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 始于初见，止于终老——《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修订[第3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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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骨]始于初见，止于终老——《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修订[第34页]

作者:花间初见天涯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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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啊困啊

好好休息吧

太开心了，继续更新了

辛苦了

长留山难得一遇的典礼，上下一片热闹，隐清长老看着靠坐在窗前看书的女子问道：“你不下去看看？”
后池漫不经心地翻了一页书：“不去了。”
隐清点点头也没说什么，晨曦过来给她添上了茶，忽然道：“姐姐，流星！”
后池抬眼望向窗外暮色沉沉的夜空，一抹流光划破天际，亦惊动她眼底平静无波的深潭。
“那不是流星。”
“不是？那是什么？”
后池回过头，摸着她的头笑了笑：“没什么。”然后她放下书，对着晨曦道：“走，我带你去凡界玩。”
人界的集市总是最热闹的，后池一身素衣，外罩雪白的狐裘，唇角笑意淡淡，甚是悠闲地跟在晨曦的身后，注视着她蹦跳的身影不发一言。
一阵喜庆的锣鼓声吸引了后池的注意，她不由得转眼，发现原来是一边府邸中的嫁娶喜事。
一道小小的身影在人群里挤来挤去，一不小心便被挤到了迎亲的队伍之前，后池一愣，快步走上前去，轻喝道：“曦儿，快回来！”
一个身着暗红色衣服的老人却笑吟吟地扶起了晨曦，后池忙走过去，拱手道：“舍妹无状，还望海涵。”
老人笑容和蔼：“相逢即是有缘，姑娘何不进来喝小女两杯喜酒。”
后池看着正在接新娘下轿的新郎，微微愣了一下，而后歉笑道：“多谢美意了，只是我今日一身素服，实在与此大喜之事不合。”
那老人闻言才向她身上打量了两眼，发现她一身素白，连那一头青丝都是用一支白玉簪绾起，再看她眼中淡淡的哀痛之色，心道这姑娘怕不是家中有人过世，才会这么一般打扮，如此不禁觉得有些冒犯，便拱手道：“无妨无妨，姑娘不愿也就罢了。”
后池怎会看不出他想了什么，淡淡一笑也不解释，轻声道：“老人家一家美满，令嫒也必能同心上人琴瑟和鸣，长乐无忧。”
老人乐呵呵地应承：“多谢姑娘吉言了。”
老人转身进了府中，后池牵着晨曦有些失神，直到一个人伸手轻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她才回头，看见萧隐含笑的双眼。
“后池神君可真是大方啊，一个上神一生只有一次的神谕竟然这般轻而易举便给了一个凡人，还是素不相识的。”
后池神情微微一僵，随即笑道：“不然呢？”
萧隐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她刚刚的紧张，笑道：“我想你就算是装装样子，也该将这上神之谕许给四海八荒，护佑六界太平繁盛。”
后池轻叹：“我自己的神谕，我还做不得主吗？”
“哈哈，能，当然能。”萧隐摇着扇子，“你什么做不得主。”
“你要是嫉妒，本君也可以留道神旨，佑你萧隐上君长命无衰。”
“别，我可承受不起。”他哈哈笑道，“你怎么忽然想到下界了，也不通知一声，让我洒扫以待？”
后池按了按眉心：“随便转转。”
说话间，一个小小的纸鹤飞到了她的面前，她抬手接住拆开，脸色微变，轻轻抿了抿唇，道：“长留山有事，我先回去了。”
萧隐看了看她的脸色，问道：“怎么了？”
后池摇头：“没什么。”

