况要考虑。”陈程的声音低沉磁性。我突然觉得如果我高中数学老师要是有这样的嗓音我也不至于高考数学23分,只能念设计专科了。
    “因为专利权的名字是您父亲的,那么如果继续延续前期合约,每年的收益分成属于你与你丈夫的共同财产。一旦你们的婚姻关系解除,之后的收益就会与他无关。但如果是一次性买断专利,就会出现一个问题,这一大笔钱,皆属于你和你丈夫两人共有。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我愣了好半天,才说我明白了。但是实打实地讲,我之前真的没有往这方面考虑过一点点!
    “我是不是......说过什么话让你误会了?其实我和我老公......”
    “并没有,你要我客观一点给你建议,于是我想了很久,觉得这样子讲才足够客观。”
    我扭捏了几分,笑说,没想到陈先生对我的事还这么上心呢。
    “冒昧地问,您......该不会是自己的经验之谈吧?”我说我不是不能理解,有钱人动辄几个亿的身价,有些时候真的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我和我丈夫就是普通的工薪阶层,老爸福泽,临走前还留下了这么一笔小财富。我们希望这是改善生活的物质,而不是互相猜忌的手段。真的。
    “我没别的意思。”陈程说,“而且,我也没离过婚。”
    “啊?抱歉抱歉,”我为自己的唐突和尖锐表示很愧疚,“我不知道您太太她.....”
    “你想多了,缘缘的妈妈还健在,只是我们没有结过婚而已。”
    我:“......”
    我觉得我把天聊死了,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很感谢陈程很用心地对待我的疑问。
    这世上,不负责任的劝说有很多,认真回答问题的却太少。我觉得陈程要是上知乎,那一定是个良心大咖。
    不过在挂了电话以后,我发现自己貌似少问了一句话。
    如果是第三种选择呢?解除跟易安集团的授权合作,然后把专利权改成我老公的名字,等他重新延展包装之后,再卖出顺应市场的高价——
    那是不是意味着......
    想着想着,我睡着了。高远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只知道他面对我的身体就像面对床的一部分那样,连一点点小动作都没有。
    早上我去公司,工程部的对接同事跟我谈话。说我上次交给他们的设计方案里有一个组参数可能存在问题,跟我确认一下。
    我看了一眼,竟是陈老先生的别墅那个case。
    “你看这里这两个参数值,都模糊了,沾了什么东西啊?”同事指着图纸上的一团乌七八糟问我。
    我拿过来一看,哦,是那天被美工刀割了手,血滴在上面了!
    我想了想,凭着记忆绞尽脑汁:“差不多一点五到一点七吧。我记得那个玄关后面缝隙差不多就这么大。”
    同事乐了,说小秦你没事吧?你以前做事多认真啊,针孔大的地方都得亲自丈量。
    我肝颤颤的,说此一时彼一时。
    “那个客户非常严厉,如果我再上门一次就因为之前因为自己的疏忽搞坏了数字......我怕他一发飚,本来想签给我新的单子也捣鼓飞了。”
    “不至于吧?你都跟这个单子三个月了,还没跟客户混熟?”
    我哑然,摇摇头。
    说真的,我不知道我跟陈程算不算熟。喝过两次咖啡,关过两次电梯,还曾邂逅在成人用品店......这算熟么?
    他免费给我修了车,我父亲有一笔值钱的专利在跟他合作,他爸爸还留我吃饭,还让我给他介绍女朋友......这算熟么?
    后来我觉得,问题可能不在我。而在于陈程。他给人的感觉并不算很难接近,但是想要接近到亲近熟悉的程度,确实比登天难。
    “小秦,辛苦你还是再跑一次吧。那边已经准备打样了,就差这两个数字。”同事认真地跟我说,“你也讲了那个客户很严厉,万一这初期数字不准确,我们后续施工再出差池,谁负责啊?况且新老板这两天就要进公司了,这种时候大家都夹着尾巴做人呢。”
    “这么快?”我冷丁反应了一下。
    “谁说不是呢,五十多岁,女的。想想就不好搞呢。”
    我们名庭装潢公司本来是日本人开的,老板叫竹川介雄,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先生,本着一颗无国界的匠心精神,起的品牌。
    一个多月前,竹川突发脑梗,家里的两个儿子接手公司。他们并不像父亲一样有心经营,所以三下五除二就把公司给打包卖掉了。收购人叫方珉,五十来岁,香港人。早年也是圈里挺有名的设计师,后来嫁了个香港的丈夫,开始创立自己的品牌。据说祖籍也是我们这儿的,估计是年纪大了,有点落叶归根的情结吧。
    而这类女强人的标签大概就是:精明 ,干练,优雅,挑剔。正值公司换将的多事之秋,同事的顾虑我也能理解。更何况,马马虎虎对付过去,也着实不是我秦霖的风格。
    于是我跟部门的人交代一声,就准备去陈老先生的别墅。反正工作时间,陈程也不在家。陈老先生那么好说话的,我又没什么可顾忌。
    “秦姐,等我下!”同部门的小赵叫住了,“你是要去拂煦路那边么?能不能捎我一程。”
    我说对呀,你在那边也有客户啊?
