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榆树: 海魂石
海魂石
我工作在远离海洋的地方，却深深地思念和挚爱着祖国的大海。我曾不只一
次地日思夜想，怎么能寻找到一种小巧的东西，能将大海的意志、性格和气势溶
铸为一体，带在身边，随时给我以启示和力量，并寄托我对大海的日夜思念之情。
但是，我苦苦寻求，长期未能如愿。
去年夏季，我有机会经蓬莱，去长山岛。行前，就曾听说，蓬莱十景之一，
有“万斛珠玑”，还有“长岛多美石”之说。
来到蓬莱，登仙阁，游水城之后，来到了丹崖山下，那“万斛珠玑”之处，
见礁石嶙峋的海滩上，一片卵石，形状多样，颜色不一，颇觉可爱，心想：各城、
各县，几乎处处都有所谓十景、八景，但十景九虚，这“万斛珠玑”却算是名副
其实了。可是，待我过海来到长山岛，才知道要看美石，蓬莱的“万斛珠玑”不
过才是个序曲。
长岛县城的大街上，不少房屋和院墙，都是用褐色、红色、青色、黄色的彩
石所砌。路边那滚圆的各色石子，顺手可拾。甚至连城外山上那层层梯田的地堰，
也是用各色的石头所垒砌。因此，同热情好客的主人谈起来，我情不自禁地称赞：
“人说长岛多美石，真个名不虚传！”
主人间：“您游过半月湾？”
见我茫然，主人惊奇地说：“没有去过半月湾，怎么说长岛多美石呢！”
从南长山岛到北长山岛，要经过一段堤坝路，那原本就是卵石积成的大岗子，
传说唐太宗当年来此巡察，神仙一宿在海上垒起了这条岗，名叫玉石街。
从玉石街北上，走到北海岸，就见有东西两座草木凝翠、临海屹立的绿色峰
峦，连着两道山岭，犹如睡美人的双臂，从岛上伸来，环抱着碧蓝碧蓝的海水一
湾，形似一钩新月，这便是半月湾了。海鸥长鸣，海浪欢唱，使这里的景色欢腾
而幽静，秀丽而情深，真令人一见钟情！可是，我哪有心去欣赏这山海美景，我
的心，我的魂，早巳被那满满一海滩五光十色、千姿百态、绚丽夺目、美不胜收
的卵石所陶醉，所占有了！
多年来，我梦寐以求，但始终朦朦胧胧，连自己也说不清的景物，忽然呈现
在眼前了。那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浪花层层，笑着，唱着，跑着，跳着，像一群
身着蓝衫，头插一串串的白色茉莉、玉兰和梨花的女孩子，手拉手地向海滩上扑
来，亲切地扑向一尘不染的彩色卵石，激起一簇簇更加晶莹美丽，多彩多姿的浪
花。我稳一稳因兴奋而急跳的心，静听海涛和浪花之声，好像热烈而深情地说：
“亲爱的卵石小姊妹！俺把您送上海滩，可无时无刻不想念您呀！这不，俺又来
拥抱您、亲吻您、看望您啦！”听到他们的情话，见到浪花与卵石的神采和风姿，
即使您不是诗人，不是画家，又怎能不满心冲动，激起无限深情？
最令人惊讶的是：这里的卵石是那么多、那么美。大的如圆月，似鹅蛋，小
的如枣，似珠，似葡萄，似鸽卵……红的殷红，白的雪白，青的靛青，黄的焦黄，
还有白底红花，或青里透紫，或黄底印着斑斑波纹……像珊瑚，像玛瑙，像琥珀，
像美玉。
浪花涌来，那扑进海水中的无数彩色的卵石，在金色阳光的晖映下，变得充
满了感情的色彩，闪烁着生命的光焰，亮亮的，在海浪吻岸的一线画出了大大的
一弯新月。
我顾不得欣赏大海的气势，半月湾的美景了，弯腰在海滩上，拾呀、拣呀，
挑选起了那美不胜收的卵石。但是，身置宝地难识宝，踏上这美石铺成的海滩，
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你闭上眼睛随便抓一把，带回北京或济南，都可以是春节
前后，水仙花盆中最美的点缀，或茶几案头随时可供欣赏的艺术珍品，而且“天
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比蓬莱阁下的“万斛珠玑”，不知要美多少倍；与那
著名的雨花石相比，也应该说是并蒂之莲，而各具特色。
正在我尽情拣选这海边美石的时候，忽见海堤上走来一群谈笑风生的青年妇
女，身着鲜亮的夏装，提着筐儿，也来海滩上拣卵石了。我原以为，她们也是来
拣去玩哩，一打听才知道，那小小的彩色卵石，不仅可做建筑艺术中铺路的图案，
或装饰墙壁的上等的材料，更重要的是，由于这种卵石耐磨、抗压、质地坚硬、
适温性强，使它成了钢铁、搪瓷、陶瓷、油漆、石墨等工业生产中的最佳材料。
过去，我们国家要花外汇进口这种材料，自从发现这里的卵石后，不仅不再进口，
这儿——年还可以出口几十万元的卵石呢！
1979年9 月8 日，敬爱的叶帅视察半月湾畔时，挥毫写诗，赞曰：“内长山
岛月芽湾，勤事渔农并石田，昂价石球生异彩，妇孺岂惜指头艰。”好！种“石
田”，“生异彩”，“妇孺岂惜指头艰。”叶帅的华章，我虽早已拜读，今日才
真正体会到诗中所包含的内容是这般生动、丰富、耐人深思。手捧彩石，听着介
绍，我心头豁然开朗：啁，我多年来苦苦求索的大海之魂，“踏破铁鞋无觅处”，
原来却在这里。我想到苏东坡的诗句“累累弹丸间，琐细成珠玑”，“我持此石
归，袖中有东海”，虔诚地将几颗卵石捧在手上，兴奋自语：“我也可以将大海
捧走，带在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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