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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浪里横舟》(连载更新)[第4页]

作者:麦野初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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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回预告】
不废话了,三个人凑足了一台戏
 
【七】【横舟】
江心的浪,又开始打旋了;而他,不动亦不避,不理亦不睬。
往事啊,为何必须是五味杂陈;而这五味之中,甘甜,只是独有的一份,剩下更多的,却是咸、辣、酸、苦??
——就像那双年少的心,从沐浴着天真清纯的春光,逐渐跌落在不再单纯的秋凉……
他悄然暗叹——自打他上梁山以来,他已不知,自己有多长时间,未曾好好再将这些往事,来回翻看。
而此刻,他只想用自己的全部精力,在这也许是自己的终末,好好将那一些经年旧事,再次瞧个明晰;再将那双眼,那些人,全都再看个真真切切。
……
“哈啊——啊——阿嚏、阿嚏!!!!”
喉咙里的疼减轻了,皮肉上的痛消失了,脑袋里的昏晕也逝去了,就连抚摸着他脸庞的阳光,仿佛也比平日,更加柔和温暖了。
然而,某个原本就让他很烦的人,似乎也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懒鬼,起身啦!!!”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戏谑嗓音,又在他耳畔闹腾起来,“休息了那么多日啰,是时候起来让太阳晒晒病气了吧?!”
 
【续上】
“懒鬼,起身啦!!!”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戏谑嗓音,又在他耳畔闹腾起来,“休息了那么多日啰,是时候起来让太阳晒晒病气了吧?!”
眼帘开合间,那个仿若黎明曙光般的身影,渐渐由模糊转为清晰:那少年依旧是一袭粗布白衣,乌黑如墨的头发以寻常的红绳系起,肩头依旧搭着涉水人常用的巾子,一双眸瞳明灿如昔。
但这看似温和的少年, 那张玉雪梨花似的面容上,分明挂着一抹逗弄式的笑。
“咦,还不起来嘛?”那捣蛋鬼见他仍未即刻起身,又凑近了点儿,轻轻挥了挥掌中的一根草色之物,“来来来,要不要再尝尝狗尾巴草啊?”
才说罢,那少年又作势欺上前,挥舞着那根狗尾巴草就要往他鼻孔里挠——不过,他也早不是几日前的病体,虽然身在床褥,行动依然敏捷,直接一侧身就避开了狗尾草的势头,嘴却也没忘了发泄发泄不满。
“嘿老虎不发威你就把我当——呸!呸呸!!”
已恢复刚健的喉音却突然顿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的喷吐———竟是那精灵得过分的小子趁他开口说话时,手腕也是极为灵活的一翻一转,恰似燕子翻花,飞鱼扑浪——那根狗尾草就直直进了他的嘴,简直比用鱼叉叉鱼还要自然。
“呸——”他吐完了最后一点草籽,一双怒目圆睁,宛若饱满的上等血珀,“才过了几天,你小子就敢造老子的反?!鱼翅还真就硬得能飞啦?!”
 
【续上】
“鱼翅?咱浔阳江的鱼,那长得翅子可真够硬,我才没放进给你的粥里煮,”看着他一脸气鼓鼓地模样,他弟弟脸上却兀自带着纯然却狡黠的笑意,“我给你熬粥,可都是尽心竭力的——这不,连最后一样‘配菜’刚刚都给你了,俺保证除了你,天上地下,再无人能享此优待……”
傻子才会要这什么狗屁优待,看着那小子颇得意的眼神,那时候他的心里如是想。
“拉倒吧,你给爷煮了几顿粥,爷替你跑了几里路,咱们扯平了,”他捋了捋有些凌乱的赤发,正一正打了补丁的旧衫,这才横过眼来瞥了那一脸傻笑的家伙一眼,“上江头去吧,顺带……顺带……”
仿佛一石惊破水中天,“顺带”二字刚出口,他脑海中蓦地闪过一事:这可是一件与他、与他弟弟、还有……她……有关的……的确可以算作要事的事情……
她……吗……
明明早已退了烧,可他的身子,却又如那时一样,莫名其妙的开始颤抖了起来。
“诶?你还无恙吧?”
猛然一个亲切的嗓音响起,脸颊侧边似乎还感应到了柔和的目光,难不成还真的是——?!
他险些被自己的臆测,吓得要整个人跳起来——她该不会真的是天上飞下来的仙女,能穿墙过户的来看他吧?!
 
