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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生活]【原创首发,请勿转载】女总裁 ——梅开三度之三度梅清[第4页]

作者:思其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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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淮秋蹲在“搞机”的门口,一天又一天,喷云吐雾间只能看到对面的水果店、超市、烤串与牛肉火锅和一家“维也纳酒店”,但对他来说这就是整座深圳。他每天都会想梅心,也会去算自己这一天能挣多少钱。他最喜欢看的一本书是杰克.伦敦的《野性的呼唤》,从初中开始不同的年龄阶段,就像这书里不同的情节。之前,他只关注自己同书里的主人公巴克之间的对比,当然,巴克是一条狗。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所谓的狼王,可却一直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条不怕狼群的狗,真正让他悲观的是自己与主流社会的关系。
    巴克被卖到阿拉斯加时,并不服管。熟练的驯狗师与它短暂的对峙了几秒后,轻松的一棍就打服了它。这是巴克被残酷的现实上的第一课,狗再厉害,也敌不过人手里的一根棍子,而对邵淮秋来说,这棍子便是这社会的主流价值观以及围绕着这价值观所建立起来的一套硬的软的办法,只要你反抗,棍子就能精确的打到你的要害。这么多年,邵淮秋一直盯着这棍子,很少与它对抗,但也从未屈服过。
    而此时的邵淮秋,蹲在“搞机”门口的邵淮秋,想的却是巴克的最后一个主人桑顿,桑顿在带着巴克去淘金之前,曾经对自己的情人说:“我需要尊严,但这需要钱。”他在想,自己与巴克的不同在于,巴克是在人类趋利价值观的强迫下而回归野性,而他自己呢?
    自从来到“搞机”,他把私活也停了,更不要说“黑客”的生意。简单的忙碌使他有时间冷静的去思考一些问题,而除了思考,就是想梅心,想的最多的还是两个人之间身体的碰撞。只有在碰撞时,邵淮秋才是掌握了这整个世界的,之所以说是整个世界,是因为在那一刻他牢牢的抓住了梅心,而梅心则又是他世界的全部。当他们停歇下来后,梅心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你太野了。”
    而他总是回答:
    “像野兽一样吗?”
    “是的。”
    “像哪种野兽?”
    “不知道,想象不出哪种野兽能这么野……”
    一个月前,在他们俩分开的时候,邵淮秋已经不碰梅心了。他失去“兽性”了,只是因为他的脑子里全是数字。
    300万的首付,然后20年还860万。
    车要80万以上,手表要10万以上,包要3万以上,然后才是婚介,总和100万。
    再就是其他……50万?
    邵淮秋算过了,这一年他需要准备近500万。
    “500万?”梅心说的很轻松,“我可没指望。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想急着结婚了?”
    邵淮秋却又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我搞定了这500万,我们就结婚。”
    “我又不是要卖给你。”梅心有点不高兴,“何况就算我要卖给你,也不可能开这个价,你哪来那么多钱?”
    “你不急结婚不就是因为我没钱?”邵淮秋也有点不高兴。
    梅心一愣,仔细打量着邵淮秋:“你觉得我是那么俗的人吗?”这句话说的不错,可后面这句话就多了,“我要是俗人我也不会跟你啊。”这话其实也没错,可味道就是不对。
    邵淮秋在上海和梅心一道只呆了两周,类似这样的谈话每天都在发生。
    “我们为什么总在吵架?”梅心问。
    “因为我忽然发现,每个月都要算钱。”
    “我们家的钱是我的事情,你把这房租付了就好了。”
    邵淮秋其实很想说这房租太贵了——可梅心只能住这里,因为她是SGAW的设计总监,因为她底薪200万、月发6万,这个层次默认她就是要住在这种外国人比中国人还要多的公寓里。所以,邵淮秋有的钱几乎都用来付这一个月一万七的房租。他其实看不懂这种逻辑。
    “我不明白,你现在每个月拿到手都过5万了,几乎是全都清光的。我付房租这点钱省点下来,应该是有用的吧。”邵淮秋说。
    “邵儿。”梅心摇摇头,“到了这里,身边的总监级的年收入都是三百万、四百万、五百万,你觉得我的目标可能只是保现在这点钱吗?”
    “这和租什么房子有必然联系吗?”邵淮秋问。
    “有啊。”梅心继续冲着邵淮秋摇头,“你要想达到什么样的收入,就首先要成为这种收入的人。”
    “我其实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联系。”邵淮秋说。
    “就像我在北京租的房子一个月也要七千多,我现在收入增加这么多,租到一万多我觉得也很正常。这和收入是成正比的。”梅心看看邵淮秋脸上迷惑的表情,“当然,我知道你没有这种概念,不管收入怎样,随便住住就行了。可我不行。”此时,她不知道哪来的气,又跟了一句影响氛围的话,“你要是觉得这房租太高,我自己来付吧。”
    “呵呵。”邵淮秋自然是极不爽的,“我是心疼钱,但我还付得起。”
    梅心翻转了一下身子,拿背对着邵淮秋。而邵淮秋已经想好了,他要离开这里。

    这几天,梅舫天天来,来了还和邵淮秋一道抽烟。之所以会这样,不仅仅是因为梅舫目前没上班,还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那天晚上,梅舫又要跟丽琢分开,自然是又分不开。那时,岳鸿濯、梅舫、邵淮秋在一道,岳鸿濯让梅舫叫丽琢过来,丽琢自然是不来。
    三个人这是第二次在一起,第一次,梅舫见证了梅心过来,邵淮秋不理。而这天的重点又变成了怎么帮梅舫甩掉丽琢了。邵淮秋的话一直比较少,而那天晚上,他却多说了两句。
    “那不还是一样?”邵淮秋看看梅舫,“她在他家守着就行了,他总不能不回去吧。”
    岳鸿濯耸耸肩:“你觉得让这小子把那女的轰出家门现实吗?”
    邵淮秋一口一口的,喝了也有半斤多了,他看着梅舫,问:“你确定想分吗?”
    梅舫看着邵淮秋脸上的那两道成“×”形的刀疤,回答:“确定。”
    “打她电话。”邵淮秋说。
    在那一刻,梅舫有种直觉,邵淮秋能把这事情办了。他拨通了手机,丽琢第一时间就接通了电话:
    “喂!梅舫!我跟你说,我是绝对不会过来的,我也不会走的……”
    “梅舫喝多了。”邵淮秋冷冷的说,“你来接他吗?”
    “啊?”丽琢愣了一下,她应该是觉着这事情有问题,“他跟你们喝多了,就跟你们过呗……”
    邵淮秋打断了丽琢的话:“二十分钟你要是不到,我们就YP。”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把手机递给梅舫,“把定位发给她。”
    梅舫有点发愣,邵淮秋却不理他,拿过玻璃杯,给他满满倒了一杯68度的“闷倒驴”,估计有二两多了:
    “喝掉。”
    梅舫把定位发给丽琢后,也没含糊,一口就把酒喝了。
    岳鸿濯是看出了其中的套路,在旁边笑:“这一杯够吗?”
    邵淮秋又给倒了一满杯,梅舫又一口喝了。
    “要是还是不行呢?”岳鸿濯问邵淮秋,“你还真觉得喝点酒就有胆把那女的给踹了。”
    邵淮秋自己也喝了一大口,斜了岳鸿濯一眼:“那就让他天天YP。”
    “喂——”岳鸿濯看不下去了,“邵儿,我跟你说,别把我小舅子带坏了,孩子人本来挺好的。”
    邵淮秋又给梅舫倒了一杯,他说:“我有个朋友,叫老水,他说,爱不爱,对男人有时就是生死的事情,倒是一些女人,都是电影看多了,让她们看清现实,她们或许也就逃了。”他拿起酒杯,跟梅舫轻轻碰了一下,一饮而尽,梅舫也喝了,这三杯68度下去,梅舫还没来得急晕,已经开始揉肚子了,这肚子里必然是又烧又烫。
    “不一定。”岳鸿濯一边琢磨一边说,“我看那个女孩儿,是真心爱梅舫,性子又急,你这套路不一定管用。”
    “这不是套路。”邵淮秋掏出一支烟,递给梅舫,“想要甩女人,一定要真实,让你喝这么多,就是要你说真话。三杯够了吗?”
    梅舫摇摇头:“得再来一杯。”
    丽琢紧赶慢赶,也是过了半个小时才到。她看到的是趴在地上狂吐的梅舫,坐在桌边的邵淮秋与岳鸿濯。
    岳鸿濯对丽琢说:“带他回家吧,我们约的女孩快来了。”
    看着丽琢骂骂咧咧的扶着梅舫上了出租车,岳鸿濯跟邵淮秋要了一支烟,说:“我怎么觉着这样看着反而分不了了?”
    邵淮秋却只是淡淡的说:“少喝一杯就好了。”
    “那你还让他喝。”
    “我忘了那是68度的了,我算着52度的应该四杯刚好。”邵淮秋说。

    第二天,梅舫来的时候,邵淮秋正蹲在路边抽烟。梅舫也蹲了下来,跟邵儿要了一支烟。
    “昨晚喝多了吧。”邵淮秋说。
    “嗯。”梅舫吸了一口烟,“断片了。”
    邵淮秋说:“应该少喝点,肯定是什么都没说。”
    “不知道。”梅舫说,“但她走了。”
    邵淮秋一愣:“走了?”
    “是。”梅舫两口吸完,烟只剩半截了,“我应该是说了什么了,只是确实想不起来了。”
    “其实……”邵淮秋“呵呵”了一声:“那女孩是真心喜欢你的。”
    “她给我留了一条微信,说‘走了,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应该是已经把我拉黑了。”梅舫说,“没想到这么简单。”
    邵淮秋淡淡的说:“分手,没有那么多套路。”

    今天,梅舫又来了。他们每天都会聊不同的话题。
    “你女朋友挺优秀的。”梅舫说。
    “嗯。”
    “你为什么要从上海到这里来?而且还修手机?岳哥说,你是个计算机高手。”
    “我需要想想——”邵淮秋皱着眉头说,“是分手,还是挣钱。”
    梅舫扭头望着邵淮秋,他应该是听懂了,说:“钱,总是要挣的。就像我,已经答应拳馆,再回去上班了。毕竟,在深圳,没有地方能开这么高的工资。”
    邵淮秋冷冷的一笑,没再说话。

    “Eric。”梅清站在Eric面前,“说好一周解决的。”
    Eric早有准备,她半装糊涂着说:“钱不是打了吗?”
    “60万。”梅清压着怒火说,“可说好的是150万。”
    “可现在公司的账上能拨出来的就这点钱了。”Eric知道别的理由也没意义,也只能这么说了。
    “那我去找左总?”梅清问,一边问一边观察着Eric的表情。
    “你找他也没用。”Eric已经知道了左良对梅清的考虑,无非就是要压一压,那她也没必要在这里做好人了,把梅清放到左良那边,自己到时候又是被这男人一顿说,“公司就是没钱,我答应不了你的事,他也不会答应,否则我还怎么干?”
    梅清一愣,她准备耐最后一下性子:“Eric,150万,你是答应过我的。”
    “情况变了。”
    梅清什么都没说,出了Eric办公室的门,给郁萌打电话,把情况说了一下。
    “她说不用找老板?”
    “是。”
    “她说就她说了算了?”
    “是。”
    “去找老板……”

    五分钟后,左良当着梅清的面骂Eric:“这也是你说了算的?!”



    “Eric气疯了。她知道是被左良玩了,但她拿那个男人没办法,于是变成了是我在玩她,因为她已经跟我说过了这个事情她能定,让我不要跟左良说,可你还是让我去问左良,于是,变成是我害了她,是我在挑拨她和左良的关系,总之,即使左良答应给120万,我看她财务口也不会打给我的。”梅清很无奈,站在窗边望着楼下不远处的快速路立交。
    “老板既然已经答应了120万,那你肯定还是要跟财务要的,如果再拖两天,南昌的工期可能真的来不及了。”郁萌在电话那头说。
    梅清努力摇头:“太累了。好歹这也是一家年收入过40亿的公司啊,高层管理怎么是这样的?”
    “不知道。”郁萌说,“我只知道,很多企业是这样。”
    “我有点想不干了。”梅清说,“太费劲了。”
    对此,郁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梅清把电话挂了,直接就拨通了邓芝的电话。
    “Hi,Marry,我找你有事。”
    “又要我帮你查谁啊?”邓芝已经很轻松的从那个“薄情铁板烧”的影子里走出来了,精神和气色都好的很。
    “把我的资料挂出去,我要找新工作。”
    “哇哦。”邓芝的眼珠子咕噜噜的一转,“干得不开心了?”
    “一两句话说不清,见面说。”
    “嗯哼。”邓芝用鼠标点了几下,开起了梅清的玩笑,“我这里有个现成的岗位,某国内知名公司深圳分公司的常务副总经理……”
    “嗯?分公司的副总经理薪资开不高吧。”
    “那可不好说。”邓芝忍着笑说,“薪资也能开到一百万保底。”
    “哦?”
    “天呐,一些条件也是很匹配,简直是替你量身定做。”
    “真的假的?”
    “真的啊……可我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家设计公司要招这么一个不懂业务的常务副总经理呢?”
    “设计公司?”梅清一愣,觉得不对劲,“什么设计公司?”
    “我看看哦……”邓芝故意顿了顿,“是北京的AEW建筑设计公司。”
    “Marry!”梅清气得叫了起来,“你在做什么?”
    “哇,姐姐。人家那个岳总啊,可大方了,分公司除了租了一个三百平米的办公室,连个前台都没有,就想着招一堆高管,答应给我的费用是30%,这简直是土豪啊,又是给我独家做,这种生意我怎么可能不做?”
    “那公司又不是他的,那钱也不是他的,他花起来当然无所谓……你帮他招聘我不管,但你不要把我扯进去……”
    “Please,Lynette。他这个常务副总经理岗位的设定就是给我一个暗示,我本就没想招个你的复制版进来,也没有故意把他想传递给你的信息传递给你。是你自己想找工作撞上来的,这不有现成的,我还不给你推推?”邓芝已经笑出了声,“我觉得你们家这个岳鸿濯,真的是个人才……”
    “喂,Marry,他不是我们家的,好不好?”
    “好好好。”邓芝继续笑,“你不要我倒是想自己留下来用了。”
    “行啊,我正觉得他太烦,甩都甩不掉,你帮我消化了最好。”确实,梅清现在一想到岳鸿濯就来气——还订了婚,订了婚还来找我,找我,未婚妻还跟过来,呵呵,还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这可是你说的哦。”邓芝用笔敲敲自己的鼻子,“他现在为了招聘的事情,还经常跟我联系,几乎每天都有微信沟通……”
    “行行行,你留下,好吧,我谢谢你,行吧?”梅清是真有点生气,她都没搞清楚自己为什么在生气。
    “好啦,Lynette,反正他是真的留了这么一个职位在招,摆出一副守株待兔的样子,这兔子肯定是你……对了,Gabrielle在群里叫吃晚饭呢……”
    “哦。”梅清听到钟幕珍要请吃晚饭,突然想到了什么,人顿时颓了。
    “你能来接我吗?我看有点小远,你过来带我基本顺路。”
    “好。”
    梅清匆匆的结束了通话,无力的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她想起了上周在珠海与吕温良老婆——那位在珠海工作的母老虎之间的谈话。

    “您现在也是‘居合’的副总裁,听说您是人大的研究生毕业,之前的工作履历也非常好。‘居合’说白了,就是一家土公司,他的老板左良我也见过,土的掉渣——像您这样的人才,就像凤凰进了土鸡窝,要是坐稳了,当个执行总裁都没问题……”
    “这个我不敢想。”梅清赶紧摆摆手——她也确实不敢想,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左良不会信任她,还执行总裁?能做稳副总裁就不错了。
    “这您不用客气,哪天您要是能帮忙让Johnson进公司高层,做个副总裁之类的——”蔡荷避开了梅清的目光,“——这事就算过去了。”
    那一刻,梅清的头不是一般的大,她想想左良那副讳莫如深又阴阳怪气的样子,想想自己的处境,再想想公司里还放着一位五大三粗的“压寨夫人”Eric,真心觉得自己能坚持多久都不好说,还要去掺乎吕温良这种老员工升职,而且是升职到公司最高层,这种事情要是答应下来不是一般的不靠谱,几乎是完全不靠谱。可蔡荷正坐在对面等着她的回答呢。
    “蔡总,你自己也是总裁级的,您应该知道,一个总监要进入总裁、副总裁的层面需要……”
    “梅总。”蔡荷打断了梅清的话,“我知道这很难,但你要明白,让一个女人放下自己的老公和另一个女人在车里搞那种事情,也是很难的……”
    梅清看着蔡荷呆了一会儿,点点头:“好的,我尽力……”
    “关键不是尽力不尽力,而是时间。”蔡荷步步为营,“半年,可以吗?”
    “蔡总,我自己才入职一个多月……”梅清说。
    蔡荷又打断了梅清的话:“梅总,我觉得我今天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就半年,好吗?你要是做不到,你现在就报警,我奉陪,可以吗?”
    梅清点点头:“好的。”
    十五分钟后,梅清在楼下与钟幕珍汇合。她只是告诉闺蜜问题已经解决了,让她不要再联系吕温良。钟幕珍问她是怎么解决的,她只是解释为自己靠的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软了人家的心,人家答应这事情就过去了,拍的录像也会即时销毁。她看得出钟幕珍是有些半信半疑,于是又安慰道:
    “她还是怕我们报警的,你说是不是?”
    钟幕珍想了想:“也是。”
    这件事情,吕温良也不知道,这是蔡荷与梅清的约定,既要办成这件事情,也要绝对保密。

    刚才,一时冲动,梅清想到了离开“居合”,而下一刻,她又想到了自己为了钟幕珍而答应蔡荷的事情,这件事情又决定了她不能离开“居合”,而且必须在“居合”做出局面。而且,做出的还不是一般的局面,可笑的是目的却是为了有机会和条件去提拔吕温良——梅清自己想想都荒唐,但怎么会有荒唐?荒唐的来源有两种,一种是欲望的肆无忌惮,另一种,却只是人生的极度无奈。
    梅清先是给邓芝发了一条微信:

    Lynette:工作的事算了,你不要挂了。
    Marry:怎么?又不想走了?
    Lynette:还没到时候。
    Marry:你如果是过两个月就要走了,我可以帮你先挂出去看看。
    Lynette:不用了,起码半年。

    随后,她又在她们的四人闺蜜群里找了个理由推掉了钟幕珍组织的这顿晚饭——她既没有胃口,也暂时不想见钟幕珍。
    接着,她出了门走向Eric办公室。两分钟后,“居合”的领导办公室楼层里,传出了激烈的女人争吵的声音。而左良一听她俩吵起来,第一时间将自己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金淑英走进金智英经营的拳馆,坐到了妹妹的身边。此刻,金智英正专注的盯着拳台上正在发生的实战对抗。这是两个带头盔的男子,红色头盔的个头不高,但非常壮实,肌肉也很发达;另一个黑色头盔的身高不低于一米八五,身材相对修长,两个人应该是在散打,除了抱摔,手脚火力全开。拳馆里的所有人,包括女客人们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两个男人的“殴斗”。
    “苏圆呢?”金智英问。
    “她还没到出门的时候。”金淑英叹了一口气,“我也没地方去,只好跑到你这里来——”她顿了顿,注意力也被迅速的吸引到了拳台上,“——男人打架——”
    她的话刚说完,台上那个黑头盔的一击左边腿直接扫的红头盔一个踉跄——“呼——”场边发出了惊呼声。这一腿快、狠、准,但这不是关键,在女人眼里,关键是“帅”。
    黑头盔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站在原地等对方稳住再过来。
    “看着眼熟……”金淑英说。
    “你是说个子高的那个吧。”
    “嗯。”
    “梅舫。”
    “啊?”
    “他回来了?”
    “嗯。”金智英点点头。
    “为什么?”
    “他需要两万五一个月的收入。”金智英扭过脸来看着金淑英,“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会回来,应该是跟他的女朋友分了吧。”
    “呵呵。”金智英无奈的摇摇头,“姐姐,他就是一个很简单的年轻人,在我这里做做教练挺好,对他好,对我的生意也好。”
    金淑英“嗤”了一声:“他是各方面都不错,可这年头,两万五养他,你不嫌贵吗?”
    “那是我的事。”金智英冷冷的一笑,“我只是不明白,就像你说的,这年头?这年头你还看好苏圆的潜力吗?”
    金淑英笑笑:“还好吧,起码,她没整过容。”
    金智英又是“呵呵”:“问题是谁关心啊。”
    “可是,这男孩的真本事,又有谁关心呢?值不值钱,靠的不是有没有本事。”
    “我要是和你想的一样,也不会在这里老老实实的开拳馆了。”金智英说。
    金淑英并没有直接回应妹妹的这句话,而是说:“苏圆的男朋友下周要来深圳。”
    “嗯?”金智英一愣,而就在她一愣之际,场内发出又一阵惊呼——拳台上,梅舫一波组合拳将对手干净利落的打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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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年5月23日 晚上19:28

    梅舫打翻对手,走下拳台的时候,梅清独自一人愣愣的坐在办公室里发呆,她现在也只能发呆了,目前,她眼前只有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偏偏又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就是钱。同Eric谈好的150万,被左良否了以后,拖了几天只能给一半,结果她去找左良理论,左良又把Eric一顿臭骂,骂完后,Eric索性一分钱的款都不给转了,梅清可以选择再去左良那边告状,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南昌的工期已经滞后了,即使劳务能够接受先付一半,他们也不可能把工期抢回来,只有全款付清,才有可能谈抢工期的事情。而且,后续,或者说,就是未来两天,南通的工地也同样存在要款的问题,数额比南昌还大,只不过她连南昌的钱都搞不定,更不用说跟Eric、左良去扯后续款的事情了。郁萌曾经建议她,老板的任务并不见得都要完成,打点折扣,让他对你七分肯定、三分否定是最好的,可一方面梅清在工作上,尤其是执行力方面已经习惯于追求完美主义了,要她放下一些事情是很痛苦的;另一方面,她上周跑了这几个城市,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是打个折扣完成的问题了,除了钱,还有很多其他的问题,有些是材料供应不上,有些是报批手续不全,有些甚至施工了一大半发现产权问题都没有梳理清楚,这里又涉及到了Eric那边,“居合”的管理机构有个很大的特点,合约是被并到财务,这也算是比较奇葩的一种安排,但如果考虑到管财务的Eric同左良的特殊关系,也不觉得奇怪了,而产权问题在这个阶段还在出问题,说明“居合”的合约管理存在问题——事实上,梅清分管工程和设计才十来天,已经发现公司的合约管理很混乱低效,其根本的原因都在于Eric的能力和心态上的问题,能力问题不去谈她,心态说白了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什么都要她说了算,东西到了她那里又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也不管那边进度的需要,往往很多事情已经在执行了,合同还没有签完,或者说,还没有谈完……呵呵,她才管不了这些。所以,公司的老人,类似Smith就习惯了在没有合同的情况下压着供应商先干起来,至于地方上的酒店运营、物业的分支也有类似的情况。这种事情,就是典型的“专权行为”,可梅清此时面对这种局面也只能长叹一声,其他似乎也做不了什么,说白了,人家是俩口子,即使左良当真她的面骂Eric,也不过是在做戏,而左良最厉害、最狠的一点也是在这里——“我的女人又怎么样?我的女人也得老老实实的做我的下属,既然她是下属,我该说就说,该骂就骂,该玩就玩,该卖就卖。”在企业管理的过程中,对自己的女人尚且可以这样做,更不要说公司其他人了。总之,总结下来,左良给梅清定的那几个城市的“居合”在一个月内完工的目标已经是不可能实现了,甚至可以说,南通、南昌的工期已经失控了,所谓失控,是目前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干完。梅清感觉自己似乎已经陷入了沼泽,根本就是寸步难移,能不沉下去就不错了,而且,她此刻似乎也没有兴趣跟相关的人去扯,要不是钟幕珍的事情,她恨不得马上就辞职,可她又做不到辞职,那现在只能枯坐在办公室里发呆了。
    又坐了约有半个小时,梅清站起身,准备回家,出了自己的办公室,看公区里只坐着郁萌了。
    “你怎么还在这儿?”梅清问。
    “贵阳和南昌的软装还要定一下,正在跟现场和家具厂协调。”郁萌说。
    “早点回去吧。”梅清一脸疲惫,肩上挂着包往外走。走两步,一拐弯,她不禁一愣——在前台边上等候区的沙发上站起来一个中年男人。
    梅清翻了一下白眼,当着中年男人的面指了指郁萌坐的方向:“他跟你说我在这儿的?”
    “是啊。”岳鸿濯走到她面前,“我把他放在你身边,好歹能替我办点事情吧。”
    “你来干嘛?”
    “请你吃饭啊。”
    “我要回家了。”
    “我有事跟你说。”
    梅清打量打量对方:“什么事?”
    “我的事。”
    “好啊。”梅清冷笑着点点头,“听你说你的事。”说着便朝电梯走。
    岳鸿濯冲着梅清那气呼呼的背影,习惯性的坏坏的一笑,跟着进了电梯。岳鸿濯看梅清摁了“-2”层,显然是要下地库取车,便问:“吃什么?”
    “随便。”梅清冷冷的说。
    岳鸿濯便直接摁了“-3”,并连摁“-2”将这个楼层取消了。
    “你干嘛?”梅清问。
    “我的车在-3啊。”岳鸿濯说。
    “各开各的。”梅清又去摁“-2”,“吃完我还要回家了。”
    “我可以送你啊。”岳鸿濯又上手将“-2”取消了。
    “那我明天还要上班了。”梅清又去摁“-2”。
    “我可以送你啊。”岳鸿濯又把“-2”取消了。
    “你——”梅清觉得跟他说不清,又去摁“-2”,却摁不亮了,电梯直接到了“-3”层。
    “好啦,我一会儿送你回来拿车好不好?”岳鸿濯说。
    梅清瞥瞥岳鸿濯:“远不远?”
    “近啊。”

    四十分钟后,梅清在车上问了岳鸿濯一句:“这就是你所说的近?”说这话的时候,梅清打心里觉得自己真有耐心。
    “我不那么说,你怎么会上我的车?”岳鸿濯转过脸来瞅瞅梅清,“其实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爱忽悠,只不过是我忽悠了,你也就信了呗。”
    “你扯吧你。”梅清白了岳鸿濯一眼,“吃什么东西跑那么远?”
    “马上到了。”

