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寓言二则

和 鸱①选自《庄子?秋水》（《诸子集成》中华书局1986年版）。题目是编者加的。庄子（前369—前286），姓庄，名周，战国时期哲学家，宋国蒙（今河南商丘附近）人，曾作漆园吏。

惠子相梁〔惠子相梁〕惠子当了梁国的宰相。惠子，即惠施，也是宋人，战国时期的思想家，是庄子的好朋友。《庄子》书中多次提到他，但系寓言，不可视为事实。梁，即魏，因后来迁都于大梁（今河南开封），又称梁。，庄子往见之。或谓惠子曰：“庄子来，欲代子相〔欲代子相〕准备取代你的相位。代，取而代之。。”于是惠子恐，搜于国中三日三夜〔搜于国中三日三夜〕在京城里搜查了三天三夜。意思是要阻止庄子前来，好保住自己的相位。国，指京城，即大梁。。

庄子往见之，曰：“南方有鸟，其名为〔（yuānchú）〕凤凰一类的鸟儿。这是庄子以美禽自喻。，子知之乎？夫，发于南海〔发于南海〕从南海出发。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止〕栖息。，非练实〔练实〕竹子的果实。不食，非醴泉〔醴（lǐ）泉〕甘美如甜酒的泉水。不饮。于是鸱得腐鼠〔于是鸱（chī）得腐鼠〕这时猫头鹰得到一只腐烂的死老鼠。鸱，猫头鹰，比喻惠子。腐鼠，比喻相位。，过之〔过之〕（恰好）来看它。，仰而视之曰：‘吓！’〔吓（hè）〕怒叱声，有驱赶的意思。今子欲以子之梁国而我邪？”

庄子行于山中①选自《庄子?山木》（《诸子集成》中华书局1986年版）。题目是编者加的。

庄子行于山中，见大木〔木〕树。，枝叶盛茂，伐木者止其旁而不取也〔伐木者止其旁而不取也〕砍树的人停留在树旁却不砍伐它。取，指砍伐。。问其故，曰：“无所可用〔无所可用〕没有用处。。”庄子曰：“此木以不材得终其天年〔以不材得终其天年〕由于不成材而能过完它天赋的寿命。。”

夫子〔夫子〕老师，指庄子。这是用弟子的口气说的。出于山，舍于故人之家〔舍于故人之家〕住在朋友家里。舍，住。。故人喜，命竖子杀雁而烹之〔命竖子杀雁而烹（xiǎng）之〕吩咐童仆杀鹅招待。竖子，年轻的奴仆。雁，野鹅。烹，本作“亨”，读为享，招待之义。。竖子请〔请〕请示。曰：“其一能鸣，其一不能鸣，请奚杀〔请奚（xī）杀〕请问杀哪一只。奚，何。？”主人曰：“杀不能鸣者。”

明日，弟子问于庄子曰：“昨日山中之木，以不材得终其天年，今主人之雁，以不材死，先生将何处〔何处（chǔ）〕站在哪一边。意思是，在材和不材二者上选择哪一种好。？”庄子笑曰：“周将处乎材与不材之间〔周将处乎材与不材之间〕意思是，不偏执于任何一方，取其中数。周，是庄子自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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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曾自称他的书里“寓言十九”（十分之九是寓言）。这里所选的两篇短文，尽管他本人也是故事中的人物，却都出自虚构，也应算做寓言，不可当真。

《和鸱》写的是对待权势的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惠子当了梁国的宰相，很看重这个职位，一听说庄子要来取代他就十分恐慌，于是在京城里搜索三天三夜，想阻止庄子去见梁王；庄子则极其蔑视权势，于是编出了一个鸱怀疑要夺它口中腐鼠的故事，以腐鼠比喻相位，以恶鸟鸱比喻权欲极盛的人，对惠子这种怀疑的心理作了有力的揭露。这个故事很有名，晚唐诗人李商隐曾有“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竟未休”（《安定城楼》）两句诗，用来表达他对那猜忌、排斥自己的朋党势力的憎恶和蔑视。

《庄子行于山中》的意思很明显：山中的树以成材被砍伐，主人家的雁以不材被杀，这就是说，成材也好，不成材也好，都会给人带来祸害，不得已只好处于材与不材之间。实质上就是提倡清心寡欲，顺乎天理地生活下去。庄子因为生活在乱世，所以这样说。对这种消极的主张，我们不能赞同，但这则寓言编得生动活泼，可以使我们领略庄子的语言风格。

庄子的寓言都是为了阐明他的哲学思想而编出来的，在初学阶段自然不宜深究，但也要用心记住故事大意，这对我们今后阅读古籍、扩大视野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