    “呵呵也没有啦,主要不是你么?因为别墅那个大单子的利润率啊,啧啧,徐总专门在会上表扬你了呢。这有钱人出手就是阔绰。秦姐,我看那边的别墅很多都已经老旧了 。所以我专门联系了拂煦路的社区,看能不能多个宣传渠道,今天想过去谈谈呢。”
    我呵呵了两声,并不想问她到底是想过去推销生意的,还是推销自己的。也不想告诉她,这次我顺利地拿下陈程只能说是运气不错。毕竟有钱人的标配大多是挑剔,而不是一掷千金。
    说老实话,我并不太喜欢这个赵璎珞。并不是因为她跟我同时进公司,作为大老徐手下的两员得力干将,不仅有业绩冲突,还经常明里暗里较劲。
    ——主要还是 ,怎么说呢?不太喜欢她那个张扬的个性。
    赵璎珞时尚,扮嫩,虚荣且矫情。平时一口一个姐地叫着我,其实比我还大两个月呢。她目前单身,择偶要求倒是很高,一门心思想做豪门梦。只要听说谁谁认识个把有钱人,就恨不得脑袋削个尖钻进圈子里。
    当然,个人有个人的追求,我无权置否。三观不合不用强融,但举手之劳定然无法驳面。于是我点点头,邀她一并上车。
    “我到了,你要么往前再走两步?上次我听陈老先生说,社区在前面的体育馆那。不远。”我把车停在陈家别墅门口,示意赵璎珞可以下来了。但是她扭扭捏捏,手搭凉帽,撇嘴表示。现在正午太阳大,穿着高跟鞋走在外面太遭罪。
    “秦姐,你不就是多量两个数字么?我在外面绿荫下多一会儿。等下你回去,帮我绕一圈就行。”
    我觉得吧,有些人你不好意思拒绝她,她可是真好意思麻烦你!
    然而还没等我说话呢,院子里一丛绣球花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人!
    “小秦?你怎么来啦!”
    原来是陈老先生啊!这半天他蹲在花坛里侍弄着,我都没发现!
    “啊,陈老啊,实在不好意思,我上次丈量玄关的时候有个数字有点误差,今天正好送同事到附近办事,过来再量一下,方便么?”
    “方便方便!我这马上就要搬走动工了,家里有点乱,呵呵。”秦老把手上的土在围裙上擦擦,抬了下老花镜。
    然后目光直接就落到赵璎珞的身上了!
    “这位姑娘是你的同事?”
    我点头的同时,看到赵璎珞已经一个健步冲上去,甜甜地叫了声陈老先生。
    “您好,我叫赵璎珞。秦姐说您是大学教授,很有学问的。能给你装修房子,是我们公司的荣幸。我这会儿顺道过来,也是想跟秦姐学习一下哩。”
    我觉得赵璎珞真心应该改名叫赵蜂蜜!一张嘴巴甜的哟,那副又乖巧又虚心的样子,简直太会讨老人喜欢了。
    然后我就看到陈老先生眼神怪怪的,说了句进去倒茶。我赶紧跟上去,客气说不用不用。
    厨房间里,陈老先生笑眯眯地看着我说,小秦啊,真难为你还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我直接傻眼了,我说陈老先生您是不是误会了?我真的不是故意带个女孩来介绍给陈程的!
    “哦?”陈老先生说,“那便好。说实话吧,这姑娘看着并不合适。虽然乖巧聪慧,但做作之气太重,心思远没有秦小姐你这样的姑娘来的实在呢。”
    我:“......”
    哎,老教授就是老教授。一阵见血的见地,就像是针对每个学生的期末评语。
    我有点不知所措,赶紧结束这莫名其妙的话题。此时屋子里到处都堆满了纸箱和包裹,还好玄关处方便下脚。我赶紧拿出尺子把缺失的两个数据记录下来,回头刚想跟陈老先生打招呼,就看到他抱着个相框从楼梯上下来,结果一脚踏空!
    “当心!”
    还好我反应够快,一个健步冲上去把老人家扶住了。人没啥事,就是相框碎地上了。
    我看到老人家脸上猝然浮现出来的震惊和惋惜,就知道这照片对他来说一定非常重要了。
    我扶他坐下,然后试图去捡起来。
    “别动别动,一会儿李嫂来弄。当心扎手 。”陈老先生说着,只小心地把相框里的照片抽出来。用沙发上的蒙斤包住了。我只是无意中打眼瞄了下,那上面貌似是个女人抱着个孩子......
    照片发黄,想来年代许久。
    我想,陈老先生跟保姆独居,想必妻子已经过世。不过我没在家里看到过一张遗照,可能徐徐相思都付心中了吧。
    那会儿,我以为照片上的人应该是他的妻子,那孩子是陈程小时候。
    “陈老,那我先走了哈。”
    然后我就听院子的铁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穿着白色棉麻衬衫的陈程推着一车陶盆进来!
