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榆树: 蒲家庄的遐想
蒲家庄的遐想
读《聊斋志异》，我被这“孤愤之作”所深深感染。在济南，几次路经大明
湖畔的贡院墙根街，这个旧时考举人的地方，默念着蒲松龄在这儿写的“遥羡当
年贤太守”的诗句，心中曾想：为什么作者有如椽之笔却屡试不中呢？而只有在
新中国，这位文学上有卓越贡献的文人才越来越被国家和人民所重视，为他建纪
念馆，开讨论会，出研究丛刊……每逢想到这些，我就渴望造访先生的家乡，以
深识这位17世纪我国的伟大作家，并表达自己的崇敬之情。
不久前，我多年的宿愿实现了。随山东省文艺界的一个参观团，来到淄博市
的蒲家庄。这是个远山环绕、淄水和孝妇河从附近流过的村庄，进得村来，是一
条长长的、不太宽的东西街。街中间有一所座北朝南的青砖瓦房，这就是蒲松龄
故居。门上悬有郭沫若 1962 年所题的横匾。几株古槐，枝干如铁，古朴多姿，
立于街旁，更增添了这年代久远的、北方村落的特色。
蒲松龄故居纪念馆，现有4 个小院，多为青砖花墙所隔：前院里，有古藤、
树株，以及服务室、小卖部；西院，为先生著作手稿和中外各种版本的展室；后
院，展室里陈列着研究先生著作和生平的书刊，以及纪念先生的书画和图片等等。
其中，有老舍、田汉、李霁野、丰子恺、刘海粟、李苦禅等人的墨迹。只有中间
的一个小院落，是蒲松龄18岁上，父亲为他们兄弟分家时，他分得的3 间“触雨
潇潇，遇风喁喁”的农场老屋。
我巡视着小院里的一草一木，除建馆后移进来的蒲松龄所撰写的几幢石碑，
具有“山明水秀”四字之形的四块太湖石，再就是豆棚瓜架，觉得实在与旧时的
普通农家无异。可就是在这样一个普通的院落，当年却住着我们国家可以毫无逊
色进入世界名入之列的蒲松龄。如今，有的国外专家将他与契诃夫等并列，被誉
为世界上不可多得的、短篇小说创作的名人巨匠。这怎么能不令人深感伟大出于
平凡，心中更激起对这位作家的无限崇敬之情。
故居中间小院内的三间北屋，即蒲松龄和他的爱妻刘氏长期的住室。现在，
迎门上方，悬有山东著名蒲松龄研究专家路大荒先生手书隶体“聊斋”二字。下
为蒲松龄74岁时，他的儿子蒲筠请江南名画家朱湘鳞为先生所作画像，以及先生
亲笔题字“穿官服，实非本意，孔（恐）为百世后所笑”。望着他深沉的双目，
清瘦的面孔，想着他“踪迹迂疏应勿怪，生平不曾到公衙”的诗句，我像看到了
他生前粗衣便服，设茶置烟，坐于村口，敬请过往行人讲奇闻轶事。蒲松龄生在
群众中，与普通百姓为伍，笔下塑造了那么多心地善良、天姿优美聪慧的少女，
以及作恶多端、腐败丑恶的官僚仕绅等多种多样的艺术形象，他处处谴责丑恶、
褒扬善美，表达了他与人民群众的心又是靠得多么紧啊！
愤世疾俗，心塞块垒，同情人民，他手中的笔正如郭沫若所写的对联那样：
“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我再细看小小“聊斋”中的所有陈
列，除那画像、笔砚和著作手稿，西山墙上的“绰然堂”大匾，是先生教书三十
年的毕家所有；先生一生爱石，可在“聊声”内的三星石、海岳石、蛙鸣石，尽
管他生前爱不忍舍，并题有优美的诗句，司原来也为毕家所有。先生“家计萧条，
五十年以舌耕度日”，生活过得是何等清贫啊！
走出故居纪念馆，我沿街踽踽东行，经过新建书画门市部，来到村东口，路
旁即原为满井的著名柳泉。据说，当年蒲松龄就是在这里请人讲奇闻铁事的。不
过，古柳已为新柳所代替；柳泉也已不能水满自溢，而成为一口深沉的水井，在
沉思默想着过往的历史了。
从柳泉向东南，穿林越丘，过一小亭，行约半里，在古柏的笼罩下，有蒲松
龄先生及其长孙立德等的坟墓，还有一幢从别处移来的蒲氏祖茔石碑。先生墓前，
竖有沈雁冰1979年所题“蒲松龄柳泉先生之墓”的石碑。这幢新碑的后面碑亭内，
有林彪、“四人帮”横行时被砸、最近复制的清雍正三年张元撰《柳泉先生墓表》
石碑。
伫立墓前，风吹树动，旷野寂静，先生一生坎坎坷坷，但却始终在人民中间
的生活图景，以及解放后党和国家对先生及其作品的重视等感人业迹，又一次映
人脑海。特别在粉碎“四人帮”后，又重修、扩大、充实和开放了他的故居纪念
馆，并组织专家研究他的著作，心中感到十分欣慰。
从蒲家庄回到济南，我又走过大明湖畔的贡院墙根街，微风吹拂中，见湖面
已荷叶田田，成行岸柳正吐出幼芽，心情也不像过去那么惆怅、寂寞了。我想，
蒲松龄一生坎坷，未被压倒，终于完成了他文学上的伟大业迹，我们生逢今日实
现四化之盛世的文艺工作者，又该怎样发奋向上，谱写无愧于我们伟大时代的壮
丽诗篇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