【续上】
他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忐忑地朝侧面望了一眼,这才忍不住长舒一口气——幸好那满含着亲切的柔和目光,原是出于他弟弟那双乌黑双眸之中。
“当然!我……老子当然没事了!!!”他有些尴尬而古怪地横了张顺一眼,嘴角的形状却仍甚不自然。
“真的吗……?”张顺丝毫没有被说服,“说实话,这真和你平日很不一样啊?莫不是还没好透……要不再休息个两日?”
“才——才没有!!!!!真当爷爷是病猫啊?!!!!”一听见张顺说什么“还没好透”,他急得一头赤发都倒竖起来了,“走啊!今天爷就亲自撑舟带你到对岸去!!”
“嘿嘿好——”
他急忙起身往外走,而他的弟弟屁颠颠地跟在后面,似乎在努力压下窃笑——这一切让他更感不爽,可他耳根下,却仿佛被贴上了什么热辣辣的东西,灼烧得越发厉害。
……
 
【续上】
依旧是一江碧透的水,依旧是一方青翠的山;依旧是万里无云的晴空,依旧有灿烂和煦的阳光,透过山下岸边苍苍枝叶的缝隙,为江边草、岸上花,川前石、水中浪,都镀上了一抹世间工匠难以冶炼的璀璨金黄。
便是这金黄色的光辉,拂亮了扁舟船家子,那丝丝缕缕微卷如火苗的赤色头发——他以娴熟的操舟之技,几乎毫不费力地将江上舟、舟上人,载过江心,直驶对岸;其行之顺,如有神助——不然斜坐在他身旁的某人,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叫好了。
“真是好天气,好景致,好江,好水也——”张顺畅快地伸了个懒腰,满眼欣喜之色毫无作伪,“当然最好的是,有好舟乘,还兼有好哥哥撑——”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他却对自家弟弟的话语倍感无趣,“这景象你看得还不够少?连这都要讲起,真是小屁孩儿的天性.......”
“诶——话不能这么说啊老哥,”张顺又是慵懒地一歪,轻灵的腰身、连带乌黑的马尾,都歪靠在了他的身畔,其势之潇洒,宛若仙人挥毫泼墨,“哪一日的风,哪一日的水,会是完完全全、一模一样儿的;就连太阳的光照、岸边的草木,亦是无时不变;哦对,还有江岸上的人,也——呃?!!!!!!!!!!!!!”
原本轻松闲适的活泼话语,忽得就被惊雷似得叫声给尽数截断——他眼见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弟弟,莫名其妙就变得呆愣了,还发颤地抬起一只手,有些发僵地直直指着岸上的某一处。
“诶——?!”
什么事儿要这般大惊小怪?他一边腹诽弟弟,怎生如此没见过世面;一边顺着那白皙如玉蚕的手指看去——
“啊?!!!!!!!!!”
 
【续上】
艳阳之下,江川对岸的苍绿树木,苇草蓬蒿,泥石丘陵,还有那些生在低矮山头上,南方特有的、形态各异而色彩纷呈的草苔蕨类,都仿佛被一层纯净透明、如绫如纱的幻幕笼罩着,似世外之岛,有冥冥薄雾缭绕;又似桃源梦境,隐现着温润而扑朔的神妙微光。
其实在江边晴日,如此景象,他们兄弟俩见得的确不少;但此刻,看景虽还是景,却已然不与往日之景相同——他丝毫不觉得,江岸的如画之景,是天空艳阳所照亮;真正让这江景活过来的,正是他弟弟所指的那一处———
那一袭素衣白华。
依然素手执素伞,依然青丝微披散,她卓然而立,风姿绰约,姿态娴雅若一株悄然开放的昙花——那一草一木,一砂一石,乃至山川江河,水光天色,在此刻仿佛都成了她的陪衬;而她嘴角轻轻牵起的一丝浅笑,则成了这幅江景中,画下了灵魂的那动人一笔。
——怪道先前那小屁孩儿,明明尚未与她相识,倒先被这惊为天人的美,给震得呆了。
 
【续上】
她正在江岸上,对他——对他们,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那分明是再自然不过的笑意了——可他怎么觉得,被她那双灵动的双眸一望,他就浑身颤抖……仿佛灵魂都要脱体而飞了呢?
如此一来,他抖地愈发剧烈,手上划船的功夫也全都乱了套,全然感觉不到身下小舟也随着他一动再动,摇晃之猛烈,不亚于落入了大漩涡;可他依旧顾不得那几欲倾翻的偏舟,管不得他旁边的家伙,被他折腾得七荤八素——他的眼里心里,已然没有其他了。
———直到他弟弟终于受不住了,猛地跳起来一把夺过他的船桨,架着小舟平平稳稳地驶到岸头,顺顺当当地泊稳了,再狠命对着他的背上痛拧了一把——他才终于醒过神来,可醒过神来的片刻,却又惊觉——她只在他咫尺之间。
 