    我见过陈程三次,第一次是休闲运动装,第二次是严禁商务装,而这一次——
    楼主今天高产了吧,需要你们的鼓励。
    哭唧唧。
    陈程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和赵璎珞,只俯身挽袖,将那些陶盆一一摆在花坛旁。然后冲门里喊了一声:“爸,盆子我帮你带过来了,你挑几棵长得好的移走吧。”
    他像一个居山野多年的隐者,着白褂子和宽松的长裤。神情云淡风轻,眼里洞悉尘世。
    以前我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这么多面,这么多变。
    “秦霖?”陈程起身,用帕子擦手的时候正好看到我从大门里走出来,而缩在荫凉下刷手机的赵璎珞同样映入他眼帘。
    我赶紧解释自己的来意。本以为这点小事不用惊动‘龟毛’的陈程,没想到他们今天打算搬家,偏偏他也在!
    后来也没怎么寒暄,我便开车把赵璎珞一并载走了。
    “这就是你说的陈先生?”车都到社区了,我身边这位闻了腥气的猫还不肯下车呢。两眼一眯,她冲我道,“啧啧,这么优质的男人,秦姐你怎么不说赶紧拿出来分享分享啊?”
    我笑说,你就看他一面,怎么看得出来优质?我知道赵璎珞的品味,光有颜值可是远远不够的。
    今天的陈程穿着如是朴素,既没有霸道总裁的架子,也没在脑袋上贴出身价的标牌。甚至连车都没开。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嗅出陈程很有钱的。
    然而赵璎珞少见多怪地看了我一眼,说,你没看到他手腕上那块表示百达翡丽的限量款么?
    我张了张嘴,也是服气的。
    然后赵璎珞跟我要陈程的电话,我有点犹豫。后来她又说,本来都在客户资料册上,又不是秘密。
    于是我说:“你要是能弄到,可以自己去查。但问我要,我是不能给的。”
    “真是的,都结婚了还占着锅里的,嘻嘻。”赵璎珞说话的口吻像开玩笑,但我一点不觉得好笑。
    我想,这可能是我对陈程的一点默契吧。他信任我,我便不会给他添麻烦。
    但是这一个下午,我始终心思沉沉的。看着手机屏幕犹豫几许,我知道陈程可能正在搬家,也许并不会在意白天那个莫名其妙地小插曲。
    最后,我还是鼓足了勇气,发过去一条微信。
    【白天的同事只是随便搭我车去办事的,不是我专门带去给你相亲的。】
    几秒钟后,叮一声。陈程回复之快简直吓我一跳。
    【那你还把我的电话给她?】
    聊天看不出口吻,是玩笑还是责备,但我着实是慌了!想不到赵璎珞这个无孔不入的女人居然下手如此神速!
    “对不起!可是你的电话真的不是我给的,她可能也只是......哎,我该怎么解释,我......你要不要先搬家,我过后再跟你解释!”我急急忙忙打给陈程,语无伦次的一顿,却换来他再话筒那边淡淡的一声轻笑。
    “你要解释现在便解释好了,我搬家又不用亲自动手。”
    “额.......”我说我看到你亲自推车搬花盆来着。
    “那是因为院子里的绣球花对我父亲很重要,每一刻都要移盆带走。交给工人他不放心。不过——”
    陈程沉韵了一下口吻,道:“我知道像你们这样的公司,为了防止设计师接私活跑单,都会把这些客户资源上传成册,随时售后监督的。别人能拿到我的手机号,又不稀奇。”
    我连连点头,说你能理解就好,理解就好!
    “所以为了避免给你带来麻烦,我还是会通过贵公司的销售部下单。可以么?”
    “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我以为那天你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他的意思,该不会是真的想把自己的公寓装修设计也交到我手里吧?
    “我从不随便,也不会只说说而已。”陈程回答。
    我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来表达轻松和感激,我说要么改天请你吃饭吧。
    “不用改天,我今天就有空。”
    我:“.......”
    好吧,我承认我只是像客气一下。但陈程的确是个太过真实的人,他从不喜欢浪费时间在无聊的套路上。
    这猝不及防的一记将军,让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我的座机突然响了。我忙乱中直接按了免提,是大老徐。
    “秦霖,你先回家收拾一下。今天晚上的航班,跟新来的方总去趟新加坡。”
    “啥?”
    临时出差我能理解,但是让我一上来就陪新上任的老板,这是不是有点太看得起我了?
    我用力吞咽一下,说徐总这合适么?我怕......
    “你怕个鬼啊!方总是女的!何况就你那瘦干巴样,你跟我这么多年了,看我有兴趣潜你么?”
    我:“......”
    我说我知道她是女的,但你真放心让我一个人跟新来的老板出差?就不怕我做事唐突了,让人家不满意?
    “当然怕!”大老徐冲我吼,“所以提醒你该说的说,不该说的憋踏马瞎说!懂?”
    徐景涛跟马景涛就差一个字,咆哮功却是深得真传的。
    后来他跟我说,新加坡明天会有个新概念室内设计功能展,方总专门让他找一个资深又聪慧的设计师跟着。
    “我可是掰着指头数了数,咱公司就属你秦霖能让我稍微放心点了。姑奶奶我可求你千万别出幺蛾子,赶紧回去收拾东西。现在才一点多,等下小李会把订票的航班信息发你。方总直接从酒店到机场,你们在那汇合。”
    于是我还能说什么?赶紧向老大表示了一下我拿足以被委以重任的决心。然后低头一看,跟陈程的电话还在线中。
    敢情这么长时间,陈程一直在那边听着咯!
