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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精选: 正月的红包（小小说）
■ 刘乐喜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5年第12期 通俗文学-乡土小说 大年初一，被病魔缠了整整一年的祥云嫂终于倒床了。 在这期间，祥云嫂一直在勇敢地和病魔作斗争。自从得知自己患的是乳癌后，她硬是固执己见没有在医院住过一天院。这种病是种痛苦病，特别是到了晚期，更痛苦难堪。但是祥云嫂除了化疗期间，其它时候依然是该做什么仍做什么，且每次和村里人一同去地里干活时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和人们有说有笑，怎么看都不像个病人。 这番倒床，依照许多人的猜测，肯定是病情特别严重了。 医生也来了，但只看了一下摇摇头就走了。医生说：“病人就在这两三天走人，快准备后事吧！” 祥云嫂的丈夫春五一听这话，赶紧打电话唤回了两个嫁在外地的女儿，又请人赶急赶忙地做了一副棺材。 到了正月初五，病人仅存一息，进入半昏迷状态，随时都可能离世。春五和两个女儿日夜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 但是到了正月初八，病人却依然吊着一口气，没有离去的迹象。村里人便提醒祥云嫂的大女儿阿花：祥云嫂是否还有未了的心愿。阿花仔细一想，猛然想起还有个嫁在外地的姑姑。祥云嫂的这个姐姐，由于远在他乡，常年很少来往。自从祥云嫂病后，连消息都没告诉对方呢！ 一个电话打过去，过了两天，对方很快便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姐妹在这种场面见面，自然十分伤心。祥云嫂虽然口里不会说话，但却眼泪双流。 姐妹相见时，村里来了很多人，人们一致相信，祥云嫂肯定会放心地撒手人寰了。谁知，泪流完之后，祥云嫂依然倔强地维持着她的最后一口气，不肯咽下去。 许多人开始搞不懂了，这祥云嫂到底还在牵挂着啥？ 接着，亲友和村民们也都帮着想祥云嫂到底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大家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各种可能性都想到了，甚至提到了祥云嫂生前地里未干完的活和未洗完的衣服。但这些都一一未能奏效。 到了正月十四晚上，祥云嫂已是大口大口地出气，每一口气都很艰难。看着娘的痛苦模样，祥云嫂的两个女儿俯在他们爹的肩上哭泣不止：“爹……我娘好造孽啊，您快想想我娘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好让娘安心地走吧！” 春五本来是个铁汉子，一听这话，眼泪也刷地下来了。只见他走出屋外，唤来一大群孩子，低下头去对他们一番耳语。尔后，他从屋内拿出一挂鞭炮点燃了，边放边莫名其妙地喊道：“散宵罗！散宵罗……”与此同时，方才被耳语的那群孩子也点着烟花跟着欢叫起来：“散宵罗，散宵罗……” 是夜午时，随着春五的一声号啕大哭，祥云嫂终于撒手人寰…… 事后，春五向人们道出了其中的缘由：祥云嫂昏迷期间，也曾醒过来几次，每次醒过来，总是问同样一句话：今天是正月初几？当然，这话的意思也只有相沫以儒的丈夫春五才能听得懂。祥云嫂之所以这样问，是想撑到正月十五散元宵，因为只要撑到那时，她就可以为家里省下她有生的最后一笔钱——办丧事的红包钱！因为按照农村的习俗，如果遇上春节期间也就是未散宵之前办丧事，所有来帮忙的人都要帮发红包，以示吉利。去年这个时候，村里福贵老汉去世，光发红包就是3000多块。 而3000多块，对于刨了一辈子地的祥云嫂夫妻来说，已是一笔不菲的数字。祥云嫂和春五只有两个女儿，且都嫁在远地。祥云嫂和春五吃辛吃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才攒下一些养老钱。祥嫂病后，家里用掉了大部分的积蓄。自从得知自己患病后，祥云嫂最担心牵挂的就是丈夫的晚年生活了，她想把这最后剩下不多的钱留给丈夫，丈夫老了，挣钱难啊，这也是祥云嫂至死都不肯住院的原因。 公布治丧事务名单时，村主任把村民们召集在一起说：“这次祥云嫂的丧事谁也不准要红包。谁要是提红包的事，我就跟谁急。我计划过了，祥云嫂的丧事也要办成我们村有史以来最节俭的一个丧事！我们村里今后过年过节办丧事也要永久地取消红包……” 未等村主任说完，底下人已是叫好声一片，村民异口同声：“今后谁提红包的事，谁他妈的就不是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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