【续上】
她依然静静地对着他笑,只不过,他好像看见——她眼神之中,好像比之前,更多了几许殷切。
不看还好,这一看下去,他分明知道她在等他说话,也分明知道自己想要说话,可是........连他的牙齿和舌头都要不听使唤了。
“嗯——嗯嗯?”倒是一旁的小朋友察觉了这无声气氛的诡异,略有些尴尬地吱了两声,一面却不忘记蹭了蹭身为兄长的他,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该咋办,“这位.......这位姐姐,请问是.......”
听到这熟悉的、无邪而纯稚的声音,他总算心定下来了一点——但一旁那素衣少女,可不是专门负责等他说话的。
“请......?真是个有礼貌的小弟弟,”少女的声音宛若一盏上好的西湖龙井,透着沁人心脾的清爽,“船家渔娃子有这般待人接物,怪道你家大哥,为了你差点命都豁出去了.......小弟弟,我想先知道你的尊姓大名,请你先通告一声可否?”
“——你!!你又是如何找到浔阳江面上来的?!”
本来是有礼有节的问答,就这么被他横插而来的一句话给搅了——看看少女那姣好的容颜,显然表情有些扫兴哦。
“真是的.......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性急大哥,”被打断了对话的少女,仿佛被人剥夺了一餐美味,“上次在穆家庄前,你把礼金一塞就跑掉了,连名姓都没通,真是困扰死人家了.......若不是我细细回想去,想起你提的一句,‘你只是浔阳江上的渔家人’......”
 
【续上】
然而,江上的渔火,可是等不起青梅温雨和玉庭梨树“如此雅兴”的——他被自己心中的疑惑弄得越发局促不安,哪顾得上听他们俩在那儿扯东扯西的。
“诶——!我也.......我也还没问完话呢!!”仿佛三春雨幕中突然有爆竹炸开,他又硬生生地打断了话头,“浔阳江江面上的船家渔户,又不止我们一家,你又是怎么——”
“.......还真是个爆炭似得性急大哥诶,”意兴正浓时居然又被他给打断了,少女撅了撅樱桃小嘴,仿佛青梅春雨忽然放晴了,转成了初夏的明媚娇阳,“唉,那时我可不知道,你们俩原是姓张;这茫茫浔阳江,想要找你,对我这样一个不知你真名姓的姑娘来说,估计和下水摸鱼的难度也差不多了......不过,你不是着了风邪吗?我估摸着你得过几天才能好透,看着今日天气正好,就出城来碰碰运气了——没想到就还真撞上了,真有意思......连带还撞上了那日没见着的小顺弟弟,这可就更有意思了喂。”
她的声音婉转动听,仿佛一只在枝头上欢快吟唱的百灵鸟;可这百灵鸟的歌声却是说变就变,,她话锋忽然一转,语声中多了好些佯装出的不满。
“.......不过,你可就不太够意思了.......”少女故意斜了斜眸,看得他心里又是一阵没来由的发慌,“好好的兴致,被你给杠掉了一半,真无聊——算啦算啦!话说回来,你弟弟的名字,是一个‘顺’字;那你呢——?让我猜猜看.......”
却见她那双黑玛瑙般的俏丽美眸,精灵一转,恰如水上波浪,碎了一江面的微光。
“.......莫非是一个‘横’字????”
 
【续上】
这话里虽然没什么开玩笑的成分,但却比先前的所有话都更加厉害——他这次当真是受惊不小,竟然直直在舟上往后倒退一步,赤色双眸中,有惊讶、惊疑、甚至还有惊恐——连这她都能猜得出来,难道她真的非仙即妖吗?!
他当真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呃.......呃.......这位姐姐,”他弟弟的震撼也没比他小到哪里去,但总算还能发出声来,“这......这是如何猜得啊.......”
“这个吗?”素衣少女倒是娇俏依旧,一脸的兴味盎然,“也不全是胡猜......你嘛,上善若水,待人和顺;他啊,心如野火,气如剑虹——高手操刀运剑,不都是一横而上的?再说了,你俩本是亲兄弟,名字如果配成一对,岂不正好啦......虽然这‘顺’字有其他许多字可配,但是......但是他总不能叫‘张杠’什么之类的吧?!”
“嗯.......”听得少女如此解释,好半晌之后,张顺也才堪堪挤出个笑容来,“这个.......姐姐实在是,不同凡响,大是高明.......”
“怎么?这说辞里,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地方吗?”他俩如此反应,当真轮到少女疑惑了,“反正都是随口一说的......话说回来,小顺他哥哥,你的名字到底是什么呀?”
“——呃.......”不是他不想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他一时真的脑袋发僵了。
“嗯......不瞒姐姐说,”还是张顺机灵,尝试着咧嘴笑笑,试图替他圆圆场,“我哥哥......单名正是......一个‘横’字......嗯,没错,就是那个什么……“野渡无人舟自横”的‘横’字.......”
 