    那我跟大老徐插科打诨什么的,也都给他听见了?!
    我不知道,我要在陈程面前丢多少次人,才能换来一具人至贱则无敌的皮囊。
    “实在抱歉,今天我真的不行。马上要去机场了,下回行么?等我回来,我请你——”
    “不行。”陈程冷冷地说,“我给你机会请我吃饭,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所以等你回来,就是我请你了。”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没等我同意也没等我拒绝,倒叫我凌乱得紧。
    楼主来啦,今天会多更点。
    咳,以为没啥人看的,所以周末浪去了。
    对不起对不起。O(∩_∩)O
    后来我把东西一收,电脑一关,开车就往回走了。
    到家只有两点多一些些。这个时间,婷婷还在幼儿园,婆婆也应该在楼上带小核桃。但我一开门,就听到里间有说笑的声音!
    “秦霖?”高远急急忙忙从厨房里出来,显然是对我突然回来表示十足的惊讶和......紧张?
    而他的身后,跟出来的是林灵。
    林灵围着我的围裙,双手套着胶皮手套, 头发挽成个贤妻良母的发髻,比我这一身职业装看着更像这个家的女主人。
    “秦霖你回来了啊!我刚才还跟高远说,让他给你打电话呢。本来我今天有空专门做了几个菜在这儿,给老高庆祝生日的。他说你太忙,就没打扰你。”
    林灵解释说 ,今天医院里好几个同事提议给高远过生日来着。本来是想去外面随便吃一顿,后来自己又觉得,这么长时间以来承蒙我们的照顾,于是就想过来露一手。现在刚吃好,朋友们都走了,我婆婆也带着小核桃上楼了 。所以——
    “所以,就剩你们两个人在家咯?”我站在原地没动,眼睛从高远身上落到林灵身上,然后再落回高远身上。
    “哈,总得有人收拾嘛。我这人啊,做一桌子菜,毁半个厨房。怕你回来受累。反正我昨天夜班今天休息,就想趁着下午,帮你收拾干净。”
    林灵笑得很真诚,说着便摘下了手套和围裙给我放好。
    “那,我先上去了哈。老高,”她瞅瞅高远,倒是一点也没有不自然地跟他招呼告别,“我走了。”
    下午两点的阳光正好,我看着高远高大的身影被拉长在客厅的地板上,随后用目光去追他的眼睛。
    “你干嘛啊秦霖?”高远转过脸,避开我,“这么看我干啥?你......今天下班早?”
    “我晚上去新加坡 ,临时回来收拾行李。”
    “哦,那你怎么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
    “我回我自己的家,还要提前打招呼么?”我向左边移动了两步,继续纠缠对视。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了,他又不傻。
    “秦霖你别胡思乱想成么?林灵都说了,就是几个同事过来家里吃了个饭,你看那蛋糕都还给你留在冰箱里呢!”
    我说高远你别给我打马虎眼!
    “我才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我老公过生日招待同事,凭什么别的女人主厨啊?”我怒道。
    “你还知道我是你老公!还知道我过生日?我昨晚跟你说明天你能请假么,你怎么说的!你说你们公司换了新老总,最近多事之秋,尽量少请假!对吧?”说到这儿,高远也来劲了。
    一把抓起沙发上的外套,他只丢下一句我去上班了,便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了才刚刚热闹过的家。
    知道现在,我都很难用一个精准的词来描述我那会儿的心情。
    就好像眼睁睁看着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一点点为看不见的手所蚕食。
    我打开冰箱门,看到装在盒子里的生日蛋糕,还剩下大约四分之一的样子。其中‘快乐’这两个字的巧克力标签还留在上面。
    也许就像高远说的,他试图告诉我了?也给我留了蛋糕?
    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每次过生日他都会把‘快乐’留给我。他说他也许给不了我豪车别墅,奢华享受,但是在未来的每一天每一秒,都希望我能快乐满足。
    想到这儿,我的泪水不由得模糊了眼眶。我甚至觉得,我们之间如果有天再也回不去了,我自己应该也有问题吧。
    后来,直到我看到公司行政小李的票务短信,我才意识到我耽误了太长时间去怀旧和梳理混乱。
    草草带了几件衣物和洗漱用品,我叫了辆车便赶往机场。
    我在后座上化妆,因为眼睛有点肿。虽然我的情绪混乱,思路也不算清晰。但我不能辜负大老徐对我的信任,第一次跟新老总出差,这么重要的任务。我需要咬着坚强,体面下去。
    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前方高架出了事故,我对着跟我一样焦躁无奈的司机且抱怨且恳求,然并卵。
    “师傅您想想办法啊!我六点半的飞机,跟老板一块出差,迟到就麻烦了!”
    “小姐啊,你看看前面这样子,我也总不能飞过去吧?”
    我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别人吹着空调打着计价器,说不定还要嘲讽我两句‘为什么不早点出门’。
    终于,我心如死灰地拨通了方总的电话。
    我知道,能像陈程一样表面上投诉我,其实内心还是体谅而信任的人——
    是有的,只是不会那么幸运,每次都被我碰到的吧?