    十五分钟后。
    “一个鳗鱼,一个牛肉,来两杯原味的珍珠奶茶,加椰果。”岳鸿濯熟练的跟服务员交代着。而梅清则站在露天的人行道上,抬头望着“阿信饭团”四个字,她的神情有些怅然,更多的似乎是感慨。她又看看狭窄的饭团小店里正在用手机支付的岳鸿濯,她忽然发现,岳鸿濯的身形小了,也老了,而也就在这时,岳鸿濯一转身,那唯一未变的坏笑又冲进了梅清的双眸,那双眸几乎是要溢出泪来,而她却不知这忍住的泪水是为了什么。
    岳鸿濯冲着梅清笑了笑:“等一下哦。”
    梅清竟不自觉的点点头,她不知道,这是她与岳鸿濯重逢后第一次向对方表现许可或认可的态度,而等到岳鸿濯拿着饭团,拎着奶茶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努力又让自己板起了面孔。
    “鳗鱼的。”岳鸿濯将饭团递给梅清,接着是奶茶。
    “这里没地方坐吗?”梅清故意问一个尖锐的问题。
    “有啊。”还是岳鸿濯那标志性的坏笑,他快步走到停在路边的车后,打开后门,从车上拎下来点东西,回来后一看却是两个可折叠的小马扎。岳鸿濯当着目瞪口呆的梅清把两个小马扎展开往地上一搁,一伸手:
    “坐。”
    梅清就是这样,她总在排斥中接受岳鸿濯的关键性意见,她坐下了,岳鸿濯也坐下了。梅清一坐下,才意识到他们俩是对着饭团店门坐的,一仰头就能看到“阿信饭团”四个字。这样坐怪怪的,好在来往的路人并不多。
    “我们这样坐着是为了看这个店面吗?”梅清拆开了包在饭团外的纸,闻到了一股多年未曾嗅到但却如此熟悉的香味。
    “是啊。”岳鸿濯咬了一口饭团,“没想到吧,这家苍蝇店居然从北京开到深圳来了。”说着,他皱了皱眉头。
    说话的时候,梅清的眼睛一直盯着“阿信饭团”那四个字,但她却似乎能够洞察一切,她说话的时候依旧没有去看岳鸿濯:“难受吧。”
    “嗯?”岳鸿濯一愣。
    “你的胃还能吃这个?”梅清把脸转了过来。
    岳鸿濯扮了一个鬼脸:“这可是我俩第一次见面吃的东西,好歹不能影响仪式感吧。”
    梅清苦笑着叹了一口气,说了两个字:“套路。”
    “这也算套路?”岳鸿濯似乎也是有些委屈。
    “你怎么找到这家店的?”梅清问。
    “地图上搜的。”
    “那不还是。”
    “好歹我还记得……”
    “在一起的时候记得是说明爱没有减少,不在一起的时候的记得只不过是为了挽回,不是吗?”梅清说着又咬了一口饭团,咀嚼了两下,“其实,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如果我真的要拒绝你,就不会跟着你来,不会数落你,更不会一边数落你一边嚼这饭团了。可是……”梅清摇摇头,“我今天还是准备正式拒绝你。”
    对此,岳鸿濯显得很坦然,他非常沉着的,用一种理性讨论问题的神情和语气问梅清:“为什么?”
    “为什么?”梅清对着岳鸿濯摇摇头,“就像你问我‘为什么’的这种方式,对于感情,你从来不会慌乱,不是吗?”
    岳鸿濯眨眨眼睛:“你了解我的,我对别的事情也不会慌乱。”
    “是啊,你从来都是那么理性和冷静。”梅清表现的很轻松,她又咬了一口饭团,岳鸿濯就看着她嚼,瞪着她往下说。梅清于是继续说:
    “对于我也好,对于感情也好,你就像是在经营一个项目,维护一个客户关系,而你同时有很多项目在经营,有很多客户需要维护,你只会根据事情的轻重缓急去做出选择,今天见谁,明天跟谁吃饭,后天给谁送个礼,对我也是同样的问题。然后,你失去了我这个客户,多年后却发现这个客户拥有一个对你来说或许是最重要,哦不,也许也不是最重要的,就算是比较重要的吧,毕竟是你的儿子,为了这个比较重要的项目,你又想挽回我这个客户,没错,是客户,你在这段时间里做了很多,你让我的儿子、母亲、闺蜜、弟弟都对你产生了好感,你安排了一个专业对口的能干的家伙来帮我去做我不擅长的事情,你掌握我的住处,我的、我儿子的行踪,你不断的用你六年前的方式来撩我,不管我怎么生气你都是一副痞痞的样子,然后,现在,你亮出了我俩之间曾经的感情的IP,这个饭团,是啊,我得承认,这饭团确实能让我想起很多事情……”说着,梅清再咬了一口。
    “你不喝点奶茶吗?他这里奶茶的味道跟我们那时在北京的那家店喝的味道一模一样,而且,一定要原味的珍珠加上椰果。”岳鸿濯微笑着说了一句,梅清刚才的话似乎根本就没影响到他。
    梅清一边嚼,一边无奈的看着岳鸿濯:“你看你,总是那么举重若轻……”
    “我那个时候也跟你吵架的。”岳鸿濯说,“你走的时候,我也努力挽留的,我并不总是那么举重若轻的。”
    梅清并没有马上回话,而是又喝了一口奶茶。
    “是不是还是那时的味道?”岳鸿濯不失时机的问。
    梅清又苦笑一下:“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在一起,这味道就是当初的味道,而我们已经不在一起了,什么味道也就没有意义了。”
    岳鸿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拒绝我就是觉得我太理性、太功利了?”
    梅清点点头:“别人或许可以,可我已经做不到相信你会爱我的了。”
    “别人?”岳鸿濯微微的皱皱眉,“你跟别人不一样吗?”
    “难道没有别人爱你吗?”梅清问。
    对此,岳鸿濯是有准备的,他避开了梅清审视的目光,点点头:“是的,我想是有人的。”
    “那不就是了。”梅清将奶茶放在了一边,感慨的做了一下深呼吸,“其实是谁爱你并不重要。刚听说你的未婚妻追你追到深圳来的时候,我是有些在意的,直到刚才那一刻,我却释然了。坐在你特意准备的小马扎上,看着这‘阿信饭团’四个字,我努力去感受这所有的心绪,却发现,我怀念的,我感慨的,都是我的青春岁月,那时我年轻、冲动、爱的肆无忌惮,我会怀着岳岳离开北京,只是因为我不可能去收回我的爱,对不起,是我的爱,不是我对你的爱,因为,此时,望着这‘阿信饭团’四个字,我的脑海里,只有那时的我,却已经没有你了。”梅清顿了顿,“我承认,你刚来深圳找我的时候,我很矛盾,即使是刚才在路上的时候,我不确定我是不是还爱你,我能确定的是我是怪你的,我能确定的是岳岳应该拥有自己的父亲,可现在,我已经很确定了,在我的内心,我已经不爱你了。”
    梅清说完这话,岳鸿濯瞅着梅清看了一会儿,依然用平静的口吻问:“不爱了就是没机会了?”
    梅清看看岳鸿濯:“这话不符合你的性格,你从来都是迎难而上的。当然,我的意思也确实是,没有机会了,我的生活里不需要你。”
    “那岳岳呢?”岳鸿濯的语气开始往下压了。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梅清说,“你确实是他的父亲,而我又确实不希望你再介入我的生活了……所以……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办。关键是……你的办法那么多,又无孔不入,我拿你也没办法……”说到这里,梅清竟然笑了,“对不起,我也没有想到,在这里,我居然真的拒绝了你。”
    岳鸿濯的脸上却有些凝重,苦笑了一下,问:“我布的这个局,是不是很拙劣?”
    “不不不。”梅清摇摇头,“只是对我不合适,对很多女人,还是管用的。”
    岳鸿濯尴尬的笑出了声:“还是拙劣。”
    “不。”梅清又咬了一口饭团,“起码,你很用心,或者说,如果六年前你能那么用心,我也就那样了。”她嚼了两口,“有些事情,真的是错过了,就没了。”
    “嗯。”岳鸿濯点了点头,问,“你刚才的意思是,我还能见到岳岳?”
    “你是他的父亲。”梅清站起了身,“你有权力见他,只是暂时,我不希望他知道这一点。”
    岳鸿濯也站了起来:“可以啊,我就做我的岳叔叔,只要能见到他,就可以了。”
    “嗯。”梅清说,“那你送我回去取车?”
    “好啊。”

    这一路开回去,花了四十几分钟,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就这样,回到了梅清公司的地下车库。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带我去吃饭团。”梅清说着解开了安全带。
    “那个乔毕邨——”岳鸿濯觉得有必要提这个话题,“他对你挺有意思的。”
    “我对他没意思。”对于岳鸿濯说的这话,梅清并不觉得惊讶,而是直接把话挑明了:“是他告诉了我你未婚妻的事情。”
    “他只说了这件事情?”岳鸿濯小心的问道。
    “是啊。”梅清推开了门,她并没有感受到岳鸿濯内心隐隐的担忧,“他还能有什么事跟我说?”
    岳鸿濯舒了一口气,随即问:“我多久可以见岳岳一次?”
    梅清已经下了车,她想了想:“每个周六?”
    岳鸿濯苦笑着说:“怎么像是离了婚的夫妻?”
    梅清笑了:“算是吧,再见。”

    2020年5月23日 晚上23:12
    萧玉曾经是大名鼎鼎的“仲良酒庄”的调酒师,过了三十岁,有了一些钱,也有了靠山,便开了这家不大的会所。这家会所,乔毕邨个人是大股东,也因此,乔毕邨经常到这里来吃饭,包括过夜。之前,乔毕邨就是在萧玉的会所同左良喝酒,当着萧玉的面达成了协议。
    那一天,左良举起酒杯对着乔毕邨说,“你就把你心爱的女人交给我来照顾和培养吧,我肯定会好好用她、关照她,这样,你也放心,你有什么关于她的事要我办的,有什么话要我捎给她的,就安排给我好了。来,乔总,喝一口。”
    乔毕邨显然是没想到左良居然能有这样的点子,有些疑惑的把酒喝了。这时,萧玉一边给两个男人添酒,一边又搭腔了:
    “左总,您这样想就不对了,您还真把我们乔总当圣人了。对于男人,痴情不过就是放不下罢了,他放不下不过就是要得到,什么叫得到呢?起码得在身边吧,怎么也不能留在您那里啊。真要那样办了,那乔总便只是为了图梅清过得好,那种真爱,也就是故事里才会有的。您说是不是啊,乔总。”
    萧玉这话说的酸溜溜的,按理说乔毕邨听着应该是觉得很不舒服的,但乔却只是低头不语。而左良则仔细看看萧玉,“呵呵”一笑,又跟萧玉碰了一杯。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乔毕邨抬起头看了一眼萧玉,“是真爱就该图她过得好。”
    “嗯?”萧玉隐约觉得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而这错不是惹乔毕邨不高兴了,而是错在给了乔毕邨一条路。
    “这样,左总。”乔毕邨一脸真诚,“当着萧玉的面,今天我也不怕你笑话我了,就按你说的来。Lynette我就托付给你了,但你可不能动她的脑筋。”
    “什么话啊。”左良赶紧去端酒杯,发现杯子是空的,“萧老板,麻烦给添一下酒。”
    “哦,好的。”萧玉一边给左良添酒,一边还在看乔毕邨,心里这个后悔啊:“你说我这个嘴贱不贱,还真把这没良心的东西的真爱给勾出来了。”
    “左总,你别急。”乔毕邨继续说,“我觉得这样,你既然已经让她管工程了,就让她管一段时间,你想办法帮帮她,让她能混混过去,然后薪资也不要九十万了,直接给定到一百二十万算了,那三十万,我出。”
    “啊?”萧玉心里都开始骂娘了。
    左良听得也愣住了,他有些为难:“这不合适吧,她定的这么高,我别的副总怎么办?”
    “没事。”乔毕邨端起了酒,很主动的碰了一下左良的杯子,“你年中给个十万现金,年底给个二十万现金,让她不要跟别人说就是了。还有,这钱是我补的,你可千万不要让Lynette知道——没到时候。”
    “哦,哦,哈哈哈哈——”左良完全明白了,他笑着将酒喝下去了。
    “萧玉。”
    “嗯?”萧玉的脸有点黑——可她的脸就算是黑成炭,此时的乔毕邨也不见得能注意的到,“我看这一瓶酒不够,你再去开一瓶。”
    “哦!”萧玉的嘴里全是酸味儿,“你们聊的开心哈。”
    “那是那是。”乔毕邨注意不到萧玉情绪的变化,左良就更没感觉了,“今天聊的开心,多聊会儿,乔总,咱们聊聊贷款和泉州项目的事情吧。”
    在那之后,心中不爽的萧玉就离开了他俩的包间,至于他俩谈的怎么样,她也不知道。她没想到乔毕邨会对梅清这么用心,她也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在意。自打那天起,乔毕邨只要一来,她都会十倍努力将他或者他的朋友伺候的好好的,而且总是千方百计的将他留下来过夜——她知道,乔毕邨是单身,既然是单身,这里有她,没有别的女人,他为什么一定要回去?乔毕邨倒也觉得萧玉在楼上房间安置的榻榻米挺舒服的,加上到了会所几乎都会喝酒,喝完了,乏了,萧玉又前前后后的张罗着,他也就留下了。今天,也是一样。喝了酒,又喝了茶,乔毕邨就上楼了。萧玉问他要不要帮他搓澡,乔毕邨也觉得可以,可他刚脱了衣服,手机就响了。
    “这是什么号码?”萧玉拿着手机递给乔毕邨,一边拿浴巾给一丝不挂的乔毕邨盖在了肩上。
    “美国的号码。”乔毕邨看着手机叨咕道,“那边倒是中午……喂……”
    “我是Edison。”
    “我知道。什么事?”
    “我长话短说吧,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美国人掌握了一份匿名的报告,是关于我们业绩造假的……”
    “啊?”乔毕邨的身子猛的一颤,正准备给乔毕邨捏肩的萧玉被吓了一跳,“这是哪来的报告?”
    “我们一分钟前刚得到的消息,还没有时间去了解详情。但据我内部的线人说,是关于销售业绩和财务数据造假的……”Edison在万里之外的纽约咽了一口口水,“据说很详细,而且,而且能追溯到我们上市以前……”
    “这太疯狂了!”乔毕邨“腾”的站了起来,盖在肩上的浴巾也掉在了一边,“怎么会有这样的报告?”
    “他们准备捅出来……”
    “捅出来?”乔毕邨几乎要喊起来了,“这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你安排了吗?”
    “我在安排,但不一定有效……”
    “找我们的朋友,你知道找谁的……”
    “我已经打了两个电话了,但好像……”
    “好像什么?!没有好像!!!”此刻,萧玉惊愕的发现,乔毕邨已经由一门“娘炮”变成了一门“火炮”,“当初是他们教我们的,这一切都是他们造成的,他们必须帮我们,必须阻止那份报告,必须!!!你明白吗!!!”

    2020年5月24日 00:12

    梅舫是最后一个离开拳馆的,他今天是练疯了——他知道自己并不想念丽琢,但心中的愧疚一不小心就会溢出来,他感到,只有让自己筋疲力尽,才能不去想这些事情,他的目的实现了,出门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浑身的骨架都要散了似的,站在路边叫车,人都快站不住了。
    或许,他的体力没有透支,还能应付即将发生的事情。
    或许,他根本不可能应付眼下突发的情况。
    因为,这是一次偷袭。而且,不止一个人。而且,他们的手里还有短棍。
    梅舫一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有问题,他很机敏的往边上一闪,躲开了第一棍,但边上却又扑过来一棍,这一下重重的打在了他的后背,而即使挨了这一棍,他仍能顺势一把将第三个轮着棍子上来的人抱摔在地,但很快,另两根棍子就又上来了,他在连续挨了两棍以后,便仆倒在地,一边用两只胳膊护住头部,一边试图在地上滚一下后再寻找摆脱的可能。却被在暗处跳出来的第四个人狠狠的一脚踢在了腹部,疼痛令他蜷起了身子——即使他的抗击打能力很强,也经不起这样的连续伤害,除了继续抱头,他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而那四个人竟也没有再用棍棒,而是对着他的身体一阵乱踢,几秒间已经被踹了十几脚。
    “离苏圆远一点。”声音很轻,但梅舫听得很清楚,之后,他也很清楚的听到几个人迅速撤离的脚步声。他又蜷了一会儿,随后慢慢的坐起来,街对面,有两个路人正向他投来惊恐的目光。他剧烈的喘息了一会儿,艰难的站起身,走了两步,却还是坐在了人行道边。他在那里歇了有十几分钟,起身拦了一辆出租车,上了车,说了自己家的地址,便艰难的靠在了车门边望着街边一排排灰暗的店面,一排排人头攒动的夜宵摊,一对对情侣。出租车里却正放着梅舫从未听过的歌曲。

    你坐在我对面,看起来那么端庄
    我想我应该也很善良
    我打了个哈欠,也就没能压抑住我的欲望
    这时候我看见街上的阳光很明亮。

    刚好这时候,你没有什么主张
    刚好这时候,你还正喜欢幻想
    刚好这时候,我还有一点主张
    我想找个人一起幻想。

    我说我爱你,你就满足了
    你搂着我我就很安详。
    你说这城市很脏,我觉得你挺有思想
    你说我们的爱情不朽,我看着你就信了。

    我躺在我们的床上,床单很白
    我看见我们的城市,城市很脏
    我想着我们的爱情它不朽,它上面的灰尘一定会很厚
    我明天早晨打算离开,即使你已经扒光了我的衣裳
    早晨起来你会死在这床上,即使街上的人还很坚强。

    离开,离开
    离开,离开你
    我离开——

    虽然没中标,但是还是给大家恶补一长段
    郁萌:“梅总,你可以跟老板去提离职。”
    “我是想提啊,我也真心想走,可我还不能走。”
    郁萌:“但他已经让你做不下去了。”
    “对,眼看着都要停工了,钱却一分也拨不出来。”
    郁萌:“除了提离职,您还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我很确定没有。但我……”
    郁萌却对此显得很从容:“我不知道您留在这公司是为了什么,可留在这里的前提是要能混的下去,现在这样僵持着,已经混不下去了,是不是?”
    梅清叹了一口气,她显得很低落:“是啊,不拨钱,我都不敢想象后续事态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我刚刚算了一下,要正常推进工程,需要在五天内拨四百多万、两周内拨八百多万,可是扯皮扯了这几天,一分钱都没从财务拨出来。”
    “唉……”梅清只能又叹口气。
    “这样是没法往下混了,有没有别的办法,不如提离职。”郁萌停顿了一下,“其实,梅总,我跟您不好比,我混的比较差,多的两年多也换个公司了,到现在换了五、六家,在这五、六家,我提过十几次离职,大多数的情况下,老板虽然骂骂咧咧,但最后都给了我留下来的条件。”
    “然后你也留下来了?”
    “是的。”
    “你并不想走,你只是用离职要挟?”
    “一开始不是,都是真心想走的,结果没想到头天还把你往死里弄,你一提他就叫嚣着要你给条件,我也不知道给什么条件,然后就是扯,扯扯扯,他最后就主动给条件了,而且条件好的出乎我的意料。这样有几次以后,我觉得这也是个招了,说实话,像左良这样的老板,只要他还想用你,这一招还是挺管用的。”
    自从毕业以后,梅清一直在上市公司做中、高管,可自从进了“居合”,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这个职场和她原来所在的职场完全不一样。最近,她同郁萌的交流多了以后,发现自己才是‘职场小白’,今天又听郁萌出了这么一招,梅清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想,干个工作还需要用这种“鱼死网破”的方式博弈吗?她自然是抵触这种方式的——要她以往的风格,要么就好好干着,说是要走了,就是要走了,哪有那么多“玉碎”和“瓦全”的。但现实的情况是,梅清确实已经陷入了困境,一边是左良对她步步挖坑,严重影响工程推进,同时也直接导致了她与Eric的关系恶化,这使她进一步陷入困境,寸步难行。她留在这里,只是为了钟幕珍,可如果按照这种形势发展下去,她不提离职,也会被干掉,那样也帮不了钟幕珍,那还不如按照郁萌所说的,主动提离职了。想想也是悲催,自己现在还真的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居然要用这种方式去跟老板搞,心里还没底,没底就还得问:
    “你用这招有失败过吗?”
    “没有,只要是我主动出击的,都成功了。”
    “可是,他,左良,甚至有可能是他们,左良和Eric,他们就是想好了要干掉我呢?”
    “那也没办法。”郁萌无奈的说,“说不定人家就是觉得你薪资太高,反正裁员也结束了,这些工程除了付款,我们也都帮他们理顺了,他就是到了卸磨杀驴的时候了。”
    “卸磨杀驴?”梅清琢磨着这四个字,“这么急?”
    “老板都急,等磨停了再说,那不还得多发一个月工资?”
    梅清怔怔的望着郁萌,听郁萌说这些,总能听出北方的苍凉。而她自然是不知道左良与乔毕邨之间的协议,勾心斗角是可怕的,谋划来谋划去,也许就是空穴来风的东西,可此刻,梅清就是觉得左良和Eric可能就是准备干掉她。
    “呵呵,他们如果真的想干我,我一提离职,人家不就同意了?”
    “就目前的情况,只要他想把你干掉,那也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关键是看你还有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郁萌进一步做出了判断,“我这几天一直在跟您做事,说实话,虽然您不懂工程,但老板要找一个你这样高能、高效、勤勉、正直的副总裁也不容易,‘居合’的盘面摆在这里,给你这样一个副总裁一百来万的收入,并不算高。所以……不一定……”
    “我真正擅长的是综合管理,但他却把行政、人力从我的管理范畴里摘出去了,从这个角度看,左良并不需要能力强的管理人才。”梅清对局面的判断还是很悲观的。
    “其实,说实话,您工程也管得不错。协调了一周,只剩付款的事情了,说实话,付这些款很正常,要求并不过分,所以,您的协调、梳理能力还是超强的。我相信,左良不傻。”郁萌“呵呵”一笑,“关键是,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2020年5月24日 10:08
    “辞职?”左良一愣。
    梅清点点头,她努力按照郁萌的建议,装得很平等、很从容、很无所谓,但又很坚定。
    “为什么?”左良确实没想到,“你刚过试用期……”
    “你并不信任我。”梅清连“您”都变成“你”了,“我无法开展工作?”
    面对梅清这种态度,左良只好明知故问:“不信任?我哪有不信任你?”
    “关于眼前在推的贵阳、南昌、南通等这几个项目,工程款拨付的事情已经扯了一周了,官司也打到了你这里,你也同意了,但到目前一分钱都没付出去……”
    “哦,我叫Eric过来……”左良准备故技重施。
    “不用了。”梅清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自然索性说说绝算了,“我觉得这就是你的问题。”
    “我的问题?”左良的脸一沉,还从来没有哪个下属敢这样跟他说话。
    梅清一看左良这脸色,心说:“都谈成这样了,肯定是留不下来了,罢罢罢,还不如来点痛快的。”
    “Eric只是挡箭牌,说白了你觉得还没到付款的时候。那就说明工期并不那么着急,我从现场了解的情况也是这样,东莞、贵阳、太原三家店即使施工完了,都不具备开业的条件,您却一边给我定了一个过早的且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工程关门时间,一边在拨款上卡我,更不要说我一个做综合管理的高管在试用期把行政、人事管的好好的,却调我去管工程与设计,这明显是对我的不信任。”梅清看左良的脸已经黑的像碳了,觉得索性再加把火烧起来算了,“其实我着急的都是公司的利益,但我发现你不着急,Eric也不着急,对于你们更重要的或许是怎么搞我,我觉得,如果‘居合’是持这样一种理念,我呆在这里也没意思。所以,我现在就申请离职。”说完,梅清心里又默默的念了一句:
    “Gabrielle,对不起,我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左良试图用一种强有力的眼神与梅清对视,而梅清已经无所谓了,对于所谓的“倒逼留职”的可能性已不抱丝毫期望,自然能用一种自然且骄傲的目光与其对视。就这样对峙了十几秒钟,左良冷冷的问:“你说我不信任你,还说我搞你,你觉得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我不知道。”梅清对左良这种做法不是没有判断,但她并不想说,一是她并不想就不确定的问题说太多,更重要的是,说到这里,她也觉得可以留点余地了。硬要说“你就是嫌我薪资高要赶我走”,那是显得自己心虚;硬要说“你想控制我就不能让我干的太好”也显得自狂自大;说什么都不太合适,不如就说“我不知道”。
    “呵呵。”左良的脸竟不那么沉、那么黑了,而是露出了做作的笑意,“你想多了,我怎么可能做对我自己没什么好处的事呢?太可笑了。不就是工程款的事情?肯定是Eric拖了,我一会儿跟他说一声,今天就付。”他边说边仔细观察梅清的表情——这明显是一种安抚的态度,这是出乎梅清预料的,一时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再考虑考虑。”左良接着说,说完脸色却转得很平静了。
    这个皮球一时间又传回到梅清这里了,梅清的脑子里飞速的转动着:“该如何回应……”

    梅清:“如果,万一就像你说的,他想留我呢?”
    郁萌:“那你就说——我还是倾向走,您考虑考虑吧。”
    “他想留我,就必然要为我解决问题,我还说倾向于走,是不是太……把他惹急了,他就真让我走了。”梅清自己都觉得自己混的真挺惨,以后在郁萌面前肯定是没多少心理优势了。
    郁萌:“你这时要是说可以留,那岂不是真的用走来要挟人家帮自己解决问题了?我这种档次的人,您这种档次的,不太合适吧。”

    此时的梅清回忆她与郁萌的这段对话,心中暗暗叫苦——她确实不想承担把左良惹毛的风险,毕竟,她走到这一步也是被逼的,能留下来她还是希望留下来的,可最后,她还是说出了那句台词。
    梅清“正色”道:“左总,谢谢您帮我解决问题。但我还是倾向于走,您再考虑考虑吧。”——这“你”又变回了“您”,但在行动上,梅清还是毅然的主动走出了左良的办公室。

    2020年5月24日 10:23
    萧玉一宿没睡,是因为乔毕邨一宿没睡。乔毕邨不仅一宿没睡,而是打了一个晚上的电话。整个萧玉的会所从半夜开始,也来了一个又一个乔毕邨公司的高管,一个小时前,还来了两个六十多岁的正装老男人,俩人的身后都跟了随从,从走路的气质来看,估计是大人物。而这两个人一进包厢,除了乔毕邨,所有人都撤了出来。萧玉想借着给几个人倒茶送水果的机会多听两句话,却也被乔毕邨不耐烦的赶了出来。
    这十来个小时,乔毕邨打电话的时候有一半是在大吼大叫,他跟自己的高管们交流也是一多半在骂人,这两个老头一进来,他倒安静了许多。萧玉不想走远,就蹲坐在他们聊天的包厢门边,在那里她可以看到乔毕邨的那些高管们沿着大长茶桌坐着,却没有人交头接耳,面面相觑中不时朝包厢的方向看。
    没过几分钟,包厢里的声音也慢慢响了起来,最响的还是乔毕邨的声音。
    “这算什么?你们这两年挣了多少?现在你们不管了?”
    “我不知道那个视频是怎么录下来的,我记的很清楚,那天晚上你们也在,你们觉得可以脱了干系?!”
    “萧玉!萧玉!”
    萧玉赶紧移开门进去。
    “开瓶酒。”乔毕邨指指包厢角落里柜子上的红酒。
    萧玉低着头过去开酒,包厢里多了她这个人,沉默了下来。萧玉刚把木塞子转出来,乔毕邨就不耐烦的说:
    “说话吧,她可比你们靠谱的多。”
    有一个老者明显是不高兴了:“小乔,你是市值上百亿公司的CEO、法人,人要沉得住气,说话要有分寸。”
    “沉住气?沉住气了有办法吗?有办法吗?”乔毕邨似乎根本就没打算给他留面,“还市值?如果没有奇迹发生,今天晚上,我们的股价就会跳水70%以上,上百亿?哈哈!”
    “越是这个时候,你越要冷静。”另一个老者说。
    “我很冷静啊。你们以为我找你们是来阻止什么发生的吗?”乔毕邨停下来看看萧玉,此时萧玉已经拿着搁了三杯酒的托盘在桌边跪了下来,并不符礼节的将第一杯酒放在了乔毕邨的面前,同时还与乔做了一个眼神交流,她努力将关切传递给对方。接着,她将另两杯酒放到了两个老者的面前,一边还说:
    “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出去。”
    乔毕邨并没有等到萧玉出去就说话了:“你们阻止不了这篇报告和这个视频公诸于世,但是起码,你们可以现在就拿出手机,联系你们熟悉的那些银行,包括地下钱庄。因为,二十四个小时以内,我们的资产就会缩水一大半,我们的现金流很有可能在三天之内断裂,三天,我现在可以想办法搞张十几万的经济舱机票跑到美国去,可我不想那样。因为,‘基德支点’是一家有产品、有专利、有利润的公司,如果我们没有撒谎,我们也可以生存、发展、上市,成为百亿公司,我需要它挺下去。所以,现在,看你们的本事了。”他说完,便将酒一饮而尽,萧玉便多了一个理由伫留在包厢里,拿起酒瓶,看着他的脸庞,为他又添了酒。
    “你们做了测算吗?”一个老者问。
    “我的财务总监就在外面。”乔毕邨端起酒,对萧玉说,“叫Nielsen进来……”

