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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小说]长安合欢记(小长篇武侠)[第8页] |
作者:西门小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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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下面传来一阵狂笑,随即上来两名褐衣男子,其中一人手持长刀,其中一人手举火把,都是满脸横肉,面目狰狞,追风侧身躲到一排经书之后。 持刀之人用刀背在阿月身上拍了几下,淫笑道:“原本让你们多活几天,可今晚是五灵教祭拜大神的日子,只能让你们与这独一无双的大雁塔,还有这么多梵文经书一起升天了。”阿月生气道:“你们焚烧大雁塔和三藏经书,没有好下场。” 持刀男子笑道:“什么好下场坏下场,难道唐三藏会重生找我们报仇吗?你爹爹宇文阐今晚要去无极殿找天子拼命,可惜他孤掌难鸣,非但自身难保,而且还会给我们五灵教创造机会。哈哈哈!” 阿月急道:“你们无恶不作,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追风大哥一定会为我和爹爹报仇的。”持刀男子大笑道:“笑话,追风已是地狱里的一条癞皮狗,浑身经脉早就被打断,又遭九毒九花膏折磨,早就死僵僵了,过不了多久,青木堂堂主将他变为僵尸,派到地下宫殿守卫亡灵,又如何能够来到这里?” 阿月仰天长叹道:“我就是死了,也要在阴间等待你们被铲除的那一天,追风大哥会历经千难万险报仇,你们谁也无法逃脱。”持刀男子道:“我现在就割掉你的舌头,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他长刀一横,刀尖朝阿月嘴里戳来。 追风强忍眼泪,伸手从木板下面摸了一大把灰尘就着眼泪抹在脸上,又丑又怪,加之他在深牢大狱一个多月,衣服又脏又破,活生生一个乞丐模样。眼看阿月有危险,他飞身而入,飞起一脚,将持刀男子手里长刀踢飞,回身点了他的穴道,然后用手一撕,将阿月和静安身上的牛皮绳索撕断。脚踢单刀不算什么,但手撕牛皮绳索绝对是超凡入圣的上乘武功。 阿月双眼被蒙,并不知道来人是谁,大声道:“大侠,赶快离开这里,下面堆满桐油,一旦被点着,这里就要成火海了。” 正在这时,追风脑后凉风闪动,原来是另外一名五灵教弟子想偷袭他,追风不回头,右手五指朝后一探,抓住此人前胸五处大穴,此人一丝也不能动,吓得脸色发白,舌头发抖道:“赶紧放开……我,难道……你想和这里的经书一起升天吗?”追风心想强敌当前,若被阿月认出,只怕她又会担心,索性装乞丐到底,他变换嗓音道:“你们究竟有什么阴谋?” 褐衣人见眼前小乞丐年纪不大,武功能高到哪儿去,抓住自己大穴只怕是碰巧,随即笑道:“我们五灵教教主有经天纬地之才,你来此捣乱,也是不自量力螳臂当车,你还是赶紧投降吧,入了五灵教,吃香的喝辣的。”追风右手微微使劲,此人筋骨嘎嘎作响,想要哭却哭不出来,只能狂笑不止,他断断续续交代出了一个巨大的阴谋。 原来,五灵教今晚准备内外夹攻长安,先是在大雁塔点火,以火光为号,调动南门外叛军,攻打南门。南门外叛军中有李建成的老旧亲兵,还有其他门派虾兵蟹将;在城内,褐衣人设法在御林军水里使毒,用九毒九花膏杀死所有太监宫女,然后直接杀入皇宫,胁迫天子,禅位于新皇帝。 追风冷笑道:“真是痴心妄想,我就成全你们。”他右手使劲,褐衣人瞬间毙命。 一时间,藏经阁内再无声息,只听大雁塔下的五灵教弟子在吆喝,阿月心急如焚道:“少侠,求求您,保护这座宝塔,保护这些经书,别让五灵教给烧了。”