    “你是小秦吧。”方总的声音很温和,如果不是未见其人就已经定位了她老板的身份,我可能会觉得,这像是我爸单位的某个和蔼女老师。
    “方总......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这里交通事故塞了车,我怕我赶不上飞机了!您要不先登机,我改签下一班?您放心,这个费用的产生肯定是我个人承担,不会报销到公司头上的!”
    方珉呵呵得笑,笑得轻松,我却毛骨悚然。
    温柔刀也好慈悲剑也罢,我觉得能创业出来的女人谁没两把刷子?我可不相信她会是另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干妈!
    “没关系,我等你一起改签。路上当心点。”
    挂电话的瞬间,我有考虑过要不要直接折回去,给大老徐递交一份辞呈。
    我是真没想到,方总真的会叫小李改签了机票,一个人坐在候机舱的V区域里,足足等了我两个小时。
    “还没吃晚饭吧?”这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职业套装,手袋,皮鞋,纱巾,都是我一眼扫不明白的logo,但绝对价格不菲。最令人惊叹的是,这些东西啊在她身上会有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和谐感,人的气场和素质皆被衬托的恰到好处。
    她保养得真不错,要不是我知道她今年已经五十二岁了,说四十出头我也是信的。
    当她真诚地递给我一只还热乎的subway三明治时,我终于相信,不是所有的有钱人都是那么没有人情味的。
    “方总,这......这......”那一瞬间,我近乎感动得说不出话了。
    “快点吃了吧,吃完咱们进安检。”方珉对我说。
    我点点头,心暖的眼泪都要出来了。这一路,方总并没有多提我迟到的事,基本都在说明天晚上的那场设计秀。
    她告诉我,她看好这类新概念的功能型设计理念,因为在未来的十几年里,必然是小众品牌和个性化延展更能占据顶端市场。她说她看过我的很多作品,觉得我是个好苗子。
    我受宠若惊,全程腼腆呆笑。原来被老板夸赞的感觉会那么心虚,还不如大老徐整天骂我呢。
    九点多的时候,高远给我打了电话。
    他问我到新加坡了没,我说迟到改签了,一小时后才能登机。
    我又问他婷婷怎么样,睡了没。他说还没,想我,方不方便视频。
    我说好。
    就这样,我们谁都没有提白天的那场小不愉快。仿佛是婚姻里固有的一种默契模式,我们各种视频,通过对女儿的对话,来说自己想对对方说的话。
    比如——
    “好了婷婷看到妈妈了,就可以早点睡了吧?妈妈工作很辛苦,爸爸和婷婷都很心疼她呢。”
    “婷婷要乖点,听爸爸和奶奶的话。冰箱里的蛋糕是爸爸留给妈妈的,婷婷可以替妈妈吃掉么?等妈妈回去,给你和爸爸买礼物。”
    直到关了视频却还久久不能平静的我,听到身边的方总对我说了一句:“果然小孩子是夫妻双方最好的纽带呢!”
    “哈?”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谁说不是呢。有时候跟他爸吵几句嘴,一想到为了女儿,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了呢。”
    “你是个很好的妈妈。”方珉这话让我受之有愧。
    我说我也不算很尽责,都是我婆婆将她带大的。只是觉得,夫妻双方一旦离婚,最可怜的就是孩子了。所以为了婷婷,再苦再累我都能撑下去。
    “小秦这话说的,仿佛深有感触啊。”
    我呵呵道,当然啊。我妈跟一香港人跑了的时候,我都还没有婷婷大。
    “啊!抱歉抱歉方总,我......我忘了您......也是......”
    方珉也是香港人。
    我脸红的像虾子,说我是不是情商太低,惹方总讨厌了?
    “不会,小秦你是个很真诚的姑娘。做设计的,要本着一颗坦诚的匠心。直率点好。”
    这话说得,明显就是给人把台阶铺成红毯了。我感叹睿智的女人都像方珉成了人生赢家,弱智的女人就只能像我一样在社会底层挣扎。哎。
    后来我转了个话题,问方总说她的孩子多大了?是不是也已经当奶奶或外婆了。
    “我有一个女儿,跟你差不多大了。”方珉说完,机场的广播就通知说我们的航班准备登机。
    没有再继续家长里短的话题,我们站起身,往头等舱通道口走过去。
    这还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坐头等舱呢。
    到达酒店的时候,都已经凌晨两点了。我再三对不起,方珉却不以为意告诉我,能成事的人不要总是纠结已经发生的小小错误。
    “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去展会。我来名庭后,有打算让你们几个设计骨干代表公司去参加新一届的《全能改造秀》,小秦,我很看好你哦。”
    “方总您说的是那个综艺节目?真人秀?”
    我眼睛都要湿了,像那样咖位的节目,岂是我辈小菜鸟敢想的?不过呢,我毕竟是个思维成熟的成年人。有些时候老板给你画的饼,听听就好。就算方珉着实比我想得更平易近人,我也不可能忘记她是老板的身份,进而得意忘形的。
    为期两天的设计展很快就结束了,准备回国的时候,我特意在免税店里给高远挑了一条阿玛尼的领带。
    虽然他大多时候都是穿白大褂,但是一想到他要把我爸那份专利重新发展整合,说不定能得个什么拉斯科医学奖。啧啧,总要领奖的吧?领奖要穿西装吧?穿西装会不会有陈程那样的气质——
    我怎么突然想到陈程了呢?