    2020年5月24日 10:59
    墨镜、大帽子,苏圆出了公寓的大门,迎着站在人行道上的梅舫走去。梅舫今天也戴了鸭舌帽和墨镜。苏圆走近梅舫,还没看清他的脸,就说:
    “听说你又上班了?”
    梅舫没有回答,而是摘下墨镜,苏圆忍不住一声惊呼,因为她看到梅舫的左脸从嘴角一直到额头又红又青又肿,还有明显的划痕——昨天晚上他被打翻在地上时脸在地上擦伤了,至于青肿,是被其中一人用脚面踢在了脸上,梅舫的整个脑袋差点被他踢歪了,可也就在脑袋甩动的那一刻,梅舫记住了那张脸,而那是他昨晚记住的唯一一张脸。
    “怎么回事?”苏圆吓了一跳。
    “我这里、这里都有点骨折。”梅舫冷冷的说,“打我的人要我离你远点。”
    “啊?”苏圆一惊,墨镜后面的眼珠子咕噜噜的转,掂量着这个事情会跟谁有关。
    “你不知道?”梅舫平时的话不多,可今天却都是他在说话。
    “我确实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苏圆想了一会儿,摘下墨镜,说:“我可以猜,但我不能确定。”
    “那能告诉我你猜是谁吗?”
    苏圆摇摇头:“我说了也没有意义,没有证据。”
    梅舫想了一会儿,点点头:“那一道吃个饭总可以吧。”


    节日快乐呀~朋友们~
    2020年5月24日 11:27
    信息不对称是比较可怕的事情。此时的左良并不知道,乔毕邨那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他满脑子都是乔毕邨已经帮他谈好的8900万贷款和泉州“居合尊悦”酒店在乔毕邨牵头的开发板块落地的单子。这笔钱和这个项目对他今年的整个战略格局影响非常大,而这两件事情,不出意外,在一个月内就可以完成。可现在作为重要的交易筹码的梅清却撂挑子了,如果这挑子撂的是实的,以乔毕邨的小心眼,这两件事情都可能黄掉。所以,当梅清走出撂下那句“左总,谢谢您帮我解决问题。但我还是倾向于走,您再考虑考虑吧”的话,从自己办公室出去的时候,他差点就叫她回来了,但最终他还是稳住了。这种场面他见多了,“倾向于走”、“您再考虑考虑”,这种话恰恰说明梅清并不真的会走,最起码是有条件可以谈,甚至可以认为她是为了谈条件才提出离职的,在这时,如果左良示弱,那就意味着在下一步的条件谈判中,他将处于弱势,生意人的本能让他在这一刻用沉默放走了梅清,尽管他心中非常忐忑。

    梅清那边却是一身轻松,一方面是她也早就受够了左良,今天能够这样爽一把,起码令压抑了很久的心情得到了一时的释放;另一方面,这两周,她一直被左良安排给她的这五座城市的工期压得喘不过气来,好了,现在这包袱也甩给对方了,起码暂时是甩出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当她走出左良办公室的时候,不知哪来的自信,“居合”需要她,左良一定会留她,所以,她最后也仍有机会把吕温良推到副总裁的位置,那样,钟幕珍的问题也解决了。看着也到中午了,她也不想上这会儿班了,爱咋地咋地吧,去楼下喝杯咖啡,吃块提拉米苏,然后就去逛街Shopping,说不定左良下午就又会找她,如果不找她,那她就去接岳岳放学——她已经很久没有去接岳岳放学了。此时,她不会去想,如果左良今天不联系她,明天还是不联系她,怎么办?不,先不想,有时,女人要像女人的样子,这世界是男人的,男人的世界想那么多干嘛?
    可是,暂时逃离男人的世界,回归女人的世界似乎又没那么简单,她刚准备用勺子舀一块巧克力下来,看到了一双笔直、纤细的长腿站在了自己的身旁。
    “你好,你是Lynette吗?”
    梅清一抬头,是个形象清秀、面容憔悴,却拥有着两片性感红唇的女人。
    “呃——”梅清看着她,点点头,“我是。”
    “我叫霍熙,你可以叫我Monica。”霍熙看了看梅清对面的位子,“我可以坐下来吗?”
    “霍熙?”梅清并不知道这个名字对应的就是乔毕邨所说的岳鸿濯的那个未婚妻+AEW的副总经理,但她隐约从对方的气场中感受到了一些不对劲,可嘴上只能说,“哦,请坐——”一见霍熙坐下了,就马上问:“我们之前见过吗?”
    “没有。”霍熙说,“但我在岳鸿濯的手机里看到过你的照片。”
    梅清一愣,但马上意识到对方是谁了,她的第一反应是确认对方的身份,但迅速稳住了心神,用一种更高傲的方式和对方打起了太极:
    “哦?他手机里还有我的照片,那也该是六年前的了,手机也起码该换了两个三个了,还能一直存到现在?”这就是女人,即使她头天晚上才刚刚拒绝了那个男人,可当那个男人后来的女人来找自己且未表现出足够敬畏的情况下,自然是要用那男人对自己的重视来贬压对方。
    “是啊。”霍熙倒显得很坦然,“不光存到了现在,而且还跑来深圳找你了。”
    “嗯……对。”梅清点点头,聊到现在,她仍不去主动问对方的身份,而是故作糊涂的问,“那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霍熙瞅瞅梅清,她明白梅清为什么不问自己是谁,不问代表她知道,不问也代表她的态度,毕竟是霍熙找上门来,有什么话、什么事情应该霍熙主动点说。到了这个时候,霍熙也并不计较这些——她最近失眠的厉害,工作强度又大,再不把有些事情搞搞清楚,人估计都要疯了。于是,她说:
    “一个多月前,我跟岳鸿濯订了婚,可没过几天,他就说要分手。我当然无法接受,可他告诉我,他也是刚知道,在深圳,他还有个孩子,这个孩子是你生的,你是他六年前的爱人,所以,他要来深圳找你们。即使是这样,我仍无法接受,也无法放下他,于是,我就从AEW辞职,来到了深圳。”说到这里,霍熙停了下来,看看窗外,做了两下深呼吸。
    梅清看她说话比较直接,也没有恶意,觉得也没必要拿着架子了,说:“我知道有这么个人,但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也没看过你的照片……”
    霍熙转过脸来,看看梅清,苦笑着摇摇头:“其实,我觉得自己混成这样,挺丢人的。”
    梅清也看着霍熙,苦笑着点点头:“我觉着也是。”
    梅清这话把霍熙说得一愣,而且是愣了好一会儿,可接着,霍熙居然笑了,笑得并不苦涩,只是很单纯的淡淡的一笑,连霍熙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笑。
    梅清看霍熙笑了,自己也笑了。笑完,说:“要不我请你喝杯咖啡吧。”
    霍熙想了想,倒没客气:“好的,美式,热的,中杯。”
    “要奶和糖吗?”
    “不要。”
    五分钟后,一杯美式放在了霍熙的眼前。
    “谢谢。”霍熙端起来喝了一口。
    “你找我是为了什么?”梅清问,“是让我不要接受他吗?”
    霍熙又喝了一口咖啡,答非所问的说:“其实,我们的关系,不应该让你请我喝咖啡的,只是,这个时候我确实需要一杯咖啡,而且刚才,我突然觉得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梅清有些关切的望着霍熙:“看得出你很疲倦。”
    “不,我是很紧张。”霍熙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该怎么问,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答案。”
    听了霍熙这话,梅清想了想,冷不丁的说:“我不爱他。”
    “啊?”霍熙应该是对梅清的这句话缺少思想准备。梅清则继续说:
    “而且我已经告诉他了,不可能了。”
    霍熙愣愣的望着梅清,梅清对霍熙一努嘴:“我承认我犹豫过,但我最后还是搞清楚了,我不爱他了,不需要他了,当然,他是孩子的父亲,我不可能改变这个事实,他有权力和岳岳相处,只是,我暂时不想让孩子知道这是他的父亲。”
    霍熙依旧愣愣的望着梅清。
    “所以,你和岳鸿濯之间的事情已经跟我毫无关系。”梅清耸耸肩。

    2020年5月24日 16:33
    “你就这样跟岳鸿濯和那个……Monica摊牌了?”邓芝瞪大了眼睛。
    “是啊。”梅清脸上有些隐隐的愁容,“包括对左良……我在不到24小时的时间里跟三个人摊了牌,现在看起来,比较麻烦的还是左良。”
    邓芝知道梅清来的主要意图还是跟左良有关的事情——如果左良真的不挽留她了,梅清还是要指望邓芝帮她找个新工作的,但邓芝此刻更感兴趣的可不是这个。
    “你就这么确定你已经不爱岳鸿濯了?”邓芝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梅清看看邓芝:“确定啊,怎么了?”
    “就这么随意?”邓芝继续设问。
    “不爱就是不爱了。”梅清很确定的说,“不管你觉得他有多好。”
    “我是觉得他挺好的。”邓芝说。
    “那你可以却追他啊。”梅清用手指点点邓芝,“但你可要小心他的未婚妻,我看那个Monica已经被摧残的有些精神恍惚了,我跟她说了我对岳鸿濯的态度后,她就像是死灰复燃,脸上总算是有了一些血色,这个时候,要是再有你这样的狐狸精插进去,估计她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狐狸精?”邓芝撇撇嘴,“你们为什么总觉着我是狐狸精。”
    “因为你魅啊。”
    “你mei啊!”邓芝显然是没听明白梅清话的意思。
    “好了。”梅清摆摆手,“反正岳鸿濯和Monica,和你之间的事情已经和我无关,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我现在比较关心的是如果我真的从‘居合’离职,后续该怎么办?”
    “那天聊完,我已经帮你挂上去了。”邓芝说。
    “我后来不是跟你说,算了吗?”梅清问。
    “挂着又没事。”邓芝说,“有几个会是确定要离职以后才跟猎头联系的?什么叫市场经济,不忠不仁,就是市场经济,要都是忠孝仁义,还有我们猎头什么事?”
    “呵呵。”梅清干笑一声,“忠孝仁义?那也要看这些老板值得不值得跟他们讲忠孝仁义。我是真心想从‘居合’走啊……”
    “那就走呗。”邓芝说。
    “可是……”梅清本想说“还有事要做”,手机却振动起来,是自己之前的不下、“居合”人力资源副总监Ewa。梅清接电话的时候下意识的看看邓芝——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喂,Ewa。”
    “喂,梅总。呃……是这样……”Ewa的语气明显也不太对劲。
    “你说吧。”梅清似乎已经预料到对方要说什么了。
    “呃……是这样,Eric刚刚把我叫到她的办公室,说您已经向左总提出了辞职,Eric的意思是让我们HR这边尽快给你办离职手续。”

    2020年5月24日 17:11
    “我不去泰国了。”苏圆从梅舫的手中接过了果茶。
    “为什么?”梅舫问,同时下意识的往四周看看。
    “我倒是很想出去啊,可现在根本出不了境。”苏圆说,“因为去不了泰国,我就转不了运。”
    “你真的觉得养小gui能转运吗?”虽然性格比较闷,但梅舫毕竟是年轻人,这种八卦的话题听了多了,自然还是感兴趣。”
    “不是我觉得,是很多人在养。所以——”苏圆撇了撇嘴,“我也要养。”
    梅舫没再说话。
    “你今天不用上班吗?”苏圆问,“我刚才问了金姐,她又问了她妹妹,就是你的老板,说你今天请假了。”
    梅舫点点头。
    “你请假只是为了陪我?”苏圆又问。
    梅舫犹豫了一下,又点点头。
    苏圆皱皱眉头:“前几天我们之间传了绯闻,然后你跟你女朋友分了手,昨天晚上,按照你的说法,你因为我挨了打,然后今天,你就一直陪着我——当然,我对你不反感,可是,我还是觉得很奇怪——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梅舫并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过了一会儿,问:“你是不是要回家了?”
    “这里可是‘万象天地’,天又快黑了,你却要我回家?”苏圆忍不住笑了,“不管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有人愿意再陪我吃个火锅,再去喝个啤酒,我倒是挺愿意的。”

    2020年5月24日 17:25
    金智英习惯在靠近傍晚的时候自己做一些有氧,耗时大约一个小时。在她看来,这是最有效的放松和养颜的方式。她从十六岁开始做健身教练,到二十八岁时已经摘除了右腿的半月板,右脚踝和左肩都长期被伤病所困扰。所以,她的训练很简单,但仅从身材上看,效果应该是很不错的。
    “你确定你从来不做营养餐吗?”气喘吁吁的余汐蓝问金智英。
    “不。”金智英摇摇头,“那只是职业需要,这个职业需要给客户一个故事,这故事或许是可靠的,但更多的是为了提供一种所谓专业的服务。在我看来,那样太麻烦了。”
    “嗯。”余汐蓝点点头,“我们一会儿去吃烤五花肉吧。”
    金智英咧嘴一笑:“好啊……”可嘴还没合拢,笑容却先消失了,她看着漫步走进来的金淑英,皱皱眉头。
    “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金智英刚一坐下,金淑英就问。
    “他是谁?”金智英用毛巾擦着汗,“是梅舫吗?”
    “是啊,是那小子。”从金淑英的表情看,她是很不高兴的。
    “你们不是喜欢制造新闻吗?”金智英对此显得很无所谓,因为无所谓,她一边说,一边还往拳台看,“他现在反正已经跟女朋友分手了,跟苏圆在一起的新闻价值会更大,让那些狗仔队赶紧跟上……”
    “不要开玩笑了……”金淑英打断了金智英的话,“王卓下午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他明天到深圳。”
    “然后呢?”金智英冷冷的看了金淑英一眼,“难道你从来没想到他会想同苏圆重归于好?”
    “呵呵。”金淑英无奈的说,“感情的事情还真的说不好啊。”
    “或许……”金智英说,“就是被你们前段时间的这种无聊的炒作给撩的……他嫉妒了,呵呵。”
    “我想是的。”金淑英说,“苏圆说梅舫昨天下班的时候被几个人打了。”
    “啊?”金智英一愣。
    “人家还撂下了一句话,说让他离苏圆远一些。”金淑英看着妹妹那惊诧的眼神,“所以我搞不清楚,梅舫今天为什么要跟苏圆在一起。”
    金智英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望着拳台。
    “其实,这很像是王卓的作风……他以前干过这种事情,只不过不是为了苏圆。”金淑英说。
    金智英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他们现在在哪里?”
    2020年5月24日 17:49
    “你真打算现在就去楼上办离职手续?”坐在梅清办公室里的郁萌瞪大了眼睛问道。
    “那还能怎么样?”此时,梅清打心眼里是非常想责怪郁萌给他出的这个“拿离职谈条件”的这个“馊主意”的,可嘴巴上也只能说,“人家都正式通知我,催着办离职手续了,我还拖着。”
    郁萌的眼珠子“咕噜噜”的转:“可以拖到明天啊。”
    “明天?”梅清冷冷的说,“Ewa刚才还给我发微信呢,说她今天加班,看我能不能赶回来。”
    “那你可以不赶回来啊。”显然,郁萌的逻辑和梅清的不在一条轨道里。
    “问题是我半个小时前我已经到公司了。”梅清不耐烦的对郁萌说,“只是为了和你讨论一下这个事情该怎么办,而你却只能出些让人觉得丧气的点子——比如,拖到明天,拖到明天又能怎么样?拖到明天能有什么变化?”
    郁萌张大了嘴,梅清分明能看到郁萌憨厚的光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
    “让我再想想……”郁萌说。
    “不用再想了。”梅清淡淡的说,“这事情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我们几乎已经输了——但还有一种可能性。”
    “什么可能性?”郁萌这时确实也没什么思路了。
    “Ewa说是Eric通知她给我办离职手续的。”梅清已经开始收拾包了,“以他们俩搭档的习惯打法,你也可以理解为,这不是左良的决定。”
    “对!”郁萌的眼前一亮,“是有这种可能……”
    “郁总。”梅清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郁萌,“沙发上那两堆东西是我带过来的,其他的都要留在公司的,麻烦您找两个箱子把我的东西打一下包,一会儿办完离职手续我要带走。”
    “啊?”郁萌有点懵,“这么快?”
    梅清站了起来:“现在HR归Eric管,由Eric来通知Ewa也是符合程序的,所以,很有可能是左良做的决定,如果是那样的话……”梅清耸耸肩,“猜来猜去没意思,不如赶紧收拾干净,这都是跟你学的,胜从险中求嘛。”

    2020年5月24日 19:09
    梅清:“Gabrielle,你在哪?……嗯,我有事跟你说……好的……我们都别开车了……去cocopark喝酒……”
    2020年5月24日 19:22

    “她把手续办了?”左良皱皱眉头。

    “是啊。”Eric盛了一碗蛇羹,“Ewa刚才打电话过来说Lynette已经把离职手续办完了,起码,她能签的字都签了,剩下就是我们一些部门和负责人的签字了。”

    “这么快?”左良掂量着这里的玄机。

    Eric把盛好的蛇羹放在了左良面前,一边对坐在另一边沙发上的弟弟——穆煜(David)说:“你自己盛哦。”

    David点点头,却没动,而是手里拿着电视遥控器,悄悄的在瞥左良——关于梅清的话题,他还是很感兴趣的,尽管那次他被梅清屌的蛮惨的。直到现在,他还能清晰的记得,25天前梅清在他的兰博基尼上同他的谈话。

    梅清:“David,你几岁了?”

    穆煜:“27啊。”

    梅清:“事业很成功?”

    穆煜:“算是吧。”

    梅清划了两下手机,开始念一段简历:“穆煜,就是你啊,1993年8月出生,狮子座。原籍河南洛阳,现籍香港。母亲徐少贞女士在香港拥有知名珠宝店,共有十六家连锁,父亲为香港理工大学教授。呵呵……”

    “为什么要‘呵呵’?”David感受到了梅清语言中的怪味。

    梅清却不理他的问题,继续往下说:“你呢,毕业于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哦,学的是化学,毕业后在香港和内地开了七家凯迪拉克的4S店。开店的钱肯定不是你挣的吧?”

    “呃……不是。”

    “你这几家店应该也没挣钱吧。”

    “这不才刚开始嘛。”

    “我这里有你的财务报表——哇!你真有本事,三年亏了五千多万——”梅清瞥瞥David。

    “你怎么拿到财务报表的?”David问。

    “穆煜,穆总,你觉得我会通过非法渠道来获得你及你公司的信息吗?”梅清不屑的说,“我不像你,不是做老板的,但我知道能挣到钱的老板是怎样工作的,包括你看不上的左良,即使是今年的第一季度这么困难的局面,‘居合’也有500多万的利润,你这种风格,就是赔钱。”

    穆煜抓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压住不爽,淡淡的回应:“那可不好说哦,说不定我很快就会盈利了。”

    “今年吗?”梅清反问了一句,不等穆煜回答,“我不喜欢老是出现在时尚圈里的老板,当然,你卖车,和时尚有关联,但我看了近一年你在各种场合出现的影像资料,无论是穿着、气质、品味,都透着浅薄……”

    兰博基尼一个急刹,梅清猝不及防身体急往前冲,差点发出惊叫,安全带往后一拽,原来眼前是一个红灯。

    “你不像是在讽刺我。”穆煜的脸上已无笑容。

    梅清淡淡的说:“确实不是。”

    “那你是什么意思?”

    在路口,在斑马线前,梅清居然推开了车门,丢下了一句话:“我需要的是成功的、可依靠的男人,而不是聪明、漂亮、好看、擅长追女人的。还有,我回去之前,把轮胎的气给我打好,否则我报警抓你。”随即车门“砰”的就关上了。

    这种“遭遇”并没有伤害到穆煜,反倒是刺激了他对梅清的征服欲,只是他明白,这种征服,必须是建立在他真正的“事业成功”的基础上的,所以,他最近也没再去烦梅清,而是专注于自己公司的事情,但也恰恰是因为他真正的专注于公司的事情了,他才发现,扭亏为盈确实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对此,他经历了惊讶、郁闷、迷茫三种状态,现在又迅速进入了“逃避”的状态,近一周,他又恢复到了自己原来的生活与“工作”模式——“快乐创业”。他今天被姐姐Eric叫过来吃蛇羹,却没想到在这位“准姐夫”的别墅里听到了关于梅清的话题。

    “穆纱。”左良的勺子刚拿起来,就用审视的目光望着Eric,“是不是你催她办的手续?”

    Eric一愣。尽管左良比较土,但他在大多数的时间里都叫她的英文名“Eric”,很少叫她的中文名“穆纱”,而一旦叫中文名,那就说明左良的态度很严肃了。她心里有点发虚,发虚是因为左良确实点到了要害——在梅清甩了狠话离开左良的办公室后,左良确实第一时间跟穆纱交换了意见。

    “你觉得她是真的想走吗?”穆纱问。

    “不一定。感觉是想谈谈条件。”左良若有所思的说。

    “条件?”穆纱急了,“她的薪资已经坏了你这边的高管的规矩了,她还要谈什么条件?同样是副总裁,我都才60万……”

    “你急什么?”左良一脸的不耐烦,“她要谈的又不是薪资。”

    “那是什么?”穆纱问。

    左良叹了一口气:“肯定是权限了。”

    “权限?”穆纱不像刚才那么急躁了,“她要什么权限?她一个副总裁——”

    “呵呵。”左良瞅瞅穆纱,“她的工程款是不是你都没给拨?”

    “呃……”穆纱有些结巴了,“这个是要走流程的……”

    “呵呵。”左良打断了穆纱的话,“我们可能把她给逼急了,所以用这种撂挑子的方式来威胁我们。”

    “威胁?”穆纱冷笑了一声,“她还想威胁老板?她想走就走呗。”

    “那泉州项目不要了?”左良反问道。

    “那,那——”穆纱看着左良,“那你还打算给她什么权限?”

    左良皱皱眉:“我还没想好,先试试她吧。你让人力资源通知她办离职,看看她的反应,要么她就怂了,要么她就——”

    “那如果她就办了呢?”穆纱问。

    “那到时候再说吧。”说实话,左良还是有些怵梅清的,但他作为老板,也确实从来没有向他的高管妥协过,他会这样布置,无非是在试探梅清的底线,但如果梅清真的要“玉碎”了,他这个“瓦”也很难全了,到时候再说吧,实在不行就做些让步,做些承诺,挽留下来再说,等泉州项目拿下了还可以赖嘛,所谓的“此一时彼一时”。

    可穆纱就不这么想了,她可管不了那么多,左良做的再好,不是她的,也没意义——这种逻辑并不代表穆纱会担心梅清把左良抢了,而是她开始担心梅清在“居合”的地位超越于她,最后形成了一种,穆纱是“皇后”,梅清是“宰相”的局面,那么,即使在情感上她完全拥有了左良,可在公司里,却有了一个能和她分庭抗礼的人,而且还是个女人,而且而且还是个学历比她高、能力比她强、长得比她漂亮的女人,而且而且而且是个背后有男人能为左良带来重要资金和商业资源的女人,相比之下,她只有两个优势,一个是梅清有孩子,另一个是左良跟梅清绝对不配。于是,这种内心的不平衡与焦虑,使她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把这个女人赶走。于是,她在给人力资源副总监Ewa的指令时,又加了码——催促梅清尽快办完离职手续,而且,今天必须办完。梅清也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也毅然决绝的办了离职手续。

    现在,左良把这事戳穿了,穆纱也只能死不承认了:“没有啊,我就是要Ewa转告一下她,谁知道她马上就赶回来办了。”

    “你可以叫人力资源拖一拖啊。”显然,不管穆纱是不是有意为之,左良对这个事情的效果显然是很不满意的,“拖到明天,我再找她谈话,装装糊涂,说不定大家就都有台阶下了啊。”

    “可她那么急啊——”穆纱还想争辩两句。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左良摆摆手,自顾自吃蛇羹了。

    半个小时后,穆煜离开左良的别墅,穆纱送他出门。

    “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这样的男人,还要受他的气。他的各方面条件怎么跟我们家比?你跟他谈婚论嫁那是他高攀了,他怎么还能对你这种态度?”穆煜没好气的说。

    穆纱苦笑着摇摇头:“我倒不觉得高攀了,你懂的。”

    穆煜瞪着穆纱看了一会儿,耸耸肩:“对,你还是那句话,我妈不是你妈,对不对?有必要吗?大家都是一家人了。”

    “呵呵,如果我妈还在,我们不会是一家人的。”穆纱冷冷的说。

    “可我是把你当亲姐姐看的。”穆煜说。

    “你是个好人。”穆纱说。

    “难道我妈就不是好人了?”

    “女人和女人之间的事情你不懂。”穆纱推了穆煜一下,“不聊这个了,早点回家吧。”

    穆煜无奈的摇摇头,又朝屋里看了看:“Lynette会离开‘居合’吗?”

    “不知道。”穆纱也朝屋里看看,“左良应该会留她,但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一定会留。”

    “我倒是希望她离开‘居合’。”穆煜冷冷的一笑,“她很适合做我的常务副总裁。”

    “好了,别想了,她不适合你,你也不适合她。”穆纱说,“你别动她的脑筋了,没意义的。”

    “不。”穆煜说,“从来没有哪个女人像她那么吸引我。”

    2020年5月24日 20:17

    “什么?”钟幕珍把啤酒瓶往桌上重重的一放,周边几桌的人都被吓得朝她们这边看。梅清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钟幕珍压低声音恶狠狠的说:“那个贱人居然跟你开这种条件?”

    “现在的问题不在这里。”梅清无奈的摇摇头,“问题是我可能在‘居合’呆不下去了。”

    “Lynette。”钟幕珍按住了梅清的手背,“你没必要为了我做这种事情,大不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你冷静点。”梅清在此时仍然是冷静的,“不要去做一些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我自己犯的错,我自己解决,付出什么代价也是我活该。”钟幕珍拿出了手机,“我现在就跟吕温良说,让他转告他的那个丑八怪老婆,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只要她敢动一动,我就报警。”

    “你干嘛?”梅清一把抓住了钟幕珍捏着手机的手,“你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因为你的冲动,才陷入了这种困境,也因为我的冲动,失去了解脱困境的好机会。”

    “你说的对,冲动是魔鬼。可是,我已经冲动了,你也已经冲动了,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钟幕珍看着梅清的眼睛说,“Lynette,你了解我的,我不是怕事的人,我能对我自己负责。”

    “Gabrielle,你要明白一点,负责并不是所有事情的最佳解决态度。”梅清说。

    “这不像你的价值观,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为什么这么想?这是现实教我们的。什么是责任?是你必须承担的东西,必须承担是一种强制,强制说明了那往往不是我们出于本意想做的事情。也许,也许我们偶尔的回避,就有了出路。”梅清说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很苦涩。

    “Lynette,那不是出路,那只是逃避,并不是所有的障碍我们都能绕过去的。”钟幕珍说,“就像我在吕温良身上犯的错误,很愚蠢,可是,或许是因为失败的婚姻,或许是因为这么多年的辛苦摧垮了我的心理防线,我再后悔也没用,因为在那时,我无法去克服自己的心魔,因为在那时,我只想那样做,似乎只有那样做,我才能快乐,而快乐只是为了苟延残喘。于是,我错了,可面对错误和当初我面对心魔是一样的,我无法去回避它,我也必须去面对它,是不是?”

    梅清看着钟幕珍的眼神,眼神中既有迷茫,又有坚毅,就像眼中的黑白,自相矛盾却又共存交融,梅清也不确定了,因为她确实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方式。沉默了良久,梅清说:

    “我们都是很骄傲的女人。”

    “是的。”钟幕珍点点头,“我确实为那件事慌乱过,可现在,我忽然发现,即使我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即使我有可能身败名裂,我仍是可以骄傲的。”

    “是这样吗?”梅清把钟幕珍的手握的更紧了。

    “是的。”钟幕珍淡淡的一笑,这一笑,却又是惨然的,“我觉得我可以。”

    “Gabrielle。”梅清说,“我支持你,但我们可以再想想,好吗?”