【来自作者的无可奈何】
看来一时半会还暂时贴不到第八章,而且第八章。。。某几位也不是一下就进场,算了算了,鸣金收兵.......
 
【插图】
传说中的狗尾草,话说貌似11新版的水浒传,横爷嘴上还真的就叼着这个玩意......

诶不要笑不要笑!!!!想想这可是天上地下只(喂)给一人(吃)的——
 
【插图】
所谓江边染成红色?
 
【续上】
“诶?!!!!!!”
这下轮到素衣少女,瞪大了一双美眸,将他兄弟俩挨个打量一番;一双樱桃小口里,此刻似乎连西瓜都能塞得下了。
“原来.......你......真的叫.......张横.......啊......”素衣少女也不知如何掩饰自己的窘色了。
“——自然是的,难道还有假的吗?”他为了憋出这一句话来,也是极不容易了。
“好吧,好吧.......只好说,这真是无巧不成书,太有意思了,”少女也只好怂怂肩打趣,“‘野渡无人舟自横’.......等等,‘野渡无人舟自横’?!小顺弟弟,这可是从诗里得来的.......你是从何处学来的?”
“我不知道这是诗.......”白皙少年淳朴的神色中,看不出一丝作伪的痕迹,“我.......我只是偶然看到了一位船客的书信......听得他说了些其上写的什么,觉着这句甚是上口,又听闻正好是含着哥哥的名儿......就......”
“偶然一听就能记得如此清楚?咦......不错不错,”素衣少女若有所悟,“原本我还有点担心呢,但现在看来,你这般机灵,写字认字什么的,应该也不怕教不会吧?”
“......等等,这位姐姐......为何会知道我想学认字儿的事情?!”听到“认字”云云,张顺倒是一愣,颇为疑惑地朝他看了一眼,“哥哥.......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该不会......该不会真的是.......像我前日所说的那样吧?!”
前日所说的......他一想起这小子胡捏的什么“教书先生把自家女儿.......”之类的浑话,忍不住就要呵斥出声。
“屁话......啊不是,胡说八道什么!”大概是因为对着那洁白如云的少女,实在是不好如平日那般随便粗话出口,连他也试图注意言辞了,“这位.......这位姑娘是.......是.......”
“咦,你哥哥没有告诉你啊?”素衣少女眼眸如亮星般闪烁着,“啊也对,他那日烧成那样了,估计回到家是没有力气了.......”
“.......而且,而且......而且,”他努力地让自己说话顺畅一些,“你.......姑娘你,你也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叫什么;不知道你的名姓,这小子想必也会以为,我找了位姑娘教他写字认字,必是在诳他.......”
“啥——?!”
恰如玉树临风,枝叶微摇,居然连这精熟水性的少年,站在舟上居然也忽然一颤——一如他当初一样,他的弟弟也是满眼的不敢置信,只不过,在他弟弟的眼神之中,似乎又有另一种别样的神采,自心而生,焕发而出——
似是发自内心的期待。
【未完待续】
 
【下回预告】
期待已久的某人已经不远了
 
【八】【逢龙】
“姐姐.......是你要教我......认字?”
此时,日正行于中天,阳光直直晒落下来,刺得人颇为炫目——但日光再如何炫目,却也不如眼前这位姑娘,居然就是能识文断字的“先生”,来得叫人双目晕眩发花了。
而他弟弟的面色,也与他那日在穆家庄前,如出一辙。
——但这样的想法,显然是会惹得那姑娘不开心的。
“.......这也太过分了吧!”先前还是俏皮可爱的少女,此刻嘴角已经翘得老高;一双碧清妙目中,没了亲切的星光,看着倒好像能蹦出火星子来,“本来我还以为,你的反应会好些儿的........果然亲兄弟还是亲兄弟,就算嘴上面上,能稍微变通些;可心里骨子里,却还是一样儿的!”
边说着,边收起了那把素如白蝶翅的伞,纤纤素手轻动,竟直接用伞的一头,在岸头土壤间写划起来——这次所写,倒与他上次所见不同,不再是什么繁复的诗句,仅是一排两字,两排四字,但有一点却颇为独特——那两行的开头一字,尽管他不识得,但看其形态,似乎是完全一样的.......
“诶......?!”毕竟他弟弟是初次见她写字,动静比他略大一些,也是正常。
“瞧见了没有?!上回我给你哥哥写的,还是苏学士的《大江东去词》呢!”少女美眸一斜,“不过,想来你俩也不懂的啦......还是看看这两字的好!可识得么?!”
 