    掐了下自己泛红的脸,我把领带打包进去,踏上了回国的航班。
    到家的时候快十点了,婷婷在房间里睡得像个精致的小猪猪似的,高远陪着她呢。
    以前我出差的时候,都是我婆婆陪睡。后来可能是因为她心思都在小核桃身上,我那早熟得让人心疼的女儿就变得越来越粘我和高远了。
    “回来了?”高远对我说。
    “嗯,挺好么?”
    “挺好。”
    高远从儿童床上翻起来,活动一下压翻麻的手臂。他说他明天还有一台手术,先去休息了。
    “哎!”
    我叫住他的瞬间,攫住了心。
    “还有事?”高远皱了下眉,回头。
    我愣了一下,茫然摇头。
    看着他回放的背影,我突然开始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我和高远之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连话都没可能好好说了?
    回想这些日子,我们但凡能超过三个来回的对话,都是在吵架。
    要么因为婆婆,要么因为婷婷,要么因为林灵。难道除了这些家长里短的矛盾,我们夫妻两个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么?
    看了一眼旅行箱里的领带,我弯腰拾起来,本想偷偷塞进他的衣橱,却发现——
    他的收纳袋里,赫然躺着一条我从来没见过的新领带!
    那一刻,我觉得我所有的真心都变得黯然失色了。
    “怎么了?”可能是因为我开启了衣柜里的灯,高远觉得有点刺眼。
    他在床上翻了几下身,有点不耐烦地问我。
    “没怎么,我......你这条新领带哪来的?”
    高远很少逛街,他的衣服基本上都是我置办的。
    “哦,医院发的。”高远眯了眯眼,随口说。
    “医院发这个干什么?”我不依不饶。
    “有什么奇怪的?我上周不是要参加了个学术演讲么?人家主办方给的纪念品呀!我说秦霖你够了没有,整天怀疑这怀疑那的,不信你可以去我单位问!”
    我不知道今天的高远为什么那么烦躁,我只知道,我手里这条领带也许送不出去了吧。
    我默默看了一眼,将它放到明天上班的手提袋里。我想,也不知道方总明天会跟大老徐怎么说呢。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老板毕竟是老板。这万一真的笑里藏刀了,我得做好准备在徐景涛把我咆哮了之前,将这礼物往上一送——嗯,求生欲也是很强了。
    楼主这个暂时没名字,目前天涯这里是发的最快了,喜欢的给楼主多多留言就行了。
    么么哒。
    第二天一大早,我盯着黑眼圈进公司。昨晚很累,但我依旧失眠。
    刚把几支唇膏什么的分给叫我代购的同事呢,身后一个巴掌拍我肩上,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去。
    “怎么才过来?到会议室来一趟!”看大老徐的脸色,我是真看不出来个子丑寅卯的。心说fuck,不会是真的要教训我吧?
    就这样,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出办公室,然后就看到赵璎珞从洗手间里出来了。
    “秦姐,徐总也跟你说了吧?”
    “啊?”我没明白赵璎珞的意思,说什么了啊?
    “就是参加《全能改造秀》的事啊!徐总说,是方总亲自发话的,一共就一个名额代表咱们名庭装潢。呵呵呵。秦姐,你可真是好福气啊!”
    赵璎珞的话彻底把我惊呆了——
    我真的以为那天方珉就只是随便说说的啊,岂能料到这些渠道早就已经打通了。听说这一季的初赛风格是商住两用的loft,确实是我比较拿手的。
    “不过秦姐,这次我也是拖了你的福。上次你那个客户陈先生,记得吧记得吧。他的秘书昨天来我们公司,说自己另有一套商住两用的公寓需要翻新改造。你在外面出差,销售小刘就给我接了。现在你又要全心准备参赛 ,更没有精力接项目了。对吧?所以,你也不会介意吧?”
    我:“......”
    “当然了,我个人也跟陈先生沟通过好几次了。秦姐,你懂得,你都结婚好几年了,这样好的资源捏在手里太浪费。这次我记你个人情,改天我请你吃饭!”
    我真的很想学陈程的口吻说,不用改天,我今天就有空。
    但说实话,我现在心情真的down得连撕逼和郁闷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能参加《全能改造秀》是每个设计师的梦想。是一夜成名的机会,是出人头地的舞台。但如果要为此而放弃陈程的项目,我不知道......我究竟为何如是难过着。
    陈程只是个萍水相逢的客户而已,并非我的私人所有。就像我之前的顾虑一样,公司忌讳接私活。所以陈程只能通过销售部进行询价下单,分配给谁就是谁。当然,如果他觉得别人不合适,也是可以指定其他设计师的。
    只不过,我还没有自恋自负到,敢说整个名庭装潢就我一个人合适。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不太舒服。
    “好了好了,你快进去开会吧。方总和徐总都等着跟你谈呢。我约了陈先生,晚上一边吃饭,一边谈方案。祝我好运哈!”
    赵璎珞告诉我,她要是真能钓上陈程,她感谢我八辈祖宗......