    此时,酒吧的舞台上,一个秃头的西方中年男人弹着吉他,唱起了那首《We Stood As One》。

    When the sun sweeps over the ocean

    In the first few hours of dawn

    In the silver waving dancing

    Of a new day being born

    Don’t it make you feel like living

    Don’t it make you feel brand new

    Like the sun is holding out a hand

    And giving it to you

    There are times of contemplation

    When you’re living in the grey

    And darkness rides across the land

    And steals away the day

    When you hide among the shadows

    When you whisper in the wind

    When your heart seems closed forever

    To the company of friends

    When our time is come around, and all is passed and gone

    Let us hope that we can say we stood as one

    下午21:09

    Lynette:左总,在吗?

    左良:在。

    Lynette:明天上午在公司吗?

    左良:在。有事?

    Lynette:我想找您谈谈。

    左良:十点吧。

    Lynette:好的。

    “你没必要这么做的。”钟幕珍苦笑着说,“这种老板在想什么我很了解。”

    “你放心,我们已经说好了,我们是骄傲的。”梅清似乎已经从低落中走出来了,“我只是准备再跟他讲一次道理。”

    “跟他们讲道理有用吗?”

    “我想,他也没必要做对他不利的事情。”

    2020年5月25日 01:09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还是要感谢你陪我到这么晚。”梅舫第一次在苏圆的脸上看到了善意的笑容。

    梅舫点点头:“早点休息。”

    “Bye。”苏圆摇摇手,梅舫不得不承认,她这个样子还是很漂亮,很可爱的。

    “再见。”梅舫转过身,便朝黑暗的街道走去。

    “你不打车吗?”苏圆对着梅舫后背大声问。

    “我走走。”梅舫头也没回,走进了黑暗中,之所以会走进黑暗,是因为他选择了最黑暗的方向。

    苏圆耸耸肩,转身进了公寓的大门,而当这大门合上的时候,一辆商务车悄悄的驶向走进黑暗的梅舫。(来自天涯社区客户端)
    梅舫入职后几天,金智英和他在拳馆曾经有过一次聊天。
    金智英:“看你打拳,很难想象你打黑拳是什么样子。”
    “也就那样打了。”
    金智英:“你有输过吗?”
    “我就打了四局,然后就回国了。都赢了。”
    金智英扭过头来看着梅舫全是汗水的侧脸和耳朵,已经耳朵旁的黑色发梢,她得承认,即使是在这样一个猛男如云的行业里,梅舫也是属于非常性感的那种,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时尚杂志的男模封面,只是这个男模酷的很真实罢了。
    “你怎么赢的?”
    “第一个属于秒杀,组织的家伙看低了我,给我安排了一个新手,那种新手,没有经验,上来就给了我下重拳的机会,裸拳的威力很可怕的。”梅舫说着擦擦汗,“后面就越来越难打了。”
    “你怎么赢的?”
    梅舫想了想:“就当是打架了。”
    金智英若有所思的说:“你知道,我是修泰拳和巴西柔术的,我一直在想象,如果我去打黑拳会是怎样的?”
    梅舫却冷冷的说:“那就是打架,没有规则,没打过架的人赢不了黑拳。”
    “这么看来——”金智英“呵呵”了一声,“你打架很厉害喽。”
    梅舫说:“这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

    打架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规则”,梅舫明白这一点,但打架又是有策略的。这是城市,走进黑暗的角落是需要理由的。尽管商务车已经熄了灯,但梅舫仍能看到它,甚至能想象车上的几个人正持着短棍等待着机会。
    黑暗中,梅舫对着墙角解开了裤袋,又拉下了裤裆的拉链,发出“兹——”的声音,而接着就是“呼噜”一声,商务车的门开了。车上迅速下来了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四个人。
    商务车的门一开,梅舫的裤裆又发出了“兹——”的声音,拉链又拉上了。
    但那四个人不是走过来的,而是冲过来的,拉链刚一合上,第一个人已经到了,人到之前棍子先到。

    金智英:“你没有练过MMA,散打肯定也练过。”
    “怎么看出来的?”
    “你的鞭腿。说实在的——”金智英苦笑了一下,“在我们这里少用这一招,他们吃不消的。”
    “我会注意的。”
    “仅仅看你的身材,无法想象你的爆发力有多可怕。”

    梅舫的爆发力确实可怕,转身、躲闪,同时一击鞭腿。
    “啊!”这是头一个上来被踢到膝盖侧部后发出的惨叫,他想第一时间去捂他的腿,但却必须先摔倒——此时,第二个人和第二根棍子又上来了。
    梅舫刚才解开了皮带,但却没有系上,因为,他在转身的一刹那已经将皮带抽了出来。

    金智英:“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打过架。”
    梅舫:“我相信。”
    金智英笑了,好奇的望着梅舫:“你为什么相信?”
    梅舫很不屑的说:“女人打什么架?”
    “女人打女人啊。”
    梅舫总算转过脸来,问:“用泰拳吗?”
    金智英摆摆手:“我是说,我不明白,你所说的没有规则是什么意思。”
    梅舫琢磨了一下:“打架很多时候是要找工具的,临时的遭遇战就要临时找,其实,工具不好找,什么拿砖头敲头之类的,都是电影里拍的,现在城里面哪有那么多砖头,木棒也不好找。我有段时间会随身带可以折叠的棍子,有时也会带铁链——”听到这儿的时候,金智英已经张大了嘴巴,“但天气冷的时候就根本没条件,所以,有时我会用皮带。”
    “皮带?”金智英对此表示质疑,“用皮带抽人?打架的时候管用吗?”
    “我用皮带头抽人的。”梅舫看看目瞪口呆的金智英,“但要抽的准,得练。”

    “啊!”又是一声尖利的惨叫,梅舫的金属重皮带头狠狠的甩在了第二个人的脑袋上。如果刚才那一脚能直接导致骨折的话,这一下就直接见血了。
    但梅舫很清楚,后面那两个人是只能硬扛了。

    “抗揍很重要。”梅舫说,“拳击、散打、跆拳道、自由搏击,都有规则,打起来也有规律可循,即使是这样,抗不抗揍也很重要,因为你总会受到不确定性的打击,而当你挨揍的时候可能也正是你揍别人的好机会,打架和黑拳更是这样。”梅舫聊天的积极性似乎是被金智英一步一步的诱导了出来,说的也越来越多了。
    金智英则又重新审视了一下梅舫:“你——抗揍?”
    “打过架的人,抗揍就是不要让疼痛影响你的攻击。”

    梅舫打爆了那人的头后就顺手扔掉了皮带,因为他知道下一步必须是主动近身,而拳头将是最高效的攻击方式。此时,他所要做的事情便是要比剩下两个人更快的速度、更主动的靠近,在这过程中,他有可能被短棍击中,但只要快,就不会是要害,即使被击中,也不能影响自己的下一个动作。
    裸拳重击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尤其是经过训练的裸拳。当初,梅舫在芜湖惹下的事情多,主要还是因为他的拳头确实太重。此刻的这一拳,梅舫打到那人的脸上时,几乎能听到颧骨“嘎”的哀鸣声——他知道,这一拳就够了。而几乎在同时,梅舫的后肩被铁棍击中,可他似乎没有受到任何打击,一个侧转就是一蹬腿,一脚狠狠的踹在了那人的腹部。
    前后不到五秒,四个人都已经落地。梅舫感受到了后肩的剧痛——这一下应该打的还是很准的,但他没有时间,他看有个脱手的铁棍就在脚边,快速附身捡起来,人还没站直,直接就给爆了头的那个补了一棍。
    “啊!”
    接着又是“啊!”“啊!”两声惨叫,那是梅舫给两个人各补了一脚,都是踢在了腹部,这样他们需要喘会儿气。也就靠这几秒钟,那个击中梅舫的正捂着肚子想起来,却被梅舫一棍从上往下狠狠的砸在了肩的正上方。
    “啊!!!”这一声才叫真正的撕心裂肺。
    梅舫看着他跪在自己的身前,痛得直喘粗气。
    “我认得你。”梅舫说,“是你叫我离苏圆远一点的。”
    那人只是低着头喘气,并不回答梅舫的问题。
    “我招惹谁了?”梅舫把棍子又举了起来,很明显,这人要是还不回答,估计另一个肩膀也会废掉。
    “啪嗒”一声,商务车驾驶位的门开了,车上又走下一个黑衣人,他的手里也拿着一根同样的短棍——他是开车的。
    其实,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在他在遭到伏击和警告后,仍然故意接近苏圆,甚至一陪就是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他无非是要以自己为饵,引出这些打手,再通过这些打手,搞清楚是谁指使的,报复这些打手是其次的,要报复,也是要找到那幕后的人。所以,此时他并不打算轻易的再去伤害已经被打翻的人,但如果又有人要与他对抗的话,他也只能继续。
    那人毕竟是亲眼看到梅舫是怎样一个人干翻四个的,他很清楚,他下车只是尽义务,向他的同伙们证明自己不是一个胆怯、不讲义气的人,但力量悬殊,似乎也没必要冲上来找扁。
    梅舫看他不上来,继续问跪在面前的人:“告诉我,我招惹谁了?”
    那人抬起头看看梅舫,他也在犹豫,而那个站在商务车边的人也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同时,梅舫还能够感受到,那另外三个人也快可以挣扎着爬起来了,这种局面,似乎是在逼他继续伤人。
    没有声音,但瞬间大灯强光乍现,总让人产生能听到“砰!”的错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路口的另一侧黑暗中停了一辆精致的3系宝马,只是这些男人是看不清这车的型号的,因为它的两个大灯打得他们发懵。
    “跟我走吧!”那是女人的声音。这几人中,只有梅舫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随即,金智英从光源后方走了出来。
    “你再不跟我走,我就报警了!”金智英显然很着急,她用一只手去指另一只手里的手机。
    梅舫看看金智英,又看看跪在面前的人,他自然是犹豫的——他还没撬开这个人的嘴了。
    “就算我不报警,警察也很快就会过来!”金智英还在往前走。
    梅舫手中的铁棍在微微的颤抖。
    “你工作不要了?!”
    “当啷啷”,梅舫扔掉了铁棍,快步跟着上了金智英的车。车子在掉头的时候,梅舫看到那个几个人已经互相扶着起来往那辆商务车挪了。

    “你怎么在这里?”梅舫问。
    “我跟了你和苏圆一晚上了。”金智英加速往前开。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梅舫盯着金智英。
    “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我相信你肯定要做些什么。”金智英摇摇头,“我现在明白了。第一次看到你,我还在想,这么个小伙子怎么可能会打过黑拳,我现在相信了,呵呵,难以想象,你要干什么?要干什么?”
    “我是正当防卫。”
    “哈!正当防卫,真不可思议……”金智英看了梅舫一眼,“看来在这方面,你还真的有经验啊。”
    梅舫叹了一口气:“以前中学的时候经常被埋伏,多了就有了经验。丝——”这时,梅舫才感到了后肩的疼痛。
    “怎么了?”金智英看看梅舫,“被打到了?”
    “没事。”梅舫龇牙咧嘴的往后一靠,“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我一会儿帮你看看。”
    “不用了。”

    2020年5月25日 02:17
    苏圆被电话声吵醒,一看号码,狠狠的一皱眉。
    “喂。”
    “喂,我是王卓。”
    “我知道,你烦不烦,这么晚还……”
    “你的男朋友打了我的人。”




    2020年5月25日 07:27
    “梅舫这两天怎么回事?也不帮着送岳岳了。”梅清一边喝完最后一口粥,一边看看岳岳的碗,“岳岳,你快点,再过五分钟就要出发了。”
    “你不是回来了嘛。”梅母拿着岳岳的水壶走进厨房,“他估计也是觉得没必要他来送。”
    梅清起身,在沙发上把岳岳的AJ新款红色小背包拎起来:“妈,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岳鸿濯给岳岳买的小包?”
    “是。”梅母回头瞅了一眼,又转过脸来给岳岳的壶里灌水,“什么叫那个岳鸿濯,你这话说的真难听。岳岳那包本来就够破的了,连我老太婆都看不下去了,你还什么公司高管了……”
    “我又不是舍不得花钱……”梅清的气势马上弱了下来。
    “你是忙,忙忙忙……”梅母把水壶的盖子拧上,“人家小岳不忙啊,人家还是一把手了,深圳公司也刚成立,人家不比你忙?还什么那个岳鸿濯,你这个人啊……”说着已经走到了梅清的面前。
    “妈,你这话可说的不对。”梅清把水壶接过来,一边瞄着岳岳,一边压低声音说,“我可是一个人把岳岳养大的,别说那个岳鸿濯没管,可也没怎么让您管。”
    这句话把老太太给堵得噎住了:“那不……你爸身体也不好,梅舫又……你也没……”
    梅清把水壶放进了那个AJ包:“说白了,关键还是我没让您管不是?岳岳从小到现在,吃的、用的、住的不算最好,可也算是相当好了。就说这幼儿园吧,十五万一个月的咱们读不起,现在这个一年也要六十万了,这一年到头我往家里转多少钱也不知道您有没有算过,像去年、前年,都不下三十万吧,剩下我和岳岳平时这些开销,还有这公寓,我一个人住,不用五千就搞定了,现在这一万二的公寓租着是为了什么?还不是让岳岳从小的环境好一点?这些数您算算,我这一年不算房贷,随随便便开销就一百五十万,这钱哪来的?”她的声音很低,岳岳自然是听不见的,老太太却听的很清楚,她却也只能叹口气:
    “我知道你辛苦。”
    “呵呵。”梅清摇摇头,“我现在跟这公司谈的是九十万到一百一十万的薪资,起码今年,年收入能到一百万就阿弥陀佛了,说实在的,这五十万的缺口我还真不知道到哪里去找,何况,我昨天已经把离职手续办的差不多了。您倒好,那个岳鸿濯买个华而不实的包,你就埋汰我?”
    “你辞职了?”老太太一说完就捂嘴,扭头也看看岳岳,岳岳应该是听到了,也正抬头朝这边看。
    “是啊。”梅清拎着包放到了门边上的鞋柜顶,转身进卧室找自己的包去。梅母则赶紧跟了进去。
    “你怎么辞职了?”
    “人家搞我啊。”
    “搞你?”梅母皱紧了眉头,“为什么也搞你啊?……你也是,你这个性格就是太像你爸,太耿直,我跟你说……”
    “妈。”梅清拎起了自己的包,“你以为我多耿直啊,我要像我爸那性格,我还敢来深圳混?这里不谈你耿直不耿直,这里只谈你能不能搞定,谈你的性价比,谈老板对你放心不放心,甚至你还要把他供起来,让他精神上爽,哈哈。”
    梅母这时却说:“其实,我觉得那个乔总吧,人还不错,对你也挺好的,要不你还是回他那个公司……”
    “妈,你知道不知道岳鸿濯也在招副总裁啊,你是不是觉得他也不错,要不我去他那儿上班?”梅清这已经是在逗她妈的节奏了,可做母亲的,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很容易认真的对待这种明显是坑的话题。
    “我觉得可以啊。”梅母说,“乔总是好,可岳鸿濯毕竟是岳岳的爸爸啊……”
    梅清拎起包就出了卧室:“岳岳,吃完了吗?”
    “梅清。”梅母急匆匆的跟了出来:“我觉得这事情可以考虑,不行把条件谈谈?”
    “妈妈,我要尿个尿。”岳岳放下饭碗。
    “去吧。”梅清看着岳岳跑向卫生间,又对梅母说,“妈,我告诉你两件事,一件事是我跟岳鸿濯已经讲清楚了,我和他不可能。二是,我离开乔毕邨公司的时候,也和他讲得很清楚,我跟他也不可能。”
    “啊?”梅母傻掉了,“你这个不可能的,那个不可能的,你……这俩人条件都挺好的啊,你这是怎么了?”
    梅清对着梅母摇摇头:“我没怎么,我要我爱的——岳岳,赶紧过来穿鞋。”
    “梅清。”梅母有点急,“你自己都说了,这么多年这么辛苦,开销又这么大,今年这钱算下来……”
    “我可以省着点啊。”梅清一边俯下身帮着岳岳穿鞋,“比如我就往家里少转点钱了,比如我少买几件衣服,比如……”梅清给岳岳背上包,“岳岳就背背破包之类的,反正也有人给岳岳买……”
    “我也可以少吃点!”岳岳大声说。
    “好啊,今年就不吃冰淇淋了。”梅清拉着岳岳的手去开门。
    “我可以少吃一半鸡翅,换冰淇淋……”岳岳正在慎重的计算,梅母又说:
    “梅清,你再好好想想……”
    “对了,妈。”梅清却又把话题拉到了最初,“我不是要梅舫送孩子,是他这两天没动静了有问题,就怕他是晚上不知道搞什么早上起不来,所以就不来帮着送孩子了。回头你叫他这两天有时间过来吃饭。”
    “哦,好的。”
    梅清说着就拉着岳岳出了门,岳岳上手就摁了往下的按钮。
    “那你晚上回来吃饭吗?”梅母问。
    梅清想想上午同左良约好的这场谈话决定了她是否会失业,不禁叹了一口气:“再说吧——对了,我爸的那个药上海那边的医生已经开好单子了,今天估计能快递到芜湖,你让他注意查收一下。”
    “哦,好的。”梅母点点头。
    梅清在进电梯的同时还在说:“那个药钱我已经转给小严了,你跟我爸说一下,小严回头会去我家拿单子,药她会去买的。”
    “哦。”
    “外婆再见。”
    “再见,岳岳,在幼儿园乖哦。”
    电梯门合上了,梅清把身子往壁上一靠,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妈妈。”岳岳仰着脸看着梅清。
    “怎么了?”
    “你也很难吗?”
    梅清瞅着岳岳:“什么意思?”
    “你叹气了。”
    “哦。还行吧。”梅清问,“你刚才说也很难,还有谁很难了啊。”
    “我啊。”岳岳也像大人一样叹了一口气,“我太难了。”
    电梯里的另两个人听了忍不住瞅着岳岳捂嘴笑。梅清也觉得有意思,一边冲着那两个大人礼貌的笑笑,一边问:
    “你怎么难了?”
    岳岳嘟起了嘴:“皇甫慕容老是要跟我玩。”
    梅清知道皇甫慕容是岳岳的同学,而且是坐隔壁的,女孩挺漂亮,人也挺可爱的,也看得出来家里条件挺好的,据说上下学都是司机开奔驰接送,小小年纪已经开始穿国际一线品牌了,她的服装费可比梅清的还高出不少。但梅清也知道,岳岳并不喜欢跟皇甫慕容玩,只是,她一直没搞清楚是为什么。
    “人家女孩子挺好的,你就跟她玩呗。”梅清知道有人在听,也努力表现出自己作为母亲包容、俏皮的一面,“你也不能总是跟你兄弟玩,漂亮女孩子也是可以接触的。”
    梅清看到了那两个大人赞许的笑容,心里还是颇为得意的。
    “可她是单亲家庭。”岳岳语出惊人。梅清和那两个大人瞬时张大了嘴巴。
    梅清一边有点尴尬的看看那俩人,一边问:“岳岳,你怎么会说‘单亲家庭’的?”
    “皇甫慕容自己说的,她说她只有妈妈。”岳岳说。
    “可是,可是她只有妈妈也不是她的错啊。”梅清一边试图跟岳岳解释一边看电梯到几层了,“这不影响你跟她玩啊。”
    “可是,可是她要跟我玩的理由是,我也是单亲家庭。”
    这时,电梯才到1楼,那两位大人礼貌的冲着梅清点点头,出去了。梅清和岳岳则继续下行去地下车库。
    “岳岳,你不应该在电梯里当着别人的面说这种话。”梅清说。
    “可我不是啊。”岳岳把头斜向另一边,不去看梅清。
    “不是什么?”梅清没听懂。
    “我不是单亲家庭啊。”
    梅清差点就说“怎么不是”了,但她忍住了,因为她意识到刚刚在家里,岳岳可能是——她犹豫了一下,问:“岳岳,怎么了?”
    岳岳嘟着嘴不说话。
    两个人走几步上了车,梅清发动了车子,又通过观后镜看看岳岳。
    “岳岳,你刚听见了。”
    “嗯,你们大人总觉得说话声音轻我就听不见。”
    “你听见什么了?”
    “奶奶说岳叔叔是我爸爸。”

    一路无话。到了幼儿园门口,刚好路边空出一个停车位,这样梅清可以停了车,岳岳也下了车。梅清在岳岳面前蹲下来,捧着岳岳的脸说:
    “对不起,岳岳,很多事情妈妈一直没告诉你。我们今天晚上、明天、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都可以聊这个事,好不好?”
    岳岳点点头。
    “那我们先上学吧,下午妈妈来接你,好不好?”梅清知道,这时必须稳住岳岳,给他关注给他爱。
    “好。你很久没来接我了。”岳岳看上去挺高兴的。
    “那我们走吧。”梅清起身拉着岳岳的手,往幼儿园的方向走。
    “妈妈。”
    “嗯?”
    “如果他来了,我是叫他爸爸呢?还是岳叔叔呢?”
    “呃……”这确实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妈妈,你看!”岳岳突然用手一指前方,脸上、声音里和肢体都兴奋起来——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岳鸿濯了,可知道了对方身份的岳岳表现出了从来没有过的激动。他甩开了梅清的手,冲着岳鸿濯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道:
    “岳鸿濯!岳鸿濯!”
    岳鸿濯一愣,还没回过味儿来,看岳岳已经冲到了自己的怀里,他赶忙弯下腰一把抱住了岳岳——儿子叫着他亲爹的姓名,和亲爹完成了第一次属于父子的拥抱。
    拥抱持续了几秒钟,岳岳却猛的推开岳鸿濯,他扭过头看着一辆大奔停在了幼儿园门口,一个身黑西装的男人从驾驶座上下来,打开了后排的门,一个如同公主般的小姑娘跳下了车,头也不回的朝大门走。
    “皇甫慕容!”岳岳冲着那小姑娘大喊。
    小姑娘似乎没听到,径直走进门里,对人脸识别、量体温、洗手,冲着跟过来刷卡的司机摇了摇手就继续往里走。
    “皇甫慕容!”岳岳又喊了一声,那小姑娘应该是听见了,扭过头来一找,看到岳岳,咧着漂亮的小嘴巴就笑了:
    “梅岳!”
    “你等等我,我有话跟你说!”相隔不到十米,岳岳却是拼了小命的叫。
    “好啊!”在岳岳面前,皇甫慕容一点都不像一个小公主,她也冲着岳岳大声叫,“你快点啊!”
    “我要进去了。”岳岳对岳鸿濯说。
    “好啊。”岳鸿濯“嘻嘻”一笑,“那是你女朋友?”
    “目前还不是。”岳岳认真的说,“以后看谈的情况吧。”
    岳鸿濯一听就乐了:“去吧去吧。”
    “岳鸿濯,你明天会来看我踢球吗?”岳岳一脸严肃的问。
    岳鸿濯看看此时已经走到面前的梅清,想了想:“我记得是明天下午四点半吧,好的,我来。”
    “再见!岳鸿濯!”岳岳头也不回的往园里跑。
    梅清呆呆的看着岳岳进了门,对人脸识别、量体温、洗手,然后跟皇甫慕容说话,一边说还一边转身指着岳鸿濯的方向,那女孩也跟着看岳鸿濯,看完就愤愤的推了一下岳岳,朝里跑了。梅清知道岳岳跟那女孩说什么了,皇甫慕容应该是知道,岳岳的爸爸来看他了,他不是单亲家庭,跟自己不一样了,所以,她不高兴了。
    “他为什么叫我岳鸿濯?”岳鸿濯问。
    “因为他不知道该叫你什么?”梅清没好气的问岳鸿濯,“你怎么不问他为什么要拥抱你?”
    岳鸿濯想了三秒钟,忽然转脸看着梅清:“你告诉他了?”
    “唉……我妈那张嘴……”
    出乎梅清意料的是,岳鸿濯居然也叹了一口气。
    梅清打量打量岳鸿濯:“你叹什么气?你不高兴吗?”
    岳鸿濯愣了一笑,随即恢复到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这能高兴嘛,有个孩子在,外面骗女人总归难一些。”
    梅清无奈的摇摇头,随即又问:“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好要见岳岳提前约的吗?”
    “我今天要回北京,计划呆段时间。晚上睡不着,早上起来想再见见岳岳,就跑这儿来等着看看他。”岳鸿濯说,“我以为还是梅舫送呢,没想到你亲自送了。”
    “这话说的。”梅清嘴上不服,“好像我不送似的……你今天要回去,那你明天还去看岳岳踢球?”
    “那就推到后天回去呗。”岳鸿濯看着无所谓。
    梅清看着岳鸿濯,“呵呵”了一声:“反正你是总经理,你说了算。那我先走了……”
    “梅清。”
    “嗯?”
    “再考虑考虑嘛。”岳鸿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要不我陪你去买点首饰。”
    “哈!”梅清一转身,右手往身后甩,“一点诚意都没有。”
    看着梅清上了车,岳鸿濯也转身去开车,一边走一边拨通了电话:
    “喂……亚纲,我不好意思,我这两天深圳有点急事,我明天半夜才能到北京,你看能不能跟你朋友说一下,明天推后天……”
    “哇靠!鸿濯,你把我这里当什么地方了?我这可是北京的医院,还是全国治你这个臭毛病数一数二的医院!放疗都约好了,你说拖一天就拖一天?啊?!……”
    岳鸿濯被骂的耳朵离那话筒老远。
    “不行!我可没法跟人家说……你本来就插队了……好不容易给你协调下来,你又说调时间?!”
    “我这不早就诊断好了,放疗的单子是开过的,无非是我拖到了现在才做啊。”岳鸿濯试图解释一下。
    “拖?谁让你拖了?你要是觉得公事公办能搞定,你别找我啊!”
    “好好好。”岳鸿濯马上就软了,“亚纲,我错了,我确实有重要的事情,是天大的事情。真的。”
    “天大的事情?……关于女人的?”
    “是。”
    “还真爱?”
    “对,真爱啊。”
    “你给我滚吧你——你XX的又是重色轻友,你——”
    “你不明白——她怀上了——”
    “怀上了?真的?”
    “是啊。”
    “那是重要的。你打算就在深圳给堕了?”
    “你扯吧你!”尽管是谎言,岳鸿濯也感到了对方在轻视与羞辱自己,“我都这样了,还不抓紧生一个?!”
    “这倒也是哦。”那边的语气明显缓和了很多,话里甚至能听出笑意来。岳鸿濯非常了解这个老同学,这个亚纲一年动五百多台手术,除了在手术室就是在喝酒、唱歌、泡妞、打麻将,可人就是仗义,这放疗说拖就拖这种事情在他那个医院确实不合适,按北方人的说法,这里面可都是人情啊,加上他那个暴脾气,肯定是要被他羞辱一下,然后再给个感天动地的理由,这气也就过去了。
    “那你推到后天上午?”亚纲的嘴果然松了。
    “行啊行啊。”
    “鸿濯我跟你说哦,像这种放疗换换时间的事情我是很被动……”
    “我知道。”
    “你知道啥啊你,但这种事也就是个人情的事情,我总能摆平,可你的身体,才是大事,这不是开玩笑的,鸿濯……你为啥会找到我们这里来,我没看片子就知道什么情况了……咱们是兄弟……”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这是要命的。你明白吗?”亚纲那边叹了一口气,“你刚才说明天半夜到北京?”
    “是啊。”
    “这样吧,你别赶了,不要疲劳,你后天下午三点之前到医院就行了,我给你安排好,反正还要做检查,明天也搞不了……”
    “谢谢,谢谢。”岳鸿濯深受感动,“就你对我好。”
    “谢谢,谢谢,也不请我玩。”
    “这也叫事情,回头我安排。”

    2020年5月25日 09:32
    “你真打算跟Lynette谈?”Erica问。
    “不谈怎么办?”左良不耐烦的说,“泉州项目不要了?”
    “也不一定吧。”Erica说,“做这种项目投入大,还要贷款,今年这种形势……”
    左良更不耐烦了:“你是财务总监吗?你看看我们的利润率,‘居合’发展到这种规模,可能不发展吗?可能不贷款吗?可能不做产品升级吗?”
    “提高利润率不一定靠扩大规模。”
    “不扩大规模怎么搞?这么多店,店长收入超过三十万的有几个?就这样一个薪资水平,利润率怎么提高?”
    “可以控制成本啊。”
    “控制控制。”左良没好气的说,“我们又不是没在控制,你没发现最后控制走的都是能干的人?我嘴上是不说,薪资高的,放走就放走了,可是事情总得要人做吧,我们成本降低了,利润也跟着降低,新的业务板块几乎都没做成。不发展,光控制,我们的日子也会一年比一年难过的。”
    Erica低着头不说话,她自然不可能说:“发展跟我有什么关系?越发展,我在公司的地位越不重要,最好不发展,就这规模挺好,集约点,财务控制为主,我才有作用。”
    左良也懒得跟Erica多说话,拿着手机刷朋友圈,却突然跳出一条新闻来,他没完全看清楚,却似乎有“基德支点”,他忙一划,点进去一看,内容是:
    “MM曝光上市公司‘基德支点’涉及业绩、财务造假……”
    左良仔仔细细上下看了两遍,脸色铁青,说了一句:“那我还和她谈什么?”