追风柔声道:“你放心,这座大雁塔乃大唐天子敕建,这些经书乃三藏大和尚从天竺取回,都是京师长安的宝贝,谁也别想破坏。” 阿月依旧黑纱蒙面,但情不自禁露出喜色,轻声问道:“少侠,您从哪儿来?”追风侧着脸压低嗓子道:“我乃南山大侠的弟子,奉师父之命来解救长安百姓,区区五灵教根本不入我师父法眼。” 阿月沉默片刻,忽然抬起头,黑纱背后眼睛似乎在看着追风,道:“少侠,我有一位恩人,被五灵教关进深牢大狱,不知道是死是活,你想方设法一定要救他出来。”追风眼睛一热,泪水将草木灰冲出道道痕迹,他赶紧低头,凝噎道:“姑娘放心,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阿月迟疑道:“少侠,你……怎么哭了?”追风道:“没有,刚才有风,有东西进了眼睛。对了,我听说你爹爹今晚也要去无极殿,你想去看看他老人家吗?”阿月惊讶道:“少侠也知道爹爹的事?我心里一万个想去,可是,我这个样子……怎么见他……就怕给爹爹添乱。”神情甚为痛苦,但并不后悔。 |
追风明白,阿月为了救自己用嘴吸出九毒九花膏奇毒,奇毒侵入她的五脏六腑,容貌被毁,不愿意见人,一直黑纱蒙面,与长安老叟的红颜知己一模一样。追风柔声道:“姑娘,我师父无所不能,他一定会救出追风,帮助你爹爹的。”他从怀里掏出两只小白兔,轻轻交到阿月手里道:“我师父乃世外高人,一身本领神鬼莫测,通天彻地,没有办不到的事。他还让我把这个给你。” 两只小白兔扑进她的怀里,亲热异常。阿月突然见到小白兔,激动不已,她以为自己死前再也见不到亲人,再也见不到小白兔,可这位少侠竟然送来了小白兔,她心里确信,面前这位少侠和他的师父南山大侠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心里登时宽慰了许多。 追风拿出苁蓉花,一股清香溢满藏经阁,他对阿月道:“这是我师父的解毒仙草,可以让你容貌恢复如初。”阿月迟疑将苁蓉花摸来摸去,道:“我知道,这是石万山大哥的苁蓉花,我舍不得服用,你带着到了深牢大狱,见到追风大哥,给他服用,他一定吃了很多很多苦。” 追风忍者泪珠,对阿月道:“我师父还有很多苁蓉花,他让你一定要服用一株,少不了追风大侠的。” 阿月忽然泪水从黑纱涌出来,一边哭泣一边自言自语道:“少侠,我知道,追风大哥估计早就不在人世了,否则,他怎么不来找我?对了,追风大哥也许忙着其他大事,他随时会来找我的。对了,师太,你是好人,你服用这花,我要等着追风大哥。”忽然间,她将苁蓉花塞进静安嘴里。 静安猝不及防,苁蓉花滑进肚里,她的脸上也是泪水长流,道:“好孩子,你上辈子一定是菩萨转世。” 追风见阿月一片冰心纯洁无暇,暗暗叹息一声,对阿月道:“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去皇宫无极殿,去晚了就看不到你爹爹复国了。”阿月还在迟疑不决。 静安道:“阿月,赶紧去看看你爹爹吧,这个时候,咱们一定要去的。”阿月点点头。 追风将旁边早就死去的女子尸体小心翼翼包好,背负在背上,中年女尼静安扶着阿月,三个人下楼,追风走在最前面,每每有褐衣人露面,他都会五指抓出,褐衣人当场会软成一团,浑身爆裂而死。 三人出了大雁塔,外面几十名褐衣人突然见事情出了变故,手持武器围了上来,追风也不言语,只是闷声杀人,没有几下,所有褐衣人全部死于他的五指神抓之下。 一直躲在暗处的卢梁趁机抢了几匹五灵教的马,他见追风救出两人,其中一人正是阿月,心里大喜,追风怕他说出自己真实身份,抢先高声道:“小兄弟,什么都不要说,今晚是你报仇的日子,如果为国立大功,你就是大唐将军。”卢梁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不过,他心里始终疑团未解,追风将军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追风睁大眼睛一看,大雁塔西侧有一个高约数丈的高台,心念一动,他纵马飞身上了高台,阿月三人随后赶来。 