    “谢啦,就知道只有你会那么耐心地帮我淘到这个色号。”阿桃坐在吧台上,一边试着我给她带的唇膏,一边听着我最近糟心糟肺的八卦。
    今天晚上高远值班,我婆婆陪着林灵去老家她父母那了。理由是,怕林灵一个人路上带孩子不方便。
    于是乎,她就不担心我万般无奈下,把婷婷带到笙歌未晚来找阿桃?
    现在才七点,会所没有营业。趁着里面安静,我让婷婷在卡座那自己画画吃薯条,我跟阿桃点了些饮料,聊些有的没的。
    “你跟高远还是这么不冷不热?”阿桃问我。
    我点点头,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我说我就觉得,我的婚姻似乎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摧毁。我能感觉到高远的心离我越来越远,却不知道怎么才能拽回。
    “你别搞笑了,什么无形的力量?男人要是想变心,肯定都有蛛丝马迹。阿霖你别自欺欺人了。”
    我是在自欺欺人么?我想,阿桃说得没有错。
    我不是第一天怀疑林灵了。可是捉贼捉赃,捉奸在床。林灵和高远是同一家医院的同事,又是我们楼上楼下的邻居,我纵有怀疑他们二人有问题。很可能也只是停留在暧昧阶段。难道我真的希望自己有这个魄力,把我的男人从她怀里赤裸裸地揪起来么?
    人家说,男人因怜惜而生爱。会不会是因为林灵太辛苦太值得同情了,高远才会一点点产生了异样的感情?
    而在他心里,始终对我有情义,对婷婷有责任吧。我这样安慰着自己。
    “阿桃,你想过没有。假如有天,我真的发现高远有什么了......我能毅然决然地跟他离婚么?婷婷怎么办......”
    阿桃看了看我,做了个不屑的表情。
    “就你这个怂蛋,我看悬......”
    说完,阿桃撸开袖子,让我看到了她手臂上那条七八厘米长的伤口。
    “也许有天等到你被你丈夫揍成我这个德行,才会明白,只要能逃离他,什么顾虑都是屁。”
    阿桃以前结过婚,前夫是个人渣。赌博,酗酒,稍有不顺心就把她往死里打。最后一次,打断了她的七根肋骨和肚子里的孩子。
    “阿霖,你不明白我有多后悔。如果当初我能勇敢点,也许我的孩子就不会死了。”
    我知道,阿桃的女儿如果还活着,跟我的婷婷该也差不多大了。引产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个足月儿,小手小脚恍惚都能看出青紫色。阿桃总说,孩子最有灵性,宁死也不愿找个人渣当父亲呢。
    后来那个人渣签了高利贷,逼阿桃接客。就在这座笙歌未晚里,阿桃被她的金主给赎了。顺道把那个人渣揍成个孙子,不知道死哪个臭水沟了。
    这几年,阿桃也攒了点小钱,就入股了这间销金堀。我问过她,以后打算怎么办。她总笑笑,说能怎么办?嫁人生子都不是人生的意义的终点。
    我不置可否。至少现在看来,她比我洒脱,比我自由得多。
    其实我知道,阿桃喜欢她的金主。只不过,金主这种存在不是能轻易动感情的。
    看看时间差不多快八点了,我说阿桃你们是该营业了吧?我带婷婷回去了。
    然后一转脸,我登时就蒙了!
    我女儿呢!
    我记得婷婷刚才就坐在那个卡座里,很乖的。这才几分钟功夫,怎么没了?
    “婷婷!”
    “阿霖你别急!这里就这么大地方 ,孩子不会跑那儿去的。”阿桃击掌几声,叫了几个侍应生过来。
    “桃姐,我看到那小姑娘刚才说要上厕所的。”
    一听这话,我赶紧往走廊把头的洗手间去。然而并没有啊!
    我急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我说桃子怎么办怎么办!快点看监控啊!
    阿桃安慰我别急,然后转身就要去安排人。就在这时候,我听到身后一声响亮的‘妈妈’!
    我的婷婷正从隔壁的——额,男洗手间里走出来!
    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个陌生男人,看起来二十六七岁 ,着一身雪白的休闲西装,与这个会所的气氛妖孽得如是吻合。
    我当时脑袋一炸,冲过去撞开那男人,然后一把抢抱过我的女儿!
    “你干什么!”我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一个成年男人带着我的女儿从洗手间里走出来,这个光用想得就已经毛骨悚然了好么!
    那男人可能是毫无防备,差点被我撞一跟头。而后他站直身子,眯着眼看看我。借着昏暗的灯光,我不知道他能否真的看得清我。
    用帅来形容未免太俗气了,因为现在称呼帅哥美女,已经是性别代称了。
    我觉得,嗯,这个男人很漂亮。那种精致到无论用什么样的眼光来挑剔,都找不到缺憾的漂亮。
    但他那漂亮的皮囊丝毫不能让我放松警惕——
    “你对我女儿做什么了!你......别过来!我会报警的!”
    “妈妈......”婷婷轻轻拉了下我的手,“我迷路了,是叔叔把我送出来的。”
    我稍微有点尴尬,但见女儿衣裙完好,精神状态也没有异样。我但愿那一切都是我想恐怖了。
    我看向那男人,他只盯着我,半晌才从唇齿间挤出一句:“你是怎么做妈妈的,带这么小的女儿来这种地方?”