    这次更了6000字哦,之前Eric的名字一直忘了改,现在统一改为Erica,感谢读者提醒~(来自天涯社区客户端)
    朋友们,这两天先暂停更新一下哦,一个是最近精力有点跟不上,第二个是也需要理一理这些人物的关系~
    2020年5月25日 09:37
    “你在做什么?你们一个驻纽约的机构一年要花掉我多少钱你难道不知道吗?现在,你即使阻止不了,也不至于百度、头条、抖音上都有了,你们却还没有向我汇报,告诉我我们已经完了吧!!!XXXXXXXXXX……”
    萧玉听着乔毕邨发了狂似的骂脏话,自己却默默的清扫包厢里的碎瓷、碎玻璃,包括一些洒在地上的食物。仅从她在这二十几个小时里得到的信息看,这个乔毕邨苦心经营的上市公司,很有可能在离成为商业帝国目标不远的位置瞬间崩塌。她只是一个靠会所维持生计的女人,虽然没有结过婚也没有生过孩子,却也已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在认识乔毕邨的那一刻,她便被这位超级成功的小白脸所吸引,也就在那一刻,她知道,只要能够拴住这个客户,她的这个在深圳圈子里绝对一般般的会所的生存就不会有问题,而她更能确定的是,这是一个她渴望能终生服侍的男人,在任何情况下,她都会全力争取,即使是无意义的争取,她也不会放弃,她不怕输,之所以不怕,是因为她觉得,大不了,就始终做一个端茶倒酒、铺床叠被,哪怕有一天他对自己已没有丝毫的欲望,她也会醉心于伺候他入睡,并在第二天早上,为他穿上西服、系上领带,目送他的离开,等待他的下一次到来。为此,她甚至自卑到会对乔毕邨说:
    “你哪天要是实在嫌我太老,这里又太无趣,不想在这里喝酒,不想在这里过夜了,我可以雇两个漂亮的女孩在这里的。”
    乔毕邨当时刚进嘴里的那一口手握卷差点喷出来:
    “你干嘛?”
    “我没干嘛啊。”萧玉颇为认真的说,“我这不是怕你不来嘛。”
    “至于嘛。”乔毕邨努力的咀嚼了两下,“你搞得像是我姐姐似的。”
    “乔总,你可不能这么说。”萧玉故作生气的说,“我看上去是老点,你看着也确实是年轻点,但我年纪还是比你小的哦。”
    “哦,好。”乔毕邨拿起瓷酒壶,给萧玉也倒了一点酒,“萧玉妹妹,你也喝点。”
    这话题就这样过去了。
    而今天,眼看着这个男人身上貌似最大的特性——财富与事业已经到了崩塌的边缘,对他死心塌地的这个女人居然心静如水,内心深处甚至有些隐隐的满足感——这个男人在他最危险、最困难的时候,始终停留在她的会所,那是她希望的,甚至,在这一刻,她会觉得,这个男人如果就此陨落,或许便可以真的一直停留在他的身边,因为,一旦“基德支点”倒下,所有人都会离开这个性格自负、脾气乖张的天才,只有自己,才会留下来,陪在他身边,等待着他东山再起,即使不能东山再起,他起码是一个极品的天才,对于萧玉而言,能跟天才在一起生活,便是很满足了,若是能生个天才的孩子,那即便是贫穷,也是很幸福的。
    所以,乔毕邨已经处于崩溃边缘,而萧玉却稳的不得了。
    “……不要再故作镇静了,现在的美国时间是晚上,离明天开盘还有十几个小时,在这个点突然有媒体报道,这是什么?是突袭,是阴谋,是要在24小时之内消灭我,哦不,是我们,老克勒先生,不要再XXXXXXX了,把钱准备好……哈!好!我镇定,镇定……对,我们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错了,我应该相信你……好……好……”
    乔毕邨刚挂了电话,萧玉已经把一杯热茶捧到了他的面前。乔毕邨看着萧玉摇摇头,萧玉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绝望。
    “怎么?”萧玉这两天一直在听乔毕邨打电话和怒吼,大概的关系也搞清楚了大概,“上海人不帮你?”
    “帮?”乔毕邨冷笑了一声,“那是他们应该做的,帮‘基德支点’就是在帮他们自己,虽然他们知道再往里面砸钱可能会亏得更多,但如果‘基德支点’真的倒了,三个老家伙加在一起都两百岁了,他们这辈子也不用在这圈子里混了,只不过,呵呵……”乔毕邨摇摇头,“我怕的是他们想把我当做替罪羊给卖了。”
    “卖了?什么意思?”萧玉不明白。
    乔毕邨深深的出了一口气,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拨通后,他一张嘴,萧玉就泄了气。
    “Lynette。”

    2020年5月25日 09:51
    梅清刚在左良办公室所在的楼层下了电梯,就接到了乔毕邨的电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Lynette。”
    “Hi,乔总。我这边有很重要的事情。”
    “你有多少时间?”乔毕邨一边问一边已经盘膝靠在了墙上,萧玉则转身去边上擦地上的竹席,悄悄的竖着耳朵听乔毕邨与梅清通电话。
    “三分钟。”因为与左良这次的谈话重要,梅清准备给自己预留五分钟的准备时间。
    “你不知道‘基德支点’发生了什么事情吧。”乔毕邨赶紧步入主题。
    “什么事?”
    “丑闻,美国那边捅出来的,国内媒体在十五分钟之前已经全面铺开传播了,我们涉及业绩与财务造假。我们前天得到的信息,但是没有挡住……”
    梅清站在了原地,仰天却只能看到电梯厅的天花,“呵呵”了一声:“我在上海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迟早有这一天。”
    “是啊,你的诅咒应验了。”乔毕邨此时是一点就着,梅清这么一说,他自然是受不了,“那你是不是能想想办法解除这个诅咒呢?”
    梅清听出了乔毕邨语气里那种强烈的攻击性,她太了解乔毕邨了,所以她也不准备与其计较这说话的语气和语言表述的问题。
    “你听着,我真的有个很重要的谈话,我想你跟我电话也不是为了发泄你的情绪,如果有什么事情我能够帮的上忙的话,能不能晚些我们再联系,或者见面谈谈。”
    梅清这么一说,明显稳住了乔毕邨的情绪,他用手托着额头:“Lynette,对不起……我是想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要你做什么……只是,我已经习惯了在困难的时候有你在身边了。”在边上听着这话的萧玉心里当然不是滋味儿,她确实也无法理解或者想象,一个女人的智慧还能让如此优秀且桀骜不驯的男人能够如此依赖,她在想,乔毕邨不会约那个梅清到这里来谈吧,可刚想到这儿,就听见乔毕邨对着手机说:“我现在在福海的日式会所这里,你知道的,你大约什么时候能过来?”
    萧玉已经气得无语了,她恨不得一甩抹布就到楼下找个地方睡觉去——这两天,乔毕邨没睡,她也没睡。可是,她也明白,男人争的是世界,女人夺的是男人,世界属于最强硬的男人,而男人属于最耐心的女人。她忍住了,继续趴在地上慢慢的擦。
    “我——”梅清又下意识的看看表,“我争取一点之前到你那里。”
    “OK。”乔毕邨准备随便说句话就把电话挂了,“怎么?‘居合’那边有重要的商务谈判?”
    “呵呵。”梅清觉得似乎也没必要瞒着乔毕邨,“前两天我和老板以及他的女人闹翻了,今天再谈一次,看还能不能挽回。”
    “闹翻了?”乔毕邨一愣,“为什么嘛?”他心里想,难道这跟自己公司出事有关系,左良的消息这么灵通?梅清说的可是前两天啊……
    “是的,我甚至提了离职,但我又不确定要走……再谈一次吧,估计没什么戏,那样也好,快点谈完,我可以快点过来找你。”梅清又抬手看了看手表,“要不先挂了……”
    “等等……”显然,作为一个职业经理人,乔毕邨并不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你不要跟左良谈了,现在就过来吧,回来帮我,做常务副总裁,我们一起力挽狂澜、东山再起……”
    “不,不可能……”梅清摇摇头,“我们是朋友,我会过来看你的,但我不可能回‘基德支点’……我先去谈了,没时间了……”
    “等等,Lynette,是真的,回来做我的常务副总裁……你不可能的,我是说左良不可能挽留你……因为,他肯定已经知道了‘基德支点’的事情……”
    “我不想做什么常务副总裁……等等,你刚才说左良知道了‘基德支点’的事情就会怎么样?”

    三、常务副总裁
    我读MBA的时候,曾经与北京一家国企的女性常务副总经理关系比较好,曾经有段时间也想去她那边工作,但却被她阻止了。她说,从天然的角度,女性在事业中更适合扮演配角、辅助性角色,做到部门负责人还算正常,甚至还可以利用性别的优势在部门之间的协调中去争取实惠的东西。如果到了副总经理或者副总裁的角色,管理的范畴如果适合自己的业务专长,那也有可能会做的很成功的。因为,一般情况下,只要你靠的不是关系,而是自己的能力走到这个位置,一般这个女人的工作风格起码是很理性的,情绪激烈的可能性较小,否则早在中层就被边缘化了。一个男性的副总裁面对男性总裁的忠诚度往往是有一定的泡沫的,除非是你能力本就差,完全靠领导硬生生拔上来的,但凡有点能力的男性都会有他的野心,“忠诚”不过是实现野心的途径,所以,这种“忠诚”又往往是不靠谱的。女人则不同,坐到这个位置,女性副总裁的野心往往已经到了头,由此往往其对男性总裁拥有一种天然的忠诚,一方面她会小心的处理好总裁安排的事务,另一方面,她也会非常在乎总裁对自己的看法,由此,仅从一把手与副手的关系看,女性更单纯。也基于这种分析,这位国企的女副总劝说梅清去私企:
    “你很漂亮,凭这点你就会在所有跟女人有关的竞争中占据优势,这是世俗所决定的。你很聪明,这样你可以在一个复杂的环境里灵巧的腾挪自己,把握机会,躲避风险,但如果你想拥有智慧,那样你就应该去一个自由的世界,因为智慧的人不应该戴着枷锁起舞。更重要的是,我也很漂亮,也很聪明,甚至自认为拥有智慧,而且我在一步步的走过来时都享受到了秀外慧中带来的红利,但有一点你和我不同,你很锋利,锋利的人选错了路会很危险,选对了能做成大事。不要留在北京,上海也不要去,去南方,去深圳,去做个常务副总裁。”
    当时的梅清,听到这话笑了,问:“为什么是常务副总裁?”
    “那是我的终极梦想,我是实现不了了,你一定能实现,但记住,作为女人,如果你想幸福点,不要去做一把手。”
    “因为,一个真正称职的总裁,她所面对的应该都是最困难的问题;一个真正成功的总裁,解决的也应该都是最困难的问题。如果是这样,作为一个女人,又何谈幸福呢?”

    2020年5月25日 10:04
    “她怎么还没来?”Erica有些等不及了。
    “迟到不是挺好?”左良手中鼠标的滚轴“咕噜咕噜”的翻动着,“那样我一会儿对她的态度可以更差一点。”
    “我要在这里吗?”Erica确实想在这里,可还是矫情的问左良,“我还有一堆事呢。”
    “哎呀。”左良又不耐烦了,“一会儿搞不好就会吵起来,你在这儿,总归多一个人。”
    Erica“哼”了一声:“你还挺怕她的。”
    “呵呵。”左良不屑的说,“生意场上的事情有什么怕不怕的,有利于办成就好。”
    正说着,门外传来了一阵“吧嗒吧嗒”的高跟鞋的声音,左良与Erica都将目光聚焦在了门口。
    “左总——哦,Erica。”梅清站在门口,礼貌的问,“方便吗?”
    “方便。”左良看看手表,“本就是跟你约的时间,应该是十点吧……”
    “对不起。”梅清走进了办公室,“刚才我之前的老板给我打电话,耽搁了一下。”
    左良和Erica都是一愣,他们俩都明白,梅清所说的“之前的老板”很有可能就是乔毕邨。
    “‘基德支点’出了很大的问题,我和乔总在电话里多聊了一会儿,毕竟,那时他对我还不错。”梅清已经站在了左良的办公桌前,从容的说,“没事,我跟您汇报完,再过去找他商量。”
    “汇报?”左良一愣,第二反应却很快,“你不是已经提离职了,还有什么可以汇报的?”他一边问,一边瞅到梅清的左胳膊这里夹了一个文件夹——在梅清一进屋的时候,Erica就在想,这个文件夹里是什么?



    “三周前,按照您的要求,我操作将新业务发展部并入到了市场部,可说的难听一点,就是将这个部门给裁撤了。干掉那个部门总监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他的身上没有什么毛病,而且他也确实没有给公司添什么麻烦,人家能安排好自己,不惦记你这——”梅清或许是故意的,她淡淡的看了一眼左良,左良的脸色也微微有些变化,似乎很警惕梅清下面要说什么,“不惦记我们公司可能要付出的补偿代价,只是觉得很遗憾,很失望,很愤懑罢了。”
    “他愤懑什么?”左良对此很敏感,脸色也很难看。
    梅清并不是不知道左良对这种交流的内容很敏感,但她并不打算回避这种敏感的节点,因为,回避没有意义。
    “新业务拓展部成立两年多了,他也来了两年多了,他做成什么事情了?”和很多老板一样,左良总是纠结在和下属或者员工之间的“甩锅”逻辑里,尤其是面对不服气的离职员工。
    梅清并不打算与左良纠缠在这种“甩锅”逻辑里,她迅速的进入了下一步陈述:“那天晚上开了一个市场部合并新业务拓展部的会,会上Johnson很好的支持了当时我管的HR方面的工作,把那位年轻的博士总监搞得完全下不来台。会议一结束,他就找我谈,说是准备提离职了,我也走过场的表达了我的人文关怀。我们后来又约了个时间,谈了很久……”
    “很久?”左良忍不住插话了,仅从他嫌弃的表情里就能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那家伙一定跟你说了我很多坏话吧。”
    左良这句话没说出口,梅清自然只会在心里应对:“是的。”

    “梅总,其实我不明白,你这么好的学历、这么好的工作经历,包括——”Allen是在深圳本地的大学拿到博士学位的,总体上比较学院派,但北方人的那种表达方式还是很浓厚的,“包括您的身材,为什么要到这里来给左良打工?”
    梅清一愣:“我的身材?”
    “你也不看看左良看中的那女人的身材,比他还壮。”Allen不屑的说。
    梅清忍住没笑出来——她知道Allen指的是Erica。
    “可你——一个博士,不也来了吗?”
    “呵!”Allen无奈的摇摇头,“我是被骗了,既被骗来,又谈了一个这么低的薪资,呵呵……”
    梅清并不打算替左良的道德品格与Erica的身材说话,但作为当时的HR分管副总裁,她还是得就事论事的:“其实,让你一毕业就独立的在一家既有业务也已经成熟且成规模的公司去建设和运营这样一个部门,对你也好,对左良也好,都不是一个最理想的决定,不是吗?”
    Allen也只能“呵呵”的一笑了。
    “说白了——”梅清努努嘴,“左良知道这样一个部门的价值,他选择你,并没有成功的期望,他只是找个便宜一点的高学历人才来做一些报告让他心里有数,因为他很清楚,要在‘居合’这样的一个过于扎实的土壤里拓展出新业务,并不是那么容易。”
    “便宜?”Allen的脸色一变。
    “是的。”梅清淡淡的说,“我看过相关的资料。新业务拓展部成立28个月,即使到目前,也只有四个人,月发不到9万,形成的课题报告却有39个,而且这些报告除了落地部分有点弱以外,其他的内容都很扎实,有些想法挺好的,起码我看看觉得还是有一定的说服力的。你们确实是一个信价比很高的部门。”
    “呵呵。”Allen有些感慨,“让您这么一说,也是哦……别的部门一直都嘲笑我们‘新业务拓展部’是一个没日没夜写报告的部门,是一个百无一用的部门,是一个不创造任何价值的部门……呵呵,梅总,您很厉害,这么长时间了,我居然没有看出来,左良就没指望我们这些报告能落地。现在想想,是这样的,每次的课题都是他提的,做出来以后,他就提一堆难以回答的问题,然后课题拖着拖着就黄了,因为没有条件往下扎,所以落地方案就会做得很烂,然后反过来他又骂我们不落地,做的东西不可行,呵呵……但这些东西,对于他这么土的老板而言,实际上都是财富,我对自己有信心,其中有一些课题,只要他有决心投入资源,是能干成的,当然,他不需要我去干,甚至索性就把我干掉了。”

    “跟Allen那个书呆子聊,能有什么收获吗?”左良找到了一种含蓄的措辞方式。
    梅清把文件夹往左良的桌子上一放:“到‘居合’已经一个多月了,一直很忙,不是在干事,就是在干人,但我还是花了几个晚上的时间,把Allen这个部门形成的一些报告翻了一遍,看着看着,觉得很多还是写的很不错的——”说到这里,梅清注意到左良的脸色又难看了——
    ——对啊,梅清这话不对啊,如果报告都写的好,为什么把人家裁掉?裁掉,是因为疫情,但为什么不裁别的部门,裁你这个新业务拓展部门?是说明这家公司没有情怀、没有梦想、没有战略眼光、没有发展理念?当然不是,裁掉你,就是你不行,你做的不够好,你做的不落地……总之,跟疫情有关,跟你的能力更有关。如果是这样,怎么能说这个部门的报告写的好?这是在打老板的脸啊,要知道相较于普通人,老板在某些取向方面是更为突出的——他越缺什么,你越不能提什么,谁叫他是老板呢?什么是老板?老板是成功人士,成功人士是不让人家说他缺什么的。
    但梅清,就没把左良当成功人士看,左良甩左良的脸色,梅清说梅清的。
    “其中有一份关于打造‘居合’酒店升级产品的报告我觉得写得特别好,怎么说呢?严格的讲,这都不能算是‘新业务’的范围,‘居合’做这种中端酒店经验又那么丰富,Allen他们也不是酒店这个行业出身的,最后却是这么一个新部门提出了一整套‘居合’高端酒店的策划方案,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左良忍不住打断了梅清的话:“他们做的东西靠谱吗?”
    梅清根本就不理会左良那种极度反感的状态,她将文件夹打开,推到了左良的面前:“我前段时间出差,有两天在南通,南通我有个朋友,就是做高端酒店管理的,我跟他聊起了这个事情,他很感兴趣,我们聊了很久,他建议我可以考虑做个落地方案,并且给了我几个模板,我就花了点时间做了一个,您有兴趣看看吗?”从梅清的角度,这个事情已经是可有可无了,左良愿意看,就看看聊聊,不愿意看就算了,因为,十五分钟前,就在这一层楼的电梯厅,乔毕邨已经在电话里告诉了她他与左良之间商讨的关于她的交易问题。

    “这么说来,我成了你们两个老板之间交易的筹码?”梅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呃……”乔毕邨,“Lynette,这个还是当面解释比较好。我现在告诉你的意思是,左良,我很了解,如果他已经知道关于‘基德支点’丑闻的事情,他不可能会留你的,所以……”
    “这跟你有关系吗?”要不是此时正在“居合”总裁的楼层,她可能会直接咆哮起来,“我们俩已经没有关系了……”
    “Lynette,求求你——”乔毕邨知道梅清要挂电话,慌乱中他突然蹦出一句话来,“其实,即使是现在,我仍能帮左良搞定贷款和泉州项目的。”
    梅清恨恨的说:“这跟我已经没有关系了,或者说,在一开始,这一切就跟我没有关系。”
    “Lynette——你别挂——”
    “我不挂我干嘛?”梅清气得都快疯了,却还不能大声喊出来,“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是在耽误我的时间,你知道不知道,我们这种不是业务出生的高管现在工作有多难找?我以为我找到了,即使这公司挺土的,老板挺烂的,还有个恶心的壮女人在中间捣乱,这么难都都在努力扛,为什么?还不是为了我的家庭,为了我的朋友,甚至还为了这家企业。可是,你们却拿我做交易,这是在浪费我的时间,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进‘居合’了,你怎么能这么做?”
    “对不起,Lynette,你知道的,我这么做就是因为我放不下你,我爱你啊——”
    “爱我,我就怕你说爱我,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就会为了你自己的欲望做出这种事情来,你太不成熟了。”梅清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现在,左良看这梅清,梅清则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似乎是在跟左良说:“你不爱看,今天也不用聊了。”而左良,是生意人,梅清已经提了离职,手续也办了差不多了,他没什么可怵的,至于,梅清写的东西,他很明白,这个女人是一个具有很高素养的职业经理人,她说的话、做的事情,从来都是很有品质的,她写的东西应该是值得一看的,起码对自己没坏处。而且,他判断梅清应该不知道,所谓的这个“居合”高端酒店业务的报告一年多以前就出了,当时,左良表面上随便应付了Allen几句话,就似乎搁置了这个课题,实际上,他很快就开始着手操作这个课题的落地方案,并在数个城市同不同的意向合作方进行谈判,直到今年一月,他看到了乔毕邨在泉州拿产业园的土地,便重点发力与其谈判,并在四月,利用梅清离开“基德支点”、转投“居合”的机会,与乔毕邨达成了协议,左良得到的条件很优厚,乔毕邨会将核心区位的一幢楼的20—36楼给左良开“居合”的高端酒店,名称也起好了,即音同字不同的“居和”,同时,乔毕邨还能帮左良解决8900万的贷款问题,当然,这两份“大礼”不一定能带来“大利”——贷款总是要还的,而“局和”在相对偏僻的产业园最后能不能做的起来也是一个未知数。但生性保守的左良能够在泉州项目上有这么大的动作,恰恰说明,Allen之前的这份报告是有价值的,梅清的眼光也是准的。
    而Erica对这个计划却是反感的,因为她已经把左良的钱看作了自己的钱,能少花就少花,能少担点风险就少担点风险。撇开Erica的私心,她的有些考虑是有道理的。左良,一个草根出生的人,能把企业做到年收入41.7亿元,利润6.89亿元已经相当不容易了。酒店行业利润低是大家都知道的,但近三年“居合”的利润年年增长,且利润率一直在15%左右,很重要的原因是公司的投资理财,这理财,跟Erica没关系,全都是左良在操作,而左良操作的,几乎全都是小的地产,而且几乎都是左良酒店业务范畴涉及的改造类项目。就像2019年,“居合”6.89亿的利润中,有4.32亿来自于地产项目,而这些项目都是三年前启动,到前年、去年大量的回款,可以说,“居合”的酒店业务,在Erica看来是投入大、人员多、管理累、回报低,完全属于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而地产,左良也说过,2020年开始,基本上就不碰了,好在2020年地产还有些尾款会进来,但要是到了2021年,“居合”即使正常发展,有可能利润就会降到两、三个亿,资金收缩已是必然趋势。可现在,左良还要去冲吃力不讨好的高端酒店业务,在她看来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何况,还要为此贷款8900万,要知道,左良在深圳的那套别墅就差不多8900万了,其他,他还在南山粤海那里有两层共四千平米的办公房,一直租给金融公司;海南、厦门、杭州、上海、威海、北京、成都七座城市,左良这十年就置办了12套房子,其中大多数是别墅;保守估计,这些地产的价值少说也有十个亿。再反过来看“居合”,左良能做到这种程度,背后仍是有资本方在支持的,表面上左良个人的股份占到了51%,但实际上很多股份是代持的,最多,一年能到他自己口袋里,最好的年景也就一亿不到,像前几年没有地产板块的时候,一年个人收入也就一、两千万,还得一年忙到头,还得承担风险。所以,作为左良的女人,Erica在企业发展方面是没有积极性的,这是我们这个时代很多个人老板的问题,也是很多企业的问题。
    “Lynette。”Erica不阴不阳的说,“你这都离职了,还这么关心我们的发展啊。”
    听到这话,先有反应的不是梅清,因为梅清对此有思想准备,因此,先有反应的是左良,左良抬头看看Erica,又看看梅清,然后低头继续看梅清的报告——梅清的心里有底了,起码她写的东西左良爱看,于是她扭过头,瞅着Erica说:“反正我这个报告已经写好了,也算是我拿着你们发的工资干的事情,用的又是公司的一些报告、材料的素材,所以,这报告也是应该属于公司的。”说到这,她看Erica面露尴尬,知道这嘴已经轻松堵上了,索性再加点柴,梅清又扭过头来,问了左良一句:
    “左总,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是。”左良头也没抬,就回答了。
    梅清再转过脸来看Erica,Erica心中不服,脸上不服,嘴上也不服:“那是你Lynette有节操啊。”
    “梅清。”左良在这时忽然呼唤了一声。
    梅清扭过头:“左总?”
    “其实——”左良抬起头来,“这个项目我已经在考虑了——”
    梅清点点头,看左良这个样子,应该是认可她的报告的,或者说不认可也不影响说这些,毕竟他知道乔毕邨已经向梅清摊牌了。
    “只是——”左良摊摊手,“梅清啊,我必须得承认,你是一个很有天赋、很有能力、很有品质的企业高管,可惜啊,我们这个小庙容不下你这个大佛……”
    “是啊。”梅清点点头,“因为恰恰是这个项目,跟乔毕邨有关,而恰恰是乔毕邨,跟你合伙商量拿我做交易筹码,而恰恰今天上午,你发现,乔毕邨要倒了。是不是?”
    梅清的语气平和,但这一句句话却很锋利——有时,最锋利的就是真相。
    左良叹了一口气,合上了文件夹:“你不是我们这个行业出生,靠几个模板能把落地方案写到这个程度,我真的是很——”他斟酌了一下,心想反正以后都不用怎么见面了,也不要考虑自己的面子了,便说,“很叹服,你说的我和乔总之间商量的事情,我也很抱歉,但我们也没有恶意……”
    “不,左总。”梅清冷笑着摇摇头,“你们在侮辱我的能力,其实你们都知道,也都看见了我在这一个多月为公司做的事情,我配的上这个岗位,配的上这个薪资,却还拿我的岗位和薪资做交易,好像在你的眼里,你就是因为乔毕邨才给了我这样一个岗位和薪资的。这不是侮辱,这是什么?”
    “Lynette!你怎么能——”Erica试图插话进来,却被左良喝止了:
    “你别说话!”
    Erica气呼呼的闭了嘴。
    左良则看着梅清点点头,他此时的表情特别坦然,即使他要说的下一句话很不好听,但梅清却能从他整个的气场中第一次感受到善意。
    “不好意思,我并不觉得我侮辱了你。因为——”左良的眼神看上去确实是歉意的,“因为‘居合’确实不需要你这样的高管。”
    听到这话,Erica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在她,在任何一个旁听者听来,左良这话够狠的,狠的能气死梅清。但梅清却很镇定,甚至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微笑,因为她听出了左良话中的无奈:
    “是啊,对这点,我能理解。”
    “嗯?”左良一愣,他看着梅清,“你能理解?”
    “对啊,我能理解。”梅清点点头。
    “好啦,梅总是个有职业操守的人,又能理解公司的意图,那就好聚好散。”Erica站起身走到梅清的身边,把一只手轻轻的按在梅清的肩上,“Lynette,谢谢你为‘居合’的付出和对左总、我的理解,咱们以后啊,还是朋友……这样吧,左总,你忙,我请Lynette吃个饭。”
    梅清却微笑着摇摇头:“不用了,Erica,我中午也有事,就这样吧,我先走了。”她说着便站起来。
    “有事啊?”Erica也是打算把这场“闺蜜戏”演到底了,“那不成,要不今天晚上——哦,不对,左总,晚上我们跟杨总和他夫人约了吧。要不明天,明天我没事……”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梅清已经站了起来,她面上带着微笑,实际上心里却是感到反胃,她反胃的倒不是左良,也不是左良和乔毕邨之间的这种龌龊的交易,她反胃的是Erica这种拙劣的表现。她得承认,即使是在乔毕邨跟自己摊牌了以后,她还是想做最后的努力,因为,她相信,自己是能给“居合”这家公司带来新的可能性的,即使,她知道,以“居合”目前的生态环境,确实是不需要她的,也正因为此,她在左良说出“居合确实不需要你这样的高管”的话后仍能表示理解,但理解的同时,她也知道,她已经无法为钟幕珍负责了,这是她唯一的遗憾,但该做的也都做了,她对得起朋友,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居合”,是该走了,走了,就不要理这对男女了。
    “等等。”左良的头一抬,皱着眉头看了梅清一会儿,说,“再谈谈。”