【续上】
分明就是明知故问——他在心里嘀咕着,可脑海里,却忍不住的胡思乱想:这两排四个字,有两字完全一样.......
“这个.......真不认识,”张顺却抢在他之前老实回答了,“若我识得,也就不需要教了吧.......”
“诶.......说得也是,”少女点点头,一面却俏皮地朝他们吐了吐舌头,“其实这两个字就是,‘张横’‘张顺’......是你们的名儿!”
‘张横’、‘张顺’......看见他与他弟弟的名字,工工整整,并排列下,他心里却忽然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感觉——也许是很多年前,在极为遥远的、早已遗失在光阴中的岁月之前,他的名字也曾与他弟弟的名字,一同被刻写在某一段时光之中.......
——亦或在很多年后,在他与他弟弟,都离这人世而去之后,这两排四字,依然会被某朝的某人,并肩书写于某字某行之间?
 
【续上】
他此刻神思迷离,竟浑然不知外物——直到他感到有什么极富韧性的东西,直直对着他的脸戳来戳去,他才反应过来,冷不丁一个颤抖——原来却是他弟弟的手指,蜻蜓似得在他脸颊上起落着呢。
“.......老哥啊,你真的没有遗下什么症吧?”那小子此刻真是满脸的郁闷,“我和姐姐都快把事情说完了,你居然还一句话都不说,都快要吓着人了......”
“瞎说,刚才是谁载你过来的?!”他反击,“要俺还生着病,你早就......”
“.......但刚才还有一小半的时候,我真得、真得差点就呕吐了!”张顺却也不放过他,“是谁忽然就把船划成那个颠样——”
“好啦好啦!”素衣少女看着他哥俩斗嘴,忍不住捂嘴轻笑,“张横兄弟,你看这样可好——小顺弟弟呢,隔一日来一趟我家的药房,写字认字之余,也可以帮我理理生意,过了正午就回来,也不至太耽误你家的事儿——放心,若是小顺弟弟真帮到了我,我可也不会不认账的——如何?你觉得妥了的话,我就——”
“等等!”他脑袋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嘴上却忽然先叫出了声。
“怎么?莫非你担心我会克扣银钱?那我就和你先算好——”
“——不是......不是这个,”他用力地摇摇头,这才认真地直视起她那双美眸,赤色的眸子中,仿佛有一簇簇焰火升腾,“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姑娘你......你的名字?”
“诶.......原来是这个啊?说得这么郑重,可把我给吓着了,”素衣少女长舒一口气,表情也舒展开来,“这个呀?不如这样吧——等今日小顺弟弟回来,让他写给你看?嘻嘻......”
 
【续上】
一边说着,还一边向张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着自己走——他那弟弟却也不忘记先看看了看他的眼色,淳朴的眼神中还颇有几分犹豫——见到他确实点头了,那白皙的小子才展颜微笑,连忙跳上岸去,紧随那少女的身后。
——可没走了两步,前面的两人却都转过了身来。
“咦.......张横兄弟,你怎么还跟着呀?”素衣少女显然也听见了他尾随的脚步声,转身回眸,朝他莞尔一笑,“莫不是......你也想偷师?”
“没.......没有........!”他连忙摇头。
“啊——?那是哪般呀?”少女依然微笑得自然,“嘻嘻.......难道你怕我把你弟弟给拐卖啦?”
“这个......这.......”显然是被少女戳中了心意,他反倒不知道怎么表示好了,“呃......”
“——姐姐,这还是我第一次,和我家哥哥分头做事儿,”身旁那小子出声解围了,话音诚恳,旁人自然是乐意听的,“就让我哥哥一同去看一次吧,他心里也会踏实一点儿——”
“——没......才没有那回事!!!!”
本来由他弟弟在他难堪之时替他解围,最是自然不过了;可不知何故,一听得居然是张顺出言,他居然本能觉得不乐意,猛地就发出了声。
 