追风将附近枯枝柴薪搬在一起,随即从背上取下包裹,也让卢梁取下背后包裹,并排放在一起,小心打开,长安老叟与那个女子都如同睡着一般,阿月看着那女子,忽然觉得在哪儿见过一般,似乎天生就有一股亲近之情,心里十分不舍,不由得走到近前再去看一眼,觉得女子眼睛里充满着一股神奇的东西,似乎与她前世今生有缘一般,尤其是她白玉般手里有一只短笛,正是自己摘取杀人蜂蜂巢时遗失在大雪山的玉笛,怎么会在她身上?阿月忽然伏下身,拉住女子白玉般的手。追风想起长安老叟死前忠告,女子浑身都是剧毒,想要劝阻,已经来不及了。阿月忽然全身不动,一股奇异的力量进入到她的体内。 出乎他意料之外,阿月竟然毫发无损,只见她衣衫鼓荡,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内力进入她体内,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将女子双手与长安老叟双手放在一起,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长安老叟竟然缓缓张开双臂,将女子搂在怀里,女子也张开双臂,将长安老叟搂在怀里,两人紧紧合为一体,再也不能分开。追风心里想着,也许他们彼此都等待了对方三十年,今生今世,谁也无法分开他们。 卢梁点燃两具尸身下面柴草,眼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将两人尸身化为灰烬,一对夫妻在阴间终于团聚,追风几人都是泪湿双眼,难以铭说的痛苦与激愤,不能自已。 高台之上大火一起,埋伏在附近山谷之中的叛军以为接到出发的号令,也纷纷点起狼烟,缓缓向长安南门方向移动。 追风对阿月与静安道:“今晚,皇宫必然会大乱,我与卢梁要先行进城,你们随后自行进城,务必要多加小心。”阿月道:“少侠,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追风反复叮嘱之下,与卢梁策马奔腾,消失在黑暗之中。 追风与卢梁来到南门,不少穿着怪异的五灵教弟子、叛军还有江湖人士,已经开始攻城,不过,他们都缺乏统一领导,如同一盘散沙一般,群魔乱舞,不成气候。 追风跃马冲入叛军阵中,有人前来阻拦,追风毫不客气,长剑出鞘,杀死几十个叛军,吓得其他人纷纷逃走,他冲进大帐之内,砍下了叛军指挥的脑袋。 追风左手提着卢梁后衣服,两人跃上城墙,领头将军大喝一声:“谁敢这么大胆?”追风沉声道:“你们守门士兵里有奸细,赶紧守住城门。”就在这时,只听翁城之内鼓噪之声乱起,化装的五灵教弟子突然发难,将一干守门军士杀死,然后趁乱打开了南门,埋伏在外的叛军一拥而入。 |
第十五章 决战无极 事发突然,追风站立城墙之上,手持叛军头目首级,高呼道:“所有人听着,奉大唐天子之命,谁敢无令进城,格杀勿论。”他中气充沛,声音远远送出,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叛军看见头目被杀,左右为难,有人看出追风身份,蛊惑道:“他是追风,杀害灵雪公主,被朝廷通缉,早就不是将军了,大家不要听他的。”不少叛军呐喊声中,依旧往里冲。追风从守城士兵手里抢过一把硬弓,连珠炮一般射出几十箭,将所有鼓噪闹事褐衣人射死在当场。 火光映照之下,追风威风凛凛如同天神一般,他将抢来的铠甲扔给卢梁,让他赶紧穿上,卢梁穿上大唐将军铠甲,满脸怒色,倒也有几分气势,他站在追风身旁,警惕着敌人的暗算。 到了此时,守城校尉才明白事态严重,在追风指挥下,紧闭城门,让瓮城内所有举手投降之人都退守到东南较高一角,冥顽不化叛贼一窝蜂涌到西南,还试图攀爬城墙,追风一声令下,箭如雨下,这些叛贼全部被弓箭射死,然后,城头上瓢泼大雨一般泼下黑色的桐油,叛贼尸体全部被烧成灰烬。