    今天更了6000字哦~
    考虑到大家追更辛苦,我们停更两天哦
    “再谈谈?”Erica不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而是觉得见了鬼了,她差点就说出了“这还有什么好谈的?”
    梅清也觉得有点吃惊,因为她已经在想出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约钟幕珍商量下一步对付那个珠海“母夜叉”蔡荷,左良却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她转过脸用疑问的眼神打量着左良——或许是因为自认为已经离职的缘故,她完全不信任这个人,甚至是厌恶的,只是从职场的规则与礼仪来看,表现出厌恶未免显得自己也过于心胸狭窄。但她的语气还是有点干冷:
    “谈什么?”
    左良看看梅清,那眼神不显得那么刁滑、刻薄、鄙夷了,起码像是平等的在看人,他轻声平稳的说:“坐吧,坐下谈——Erica,你先去忙吧。”
    “啊?”Erica又是一愣,她看看左良,又看看梅清,冷冷的一笑,“行,你们慢慢谈。”
    Erica出去了。梅清也缓缓的坐了下来。
    “左总。”梅清说,“乔总那边还等我过去了。”说实在的,梅清挺不愿意去看乔毕邨的,不是她没同情心,而是她知道了乔毕邨和左良算计她的这个事情,实在觉得恶心。可是人家混成这样了,不去看看也不合适。从这个角度看,她会去,可又怕去。这位总裁,在企业里总是一副君临天下的状态,在董事会面前则会充分的表现出天才的偏执,而在梅清这里,这个号称爱她的男人,不过更像是个弟弟、小孩子,而她对梅清的依赖更多的也是源自于他那些小小的任性后有人能给他擦屁股,但梅清知道,现在这个屁股没人能擦得干净,自己也无能为力——这跟自己想不想回去当乔毕邨所谓的“常务副总裁”毫无关系,她好不容易逃出来,绝对不会再回去了。今天去,也就是以老同事、朋友的身份尽点人事了。而她这样跟左良说,一是告诉对方别浪费时间,二还是拿乔毕邨和左良勾结的事情埋汰对方——你们都商量好的,拿我的工资换你们在泉州的合作,现在乔毕邨要倒了,合作应该也是黄了,我这工作的事情还有什么可谈的呢?
    左良“呵呵”的一笑:“梅总,我也觉得我这个事情做的不地道,你是能做大事的人,我们公司也不小,只可惜产业比较低端,酒店行业利润低,靠的就是长久,我要是现在把所有的‘居合’都卖了,也不过就是五、六个亿,不能跟乔总比,人家玩的看起来是黑科技,实际上是金融,所以靠着他才能有个机会做个产品升级。从我个人的角度看,说实话,给你110万都是少的,可是怎么办呢?我这边就这个情况,没有保底收入这么高的二线副总。”
    “不。”梅清摇摇头,“我现在管工程和设计了,不能算二线的副总。”
    左良倒也坦然,他点点头:“是,但你在我这里也管过HR了,应该看到,我的副总没有超过90万的。我不是心疼这20万的差价,是我把你拔高了,以后怎么办?是不是所有人都要涨价?”
    “不好意思,左总。”梅清有点不耐烦了,“其实我不太明白,谈来谈去不还是一个死路,您让我再谈谈,到底要谈什么呢?”
    左良低头沉默了十几秒钟,似乎是下了决心,随即抬起头:“这样,我把心里话都说了吧。我做生意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只要能给我带来利益的东西都不能轻易放弃,如果这几件事情之间存在利益矛盾,又很难评估这其中的得失的话,我倾向于熬到最后一刻做出抉择,所以我的事业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因为我改不了这个思维定式。现在,公司高管收入水平的稳定也好,你也好,泉州项目也好,我都想争取。”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盯着梅清的脸,“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贪心了?”
    “贪心我理解。”梅清皱皱眉,“只是前两件事情互相矛盾,后面这件事情看起来似乎已经不可能了,又有什么可以贪心的呢?”
    左良笑笑:“从你入职的那天起,我对你的担心就两样,一个是担心打破高管层的收入水平,另一方面就是对你不放心,说不清楚的不放心,你的背景太好,你的能力太强,太敬业,包括你自身的气质和外形,会令我想起我在大学里的第一任女友,她跟你一样,非常优秀,非常独立,自然,最后,她不屑的甩掉了我,我要感谢她,从那天开始,我要富有、我要成功,因为她,我才走到今天这个程度,但我一直没有稳定的女人,直到Erica的出现,她服我、爱我、听我的,也对我十足的不放心,在她身上,我得到了充分的满足感,在你看来,很可悲吧。”
    梅清掂量了一下,说:“说实话,我不觉得你可悲,我觉得你跟Erica挺般配的,人嘛,自己幸福最重要,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只是关心,是因为我的这种状态让您想起了您的这位第一任女友给你带来的——那个?”梅清本来想说“伤害”的,但觉得不合适,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是的,你让我不爽。我甚至会担心你有一天会出走,自己去搞酒店品牌,到那时,你有可能会带走我一批人,搞得也比我好。”
    “呵呵,我没有老公,有个快六岁的儿子,有沉重的房贷要还,我需要的是稳定的收入、稳定的工作环境和——”梅清用一种微怒的目光盯着左良,“稳定的老板。”
    听到“稳定的老板”五个字,左良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一直不信任你,所以我会把你作为同乔毕邨交易的筹码,但刚才你就新业务板块的看法和自己制定的落地方案都证明了你的智慧、勤勉,而且你会在已经办了离职的情况下还给我看这份报告,证明了你良好的职业素养,之前离职的高管没有一个能做到这个程度。所以,我看完报告的一刻,觉得自己是不对的,我应该向你表示道歉。对不起。”
    梅清先是一愣,随后苦笑了一下,说:“左总,我知道我很强势,有时又过于勤奋,但我毕竟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单亲妈妈,我图的只是一份稳定的工作,我没有那么大野心,只是,我或许不需要老板的绝对信任,但尊重还是很必要的。”
    “尊重?”左良也是一愣,他本想说“我怎么不尊重你”,但却忍住了,他似乎明白了梅清所指的“不尊重”是什么——背后这些小动作,但梅清没挑明,他也没必要点明这些小九九,于是他说:
    “我们或许可以讨论另一个方案。”
    “您说。”梅清表现的很从容——起码,她知道,在这一刻,左良是真正认可她的。
    “留下来,年薪110万,年底没有其他的奖金,可以吗?”
    梅清想了想:“可以,但期限只能三年,如果我做的足够好,我会要求更多的。”
    “那可以。”在梅清眼里,左良反而倒是松了一口气。
    “还要支持我的工作,尤其是Erica那边。”梅清说。
    “没问题。”左良说得很痛快,“只要是符合公司利益。”
    “OK。”梅清回答的很痛快。
    “但还有两个条件。”左良说。
    “您说。”
    “一个是,你的岗位我要调整为常务副总裁。”
    “常务副总裁?”梅清没想到左良会来这样一招。
    “是的,常务副总裁。”左良点点头,“工作范畴也要增加,除了工程和设计,新业务板块和企划你也要带走。”
    “可是企划并入了市场、新业务拓展部也并入市场部了。”
    “再拿出来,成立一个企划与新业务部,给你五个人的编制,归你管。”
    “哦?”梅清明白了,左良这一考虑确实是“深谋远虑”与“老奸巨猾”的完美结合。一方面,因为梅清不是副总裁,是常务副总裁,所以薪资高点也很正常,其他的高管都没话说了。另一方面,给了比别的副总高的收入,自然就要让她多管一些,何况,看看目前的高管,谁也没有能力真正把新业务与企划这两块管好。这两方面考虑有个共同点,名给了梅清,利留给了左良。梅清想了一会儿,问:
    “那这个新部门的待遇呢?”
    “部门的总薪资不超过九十万。”左良这笔账算的很快。
    梅清又想了想,反正是忙,反正这也是一次帮闺蜜的宝贵机会,于是,她郑重的点点头:“好的,我同意。”
    “还有一个条件是——”左良看着梅清,“泉州项目我还不想放弃。”
    “啊?”这个条件把梅清吓了一跳,“这已经不可能了……”
    “我知道。”左良此时也难得的表现出了他思维跳跃的一面,“不到最后一刻,就不要确定这已经不可能了,你一会儿去看乔毕邨?”
    “嗯。”
    “你告诉他我已经确定你为‘居合’的常务副总裁,公事公办的跟他讨论一下泉州项目的可行性。”
    “乔毕邨肯定说现在公司保得住保不住都是问题,更不要说泉州项目,这个项目我陪他到上海跟主要股东是谈过的,董事会是有保留意见的,纯粹是乔毕邨坚持了下来,但他坚持下来的前提是当时‘基德支点’的现金流太好了,而现在的现金流都要断了。”
    “你要知道,地,‘基德支点’已经拿下来了。”左良用手指敲敲桌子,“项目不动,是有违约金的——我知道,如果‘基德支点’没有钱了,那也只能放弃,那么问题就是‘基德支点’还能不能支付的起违约金了,就算违约金上亿,又怎么样?这一轮的丑闻能干掉‘基德支点’上百亿,债多不愁,地方政府也很明白的,只有是‘基德支点’的产业园才能把那个区域盘活,他们或许会为乔毕邨想办法解决资金链的问题的。”
    这种操作方式显然是不符合梅清的原则的,她摇摇头:“气球都已经吹破了,还要往里面吹气吗?”
    “这是企业与政府共同去商议的命题,你得承认,‘基德支点’只是走得太快了,它的产业还是好的,对不对?”左良此时思路的清晰程度远远超出了梅清的预想,“那不过是强强联手的冒险,银行不傻,它们会评估的。”
    梅清似乎被说服了,点了点头,但马上又摇头了:“这个前提是‘基德支点’能扛过去,而且,您有没有想过,乔毕邨很有可能会成为这次数据造假的替罪羊,这甚至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这一点,似乎左良并没有完全想明白,他只能点点头:“那就还有一种可能,找到新的合作方,一个实力很强,又愿意操作这个项目的合作方。”
    “新的合作方?”这又超出了梅清的思维,“那会是谁呢?”
    “据我所知,那个地块,是有另一股力量同地方谈过的,只是这个老板做得产业不想‘基德支点’那么时髦,所以在这场竞争中失败了,但是,我知道,他很有实力,还曾经是个风云人物。”
    “哦?”梅清一愣。
    “我和他在东莞打过高尔夫,所以才知道这件事情。”左良拿出了一张名片,“但很显然,这人瞧不上我,我需要一个更加高大上的人同他去谈,比如你。”
    梅清半信半疑的从左良手里接过了那张名片,名片上是一个我们故事里曾经出现过的名字。







    当你快窒息的时候,你是听不清楚周围的吼声、敲打声的。梅舫此时就是这样一种感受,他仍能依稀的看到四周围满了人,这些人面部狰狞、手舞足蹈,似乎是要吃了他,却没有一个靠近。那是观众,押注的观众,而自己正被身后的这个据说来自阿塞拜疆的人用“裸绞”卡住了右上臂与喉咙——如果不是那条硬生生夹在里面的胳膊,他在几秒钟前就该已经失去了知觉。
    梅舫绝对没有想到,这种黑拳是这样打的,仅靠目测,这个阿塞拜疆人起码比他重二十斤,没有人关心这些,大家关心的只是输赢,而且还是钱的输赢。而一旦开打,梅舫非常不适应,对手似乎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与他进行站立对抗,上来就是抱摔,即使挨了梅舫七、八拳,他仍然是逮着机会就来抱梅舫的下身,这时,梅舫修长的身材倒是成了他的缺点,关键的是,即使到了柬埔寨已经两个多月了,也打了两场拳了,梅舫仍然习惯于在拳击规则的范畴内与对手较量,更不要说用肘部、膝盖以及摔跤、柔术的一些对抗方式了。幸运的是,这些梅舫都会一点,腿攻更是因为练过散打,是相当不错的,但在较量中,他用的还是少了,或者说,他还是缺少黑拳经验,在任何时机下,他搞不清楚,除了拳头还是有什么方式是更有效的。120秒过了以后,已经鼻青脸肿的阿塞拜疆人终于抓住一次机会,抱住了梅舫的膝盖,在这之后20几秒里,比赛彻底进入了“摔跤”的节奏——梅舫不喜欢泰拳,是因为觉得那玩意儿太狠、太硬,缺少所谓的武学精神;但他更讨厌摔跤、柔术之类的,因为你必须跟对方,而且还是一个男人,身子贴在一起、绞缠在一起,他会抱你的腰,会摸你,有的时候,他的脸还会贴住你的脸,你能清晰的听到他如野兽一般的粗喘声,打黑拳上身都是赤膊的,更是增添了这其中的“恶心”。他急于摆脱,却反倒露出破绽,被对方抓住了机会,被阿塞拜疆人从身后锁住了自己的脖子。梅舫被吓了一跳,少有的出现了慌乱,他慌的不是输赢,而是这该死的裁判可不会那么着急来救自己——即使在他通过拍击对方的胳膊要求投降的情况下。在那一刻,梅舫真的怕死在这个异乡,这是真正的异乡,在那里,他一个熟人都没有。
    阿塞拜疆人还在收紧“裸绞”,梅舫能感到对方的力气大的如同一头水牛,他在想自己要不要投降,可一边在想,一边未被锁住的左胳膊肘却本能性的向后奋力一顶——这一顶,梅舫分明能听到“咯”的声音,他脖子上的胳膊松了一点,但马上又收紧,梅舫又用尽全力继续一顶,接着又是一下,他感到自己的神志已经不清了——
    他慌了,以为自己要死了,于是努力的睁大眼睛,想去看清眼前的这一切,可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他更慌了,他疯狂的用左胳膊肘继续顶背后这个阿塞拜疆人的肋骨,但却没有刚才的效果了,脖子上的那条粗胳膊像铁链一样,越收越紧……
    “啊!”
    梅舫终于叫出了声,随着这一声惨叫,他的眼睛终于睁开了,睁开后,看到的是白色的纱帘,纱帘后应该是白天的城市,外面的阳光应该是很充足的。只是他不曾见过这样的纱帘,那不是他的住处,也不是酒店,他睡在一张直接铺在地上的席梦思上,这是一间并不宽敞的客厅,唯一的卧室、卫生间、厨房的门都开着,他一睁眼看到的就是卧室阳台门的纱帘,纱帘外的阳台窗应该是没关紧,漏进来的风会微微的推起纱帘的裙摆。
    梅舫坐在席梦思上,他想起来了,这是金智英的家。
    昨天晚上,梅舫上了金智英的车后,金智英的态度就很明确:
    “晚上不要回家了。”
    “为什么?”
    “危险。他们肯定知道你住哪。”
    “我不怕他们。”
    “何必呢?”金智英说,“也许明天就真相大白了。”
    “什么意思?”梅舫皱着眉头看着金智英。
    “我估计明天就能确定是那些打手是谁叫来的。”
    “哦?”梅舫有点惊讶,“你知道那人是谁?”
    “明天再说吧。”金智英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等事情确定了再跟你说。”
    “那我去哪里?”
    “去我家。”金智英看看梅舫,“你放心,我知道我是一个老女人,但我对你没兴趣。”
    到了金智英家,因为梅舫有伤,她就让梅舫洗了一个澡,从屋里拿出来一套不知道哪里搞来的男人的衣服(内衣内裤和运动外套)给梅舫,又仔细看了一下他后肩的伤,简单的抹了一些损伤的药。整个过程,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交流。接着,金智英当着梅舫的面进了卫生间,一阵水声后,她换好衣服出来时,梅舫已经呼呼睡着了。
    金智英进了卧室,关上门,看手机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金淑英打来的。金智英回拨了过去:
    “喂,姐姐,这么晚——”
    “王卓给苏圆打电话了,就在刚才。”
    “哦?”这并不完全出乎金智英的意料,“他不是明天来深圳吗?今天这么晚还要给苏圆电话?”
    金淑英的语气很紧张:“王卓跟苏圆说,说苏圆的男朋友打了他的人。”
    “嗯。”金智英淡定的说,“他指的这个男朋友应该是指梅舫。”
    “啊?你怎么知道的?”
    金智英苦笑了一下:“我要不是及时赶到,王卓的人说不定会被梅舫打残废。”
    “啊?”
    “很显然,前天晚上就是王卓的人偷袭了梅舫,让他离苏圆远一点。结果,梅舫却又故意高调的陪苏圆逛了一天,只是为了把偷袭他的人引出来,呵呵,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还真的觉得不可想象,那小子真狠。”
    “那——”金淑英想问点什么,却又不知道问什么。
    “他现在在我家。”金智英淡定的说。
    “啊?”
    “我不敢让他回家,他现在已经睡着了。”
    “那现在怎么办?”
    金智英捋了一下头发:“王卓不是明天来深圳吗?我觉得我们和他需要当面谈谈。”

    此时,金智英不在家。梅舫看看手机,已经快十一点半了。手机上有金智英的微信,是九点半发的,估计是那个点,金智英离开了家。
    Jinzhi:我去公司了。你的衣服是昨晚洗的,晾阳台了,你看有没有干。如果没干,就穿我给你拿的衣服。别介意,那衣服洗过的,干净的。
    Jinzhi:你最好就别出门了,事情都理清楚了我会联系你的。
    Jinzhi:冰箱里有牛奶、鸡蛋,面包是昨天买的,还能吃,还有一些水果。没有青菜,可以吃方便面,家里有的都放在茶几上了,你自己挑挑,都不爱吃就自己叫外卖。
    Jinzhi:你还是别出门了,昨晚把人家揍的那么惨。等我消息。
    Jinzhi:对了,还有牙刷,你昨晚没用,也放茶几上了,还有毛巾。

    梅舫站起身,穿过卧室,准备去阳台收自己的衣服,却一眼看到了卧室的床头挂了很多照片,照片里却都是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看上去三十出头,人长得挺帅,留了稍长的头发,看上去像个日本人。这个男人应该是玩攀岩的,照片里的他都是在山上,其中不乏有冒险攀爬绝壁的定格镜头。想想金智英曾经也是泰拳和巴西柔术的职业选手,和这种男人倒是很般配的。他也没想太多,到阳台上收了衣服换上,牙也没刷,脸也没洗,就出门了。

    2020年5月25日 11:57
    “他在你家?”苏圆有些惊诧的望着金智英。
    金智英看出了苏圆的不爽:“我只是觉得他回家不安全,你放心,他是我的员工,不是我的男朋友。”
    苏圆冷笑了一声,摊摊手:“他也不是我的男朋友。”
    “你怎么说,我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卓怎么看。”金智英看看金淑英,指着苏圆问,“她男朋友什么时候到?”
    “他已经不是我男朋友了。”苏圆几乎是一种接近愤怒的状态,“你今天为什么要针对我?”
    “我没有针对你。”金智英似乎并不准备让步,“我只是觉得这事情很麻烦,你原来的男朋友安排人教训他认为的你现在的男朋友,然后他认为的你现在的男朋友又反过来教训了你原来男朋友的人。我不明白,这是在拍电影吗?”
    “这又不是我的错。”苏圆怒气冲冲的指着金淑英,脸却冲着金智英说,“王卓是你姐姐介绍给我的,梅舫也是你姐姐安排来陪我的,而且,你也同意了,我只是被安排。”
    金智英冷笑着摇摇头:“苏圆,你搞错了,我姐姐是你的经纪人,不是拉皮条的,她帮你介绍了王卓,并不意味着你跟王卓上床是我姐姐安排的。”
    “哈!”苏圆开始冲着金智英摇手指,“你把话说的这么难听,是想说我是靠跟这些土豪上床才红的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金智英的回答非常伤人,“因为,你根本不红。”
    “智英!”金淑英终于忍无可忍,插话进来,“你今天是怎么了?”随后她又一瞪苏圆,“拜托你,也不要再挖苦我了,我也很后悔让你和王卓结识,太糟糕了……”
    “是啊,太糟糕了。”苏圆开始用力的点头,她的情绪激动,继续对金智英说,“如果我真的跟王卓上床了,你觉得我会不红吗?”
    这话说的金智英一愣,金淑英则看准时机,说:“据我所知,他坐的是早上07:05的飞机,他应该很快就要到这里了。”
    金智英被苏圆怼的有点懵,也就不再恋战,而是向金淑英确认了:“你跟他说了在这里见?”
    “是。”金淑英点点头。
    “他愿意来?”
    金淑英“呵呵”了一声:“他想第一时间见到苏圆。”
    苏圆“嗤”了一声,又对金智英说:“我可以不见他的,我会在你的拳馆等他,无非就是为了把事情说清楚,好把梅舫,呵呵,当然也包括你,给撇干净了。”
    显然,从理上,金智英已经处了下风,她虽有点不服气,但还是点点头:“好啊,谢谢你……”她的话还没说完,却脸色一变,因为,她看见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走进了拳馆。
    苏圆扭头一看,也是一愣,脱口而出道:“梅舫?”

    2020年5月25日 12:03
    萧玉上次见到梅清还是在2019年的夏天。那天,乔毕邨招待两个美国客人,梅清作陪,全过程萧玉都在边上侍候着,可人家全过程都是英语,萧玉一句没听懂。就在那天晚上,萧玉就看出来了,乔毕邨喜欢梅清,还好,她也看出来了,梅清并不喜欢乔毕邨,但是,她又看出来了,虽然梅清并不喜欢乔毕邨,但她工作很负责,也很替乔毕邨考虑,乔毕邨又很依赖她。总之看下来令萧玉很纠结,最后还是不放心。之后的事情就不用说了,萧玉起码在身体上、生活上拿下了乔毕邨,而在精神上的结果却是,乔毕邨在萧玉面前从不遮掩他对梅清的倾慕。所以,今天看到梅清来了,萧玉能挤出一丝极其难看的微笑已经算是很大度了:
    “梅总来了?”
    “乔总在——”
    “二楼。”
    “哦。”梅清脱了鞋子就往楼上走,萧玉看她上了二楼,才悄悄的跟了上去。
    “梅清。”乔毕邨早早站在楼梯口等梅清了。乔毕邨大多数的时候都叫梅清的英文名“Lynette”,有时候也会叫“梅清”,可梅清就比较怕乔毕邨叫她“梅清”,因为,一般叫“梅清”的时候往往问题都比较麻烦。
    “嗯。”梅清低着头从乔毕邨的身边绕过往包厢里钻,乔毕邨也跟进去了。接着,萧玉也偷偷的跟了上来,人靠在了楼梯口,偷听他俩在包厢里的话。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乔毕邨嗔怪道。
    “呵呵,我能来就不错了。”梅清没好气的说,“我离职之前就提过你们造假的事情,你应该记得的吧,你觉得无所谓,都这样,没关系……”
    “好啦,梅清,事情已经发生了……”乔毕邨开始赖赖唧唧。
    “是啊,事情已经发生了。”梅清还有梗在后面跟着,“那你觉得你和左良算计我的这事也算是过去了?”
    乔毕邨一愣,随即想几句话应付过去:“‘居合’那个烂公司你有什么好呆的……”
    “‘居合’烂?”梅清直接打断了乔毕邨的话,“那现在‘基德支点’又好到哪里去了?”
    “我还没有完呢!”乔毕邨的声音高八度。
    “你这属于‘不正当竞争行为’,是要被处罚的,而且,你也看到了,‘基德支点’的市值这一会儿会儿已经蒸发了多少?!”梅清的声音更高,“资金链怎么办?如果资金链断了怎么办?”
    “我有办法的。莫总他们也答应我了,这个事情不是我主导的,他们会把屁股擦干净的。我已经跟他们谈过了。”
    “好啊。”梅清冷笑着说,“你既然都已经谈好了,还把我叫过来干嘛?”
    乔毕邨一愣,随后低下头:“梅清,‘基德支点’不会死,但会很乱的。”
    “很乱?”梅清早想到了乔毕邨的这句话,“所以你要我回来管,继续帮你擦屁股?”
    “这怎么能叫擦屁股呢?”
    “这就是擦屁股!”
    梅清这句话说完,包厢里陷入了沉静。过了好一会儿,梅清叹了一口气,轻声说:
    “我不可能回来了。”
    乔毕邨狠狠的摇摇头:“那你过来干嘛?”
    “作为朋友,我觉得应该过来看看你。”梅清说。
    “哈!”乔毕邨使劲摇头,“梅清,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公司的钱说到底不是你的,也没多少是我的,你回来,我给你开两百万、三百万、四百万、五百万都没人管,你陪着我,帮着我度过难关,总比你现在再出去找工作强吧。”
    “不,我有工作。”梅清淡淡的说。
    “你?”乔毕邨打量着梅清,“你这么快又找到工作了?”
    “我跟左良谈过了,他要求我留下。”
    “留下?”乔毕邨懵了,“怎么可能?难道他还想跟我合作吗?不可能了,泉州项目不可能了……”
    “我留下。”梅清自己也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可思议,“和这个并没有必然联系,虽然,左良还是希望能促成这个项目,他也让我协调推进‘居合’的高端产品。”
    “呵!”在乔毕邨看来,这事情太无聊了,“左良他是不是喝多了,他那个公司要你干嘛?你别看他搞得好像挺大的,他就是个夫妻店,他们不需要你,我需要——”
    “左良需要我。”梅清又打断了乔毕邨的话,“他今天想明白了。他跟我谈好了薪资,让我做‘居合’的常务副总裁。”
    “常务副总裁?”这完全出乎乔毕邨的意料,“他给你开多少钱?”
    “110万,拿三年。”
    “他有病。”乔毕邨对此表现出了极度的不屑,“你也有病!”
    梅清对此倒并不生气——乔毕邨的反应她想到了,甚至他爆粗口的理由她都想到了,但她还是明知故问:
    “为什么?”
    “对他来说,这个薪资很高了,可你这么一个一直在很规范的大公司工作的高管,在这种公司是发挥不出什么作用的。所以他有病。”乔毕邨又对梅清摊摊手,“至于你,就非得在他那里干?在我这里,又有高薪,又有事业……”
    “我倒觉得——”梅清再一次打断了乔毕邨的话,“在‘居合’是可以做事业的。”
    乔毕邨听的都傻了:“他那里有事业?那我这里呢?啊?这里不是事业?我们是高新产业,我们在美国上市,我们……”
    “你们太傲慢了。”梅清说,“也太虚伪了。”
    “好啊!好啊!”乔毕邨气呼呼的点着头,“你原来只是说我傲慢,现在又开始说我虚伪了——你来,就是来羞辱我的,啊?”
    “乔毕邨。”梅清淡淡的说,“你先羞辱我的。”
    “我羞辱你了吗?”乔毕邨觉得很委屈,“我很多次都想说我爱你,事实上我也对你说过,我爱你。”
    “你刚才说我有病。”梅清淡淡的说。
    这句话彻底堵住了乔毕邨的嘴,堵的他张口结舌。
    “我觉得,我说的,你不懂。其实,你说的,我也不懂。看来我是帮不了你什么,我先走了。”梅清说着站了起来。
    乔毕邨一开始没说话,眼看着梅清走出了包厢,喊了一句:“等等。”
    梅清站住了,扭头看着他:“怎么了?”
    “Lynette,对不起,我脾气不好。”乔毕邨似乎是冷静了下来。
    梅清点点头:“没事,我习惯了,你自己保重,别做他们的替罪羊。”
    “嗯。”乔毕邨点点头,“我现在脑子很乱,不知道说什么——如果最近有什么事,我能找你商量吗?”
    “嗯,那是我应该做的。”梅清说。
    “还有。”乔毕邨无力的说,“泉州的事,我帮不了你,现在,你说的对,现在,‘基德支点’常规的业务板块的资金都会很困难,泉州那个项目我肯定是坚持不下去了。”
    梅清犹豫了一下,问:“你还记得三月份在上海吃饭,有个叫皇甫尊的人吗?”