    “我......”我想反驳,说还没营业呢又不能算酒吧。
    可不知为什么,那男人的眼睛就是有种清冷入骨的压迫感。我觉得,那种眼神跟陈程有点相似,却比陈程的严肃内敛更加张狂桀骜些!
    “天哥!”就在这时候,阿桃快跑两步把我拽开了。
    我看到她脸上有两坨很细微的红晕,也不知道是刚才的酒精冲了劲儿,还是......
    不过我总算想起来了,阿桃一直称呼她的金主为天哥的。这座笙歌未晚,也是天哥的产业。
    原来这个男人,就是江城黑白两道都奉为神祇的邢天邢二爷?
    我早该想到,能把阿桃迷恋到这个程度的,岂能凡物?
    “阿桃,这你朋友?”邢天看了阿桃一眼,伸手指指我。
    “阿霖,叫天哥。”阿桃用手肘捅捅我。我愣了一下,只把婷婷往身后藏了又藏。说实话,我跟阿桃认识实属意外,朋友之间有的说有的聊,但不需要完全介入彼此的生活。
    但眼下,我毕竟是在人家的场子冒犯了人家。
    “你刚才说,想报警是不是?”
    “天哥,刚才不好意思了。我......”我怯生生地说。
    “像你这样不负责任的妈,在国外早就该被抓进去好几次了。”
    邢天在我身上打量几许,我自惭形秽,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后他挑了下眉头问我是哪个场子的,看着面生。
    阿桃赶紧解释说,我是正经人家的,不是混场的。
    最后邢天什么都没再说,只看了我一眼,便转身上楼了。
    我只记得他雪白的西装在夜场靡靡闪烁的灯光下,折射出几许斑斓。却没想过这个男人跟我之后的几重交集,会是那么的戏剧化。
    阿桃送我出去的时候,我跟她说抱怨说,这事也不能都怪我吧。你看着自己三岁的女儿跟一个陌生男人从洗手间里出来,害怕是人之常情呀。
    阿桃说,别人他不敢保证,邢天可绝对不是好那口的变态。
    “他只喜欢大胸长腿的女人。”
    “就像你这样?”我往阿桃的D罩杯上瞄了一眼。我知道,她这个胸大概是为了她的傍家儿特意去隆的。
    我听过阿桃偶尔天哥天哥地提起他,就是没见过本人罢了。如今一见,我就是没好意思跟阿桃说,他帅归帅,但长就长了一张拔吊无情的脸罢了。
    阿桃问我,感觉怎么样?
    我背脊冷飕飕的,说我也说不上来,但那男人怎么看都不太适合相爱吧?
    “相爱多奢侈啊,爱就够了。”
    阿桃说,邢天身边的女人保质期只有三个月。自己能跟他三年,已经算是很知足了。
    我把车开回小区楼下,婷婷已经在汽车座椅上睡着了。我抬头看着家里乌漆嘛黑的窗户,有种迷失的压抑感。
    我打开手机,没有高远的电话和短信。打开微信,却把目光停留在几天前的置顶联系人上。
    阿桃说,我今天一点也不开心。一看就知道我和高远的感情出了大问题。
    但我只是始终没办法告诉她,我不开心的最主要原因,也许是因为失去了陈程的单子。
    我发现自己此刻的心情真的蛮微妙的。按理说,方总对我青睐有加,二话不说就把《全能改造秀》的好机会砸我身上了。却只因赵璎珞在我身边甩了甩陈程的订单,我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整个打不起精神。
    我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矫情太贪心了?陈程的确是个很优质的客户,很优秀的男人。但前者之于我,我已经关了别墅翻修的案子,年终奖已经在招手;后者之于我,一已婚妇女,人家优不优秀关我屁事啊?
    想着想着,陈程的电话就这样打了过来。来电显一亮,我惊得差点把手机给扔出去!
    陈程为什么会给我打电话?
    我捏着手机想了一会儿,按掉了。
    抱女儿上楼,洗漱,安排她睡觉。我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盯着手机里的那个未接来电提示,心里茫茫然的。
    几分钟后,陈程发微信问我。
    【不方便吗?】
    我深吸一口气,按键略有犹豫。
    【公司有规定,我同事接了你的case,别的设计师就不能插手了。】
    【这话说得,像吃醋一样。】他很快回复。
    我哭笑不得,却无置可否。
    最后我把电话打了过去,告诉陈程说真的很抱歉。因为最近要参加一个设计比赛,没有太多的时间接别人的case了。
    “其实我同事赵璎珞,她也蛮不错的。你可以让她帮你试试看,说不定也能设计出你喜欢的风格。”我实事求是地说。
    “我也可以投诉她么?”陈程的话不像开玩笑,但是听在我耳朵里,却仿佛老朋友间毫无隔阂的默契。
    我笑说,怎么?今晚你们吃饭,她也放你鸽子了?
    “这倒没有。”陈程说。
    “那你投诉她什么?”我奇怪道。
    好像回复的都是老面孔,没有新人。
    啊啊啊啊,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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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2-01 21:42:36  更:2022-02-01 21:4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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