熊熊大火之下,投降的叛军一个个跪倒在地,大喊将军饶命,惊心动魄之举,让所有人心惊胆战。 就在这个奇异的晚上,各地发生了不少民变,许多无辜百姓被杀,无数人则被五灵教蛊惑着裹挟着拿起武器参加了乱军,参与乱军杀人放火,抢夺军械库和仓库,关中大地一夜之间乱成一团。追风明白,许多阴谋都要在今晚揭开神秘的面纱,尤其是那个设下毒计害死师父、害苦阿月与静安、绑架灵雪公主的幕后黑手还没有露面,自己务必要揭开此人的画皮,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决战在所难免。 追风站立城墙之上,正在指挥御林军剿灭叛军,忽然远远看见十几只血灯笼从城墙之外缓缓飘向皇宫一代,他知道此物一旦出现,情形定会十分凶险,血灯笼自动爆炸,然后毒药会杀死所有之人,五灵教大举出动,他双手一抓破城墙,各有几十块碎块捏在手里,然后左右手飞扬,碎块远远飞出,将十几只血灯笼打灭,跌落在地上。 他心里担心天子和流云安危,安排守城校尉务必严阵以待,不能让城外叛军和来路不明人员进入京师,心里还不放心,让卢梁身着铠甲、手持长剑,一刻也不得离开。卢梁从未见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厮杀场面,但他自小就喜好排兵布阵,倒也有几分谋略和胆识,他睁大眼睛,宛如真的大唐将军一般,牢牢钉在城墙之上,一只苍蝇也不放进来。 追风不敢耽误,纵身下了城墙,沿着一条偏僻小道急奔到皇宫外面,飞身一跃,上了宫墙,看见一处高大的宫殿灯火通明,正是天子日常处理国事的无极殿。 追风来到无极殿外,躲在屋檐之下,偷偷向殿内观看,只见大殿正中的天子宝座上,天子满脸淡然,似乎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正在听取诸位大臣觐见上奏,两边羽林军肃然站立,铠甲鲜亮。原来,大唐天子体恤百姓,每年都会召开御前会议,有许多人可以批评朝政,纵论时局,还有不少地方来的官员也参与其中。 有一位武将说起,吐蕃吐谷浑以及突厥大军,逼近甘肃,军情紧急,天子眉头紧皱。诸位大臣也都表情严肃,满脸都是忧色。 此时,群臣中走出一人,只见他身材高大,仪表堂堂,声音洪亮,天子一看,正是汴州判佐狄仁杰,狄仁杰,字怀英,山西并州人,早年考中明经科,经大唐天子授予汴州判佐,为官清廉正直无私公正。此次来京师乃是汇报治下民风盗贼情况,他正襟站立,守正威严,朝天子行三叩九拜之礼,天子抬手予以免礼,随后,狄仁杰开始汇报,他条理清晰,思维缜密,天子内心称道不已。 突然,朱红色的宫殿大门被踹开,传进来一阵怪笑,紧接着一个黑色影子飞了进来,将十几名羽林军击倒,此人一身黑色铁衣,脸上带着一个奇怪的面具,大笑声声。与此同时,又从窗户外飞进来几十个黑衣男子,全副武装,手持弩弓,射杀了几名想要逃跑之人,并将朱红色大门关上,随即几十支黑黝黝狼牙箭对准了金銮殿上面的天子,不许任何人进出。 大批御林军将天子团团护卫在中间,天子面色不改,让他们通通都退到一旁。一时间,大殿之上剑拔弩张,万分危急。 忽然,一声“阿弥陀佛”,一个面色圆润满身霞光的老僧飞身而出,护卫在天子身畔,正是悟真寺主持普渡大和尚,身后跟着普济大和尚与四名护法高僧。悟真寺地位显赫,接受朝廷供养,历代主持皆是大唐天子的护法高僧。 追风看见普渡进来,心里暗暗松口气。 鸟人冷笑道:“普渡,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不愿意与你动手,你赶紧退下!”普渡大师一脸庄严,道:“我悟真寺护国佑民,岂能让你扰乱天子朝堂,还不赶紧谢罪?” 鸟人冷笑道:“笑话,该谢罪的不是我。”