    今天更了6000字哦~
    昨晚吐到半夜,这两天可能更不动了

    大城市总有很多关于“少爷”的传说,我觉得是个有才情的人,即使家里实在钱太多、实在爸爸或者妈妈社会地位太高、实在跟着伺候的人太多、实在后面跟着的网红妹子太多、实在是豪车太豪、实在是穿着太有品味……但是,只要他是一个有才情的人,还是不喜欢别人叫他“少爷”的,因为,“公子”强调的还是你本人是个有身份的年轻人,而“少爷”强调的还是你是“老爷”的儿子。
    演艺圈总有很多好看、爱钱的女人同“老爷”、“少爷”的故事,这些故事的大多数规律是这样的:
    “老爷”比较靠谱,即使上不了正位,起码钱还是给的。
    “少爷”有相当一部分不靠谱,即所谓的“伪豪门”,其结果也是相当的悲惨——千万不要相信“人财两空”是最惨的结果,比这更惨的结果是“财空了,人还在”。
    在北京,王卓只能说并不是一个高调的少爷,但他绝对是个少爷。他的低调在于,他的“老爷”很低调,只有在北京、上海、香港金融圈的核心圈层里才知道王卓的父亲是谁。而王卓低调的另一方面是他穷奢极侈,但他总能把那些不太正面的影响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比如,他只收割三、四线的女明星,或网红。而且,相对于那几个高调少爷,他确实是一个靠谱的少爷,他靠谱就靠谱在,跟他的女人最后的结果都是“人空了,财还在”。
    有一部写的比《梅开三度》更好的小说里就有一个姓欧阳的少爷,在那部小说改编成的电视剧里,这位姓欧阳的少爷曾经对另一个姓杨的少爷说过“得不到的总是最好”——这句话非常有道理,因为,对于很多男人,尤其是这种拥有丰厚把妹资源的少爷们,他们的“真爱”还往往源自于“得不到”,这种“真”还是“不真”的问题很复杂,但起码有一点是很明确的,“容易得到”的爱比“得不到”的爱要短暂的多,为什么呢?因为爱都是在得到以后消失的,所以爱的持续时间往往依赖于得到之前的时间,“得不到的”爱自然更容易刷数据。
    而此时,身后跟着一堆人、穿着一身ZEGNA、挂着看上去很贵的那种墨镜、气势汹汹走进拳馆的王卓少爷已经将苏圆从“无线”刷到“二线”却还得跑到深圳来继续刷这耻辱的数据。
    王卓一眼就看到了苏圆,而苏圆的左边坐着金淑英,右边坐着金智英。王卓第二眼就看到了靠在健身用大轮胎边上的梅舫。他之所以能看到梅舫,一是他的潜意识里觉得这个男人会在场;二是因为梅舫确实高高帅帅的,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三是,最重要的是,他看到过梅舫的照片与视频,起码在最近几个礼拜,梅舫烧成灰他也该认识了。
    王卓先走向了苏圆。他身后有四个人,这四个人应该不是之前同梅舫交手的那几个人,他们与王卓保持一定距离站住了,但却都保持着对梅舫的关注。
    苏圆、金淑英、金智英是坐在小圆桌边的,俨然是一副准备谈判的状态。
    “苏圆,我们要在这里谈吗?”王卓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圆桌边,居高临下的问苏圆,直到这个时候,王卓都没有摘墨镜。
    “说实话,我就不想跟你谈——”苏圆没好气的说。
    “苏圆。”金淑英说着站起了身,礼貌的跟王卓说,“王总,坐下聊呗。”
    “金姐。”这时,王卓才将墨镜摘下来,从身材都口音,直至这张横平竖直长得周正的面孔,基本就坐实了这是个北京少爷,“我觉得这事情没这么复杂,我和苏圆单独谈就行了。”
    “单独谈?谈什么?”苏圆插嘴了进来,“谈钱吗?”
    王卓听了一愣,随即坐了下来,他看着苏圆,、用手指指金淑英:“你不跟我谈钱,她会替你谈啊。”
    “那是她的事情。”在这个问题上,苏圆的底气并不足,于是就随便甩了一句。
    “王总。”金淑英说话了,“您为苏圆做的事情,我很感激。但好歹苏圆也陪你拍拖了半年吧。”
    王卓冷笑着摇摇头:“金姐你当我是吃斋念佛的?我找个女朋友就是一起逛逛街、吃吃饭的?”
    “你找女朋友就是为了上床吗?”苏圆迅速顶了一句。
    王卓看着苏圆,咬着牙说:“是的。”
    苏圆看看金淑英,冷笑一声:“金姐,你觉得还有什么好谈的吗?”
    “苏圆。”金淑英瞪了苏圆一眼,“说话不要那么难听。”
    “不不不。”王卓摇摇手,“她说的不难听,我就喜欢她这一点,直来直去。”
    “明明被我屌了,心里还觉得暗爽是不是?”苏圆又抢了一句话。
    王卓瞪大了眼睛望着苏圆,狠狠的笑着说:“是啊。”
    “外面又有狗仔队,看到你进来了,你要是这次来搞不定我,多没面子啊。”苏圆一边说一边一甩胳膊,把金淑英扒拉她胳膊的手给甩开了。
    “是啊。”王卓咬着牙说。
    “所以,你这次来就一定是要搞定我的,对不?”苏圆歪着脑袋,眼神中全是挑衅。
    “是啊。”王卓又在冷笑了。
    “可我已经说了啊。”苏圆摊摊手啊,“不可能啊。那你又能怎么样?”
    “说实话我还真没想好。”王卓用手一指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的梅舫:“但我可以先弄死他。”
    “是你叫人暗算我的?”梅舫问,问这话时,他已经朝王卓走来了,王卓身后那几个人也往前跨几步,挡在了梅舫与王卓之间。
    王卓正要说话——“等等!”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厉声的一喝,所有人也都下意识的将目光转向那人,而那人就是之前一直没说话的金智英。
    “王总。”金智英盯着王卓,“我知道你想说就是你安排的,但我劝你不要这么说。”
    王卓“呵呵”了一声:“为什么?”
    “他昨天为什么会陪苏圆逛一天的街?就是为了引出并抓住前天晚上暗算他的人。”金智英指着梅舫说,“他今天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们可没让他来,是他自己坚持早早的过来的,为什么?因为他想搞清楚到底是谁要搞他。如果你现在说,是你安排的,他就会扑上来揍你,你挨揍的那几个人没告诉你他有多狠吗?”
    这话说的生冷,对王卓并不是没有影响,但王卓也不见得没有思想准备,好歹,他也是个北京爷们儿,又在苏圆面前,他是不可能认怂的。他说:
    “我昨晚上已经给苏圆打过电话了,说他的这个男朋友打了我的人,我今天到深圳,就肯定要办他。”
    “梅舫!”金智英一声厉喝,直接起身用手指着梅舫,“你别动!”
    金智英之所以有这样的反应,是因为她第一时间判断梅舫要动了。盯着梅舫的那几个人也不禁紧张起来,有两个甚至把手伸进了裤袋里。
    “那是我的事。”梅舫说着就往前走。
    “我是你老板!”金智英叫道,“你不想要工作了?”
    “你让他过来!”王卓这时也掺乎了进来,他没有起身,却狠狠的一拍桌子。
    “有病吧你!”苏圆也跟着一拍桌子。
    “苏圆——”金淑英试图去阻止苏圆,却又被苏圆的胳膊甩开。
    “我先把他办了,然后再跟你谈!”王卓一抬胳膊,要招呼他的手下,梅舫的拳头也已经捏紧了……
    “裘警官!”金智英的脸上闪出了希望的笑容。
    一听到“警官”两个字,所有人都惊了一下。王卓回头一看,还真的有个一身警服的中年男子拎着一个塑料袋正往里走,并对着金智英就是一句粤语:
    “金老板啊,我门口买个馄饨都要被你叫进来。”
    金智英则笑嘻嘻的用有些生硬的粤语说:“没办法,你来得巧啊。”
    说话间,这位裘警官已经走到了圆桌边,站在坐着的王卓身边上,挨得挺紧的,却冲着同梅舫对峙的那几个人问道:
    “有谁要打架吗?”
    裘警官问了这句话,现场顿时沉默了。警官也不追问,而是把那个塑料袋放到了圆桌上,仍不去看王卓,却又说了一句:
    “不打了就赶紧走了。”
    王卓自然是没想到这时候能突然进来一个警察,一看也知道是金智英安排的,他知道自己所谓的那个狠事是办不成了,但他似乎也并不准备在这小警察面前退缩,而是盯着苏圆问:
    “下午一道去逛逛?”
    苏圆“呵呵”了一声,说:“警官在这儿,我可要讲清楚,我跟你不熟哦。”这句话说的王卓一时半会儿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可又不想退,他愤愤的看看苏圆和金淑英,又看看那几个干站在那里的手下。而这时,那位“裘警官”打开了塑料袋,里面是一个塑料圆盒,打开盖子,是冒着热气香喷喷的小馄饨。
    “今天没买小笼包吗?”金智英又故意用粤语问。
    “小笼包卖完了。”裘警官拆出了筷子和勺子,“最近回城的人多了,他们店里人手就不够了……现在还在包呢,说是过半个小时给我留一笼。”
    王卓看着两个人聊起天来了,觉得呆在这里只会越来越没面子,于是他对苏圆说:“我这就在深圳住下了,有时间我再约你。”说完,他站起身往拳馆外走,那几个人也就跟着他出去了。
    裘警官一边吃馄饨,一边瞅着王卓等人的背影,问金智英:“哪来的?”
    “北京。”
    “哦。”裘警官点点头,“打黑怎么没把这种人干掉?”
    这一桌人听他这么一说,也不吭声了,看着裘警官吃完了馄饨,金智英帮他收拾了碗筷,送他出去了,剩下梅舫还站在那里,桌边则只坐了金淑英和苏圆。
    “你了解他的,他不会善罢甘休的。”金淑英说。
    苏圆只顾自己划手机,不理她。
    金淑英看苏圆这个态度,没好气的说:“我这里签的又不是你一个人,你要这个样子,我今天下午就回北京忙我别的事去了。”
    苏圆还是没理她,划她自己的手机。
    眼看着金智英已经送完裘警官回来了,金淑英气呼呼的对苏圆说:“行啊,你不用我管,我这就走了。”说着就准备起身走了,而这时,苏圆却突然说话了:
    “前段时间,‘脸叔’那些狗仔队在我和梅舫身上做的文章,都是你安排的吧。”
    金淑英一愣,看看苏圆,又看看金智英,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苏圆,苏圆却“呵呵”一笑,站起身,走到梅舫的身边,拉起了他的手:
    “咱们走呗。”
    梅舫也是一愣,但他的手却并没有急于从苏圆的手中抽出来,只是问:“去哪儿?”
    “跟昨天一样,我去哪儿,你也去哪儿呗。”苏圆说着便拉着梅舫朝外走。
    金淑英什么都没做,只是皱着眉头盯着苏圆和梅舫,像是在琢磨什么。金智英却非常果断的走上去,冷冷的问:
    “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事情都已经搞成这个样子了。”苏圆现在看金智英不是一般的不爽,说话的语气里也充满了不屑,“当然是男女朋友关系了!”
    这句话把金智英顶得挺难受,她转脸又盯着梅舫:“你说,你们是男女朋友关系了吗?”
    对于金智英的这个问题,梅舫居然犹豫了,也就这犹豫的一瞬,苏圆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梅舫就往外走,嘴里还气哼哼的说:“别理她!”
    “梅舫。”金智英把手按在了梅舫的胳膊上,“现在已经是你的上班时间了。”
    梅舫站住了,看看金智英,又看看手机,他又犹豫了。苏圆瞪着金智英,金智英也瞅着苏圆。苏圆,是个又漂亮、又胆大、又聪明的女人,在这个时候,她不急不躁,把另一只手也按在了梅舫已经被她捏住的那只手上,同时轻声说:
    “没事,我在这儿等你下班。”说完,她松开了梅舫的手,冷笑着看了金智英一眼,转身又往圆桌走。
    金智英瞪了一眼梅舫:“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另一边,金淑英又坐下来了,她好像忘了自己刚才跟苏圆说过“自己下午就要走”之类的狠话,反倒是凑到苏圆的耳边,轻声的提醒:“你等到他下班,可不就变成要吃夜宵了?”
    苏圆白了金淑英一眼:“可以叫他们吃完晚饭再来拍啊。”

    2020年5月25日 14:57
    深圳、东莞、广州形成的三角高速公路网络,有可能是国内最繁忙的高速公路,而今天的路况似乎又很不好,停停走走的已经开了一个多小时,导航上却显示到达皇甫尊在水库边的那个住处仍还需要一个小时。
    “其实,不需要你来接的。”霍熙不好意思的说,“我们公司有车的,开到东莞也很快。”
    “不要客气。”上官借着观后镜看看霍熙,“老板喜欢。”
    听到“老板喜欢”这四个字,霍熙的脸一红。上官这个话说的很有分寸,“老板喜欢”,老板喜欢什么?老板喜欢临时通知设计公司汇报方案并第一时间派车来接,还是老板喜欢对乙方这么客气,还是老板喜欢霍熙?霍熙总觉着上官的言语里有这第三种意思。两个小时前,她接到通知,东莞这边四点要听汇报,她却找不到合适的同事同她一道去,时间太仓促了,人都忙别的项目去了,霍熙自己也是跟总裁汇报以后,推掉了别的事情准备往东莞赶,她正准备收拾东西,上官却来电话了,说他的车已经在楼下了,没办法,她也只能一个人硬着头皮跟着上官的车往东莞赶。而面对上官说的“老板喜欢”这四个字,她也就没有继续往下问。她想眯一会儿,打盹之前,清清微信,却发现刚刚收到一条微信:

    亚马逊:
    那是个下雪的早晨,我躺在床上,听见一群野画眉在窗子外边声声叫唤。
    母亲正在铜盆中洗手,她把一双白净修长的手浸泡在温暖的牛奶里,吁吁的喘着气,好像使双手漂亮是件十分累人的事情。她用手指叩叩铜盆边沿,随着一声响亮,盆中的牛奶上荡起细密的波纹,鼓荡起嗡嗡的回音在屋子里飞翔。
    然后,她叫了一声桑吉卓玛。
    侍女桑吉卓玛应声端着另一个铜盆走了进来。那盆牛奶给放到地上。母亲软软的叫道:“来呀,多多。”一条小狗从柜子下面咿咿唔唔的钻出来,先在地下翻一个跟斗,对着主子摇摇尾巴,这才把头埋进了铜盆里边。盆里的牛奶噎得它几乎喘不过气来。土司太太很喜欢听见这种自己少少一点爱,就把人淹得透不过气来的声音。她听着小狗喝奶时透不过起来的声音,在清水中洗手。一边洗,一边吩咐侍女卓玛,看看我——她的儿子醒了没有。昨天,我有点发烧,母亲就睡在了我房里。我说:“阿妈,我醒了。”
    她走到床前,用湿湿的手摸摸我的额头,说:“烧已经退了。”

    霍熙皱皱眉,不知道这段文字是什么意思。她选了“土司、桑吉卓玛”在百度里搜索了一下,随后微笑着点点头,回了一条微信过去。

    Monica:《尘埃落定》?
    亚马逊:是。
    Monica:我很少看这种长篇小说的[捂脸]比较费时。
    亚马逊:《百年孤独》呢?
    Monica:看过。
    亚马逊:用来装X的?
    Monica:[捂脸]。
    亚马逊:一会儿见。
    Monica:我这次汇报准备的不充分,通知的太仓促了。
    亚马逊:没事,只要我的晚餐准备的充分就可以了。
    Monica:还吃晚饭吗?不打扰了吧。
    亚马逊:你放心,说不追你,就不追你了。

    霍熙无奈却又微笑着摇摇头,放下手机,问上官:“你们老板应该结过婚吧。”
    “应该没结过,起码做背景调查查不出来他有婚姻记录——我的意思是一直有人在查我老板。”上官说,“但是,据说他外面的小孩挺多的。”

    2020年5月25日 15:27
    “……对,皇甫尊,没错,复姓皇甫,单名尊,尊重的尊……百度上是能搜到的,我回头发点他的资料给你……哦?你知道……那最好……嗯,是的,他是在去年复出的,他的公司现在注册在东莞……对,貌似是做一些很土的事情,同他原来的格调不相符……是这样,我需要尽快联系他,但是在联系之前,我想多做一点功课……因为,对于我而言,他实在是太高了,我很难同他平等的谈生意……对,是谈生意,想和他谈谈一个地块联合开发的可能性……不,还是居合的项目……是的,我留下了,左良给我常务副总裁的位置……对,我也觉得难以置信,晚上我请你们吃饭……我会通知Gabrielle和Susan的……可是,关于皇甫尊的事情,你要先搞起来,我真的很急……好的,好的,我想想还有什么可以交流的晚饭时再说……OK,OK,Bye。”
    梅清挂了Marry的电话后,车子也到了幼儿园的门口。她走到大门口时,岳岳已经排在队伍前头等她了,梅清刷了一下卡后,把岳岳拉了过来。
    “岳岳,妈妈和阿姨们吃牛肉火锅,你要不要一道?”梅清低着头问。
    “好啊,好啊。”岳岳很高兴,“可,我能吃辣的调料吗?”
    “可以。”梅清笑着点点头,“但不能多。”
    这时,岳岳似乎看见了什么,隔着梅清的身体朝横向大声喊道:“皇甫慕容!”
    梅清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看那个如同芭比娃娃一般可爱、高贵的女孩正拉着那个一身黑西装的司机的手朝那辆大奔走去,她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对岳岳报以热情的回复,却只是淡淡的瞄了一眼他们,便头也不回的朝前走了。
    “那个女孩好像不高兴。”梅清对岳岳说。
    “她没有爸爸。”岳岳说,“她也一直觉得我没有爸爸,然后,然后今天早上我告诉她我有爸爸了,然后她问我你的爸爸叫什么名字啊,我说他叫岳鸿濯,然后,然后她问我岳鸿濯是谁,我就指给她看。然后,然后,她就不高兴了……”
    梅清听着岳岳絮絮叨叨的讲着,眼睛去直直的看着迈上大奔的女孩,她在想一个问题:
    “这世界上姓皇甫的,应该不多吧。”

    周末还是更了6000多字哦~
    2020年5月25日 15:49
    “Hi,Lynette……嗯?吃饭?”余汐蓝一边看表,一边已经走进了更衣室,“现在已经快四点了,而且我刚到拳馆……七点?来是来得及,问题是你知道我运动完不吃东西……牛肉火锅?不会吧,深圳最不缺的就是牛肉火锅……虽然我已经有几个月没吃了……哪家呢?……不会吧,要去龙华那家……不不不,那家确实好吃……呃……我可以晚到半个小时吗?好的好的……我看到你弟弟了,还是那么帅……你放心,我怎么可能把魔爪伸向闺蜜的弟弟呢?……哈哈!好吧!……我自己开车过去……嗯,到时见。”
    余汐蓝挂了电话,换了衣服,来到训练厅,第一件事就是摇手冲着老板娘打招呼:“Hi,智英。”
    “Hi,Susan。”金智英招呼归招呼,脸上却僵硬的很。
    余汐蓝倒并没有注意这些,只是发现拳台边的圆桌那里坐着苏圆和金淑英,苏圆明显是在手游,而金淑英则划两下手机,抬起头皱皱眉头,俨然在愁着什么。余汐蓝可是那个第一时间将梅舫与苏圆的绯闻报道给梅清的人,对于这两个人的在场自然很敏感。她转转脖子,做出一副做热身的样子,走向金智英,想去跟她搭搭话,了解了解目前是个什么情况。但金智英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余汐蓝,而是走向刚刚从拳台上气喘吁吁走下来的梅舫——这个时间,梅舫会做一下放松和拉伸,是同他交流的好机会。
    “你不想跟我谈谈吗?”金智英给了梅舫一根毛巾。

    十米开外一直沉浸于游戏的苏圆在这一刻却敏锐的察觉到了金智英的行为,她冷冷的叫了一声金淑英:“金姐。”
    “嗯?”金淑英看看苏圆。
    “你妹妹到底要干嘛?”苏圆的口气已经是非常不客气了。
    金淑英看着金智英同梅舫沟通,苦笑着说:“苏圆,我能理解智英,因为她和我一样,都很关照她的员工。”
    苏圆是不好意思跟金淑英说“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但评价金智英的口气也是相当的不客气:“我看她是喜欢她的员工了吧。”
    “喜欢?”金淑英看看低着头一边擦汗,一边听金智英说话的梅舫,“怎么可能?我妹妹没那么傻。”
    “不是吗?她的员工谈恋爱她也管?”苏圆没好气的反问道。
    “你们是在谈恋爱吗?”金淑英觉得苏圆很无聊,“我看你们是在玩火。”
    “我玩火,你又不会吃亏。”苏圆一句话直接丢了回来。
    “是,我不吃亏。”金淑英懒得跟苏圆争论这个问题,但关于梅舫的问题,她的态度也很明确,“可是梅舫,作为智英的员工,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好处?”苏圆的眼睛瞬间睁的老大,“我,苏圆,做他的女朋友,这还不是他的荣幸?”
    “荣幸?”金淑英太了解苏圆,因为了解,所以她不会在这种话题上同她纠缠,“好好好,荣幸,梅舫应该觉得荣幸,智英也应该觉得荣幸……”
    苏圆听出了金淑英口气里的味道,她“哼”了一声,看看金智英和梅舫,便又低头打游戏了。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金智英用的是质问的口气。
    梅舫低着头,没有去看金智英,轻声说:“如果你觉得我是个麻烦,你可以开除我。”
    “呵!”金智英忿忿的摇摇头,“你这是在侮辱我。”
    梅舫没说话。金智英用手指点着梅舫的眼睛:“你往那里看看,Susan,我想你没忘了她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是你姐姐的闺蜜,我随时可以告诉她你在做什么,然后她会告诉你姐姐,然后——”
    梅舫一抬头,怔怔的望着正在练腿部的余汐蓝,又看看金智英,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上非常单纯的金智英确实不知道梅舫问的这个“为什么”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你要管这么多?”梅舫显然急躁了,“我已经有个姐姐管了,你是我的老板,不是我的姐姐,你为什么要管这么多?”
    “哈!”金智英后退一步,仔细看看梅舫,“我们好歹也认识一段时间了,你工作努力,我对你也不薄,我年纪比你大几岁,为你好怎么了?”
    梅舫完全一副不服管教的表情:“好不好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金智英的嗓门大了起来,“你知道你会得罪谁吗?”
    “我知道。”梅舫的脸上全是狠意。
    “你知道苏圆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吗?”金智英努力压低嗓音,不让那边已经抬起头看着这边的苏圆听见。
    “我知道。”梅舫的脸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呵呵。”金智英没话说了额,“看来你什么都知道哦。”
    “我是什么都知道。”梅舫第一次用手指点了点金智英,“所有人都以为我是被我姐姐从柬埔寨捞回来的,但你们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我就在死亡边缘——”他瞪圆了眼睛看着金智英,“我什么都知道。”
    金智英愣了好一会儿,觉察出这里的事情可能会比表象要复杂的多,于是她换了一种方式引到:“好啊,你什么都知道,你很厉害,你很成熟,那你告诉我,你是真的要跟苏圆谈朋友吗?”
    很明显,梅舫泄了一口气:“那是我的事。”
    金智英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盯着梅舫看了一会儿,梅舫被看得有些受不了了,于是低头对金智英说:“老板,你放心,我不会连累拳馆的,我也不会再让是非出现在这里,如果你还不满意,你可以开了我。”
    金智英点点头:“好啊,你要是再惹事,我一定开了你。”说完便气呼呼的走开了。