大殿里，隐清长老面色阴沉的站在一边，数声闷雷窒迫，重重压过心头。幽暗屋中，道道支离破碎的帘光，割裂后池寒玉般的容颜，清眸怔视眼前人的脸色，一片如墨潜流，纵横成波，她抿了抿唇：“请长风掌门进来。”
长风随通报弟子入殿，往日刚健的步伐略微有些蹒跚，更加透露出几分苍老，令人感觉出这仙界股肱之臣已是渐入迟暮，无论精神还是体力都再非昔日。
“下君长风，叩见君上。”
后池面色略微有些苍白，只披一件青丝单裘斜靠座椅，闭目养神，听了二人入殿的声音，过了片刻，方才睁开眼睛，清眸微抬，目光隔着金绡灯火，落在这仙界重臣身上。
风雨细细密密，敲打琉瓦碧檐，在黑夜之中流落成冰冷的水帘，点点飞溅玉阶。
隐清长老给她的纸鹤中只说长风知道画柝曾得了妖神之力的事情。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但隐清与她相处多年，比任何人都熟悉她的性情，知她无论喜怒皆深藏于心，于无形中自有方寸，绝难容人揣测，站在一旁，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
“老臣年老迟暮，无力再任掌门之位，唯余此身，以尽全忠。此次告老，自思今生恐难再见君上，却有一事关系六界安稳，临行之前，不得不向君上进言。”
后池手中串珠轻轻落下，低咳道：“掌门有话尽可直言。”
长风肃声道：“昔日神界司幽上神画柝，难守本心，成为妖神之力宿主，引起第二次的六界之乱，兴神魔之力才得以平息。如此之人，实在不可与诸神同尊，列位于宗祠。老臣今日，想要恳请君上收回成命，降旨天下，褫夺司幽封号，更换长留掌门佩剑！”
话音铮然落地，后池修眸微挑，隐隐闪过诧异，显然未曾料到这股肱老臣最后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蹙眉问道：“掌门何出此言？”
长风抬眉道：“长留山以匡扶天下为己任，怎可供奉此乱世之人的佩剑，如果不杀一儆百，如何教导后世清心无为，君上难道要眼看着自己平定的天下再次掀起大战吗？”
窗外一道轻闪倏尔划过，照亮殿中幽暗，长风话说一半，金帷之后，后池袖底闪过一阵冷冽微光，原本把玩灵石串珠的手骤然一紧，修眸向外扫来。
闷雷隐隐滚过暗夜，微雨转急，声声倾泻天地，仿佛又回到那一夜赤峰山巅，艳血杀伐，溅落尘埃。
那红绡帐中艳重天下的绝色，凤衣红妆竟似何人？
袖翻风云，身影依稀，碧竹林中青丝如烟，目光缠绵九霄荣华。
后池的眼中看似平静如旧，阶下两人却像感觉到一瞬灼人的炙焰，仿佛那深不可测的黑色之下有着来自地狱的业火，席卷整片无底的黑暗，几将万物焚化成灰，心惊之下，竟是不敢抬眼正视。
殿中霎时间变得极其安静，雨声越发清晰可闻。后池在长风跪地的刹那已是明白，那个她费尽心思想要瞒住的真相已然被他知晓，但那又如何？
风雨入殿，压得灯火明暗不定，仿佛所有光亮都被那一双黑眸吸噬湮灭，再无声息。过了许久，后池缓缓轻咳，敛去那莫测的目光，低声道：“掌门之意，本君心中明白，此事牵扯甚广，本君不欲令其昭然于世，损害神族声威，是以暂且将其压下，再行处置。”
长风自入殿以来，一直忧心忡忡，此时方松了口气，但后池并未直接表态，事情仍旧悬而未决，再行建议：“老臣退位，正有足够的理由除旧布新，以免日后横生祸端，此事君上可绝不能心软。”
雨声将天地浇得一片模糊，深宫如海，晦暗吞没一切，仿佛张开噬人的深渊，步步皆作锋冷的杀机。