普渡修习乃是正宗玄门武功,他潜运内力,袈裟如同鼓风一般飘了起来,鸟人笑道:“悟真寺卧虎藏龙,也好,我就来领教一下正宗玄门武功。” 他双掌突然拍出,疾风骤雨一般,普渡大师不敢怠慢,双掌迎敌,四掌相碰,鸟人退了七步,普渡退了三步,高下立见。普渡明白,今日之战,关系天子安危,关系大唐江山社稷,无论如何也输不起,只能以命相拼。 鸟人挥动着铁衣,上前两步,指着金銮殿上的天子,怒道:“你这个无耻昏君,鸠占鹊巢的强盗,还有脸坐在这里吗?外面风声鹤唳,百姓民不聊生,赶紧将这金銮殿让出来。” 一干大臣听到有人敢如此对天子说话,都惊魂未定,这时,狄仁杰上前一步,朝鸟人正色道:“阁下是谁?如此空口白牙胡说八道,实非君子所为。” 鸟人哈哈长笑,怒道:“我是谁?我原本是这金銮殿的主人,是长安城的主人,更是这万里江山的主人。我信口开河?我无事生非?我若不是君子,敢问谁又是君子,是端坐朝堂之上的天子吗?” |
狄仁杰正色道:“藐视朝廷,污蔑天子,此事非同寻常,阁下为何如此一说?”鸟人长叹一声道:“说出来你恐怕不会相信,这个天下原本是我家的。” 狄仁杰想起了什么,奇道:“前辈是前朝大周的王族?”鸟人仰天长啸,眼角流出眼泪,缓缓道:“狄仁杰,你果真聪明伶俐。不错,我乃大周皇族末代皇帝宇文阐。” 狄仁杰奇道:“阁下就是前朝大周静帝?据我所知,杨坚当年以隋代周时杀了静帝,你怎么能证明你就是真的静帝?再说,当初大周皇族为啥会禅让给隋文帝杨坚,到底发生了什么?” 宇文阐仰天长叹,缓缓道:“世事无常,造化弄人。既然今日你们大唐的各位大臣都在此,我不妨说说这段往事,好让你们知道,我宇文家族的不幸遭遇。五十多年前,我宇文先祖自宇文古在中原建鼎立国,执掌帝国权柄数十年,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原本一直传国下去,五代十代一百代,谁曾想,这个时候,老天不佑大周,克星出世,这克星不是别人,却是我宇文家族最亲近之人,是我外公杨坚,此人是我的至亲,我的身上留着他的血,但他却是我们宇文家族的梦魇。”追风此刻才知鸟人宇文阐乃是大周皇族,怪不得一直要与大唐天子作对,几次潜入皇宫,就是为了实现他复国梦想。 狄仁杰感叹道:“自魏晋以降,一人之天下,视天下为禁复,看守极为严格,外人往往还没有来得及动手,即被抓住蛛丝马迹遭灭门九族之祸,谁还敢作乱?加之宇文家族自宇文邕开始,一个个雄才大略,后来又分封诸王,王子遍布天下,朝政稳定,又岂是那么容易被人窜位?” 宇文阐叹息道:“狄仁杰,你所言不错。我大周宣帝雄才大略,但天不假年,龙御归天前,他知道杨坚暗中培植势力,可惜已无能为力,万般无奈之下,宣帝临死留下一个遗诏,实际上有意给杨坚的,遗诏说如果小皇帝可栽培的话,就与隋公一起享国,若小皇帝不争气,则可以代之,千万无伤其性命,他临死前看出杨坚的狼子野心,但追悔莫及。唉,千防万防他人篡国,但自己亲人来篡夺皇位,有时候反而防不胜防。”说到这里,他语调甚为哽咽。 狄仁杰道:“宣帝此举,有点像昔日白帝城汉昭烈帝刘备托孤一事,不过,诸葛亮功垂三分国,名成八阵图,兢兢业业辅佐刘禅一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杨坚却逼后周小皇帝禅位。” 宇文阐叹道:“杨贼这个**,残忍坚毅,隐忍不发,一步步苦心经营,最终取得朝政大权。他在登极前已陆续杀掉我大周皇室宇文氏五王,但宇文家族的人还有一大帮,他龙椅坐定之后,便将这帮人视为心腹大患,怕起来造反,岂不麻烦!干脆让宇文氏家族在中原彻底消失,以根除后患。”说到这里,宇文阐望着窗外遥远的苍穹,一言不发,满脸都是仇恨和伤心。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虽然这段往事过去不久,但许多人并不知道内幕。 