    2020年5月25日 16:49
    “Hi,岳岳。”钟幕珍一边上车一边对着岳岳打招呼。
    “叫钟阿姨。”梅清一边翻微信一边说。
    岳岳:“钟阿姨。”
    “岳岳也去吗?”钟幕珍问梅清。
    “当然。”梅清翻到了岳岳在幼儿园班级的家长群,开始一个个翻家长的微信名,“牛肉火锅是他的最爱——”说着,她停了手指,把目光锁定了在了“皇甫慕容妈妈”的微信名上。
    “给孩子吃火锅好吗?”钟幕珍问。
    梅清看看钟幕珍:“Gabrielle,不要扫兴,OK?”说着又扭过头来问岳岳,“岳岳,你见过皇甫慕容的妈妈吗?”
    岳岳显然是仔细想了想,摇摇头:“没有。”
    “都是那个司机来接送她的?”梅清问。
    “司机?”岳岳想了想,“是的,皇甫慕容说那是司机叔叔。”
    “嗯。”梅清转过头注视着屏幕。
    钟幕珍看看梅清,又看看手机,猜到了一分半点,便开玩笑道:“你是想跟人家家长联系,谈谈亲事?”
    梅清瞅瞅钟幕珍:“这倒是个好主意。”
    “好主意?”梅清把钟幕珍给说懵了,她就是开个玩笑逗逗她,却没想到她反而说这是好主意。
    梅清没理钟幕珍,而是直接点击“皇甫慕容妈妈”头像后,申请添加为好友,“留言是,你好,我是皇甫慕容同学梅岳的妈妈。”
    “你加她微信的理由是——”钟幕珍自然是没参透梅清的考虑,梅清也懒得跟她解释,只是颇为严肃的告知闺蜜:
    “我今天上午跟左良谈了,他要我留下来,而且还做常务副总裁。”
    “嗯?”钟幕珍表现出了充分的惊讶,随后表达了充分的质疑,“怎么可能?”
    “说实在的,一开始我也这么觉得,怎么可能?”梅清看看钟幕珍,开动了车,“但我和他越谈越好,越谈越好,最后,他从阴险狭隘回归到理性诚实,他觉得他需要我,他觉得我对他的公司有用,他觉得我能给他和‘居合’带来新的可能性。当然,他的算盘打得很精,他让我当常务副总裁的真正目的是,拿那么多的钱,干更多更多的活,我分管的内容增多了,而且答应他三年不涨薪,呵呵。”
    “哦。”钟幕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都是因为我啊。”
    “Gabrielle,我也需要工作、收入,何况常务副总裁,我从来没有打到过这样一个高度,我在想,或许我真的能让吕温良公司领导层,这样不也挺好……”梅清正说着,发现微信上有动静,刚好也到了一个路口,她用指纹解锁后,确定是那位“皇甫慕容妈妈”通过了验证。梅清点开头像。
    “哇,好美!”梅清感叹道。
    “是不是真的?”钟幕珍探过头来看,“现在手机里的照片也能信?”
    “我要开车,你帮我看看。”梅清把手机交给了钟幕珍。
    钟幕珍接过手机:“她通过了你的验证,并且发了一条‘你好’,然后是‘有事?’”
    “跟我想象的差不多,态度很淡。”梅清说。
    “然后你准备怎么回复?”钟幕珍问。
    “等等,你先看看她的朋友圈。”梅清说,“了解一下她。”
    “OK……”钟幕珍开始翻了。
    岳岳:“妈妈。”
    梅清:“嗯?”
    “你加了皇甫慕容妈妈的微信?”
    “是啊。”梅清点点头。
    “你要约她吃饭喝茶吗?”岳岳问。
    “嗯,你怎么知道?”梅清忍住笑。
    “你加人微信不都是为了吃饭喝茶吗?”
    岳岳这句话一说,梅清和钟幕珍都“哈哈”笑起来了。
    “岳岳,你太能总结了……”钟幕珍笑着说。
    “但他确实说对了。”梅清说,“我是想约那女孩的妈妈吃饭。”
    “为什么呢?”岳岳问。
    “什么为什么?”梅清明知故问。
    “为什么你要和皇甫慕容妈妈吃饭呢?”岳岳却问的很认真。
    “因为——”梅清通过观后镜望着岳岳,“因为你要和皇甫慕容吃饭啊。”
    “我吗?”这完全出乎岳岳的预料,“是我跟皇甫慕容吃饭吗?”
    “是的。”梅清还故意强调了一下,“但不能吃KFC。”
    岳岳的眼珠迅速转了一下:“那披萨可以吗?”
    “可以啊。”梅清答应完,看看钟幕珍,“看得怎么样?”
    “相对于喜欢晒娃,她更喜欢自拍和晒限量版的衣服、包包、鞋子,她应该不止一个住处,都有花园,花园的照片都离不开一桌精美的下午茶,看不出她从事什么工作,好像也没看到什么朋友、闺蜜的照片,典型的炫富女,朋友圈里没有一丝一毫平民的东西——除了——湘菜。”钟幕珍看看梅清,“难道她是湖南的?”
    “这不重要。”梅清的脑袋在飞速的转动着,“她没有晒老公?”
    “没有男人。”钟幕珍用讥讽的口吻说,“但炫富的女人不可能没有男人。”
    “嗯。”梅清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
    “你打算代表岳岳请她的女儿聚餐吗?”钟幕珍问。
    “岳岳。”梅清问,“皇甫慕容是学什么乐器?”
    “她也是学大提琴的。”岳岳之所以说“也”,是因为他也是学大提琴的。
    “我在朋友圈里看到过她和女儿一起拉大提琴。”钟幕珍说。
    “我刚才看了一眼,不记得了,她的微信名叫什么?”
    “Nina。”
    “搜搜,大提琴+Nina。”
    “好吧……天呐,Nina是个俄罗斯大提琴演奏家……还做过模特……你怎么……”
    梅清点点头说:“我只是猜的,我得找到理由,这是一种可能,结果,刚好凑上了。帮我给她发微信。”

    Lynette:你好,慕容妈妈[微笑]
    Nina:你好[微笑]
    Lynette:我有个请求,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Nina:别客气,您说。
    Lynette:我们家岳岳跟慕容一样,也是学大提琴的,可就是拉的不好,我也没时间教他,都是花钱找陪练,效果也不好。都说你们家慕容拉的好,我想应该是您教的好吧。
    Nina:[捂脸]我不上班,有时间。
    Lynette:那是因为您大提琴拉的好吧。
    Nina:你怎么知道[惊讶]我可跟谁都没说啊。是慕容胡吹的吧,我可让她要保密的。
    Lynette:Nina可是一个很棒很美的大提琴家啊。

    钟幕珍“嘿嘿”一笑:“她捂脸了了,还说被你发现了。”
    梅清得意的一笑:“搞定,约她们母女吃披萨,说我要请教请教,看她们明天有没有时间。”



    2020年5月25日 17:37
    又是傍晚,又是水库边的平台,还是那两把竹椅,竹椅间是精巧的木质小圆桌,小圆桌有一个吐着热气的陶壶,陶壶下是酒精灯送出的火苗。
    皇甫尊和霍熙一坐下,就有人端上一个公道杯、两个茶杯。
    “喝点寿眉?”皇甫尊一边将茶从陶壶里倒到公道杯里,一边问霍熙,“会饿吗?有点心。”
    霍熙苦笑着摇摇头:“不会。”
    皇甫尊又将茶从公道杯里倒到了各自的两个茶杯里。
    “我跟业主汇报方案从来没有这么简单和顺利过。”霍熙习惯性的将茶杯端起来,“拿个平板跟你说个十来分钟就通过了,还让我们马上开设计费的票……这算是……”她没说下去,而是喝了一口茶,茶一入喉,她便感叹道,“真暖。”
    “是说茶?”皇甫尊浅浅的一笑。
    “不是说茶说什么?”霍熙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但似乎马上又反应了过来,这潜台词里,分明是说:“是茶暖还是人暖?”而这人就是皇甫尊了。可人家嘴上没这么说,那霍熙也不能那样回,即使人家说了,那也是他脸皮厚,似乎霍熙也不好回答。
    皇甫尊也没顺着话题往下说,而是端起茶自己也喝了一口:“这种事情也不是大事情,设计费也不是大钱,你做的东西又不会差,我也没必要仔细看。”
    霍熙又喝了一口茶,还是觉得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面对皇甫尊,她不是没有压力,起初的压力是这个男人的强势让她对设计方案心里没底,但更大的压力则源自于这个男人追求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跟对自己有企图的人在一起,总是有很大的压力的,尤其这人没事还给你发点经典的文字,这种要么是她撞大运遇到儒商了,正常情况下就是一个绝对渣叔。然而,坐在那里,无话可说之际,望着水面,望着血色夕阳,她却突然放松了。
    这么多天,她面临的是高强度的工作、经常性失眠、缺少食欲,她没有勇气去找岳鸿濯,即使在知道岳鸿濯被梅清拒绝的情况下,她仍希望是岳鸿濯主动联系自己——不管怎么说,不管这段时间有多少波折,她的手指上仍牢牢的箍着那颗岳鸿濯在上海买的钻戒,她依旧是那个在上海教堂里宣誓的岳鸿濯的未婚妻。现在,岳鸿濯已经被他的儿子的母亲所拒绝,如果他是真的爱自己,此时这爱情已无牵绊与枷锁,为什么不能重新归来,拥抱自己呢?
    霍熙,有过很多失望,甚至是绝望。但此前的这一个月的痛苦却是从未品尝过的。而当知道了爱人回归已有可能时,岳鸿濯的沉默却令她更加焦虑与痛苦。而此时,在这样一个水边平台,一杯寿眉突然暖了她冰冷的身子,一片风景却让她的眸如水中月影,她的心忽然静了下来,她的身体也就自然而然的舒适了,她就默默的坐在那里,皇甫尊也就默默的陪在那里。
    夕阳的壮美在于他拥有一种“沉没的希望”。所谓“沉没的希望”,那就是,他拥有一种宏大的气魄沉入海底、沉入地下,而当他消失的那一刻,人们绝不会相信他已经消失,因为,那时便是黑暗,因为黑暗,人们等待着他在第二天重新升起。而当黑暗真的降临时,霍熙不自觉的流下了泪,她之所以在这时流泪,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得,在这黑暗中,没有人能看到吧。所以,当那平台上的几盏吊灯亮起时,她迅速的站起身,走向水边——她知道,用手去抹泪只会让皇甫尊发现她哭了,而走向水边,皇甫尊则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了。
    “你此时的气质,容易让人觉得你会跳下去。”皇甫尊说归说,人却很安然的纹丝不动。
    霍熙小心的擦了擦眼泪,尽量不让皇甫尊察觉。随后才微微的侧过身来,说:“谢谢你能够安静这么久,尽管,你的说话方式我仍然不太适应。”
    “我的说话方式?”皇甫尊像是愣了一下。
    眼泪已经擦干净了,霍熙转过身,苦笑了一下:“您经常引用那些文化程度很高的东西发给我,我会觉得很怪。”
    “你觉得我是个土豪。”皇甫尊站起了身,随即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不要说你不是这么想的。”
    霍熙无奈的摇摇头,没有说话——没错,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因为是土豪,又想泡文化程度高的职业女性,所以得装出一副有文化的样子来。是不是?”皇甫尊慢慢的走近霍熙。
    霍熙看皇甫尊已经说到这个程度了,想点头,却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皇甫尊走到了霍熙的面前,淡淡的问:“你真的不这么想?”
    霍熙的面部表情很纠结。
    “怎么了?”皇甫尊问。
    “这里离水太近了。”霍熙说。
    皇甫尊皱皱眉:“我不明白。”
    “我怕说我就是这么认为的,你会把我推下去。”霍熙说。
    皇甫尊愣了几秒钟,随即“哈哈哈”大笑起来,霍熙也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你真的觉得我会把你推下水?”
    “是真的,我觉得那样回答会羞辱到你,所以……但其实我觉得,你应该不会……”
    皇甫尊又笑了几声,接着说:“我们去吃晚饭吧,我保证,不会在饭桌上念书。”
    “对不起,我——”
    “没关系。这边有台阶,让我扶你一下。”
    “谢谢。”

    2020年5月25日 18:20
    “岳岳,你不要玩阿姨的手机。”梅清将调料放在了桌上。
    “没事。”邓芝却很大方,一边拍拍岳岳的脑袋,“你会打‘王者荣耀’。”
    “不会,但听他们说,‘王者荣耀’很好玩。”岳岳一边说一边拼命的在划动手机,“阿姨。”
    “怎么了?”
    “我想看蜘蛛侠。”
    “OK。”邓芝在手机屏幕上打了“蜘蛛侠”再搜索,“你不想看毒液?”
    “毒液。”岳岳翻翻小眼睛,“毒液有点恶心。”
    “你知道毒液啊。”邓芝觉得很惊讶。
    梅清没好气的一笑:“你赶紧生一个,就知道五岁多的孩子懂的有多少了。”
    “我生?”邓芝转头去盯钟幕珍。
    “别看我。”钟幕珍赶紧站起身,“我去搞调料。”
    邓芝看钟幕珍走了,郑重其事的对梅清说:“我想好了。”
    “想好什么?”梅清不明白。
    “我已经打算正式追求岳鸿濯了。”邓芝一脸向往的说,“然后再跟他生个儿子……”
    梅清知道邓芝是在开玩笑,正要说:“那你赶紧啊。”却被人抢了先——
    “你说什么?”
    邓芝怔怔的看着虎视眈眈的岳岳,她还不知道岳岳已经知道了岳鸿濯和他关系的一二三四五。
    “你不能跟岳鸿濯生孩子。”
    邓芝眨眨眼睛,没敢做出回应,而是对着梅清扮了个鬼脸:“我去调酱了。”
    梅清用手指点点岳岳:“这你也管。”
    “哼!”岳岳又回过头去看邓芝的手机,“要生弟弟妹妹也得你生——”

    “你后天回北京?”邵淮秋给岳鸿濯倒上酒,“你今天就喝这一杯哦。”
    “嗯。”岳鸿濯皱着眉头点点头。
    “霍熙那边怎么办?”邵淮秋一句话是一句话的效率。
    “我得理理。”岳鸿濯拿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理什么?”邵淮秋对感情的事情历来就很直接,“回到她身边呀。”
    “缓缓。”岳鸿濯又抿了一小口。
    “缓什么?”邵淮秋一口把酒喝了,“拉不下脸?”
    “不是。”岳鸿濯习惯性的一笑,“我哄女人甩你几百条街。”
    “那是因为身体?”邵淮秋又给自己倒上了酒。
    “如果是因为身体,我也不会跟她订婚了。虽然——”岳鸿濯继续小口抿酒,“那天在上海确实有点冲动。”
    “冲动说明你爱她。”邵淮秋叼起了烟。
    岳鸿濯仔细看看邵淮秋,酒杯到了嘴边又放下,叹了一口气:“是。”
    “那还缓。”邵淮秋拿酒杯碰了一下岳鸿濯放在桌上的酒杯,“你不用喝。”接着,他把酒又喝了。
    “没那么简单。”岳鸿濯拿起酒杯又抿了一口。
    “还有什么事?”邵淮秋看着岳鸿濯。
    岳鸿濯若有所思的说:“我跟霍熙在一起,有个人必须同意。”
    “谁?”

    邵淮秋问出这个问题后,酒杯在空中停顿了一下:“你儿子?”
    岳鸿濯叹着气说:“是啊。”
    邵淮秋摇摇头,把杯中酒喝了,淡淡的说:“那是你儿子,他管的了你?”
    “他肯定会问你为什么不跟妈妈在一起?”
    “那你就说他妈不愿意,你之前也有未婚妻了,不就行了?”
    “然后我再生一个姓岳的?”岳鸿濯苦笑着把整杯酒给喝下去了。
    “姓岳的?”邵淮秋正拿瓶子往自己杯子里倒酒,他似乎有些反应过来了,“你是说这个岳岳……”
    “他叫梅岳。”岳鸿濯指指自己的杯子。
    “哦。”邵淮秋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他倒上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后,邵淮秋突然蹦出一句话来:“其实——女人挺狠的哦。”
    岳鸿濯瞅瞅邵淮秋,忍不住笑了:“是,姓梅的都狠。”
    邵淮秋知道岳鸿濯这话的意思,从嘴里叹出一口烟来:“我有时就是搞不清楚她到底要什么。”
    以目前的局面来看,岳鸿濯挺喜欢跟邵淮秋聊天的,因为跟邵聊天,岳鸿濯就不会觉得自己过得太惨。他装作关切的问:
    “你跟梅心分居多久了?”
    “我算算……”邵淮秋就差掐指了,“一个多月了吧。”
    “你为什么要跟她分居?”
    “大家冷静冷静啊。”
    “那你冷静了一个多月啥都没想明白?”此时,岳鸿濯特别享受认真的逗邵淮秋的这种感觉。
    邵淮秋看看岳鸿濯,似乎是仔细斟酌了一下,摇摇头:“想明白了一些,但并没有完全想明白。”
    “那你想明白了什么,没想明白什么?”岳鸿濯问。
    “我想明白的是,女人如果要跟你,她就会什么都跟你要。”邵淮秋说,“我没想明白的是,我是不是什么都该给她?”
    岳鸿濯感觉自己必须重新认识邵淮秋了,人家想了一个多月的事情,用两句话就能总结了,精辟啊。他问:“那你有什么给不了她的呢?”
    邵淮秋锁紧了眉头:“我总觉得,她需要很多钱。”
    “然后呢?”岳鸿濯继续往下问。
    “然后?”邵淮秋也用奇怪的目光看看岳鸿濯,“其他也没什么了。”
    “那你觉得她需要多少钱?”岳鸿濯问。
    “有一次吵架,她说,我的收入要高于她,因为我是男人。”邵淮秋说。
    岳鸿濯先是一愣,随即连连点头:“说得有道理哦。”
    “嗯。”邵淮秋点点头,“是有道理。”
    “有道理?”岳鸿濯觉得有意思,“那你就跑到深圳来修手机了?”
    “我,我嘛——”邵淮秋难得会支支吾吾,“是觉得在上海呆着憋得慌……到了深圳,也是因为这里环境好……做这个手机,我觉得很……很……”
    “舒适。”岳鸿濯替邵淮秋说出了这个词。
    邵淮秋脑袋一歪,既不表示支持,也不表示反对。

    2020年5月25日 18:52
    这是一幢前临水、背迎山的小楼,小楼的露台上做了一个玻璃的阳光房,阳光房里放了一张圆圆的餐桌,最多也就是能坐五、六个人。皇甫尊与霍熙中间空了一张椅子的距离。除了上菜,没有人服务。他们坐下的时候,位子前已经放了一碟餐前水果,是很一般的小水果盆,里面的水果却不少,就用餐的习惯而言,这水果是偏多了:紫葡萄、青苹果、橙子、猕猴桃、杨梅和半截香蕉,数量和颜色搭的都很精致,看着很有食欲。
    “吃点水果。”皇甫尊背对着霍熙,一边开红酒,一边说,“能让人放松。”
    “你觉得我很紧张吗?”霍熙问。
    皇甫尊对着红酒瓶点点头:“是的。有些事,或者有些人,让你不舒适。”
    “不舒适?”霍熙觉得皇甫尊这话说的很有意思,但她又必须承认此刻皇甫尊在旁敲侧击的东西也确实是存在的。
    “是的,不舒适。”皇甫尊捧着酒瓶子走过来,“你喝红酒吗?”
    霍熙苦笑着说:“你酒都开好了,再问我喝不喝?”
    皇甫尊笑笑:“我觉得红酒也能让你舒适——我这里也有白葡萄酒、香槟……”
    “对,那也能让人舒适。”霍熙微笑着点点头,“就红酒吧,谢谢。”她看着皇甫尊给自己倒酒的样子,心里却也真的是“舒适”了一点。之所以“舒适”,那就是她在体会一个据说没结过婚却外面有一堆孩子、曾经又是粗鲁狂妄高调的大土豪正用一种有趣、略有些俗气但又并不让她觉得讨厌的方式在向她献殷勤,这确实能让她感受到一些温暖与放松,前提是对方不要提出非分的要求。不知道为什么,稍一舒适就想到了岳鸿濯,是啊,岳鸿濯也是一个很会讨女人喜欢的男人,而且也是一个把事情做的很露骨但又不会惹人讨厌的那种,她心里又不舒适了,于是就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
    “您应该跟很多女士这样单独吃过饭吧。”
    这时,皇甫尊已经坐下了,听到霍熙的这个问题,眨眨眼睛,举起红酒杯:“我们能碰一下,吃点水果,再具体聊这个话题吗?”
    这时,有人端菜进来了。

    “邵儿,你觉得什么时候最舒适?”岳鸿濯一边从邵淮秋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一边自问自答道,“躺在床上玩手机,靠在沙发上喝酒、抽烟、嚼花生米,在肯德基买好鸡翅跟薯条,然后再到星巴克买杯咖啡,最后找个靠ZARA门口的位置看美女。这叫舒适,对不对?”
    邵淮秋愣了一下,摇摇头:“我不喜欢去星巴克喝咖啡,美女一般也在酒吧看。”
    岳鸿濯听了,差点半晕,他点点头:“好的,如你所愿,你在酒吧看美女,好不好?所谓的舒适,很舒适。问题来了,可以天天这样过日子吗?”
    邵淮秋摇摇头:“我很少有这种日子过,能偶尔打打手游、跟朋友喝点酒就不错了……”
    “对啊。你有没有想过,舒适的日子为什么这么难过?”岳鸿濯问。
    邵淮秋想了想:“生活所迫。”
    “对啊。”这显然进入了岳鸿濯的逻辑,“这就是生活。我们为什么是哭着来到这个世界上?因为最舒适、最安全的环境就是母体,360度的保护。”
    “啊。”邵淮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所以,我们必须是要妥协的。”岳鸿濯似乎正在给他的属下洗脑,“因为,你如果总是很舒适,生活就有问题。对不对?”
    “对。”邵淮秋似乎已经进入了岳鸿濯的套路里,但他还是想习惯性的挣扎一下:“但是——”
    到了这个节奏,岳鸿濯是绝对不会给邵淮秋以反驳的机会的:“你听我说。不管你有多少你的坚持,你爱梅心,对不对?梅心是女人,对不对?你是男人对不对?你是河北男人,对不对?那就是爷们儿,对不对?所以,你应该比梅心挣的多,对不对?”这是关键,岳鸿濯知道,在关键的地方必须有一个你无法拒绝的理由。
    邵淮秋愣愣的看着岳鸿濯,点点头:“对。”
    “所以,你这样舒适的‘搞机’,是不对的。”岳鸿濯说完端起酒杯,用一种诚恳的目光注视着邵淮秋。
    一直说“对”的邵淮秋,此时却没有把酒端起来。

    “这个小鸡肉很嫩的。”皇甫尊对霍熙说。
    霍熙已经切了一块放嘴里,礼貌的说:“是挺嫩的。”
    “今天是我第一次单独请女人吃饭的时候上小鸡肉。”皇甫尊冷不丁的来了一句,也算是50%回答了霍熙之前提的那个问题,50%又是献了殷勤。
    霍熙忍着笑,说:“其实我觉得,我们这种一般的关系,坐在这里这样吃饭,挺怪的。”
    “我让你不舒适了吗?”皇甫尊问。
    “哦。”霍熙摆摆手,“没有,没有——呃……”她也试图扯开话题,“你刚才说是第一次请人吃小鸡肉,为什么?”
    “我猜你没什么食欲。”皇甫尊说,“小鸡肉嫩一点、清淡一点、好消化一点。”
    “嗯,谢谢。”霍熙一转念,马上又问,“你是怎么知道我没食欲的?”
    皇甫尊扮了个鬼脸:“你那个样子——呵呵,一定要我说吗?”
    “说吧,没关系。”
    “从我上次见到你开始,你就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失恋了?”
    霍熙毫不犹豫的回答:“没有。”

    “元旦前后,梅心买竺井天的车子,有一百万是我付的。”邵淮秋又点了一支烟,“梅心家里出了事,他父亲的公司资金链有问题,我在三月份又拿出了一百万。我知道她现在年薪是两百万,可我不到半年,已经付出了两百万,应该是可以吧。”
    “你钱不少啊。”岳鸿濯有些感叹。
    邵淮秋叹口气:“借的。”
    “那不还是——”岳鸿濯勉强吸了一口烟,“借了钱是要还的。”
    “我会想办法的。”邵淮秋说。
    “想办法就到这儿来‘搞机’?”岳鸿濯问。
    “我需要一点时间,就一点时间。”邵淮秋说,“去确定一些事情。”
    岳鸿濯愣愣的看了邵淮秋十来秒钟:“我说你还要确定什么?”
    “你知道的。”邵淮秋一口把酒喝了。
    “我知道什么?”岳鸿濯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我只知道没有那么多时间,哦,对对对,你身体健康,你还有时间……”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邵淮秋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梅心的收入会越来越高的。不是吗?这是一个物质的世界,不是吗?”
    “你怎么知道你的收入不会越来越高?”
    “不。”邵淮秋摇摇头,“我不知道。说实话,在上海,我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这里,我也没有。没有企业会给我开那么高的薪资——我承认,有人给我开过,但我不能去。”
    “谁?为什么?”
    “我不可能靠做黑客去一年挣几百万。”
    岳鸿濯一时语塞,两个人陷入了沉默。但他的思路从来是很快的:“邵儿,你知道你现在在哪里?这里是深圳,全中国最适合创业的地方。”
    邵淮秋看看岳鸿濯:“我知道,所以我来了。可是,你看看现在的局面,公司倒了多少?饭店倒了多少?创业?创什么业?你以为生活都跟网络爽文里写的一样?我在北京混了那么多年,靠接私活,还替那些网贷公司做爬虫,累死累活,一年也挣不到一百万,在这里,可能更低。创业,怎么创业?”
    邵淮秋很少连续说五、六句话的,一般会说这么多,肯定也是到了关键点,而岳鸿濯也不熟悉邵淮秋所处的行业,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是爱梅心,但我没想到,和她在一起,需要这么多的收入。”邵淮秋狠狠的吸了一口烟,“也许,我们就是不合适的。”

    “跟我说说你的男朋友吧。”皇甫尊又小心的帮霍熙加了一点点红酒。
    “已经不是男朋友了。”霍熙强打精神说,“是未婚夫。”
    “他做什么的呃?”皇甫尊看起来饶有兴趣。
    霍熙很想说“我们不谈他好吗?”但如果这么说,岂不是露怯,于是只好回答:“他是一家设计公司的总经理。”
    “在深圳的?”
    “总部在北京,在深圳有分支机构。”
    “哦——”皇甫尊拖了一个长音,“同行啊,那也是才俊了。”
    霍熙看差不多了,端起酒杯:“谢谢皇甫总的关照,我敬你一杯。”
    皇甫尊也端起酒:“那祝你们幸福。”
    “谢谢。”霍熙挤出一丝笑容。她看这桌上五、六个菜,感觉自己是吃不了两口了。

    “我来啦。”余汐蓝开开心心的坐下了。
    邓芝看看余汐蓝:“就等你了,是不是刚由梅舫指导拉完筋啊。”
    这种情况下,即使没有,也得说有,余汐蓝冲着梅清“嘿嘿”一笑:“那是。”
    “去。”梅清“嗤”了一声,“赶紧调酱去。”
    余汐蓝却不急,先是坐下来,回敬了邓芝一句:“Marry,你气色这么好,有新男朋友了?”
    邓芝故意的做出一副偷瞄岳岳的样子:“那我可不敢说有。”
    “哼!”岳岳的反应可快,还狠狠的瞪了邓芝一眼。
    “好了。”钟幕珍忙岔开话题,“我们还是好好敬梅清一杯吧。”
    “啊?”余汐蓝鬼鬼的瞅瞅钟幕珍,“有好事?”
    钟幕珍一听余汐蓝这口气就是要朝岳鸿濯的方向引,赶紧说:“梅清升职了。”
    “哦?是嘛?”余汐蓝看看梅清,“你这岗位还能升到哪里去?”
    “常务副总裁啊。”
    “哇!不是吧。”余汐蓝赶紧找啤酒瓶,“那得喝一口,祝贺Lynette离总裁又近了一步。”
    “你得了吧。”梅清不好意思的一笑,“总裁可不敢想。”
    “那不能这么说的。”邓芝也把酒杯举了起来,“我看好你,来,为了我们未来的女总裁干一杯!”
    “干杯!”
    “岳岳,你也要干杯啊。”
    “就是,岳岳,把杯子拿起来。”
    “干杯——”
    一口酒喝下,余汐蓝坏坏的一笑:“此情此景,我必须——”
    “吟诗一首!”邓芝同时把话接上去了。梅清却只是笑。
    “你那嗓子——”钟幕珍又故意酸了,“又吟诗。”
    “嗓子不好怎么了?”余汐蓝从包里取出一支细细白白的口红。
    “你干嘛啊?”钟幕珍笑了。
    “那边洗了澡,来不及画不是。”余汐蓝抓着钟幕珍的手,“把手机拿好。”
    钟幕珍心领神会,打开手机的摄像头对着余汐蓝,就当是镜子了。余汐蓝拿腔拿调的以一种尽可能性感的姿态抹上了口红。
    “赶紧吟,赶紧吟……”邓芝开始催了。
    “喂!”余汐蓝居然把那口红像烟一样加在食指与中指之间,“你这个‘吟’的发音要注意。”
    “哈哈!快快快。”钟幕珍拿着手机开始摄像,“等着呢,别让我失望。”

    “有人说,坏掉的嗓子只能沉默,眼泪等于软弱;
    女孩子就该安安分分,边界就不要去探索;
    我的人生没有剧本,你的呢?
    走自己的路,每一步都出色。”

    2020年5月25日 21:31
    梅舫洗完澡,换了衣服从更衣室出来,走过金智英的身边,走到还坐在那儿玩手机的苏圆身边,苏圆因为打得正激烈,头都没有抬。梅舫却不理她,而是问坐在苏圆身边的金淑英:
    “我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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