【举牌】
鸣金收兵了童年广告经常放的杀虫剂估摸着快出来了
 
【续上】
“啊?那又是什么缘故啊?”少女听得一头雾水,“说来听听?没准我能帮上你?”
“我........咱们家有东西不够了,我得......我也得顺道进镇上买去?”
“哦......这样啊,”少女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缺的是什么呀?我在揭阳镇上待的时日,应该比你们也多些了,对大小商家也多少知道点儿.....说不定还能帮你省省银?”
“呃......呃.......”本就是随口胡编的,这下倒不好圆了,他只好硬着头皮随便说了个字——
“......盐......”
“什么?你说得是盐?”这还真把少女说愣了,“官盐是太贵了,可是私盐......江上难道不贩吗?为什么还非要进城啊......?”
仿佛黄河水越搅越浑,一时间在场的三个人都分不清东南西北.......谁也说不出为什么他要跑进城里买私盐的缘由来。
“啊.......是了是了,想必你是在江上买私盐,然后被人宰了吧!!”倒是少女自己先转出了个弯来,“嘻嘻,这你可就找对人啦.......我碰巧知道有一伙人,这时节会偷偷溜进城里来,在一个非常隐秘的所在,悄悄贩上一把......嘿嘿,这回你可要感谢我了哦!这伙人的开价,也勉强还算得上是公道的啰......”
生米莫名就被煮成了熟饭,这回他可真得是没辙了,只好跟在少女的脚步后面,任凭她带着他走,一步步走向那个揭阳镇上,他从不知道的所在。
.......
 
【续上】
“嘻嘻,就是这儿啦,”也不知道究竟七弯八拐,拐了多少条巷子,素衣少女终于在一个几乎透不进太多光的小角落里停了下来,“那边那两个,就是卖盐的啦!人也算是不坏的了,你要多少,都尽管说去吧——我就带小顺弟弟先行一步了.......”
不等他回答,她径自就先行开了,一旁的张顺也只得跟了上去,从侧面看去,嘴角边似乎还残留着尴尬的笑意——正当他一个人还没愣转过来时,她忽然又停步转头,抛给他一个精灵古怪的笑意。
“——放心好啦!本姑娘不是狐狸精,不会真吃了你弟弟的!”
却也没等他想干什么,她居然先凑近了那一边贩盐的人,那边两个贩盐的小子似乎也识得她,不多时就点头了——她一脸喜悦地带着他弟弟走了,可他却走不得,只因那边的两个家伙,已经朝他发话了——
“走过路过,瞧一瞧???您要粗的还是细的????”
熟饭都焦成锅巴了,他只好走上前去,硬着看起那两个贩盐小子的货色来.......可明明眼前是白花花的盐,在他心里,却没来由地想到另一样白若繁花的物事——若有风,牵起她的裙角,不知道将这些白霜洒落空中,是否可比一二?
然而旁人可看不出,他心里究竟是在想啥——这可苦了那两个贩盐的少年,陪着他呆站了好半天,却也半点生意都谈不下去,真是憋也快憋死人了。
 
【续上】
“——诶!!您到底要啥啊?!”
终于有一个少年有些憋不住了,直接就蹦出一句脆生生的直话来了——那话音里带着刚岩般的棱角,显然也不是一个气性软弱之人。
一听到这声音,他总算从痴想中抬起了头——却见眼前正对着的,是一个有着微卷长发的少年,长度、形态,都与他的头发颇为相似,只有颜色不同,乃是如栗子壳一般;这少年的年纪,似乎与前些日子所见的穆春相若,却有着矫健的身姿,光亮的眼眸,其面色神态,更与那小恶少截然不同。
不说别的,单道这股子压不住的意气,绝非俗人所能比得——甚至居然与他自己的气性,颇有相似之处。
但他可也是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俺要啥非要告诉你吗?!”他一双赤色眼眸,直直瞪着那少年的褐色眼眸,态度凶横,与他对着自家弟弟时,简直判若两人。
看见他如此情形,另一个还没发过话的少年,已然蹙起眉头,却仍用眼神示意先前说话的同伴,莫要冲动——谁料那有着栗色卷发的少年,真是与他一般的年轻气盛,全然不顾自家人的脸色,直接就冲他硬杠而上了。
“——那你还买不买啊?!”
“俺要不要买,你还管得了?!”他也毫不示弱地顶了起来,“你倒是还要不要卖了?!”
 