鸟人继续道:“名臣李德林尚有一丝怜悯之心,认为杨坚夺了宇文氏的江山,又将宇文氏斩尽杀绝,既违背天理,也不合人道,让天下人视新朝开国皇帝为暴君,几次劝杨坚手下留情。杨贼闻言大怒,厉声斥责李德林:‘你一介书生,没资格和我们议论政治大事!’遂令羽林军将李德林带走,用麻绳勒死,弃尸于护城河内。唉……杨坚遂将我北周太祖宇文泰、闵帝宇文觉、明帝宇文毓、武帝宇文&&&&、宣帝宇文赟的所有子孙一网打尽。 “杨贼屠杀我宇文家族的场面,惨绝人寰,可史家为尊者讳,未做详述,但诸位可以想象,我堂堂宇文氏子孙,昔日都是九五至尊、王室之躯,此刻,却如同猪狗一般,不分老幼被绳捆索绑,押赴刑场,砍头的号炮响过之后,刽子手钢刀挥舞,人头乱滚,热血喷射,刀光闪处,来不及发出一声哀号和祈求,便身首异处,这种场面,凡是人性未泯者,都会为之心惊肉跳。杨坚先后共诛杀我大周几任皇帝及宇文氏宗族子孙有姓名留于史书者凡六十三人,但每家被灭门的人数,至少是十几倍或几十倍。 “至于那个很乖很听话的傀儡小皇帝,杨坚狗贼也没有放过,觉得是个后患,将会威胁他皇帝宝座,于即位当年的五月,遣人去将他杀害,扔进护城河里,然后又假惺惺地为他举哀,使劲挤出几滴鳄鱼之泪,以掩世人耳目,谥曰静皇帝。老天见怜,那个杀静皇帝的武士用力过猛,将丝带勒断,静皇帝并未死透,在护城河里身体冻僵,被一名世外高人所救,不错,侥幸未死的静皇帝就是我,一心要复国复仇的鸟人宇文阐。” 众人想到五十多年前,庙堂之上的那场杀戮,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无数生灵惨遭杀戮,虽说不清这里的谁是谁非,但宇文家族整个被屠灭,的确是惨绝人寰,只怕惹得天怒人怨,继而为隋朝埋下不祥之刃,导致王朝变革,社稷鼎复,也是冥冥中的报应。 狄仁杰凛然道:“五胡十六国以来,父子相残骨肉离***皆是,一切天理人伦皆被屠杀时喷溅的鲜血所隐没,传承多年的慈孝之风在苟且偷生中荡然无存,而受苦最多的还是中原百姓,如猪狗一般被屠杀被欺凌被压榨,你们宇文家族身在其中,乐在其中,即是始作俑者,自然也要承受这因果报应,又有何委屈?” 宇文阐一脚将一只紫檀条几踢得成粉碎,怒道:“天下是我宇文家族的,受命于天,任何抢夺我宇文家族帝业的都是谋反,都是灭门九族的死罪。” 狄仁杰朗声道:“这天下本是天下人的天下,其后便被一人一家据为己有,骄奢淫逸,刻意挥霍,而继位者更会丧德败行,荒淫无度,其后王朝变换,朝代更迭更不可避免。但自古以来,没有人愿意双手奉送出江山社稷,后者只能通过流血来夺取。”他此言一出,在场之人都在思考,花花世界,一旦手握权柄,谁又能逃脱这命运轮回的清算。天子高坐金銮殿上,微微点头,似乎也在深思。宇文阐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狄仁杰朝宇文阐走了几步,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沧海桑田,花开花落,尘世早已变了人间,阁下何不忘却从前一切不幸,做一个与世无争的隐士,与大唐百姓一起享受这难得的盛世繁华,这难道不是阁下苦苦想要的结局吗?” 宇文阐叹口气道:“我原本也想做一个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桃花源中人,只是每到夜深人静之时,眼前就会浮现出杨坚杀我宇文家族的血腥场景,我宇文家族昔日乃皇亲贵胄,突然成为江湖庙堂人人不齿的叛贼逆党,遭受屠戮,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百年之后我有何脸去见我的列祖列宗?我没有选择,只能举一生之力,复兴故国。” |