后池站起身来，淡淡说道：“此事本君已深思良久，你所言虽然无差，但现在却不能轻易废掉司幽上神之位。”
“司幽上神受众人敬仰，如今各界都是元气大伤，不宜有此事来扰乱人心，先将灵位与佩剑撤去，其余的日后再说。”
长风毕竟稳重，亦知不宜轻举妄动，深深皱眉，“君上的意思是要暂时留下？斟酌形势，此举倒也不是不可，却需谨慎。”
后池清冷垂眸：“是去是留，以后再说，无非一个死人，何惧之有？”
长风俯首叩拜：“老臣知君上与上神交情甚笃，本不欲君上为难，今日一见，君上依旧从容果断，臣心甚慰。”
后池扶案而坐，掩袖低咳，幽邃眸光淡淡落在长风身上，道：“掌门去吧，今日你我君臣缘尽，但无论如何，掌门永远是本君最为尊敬之人，明日本君会在夕远亭设宴，亲自替掌门送行。”
长风微微一震，两行热泪不由自主坠落衣襟，叩首道：“老臣去了，君上多多保重。”
他退出的身影消失在殿外深夜，望着一天一地倾盆雨落，后池容色无声，徐徐闭上了眼睛。
“丫头……”
“师父回吧，我累了……”
隐清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第三十四章渺渺空花
宗祠之中。
袅袅烟香，后池挥退左右，静静点燃三柱线香，便退后跪在蒲团之上，手腕上的串珠滑落到手心，墨色的玄石串珠在她修长苍白的手指间一颗颗落下，偶尔闪过幽亮的光泽。
她阖上眼，慢慢摩挲着手中的串珠，不言不语，香坛中的线香静静燃烧，丝丝缕缕的烟雾落上她散落的衣角，而她却如同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偌大的祠堂，便只有她指间时不时一闪而过的幽光浮动。
祠堂可谓是长留山最为安静的一个地方，半点外界的喧嚣也传不进来，她便一直跪在那里，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个身影在门边叩拜：“君上，长风掌门年迈，受不住舟车劳顿，回乡路上病逝了。”
摩挲着珠串的手指微微一顿，后池淡淡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的线香已经快要燃尽。
串珠滑上后池手腕，凝脂雪肤，转过炫彩流光，随即遮入了飘垂的长袖之下。
她不紧不慢地又抽出三支线香燃上，这才回转身，眉眼淡淡：“下去吧。”
翩翩蓝衣走进，淡淡的声音响起：“听说长风出事，我还以为长留山怎么了，急匆匆地跑过来，原来竟是你下的手。”
后池垂眸不语。
“究竟是什么事，居然能让你借刀杀人除去追随十余年的老臣？”
“他进言……让我褫夺司幽封号，更换掌门佩剑。”
几日不开口，她的声音微有些低哑。
萧隐在她身后骤然沉默下来，良久突兀地笑了一声。
“该杀。”
后池苦笑：“他也猜到了他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早已为自己安排好了后事，将掌门之位，传给了他的大弟子溱峥。”
她闭目，最后合起了手，恭恭敬敬地向着一屋子的灵位叩拜。
然后，她起身，看着萧隐轻声道：“子归，我杀了这么多人，终究是要还的。”
萧隐没有说什么便离开，后池良久不曾回神，最后终于是慢慢伸出了手，结出繁复的咒印，连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到指尖微不可查的颤抖。
天际一道金光闪烁，瞬息之间落到了后池的手中，显出一个小小的炉鼎形状，她抬手将它收入袖中，看着流云翻涌的天空轻轻叹了一口气。

沙发

顶顶

她不声不响地回到殿内，洗盏煮茶，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可她心里却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安宁。
日光转暗，群星列位。
“啪！”
绝情殿的门被重重撞开，笙箫默含怒的身影出现，目光落在她面前案上放置的铜鼎，怒火不由得更盛了几分。
“来的正好，我刚煮的新茶。”后池似乎是没看到他的怒气，风轻云淡道。
“为什么？”
斟茶的动作停了停，她轻叹。
“坐。”
“我神谕已下，你该知晓我不日就会羽化，那卜元鼎的幻境，你是真看不出……”她看他一眼，缓缓笑了笑，“还是根本就不愿相信，宁可自欺欺人。”
笙箫默咬牙：“为什么非要这样？你比谁都明白，怎么做有用，怎么做助人，怎么做伤敌，但是***就是不明白怎么做保护自己！
后池抬头，目光直直地看进他的眼里，狭长的眼尾有点泛红，“笙箫默，如果我告诉你，这一次要用我的性命来换所有人，天下和我，你会怎么选？”
她问出了一模一样的问题，似乎也终于明白了画柝当时的心境，她咽下冲到嗓子里的血气，将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扔给笙箫默。
笙箫默沉默。
她低低地笑起来：“我不是不知道怎么保护我自己，我只是不能这么做。”
笙箫默蓦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这么长时间的殚精竭虑，费尽心思，到头来却还是这么个结果。
这是命吗？
“你哭什么？”后池无奈的声音响起，笙箫默回过神，后知后觉地一抹脸，竟已是泪流满面。
后池轻声道：“我既然肯为了你活着，自然也愿意为了你死，我求仁得仁，你一直也没掉过眼泪，别为了我哭。 ”
笙箫默死死咬着牙，什么也没说。
他能说什么？他连阻止的理由都没有……
“对不起。”后池轻叹。
笙箫默面无表情地勾了下嘴唇：“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送走笙箫默，后池站在长留山巅，望着天边的明月，轻抚着腰畔的长剑横霜，忽然对着皓月笑了起来，抽剑起舞，长衣翻卷，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远处，似有人策马而来，白衣胜雪，如谪仙下凡。
魔域里魑魅魍魉，惊不破明净尘心；人世间无常诸相，压不下纵肆莲色。九天十地唯有他，令她甘入魍魉之境，为他淡淡一笑，敛尽万千魅华。
众生痴业，孽幻纷流。
三万年云端帝女，数千夜人世孤魂，冷踏过血色金辉煌煌尘埃，她将天人鬼神都嘲弄，却在空旷的祭殿深处，低下艳肆眉目，许那一声轻柔的眷恋。
九域四海倾风云，冥冥之中他的微笑，是谁的江山天下，谁的地狱红尘？金口玉言淡然的重誓，一身风雨沥血的筹谋，她猜尽了人心终猜不透他，他算尽了天下亦算尽了她。
剑随心动，横霜剑所过之处皆被冰封，一时间竟如琉璃世界般极美，极静，绵长水袖如云出岫，绕身急落，羽衣白纱轻飞旋，层层衣袂似妙莲绽放，一头秀发亦自由自在地飞散开来。
一舞毕，剑归鞘，水袖收，周身冰雪消融，不过片刻光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似是从不曾存在过一般。
白子画却似被这一舞摄去心神，他当年悟出镜花水月的剑法，便是横霜剑刚刚认他为主的时候，那一夜不知为何心神不静，难以入定，他便拿了剑出门，也是这样一个夜晚，明月皎洁，海面粼粼，他忽然间福至心灵，便舞出了这么一套剑法。
后池的身影与他记忆中的印象瞬间重合，想来大抵是横霜念主，留下的残念影响了他吧。