【续上】
“你.......”那有着栗色卷发的少年正要发作,脸色却忽然一变——原来却是被紧随身旁的另一个少年,伸手拍了拍肩头——却见两双一模一样的褐色眼瞳,彼此对视,光辉流转,交相辉映,真如天上双星,难分难离。
然而,到底谨慎还是压住了冲动,一见同伴的眼神中,有着仿佛不能违拗的坚决,那栗色卷发的少年愣是硬生生压住了面上的怒色,可却似乎依然抑制不住心头的怒气,只好低头看地不说话。
“行了,这位客人,若您实在是不想要,俺们也绝不勉强,”这时另一个少年说话了——居然无论身量、面容,还是眸色、发色,都与先前差点怒意发作的卷发少年一般无二;唯独发型乃是流线般的直型,恰如他眸中所蕴之光,直爽而平和,“您慢走,恕不远送了。”
的确没有什么好争执的地方——本来他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瞪眼又多看了先前与他吵嘴的少年两眼之后,便转身,径自大踏步走开,哪管得身后,那两个贩盐小子还在说着些什么——
“哥!!!这人真是好生无礼诶!!!咱凭啥——”
“阿猛,我平日里是怎么和你说的?江湖险恶,咱们这行更加是险上加险,没必要趟的浑水,你还非要自己给自己搅个旋涡啊?!”
“是,是啦......哥说得对,俺听......”
——反正也都是些和他无关的话。
 
【续上】
总算转出了几乎透不进光的深巷,又走到了人来人往的石板路上;他才刚随便找了点食物对付了肚子,还未来得及看清回江上的方向,眼光却忽然一凝——在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好像有什么人,看着分外眼熟……
“那就这么成交了,请随我一道去取吧。”
“好!就这么说定了!”
健硕的身材,银盆似的脸面,更兼熟悉的浑厚嗓音,当然错不了——竟是那“没遮拦”穆弘又出现在他眼前,身边还跟着那个一脸嚣张样儿的小矮冬瓜,然而站在另一边,还有个身材颀长的后生哥在说话——此人他可就素未谋面了。
然而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还是明白穆家庄人多势众,这俩恶少此番出来,不晓得是不是又带了许多庄丁,正欲借着人潮先行一步时,耳朵却非常灵敏地听见了一声尖嗓子——
“……嘿?!那个赤色头发的,可不是那天那个碍眼的穷狗子?!”
除了“小遮拦”穆春,还能是谁,如此骄横?
若是只有穆春一人在此,他断然是不惧的;但偏偏穆春那难办的兄长也在此,另一边的那个又不知底细,有了上回的经验,他当然不会再以卵击石——不会在陆地上以卵击石。
 
【续上】
“嘿——还真是那挫鸟!好几日不曾见得,还以为他已经乖乖‘按规矩行事’,滚远远去了;谁想在这倒碰上了!”
自家兄弟如此作势,穆弘自然不是聋子,更加不是瞎子,先前还端着义气凛然的架子,片刻之间,就一如他所料,变得凶恶起来——但那面色红润的后生哥,却既没有一同发怒出声,也并未顺势退避而走,一双龙睛之中,倒是多生出了几分饶有兴趣的意味。
但他可没有闲功夫去在乎一个似乎不相干的人了,趁着人流尚未尽去,他立马快步隐入其中,却也不忘记朝那两个恶少连看数眼,佯装避态——果然那两个恶少一见他如此行动,争强的气性尽被激起,直接就跨步上前要来捉他。
“李大哥,失陪,”他似乎听见,穆弘还不忘记和那个后生哥回了句话,“那些货色就按老样子办吧!”
“无妨,我也正好去看看童威童猛,活计做得如何了,”听这后生哥的语调,显然是个好性儿的人,“兄弟就尽管放心料理事儿去吧,看起来似乎……是件颇有意思的事呢?”
大约是他走得太急了,竟没注意到,那个音如铜钟的后生哥,嘴上虽说着要走,眼神却如光似电般射落在他的身上;而他的身影,亦落在那后生哥的瞳中,恰如一方山色,倒映在湖心——亦映在湖中神龙的瞳中。
 
【续上,顺便挖鼻孔】
......
“.......穷狗子,还敢给你爷爷跑!!!”
“.......搓鸟,难道还想自个儿下江喂鱼不成?!”
他急行浔阳江边,那两个恶少也急追而至——此处有芦草蒲草,水光天光,正是他最熟悉的“战场”。
听得身后,果然只有两人气喘吁吁,他嘴角边立时勾起一抹冷冽而快意的微笑——今日果真是一雪前耻的好日子。
“哼。”
他顿住脚步,猛然仰首,一双血珀似赤瞳,侧视着身后两人,大有傲然俾倪之态;更兼此刻,有江风掠过,吹动他一头赤发若浪若焰,宛然狂野桀骜的夜叉罗刹。
他恶狠狠地瞪着穆弘,穆弘也恶狠狠地瞪着他,大眼瞪小眼,两相无言,视线却几乎能擦出火花——这山,这川;这岸,这江,都仿佛只为他们二人而铺设;或者说,这里原本就只是,属于强者的疆场。
“穷狗子!!!快快向你爷爷求饶吧!!!”
会聒噪的,果然都只是弱者——他连看也不看穆春一眼,眼神如刃,只紧紧锁在穆弘身上,提防着这恶少快若闪电的拳脚,亦是等待着,这难逢好对手走出石破天惊的第一招。
“还要呆到几时呢?出招罢!!”他也不是禁得起磨的慢性子,实在瞪得不耐烦了,便主动向穆弘挑起衅来。
“是你自找的!!!”穆弘也忍不得,直接迎面就是一记破颜拳,劲风呼啸,夹带着惊人的力道——他心知力拼并非穆弘之敌,几乎是想也不想,就侧步往后一退;那穆弘果然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能打倒他的机会,又是一掌横劈而下,其势头之刚劲,大可比拟斧劈华山之能。
 
【续上,顺便再挖另一边的鼻孔】
的确和他平日作风颇不一样——今番面对穆弘依然气势汹汹的强攻,他既不格挡,也不反攻,倒一心只用在闪躲后退上——眼看着穆弘又是一个刚猛无伦的扫堂腿,他知道厉害,居然腾身而起,直接就是一个精彩的空翻,落脚之处,却已不在岸上——恰在他今早,摆渡他弟弟过江的横舟之头上。
“姓穆的!光会在平地上仗势欺人,算什么好种!有本事你就来舟上,陪老子一耍!!!!”
此刻二虎相斗,恰是少年胸胆正开张;听得他炮仗似的怒喝,以穆弘的血性,自然是按捺不住的——竟也猛步一纵而上,惹得那扁舟在水上连晃数晃。
“地上打不得,就来水上瞎逞能?!”虽然舟上颠簸,但穆弘的势头,却依然不减半分,“真是个毫无见识的搓鸟!!!你穆弘爷爷自参理庄中诸事以来,陆上车马,水上舟楫,什么行当没见识过!!!就凭你——”
“轰”一声巨响,却是那江面上的一叶舟,说倾就倾,说翻就翻,宛若天公猛然掷下一炮,激起浔阳江面水浪滔天;被冷落在一边的穆春,似乎被惊得嘴都拢不上——不仅仅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巨变,更是因为这小冬瓜捕捉不到那相斗两人的身影了。
若是穆春能看得到当前的战况,那他也在江上白混这么多年了——实话说,这穆弘在船上的平衡确是不错,但要比入水深潜,却断断不是他们这些渔家子的对手;他便凭此猛地倾翻小舟,打穆弘一个措手不及,再趁着变故陡生之时,眼疾手快地一把揪住穆弘,三招两势就将这陆上横行的恶少翻了个龟背朝天。
真够解气——浔阳水下,他一双赤色瞳子分外闪亮,嘴角边衔着一缕快意而狠辣的微笑,双手一圈一转,朝着穆弘背上猛然一按,直直就灌了好几大口的浔阳江水;正在他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穆弘上次赏他的拳脚掌腿尽数“还”给穆弘之时,却有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续上】
明明那穆弘已经落入他的掌控之中,却不知从哪儿,忽然搭下一根篙竿,不偏不倚,正正好就戳在了他的手臂上;就这么一戳,他本欲发出的劲力,猛然就被一阻,居然一下险些把控穆弘不住;那篙竿却也不继续进招,竟直接被看不见的持篙人给收了回去,忽地又是一股绳索,灵蛇般地绕将下来——他本能地避让,那绳索就自自然然绕在了穆弘的身间,直接就把穆弘给从他身边拽开,顺势给拖了上去。
他心下大骇,亦是大怒——是谁居然如此不识相,在这种时刻来扫他的兴?!
真叫人着恼——他愤怒地浮上水面去,却看见不知何时,江上已浮了另外一叶小舟;而那穆弘此时已在那叶小舟上连咳带喘,想来要吐尽水,也是挺难受的吧
真正让他看得个目不转睛的,却是那叶小舟的掌舟人。
看上去,那个面色红润的掌舟后生哥,比他似乎只略年长一些,身材却是渔家子中罕有的颀长,足有八尺上下,宛若山道上英挺的白杨;面容虽不是十分的秀美,却别有一番独到的凛凛英风:深黛浓眉,更配上一头散落的茶色发丝,恰似名家山水画卷,尽显风骨卓然。
然而最叫人见之难忘的,却还是这掌舟人的一双眸。
那双琥珀色瞳子中的湛湛精光,似能入红尘巷陌、亦能容天高海阔,似平易近人、亦似志存高远;所堪称者,唯有“殊绝”二字;所堪配者,亦绝非池中之物——独有纵横天地、傲然苍穹的绝世真龙。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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