某句话出自《镇魂》巍巍

次日艳阳高照，后池拾阶而上，沿路两侧只见修竹如海，幽篁成林，潇潇翠竹挺拔清逸，顺依山势连绵丛生，一座精致的楼阁都隐在深深浅浅的碧色之中。
四下阒寂无声，偶有细叶飘坠，落上石径，越发显得周围空虚静谧，竹林下摆了一方小几，隐清长老背对后池坐着，后池走上前去，躬身行了一礼：“师父。”
隐清手一摆，示意后池坐下。
“你如今素好饮酒，但我这儿无酒，只备了半杯茶，这会儿大抵正好入口。”
后池垂眸不语，隐清也并未在意：“你决定了么？”
后池深吸一口气，点头：“神界一战，魔界损失惨重，万年内不可能再掀起大风大浪，这对于仙界而言是难得的机会，他们必须趁此发展壮大，担起维护六界之责。”
隐清淡淡喝了一口茶水，叹息一声：“当年，神农殿下曾问众神，岁月绵长，可有什么是真心所求，诸神皆是沉默，如今终于可言可知，究竟何为真心所求。但无论如何，神，存在得太久，已经被岁月抛弃。”
“我知道你的脾气，向来是决定了什么，谁也拦不住你，今日即便是我要与你断了师徒情谊，你也不会改变。”
她笑了一笑：“师父不会。”
“你倒是极了解我。”
“师父以前教导弟子，人有多大的能力，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我一直嗤之以鼻，但如今却不得不承认，我做不到眼看着这么多人死在天劫之下，仙界承载了师父多年的心血，想来也一样不忍吧。”后池注视着隐清，朗声道。
“你从来不听我的话，如今我倒是宁可你跟以前一样任性……”隐清避开她的目光，喃喃道。
“师父何时也变得自私起来？”后池笑了起来，含着几分释然，“众生乃我之责，自此以后六界为我，我为六界，拜托师父了。”
他收回目光，定定地看着后池，道：“这世间，不论哪一界生灵，都有其所求，也有其所弃，平之为正，倾之为邪，你心中可有了定论？”
后池闭了闭眼眸，道：“我想给我在乎的人们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希望他们实现心中所求。长留之巅，我们终是能再次相聚。”
“世事倥偬莫测，谁知今日之愿，不会成为他日之怨？”
“这世间太大，而我太小，猜不透看不破，便只能分辨眼前，求一个不灭的希望。”
“也好。”
后池凝望着青翠掩映，生机勃勃的长留山，心中忽然感慨：“千花过尽，白骨成沙，若是来世相遇，只愿此心倾于一人，再无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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