狄仁杰道:“阁下此言差矣,帝王本无种,有能者居之。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帝王如果不能与民共享盛世,必然会被淘汰,这是必然的结局。不单大周历代先祖也是如此,大周之前的魏晋诸帝,再往前几百年,秦汉三国都是如此。” 宇文阐不悦道:“魏晋秦汉各位皇帝算什么,又岂能与我大周先祖相比?” 狄仁杰道:“宇文前辈,你平心静气听我讲述你宇文家族的立国史,你就明白你心目中至高无上的大周创立者,与他人原本没有分别,史书之上更有不少劣迹。”宇文阐怒道:“狄仁杰,你一个读书之人,不要在此乱放狗屁,我宇文家族乃天命所归,受上天诸神保佑,怎么会与他人一样?” 狄仁杰毫不客气,大声道:“宇文前辈,大周开国始于宇文泰,他的父亲宇文肱崛起于乱世之中,起先带着宇文泰参加六镇起义,暂露头角,十八岁时宇文泰被被朝廷任命为将领,不久进入关中割据称雄。他手段残忍,杀人无数,关中成为人间地狱。不久,宇文泰迎接魏孝武帝元修入关,恢复帝号,建都长安。江山如画,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历史总是惊人的一致,当年年底,宇文泰鸩杀元修,立魏宗室元宝炬为帝,他自任丞相,掌控了大小事务,实际上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算不算犯上谋逆?” 宇文阐原本赤红的脸色渐渐平静下来,显然,这段历史他心知肚明,不过,狄仁杰义正辞严说出来,却如醍醐灌顶一般,他呆立当场,一言不发。 狄仁杰接着道:“宇文泰死后,他的三子宇文觉继承相位,封为周公,同年底,魏恭帝禅位,宇文觉称帝,改国号为周,宇文觉成为大周开国孝闵帝,其后,宇文家族开始内乱,同族仇杀此起彼伏。先是宇文泰侄子宇文护身为受命大臣,中山王,杀了宇文觉,改立宇文泰长子宇文玄,但发觉此人精明有胆识,又把其毒死,另起宇文泰四子宇文邕继位,此时宇文邕已经十八岁,但大权旁落,他终日深居简出。宇文护两次试图弑主,但宇文邕小心翼翼,躲过杀身之祸,从此,宇文邕更加谨慎小心,韬光养晦,不动声色,终于等到了十三年后的一个机会,他利用宇文护觐见太后的机会,埋下伏兵将宇文护杀掉,这才得以亲政。几十年前,你大周庙堂之上刀光剑影,多少大臣跟着遭殃,你宇文家族难道不是残忍如斯吗?” 宇文阐道:“我宇文先祖个个雄才大略,入主中原后,治国安邦,功在社稷,又对汉人格外垂青,教化百姓,轻摇薄福,有大功于中原百姓。” 狄仁杰道:“安邦定国,功在社稷?你别忘了,你父宣帝宇文缤,荒淫无耻,的确是世间少有之恶人。他的所作所为,的确为亡国灭族之报应埋下了伏笔。” 宇文阐怒道:“屁话,屁话,我大周乃天命所归,谁也不能改变。”他双目圆睁,愤怒至极。此时,无极殿内烛光闪烁,宇文阐双翅抖动,更显诡异血腥。 狄仁杰不为所动,抬头看着无极大殿上的雕梁画栋、勾心斗角,道:“王城变幻大王旗,宇文先祖所作所为,史书自有定数,不是阁下所能粉饰。昔日五胡乱华,中原板荡,我北方汉人被杀何止千千万万。隋文帝杨坚统一丧乱之邦,终止了屠杀,千万百姓免于兵火,无论你怎么说,杨坚对天下百姓还是有功德的,开皇之治岂是那么容易抹杀的?” |
这些史实,宇文阐都清清楚楚,只是他原本对隋代周心存怨恨,不愿意承认罢了。他心中叹息,不再言语,心中乱成一团麻,到底谁对谁错,此刻都渐渐模糊了。 狄仁杰道:“如果抛开一家一人之家天下,难道大隋朝不比大周强吗?”宇文阐长久不语,忽然道:“即便是杨坚如你所说文治武功,青史留名,但其子炀帝杨广暴虐残忍,难道就比我大周列祖列宗强吗?” 狄仁杰道:“杨广并非史书所说暴虐无道之人,其人雄图大略,谋略过人,民间也有评论:‘隋氏之盛,极于此矣。’他掘长堑、置关防、开驰道、筑长城、置粮仓,三驾辽左,开凿并沟通大运河,凡此种种,无一不是他励精图治的大手笔,无一不是利在千秋的大气魄。” 宇文阐长叹一声,忽然大怒道:“你们汉人聪明才智之士甚多,治理中原确实比我们鲜卑人要强,但四十多年前,杨坚狗贼篡夺我大周江山,屠杀我的族人,无论如何,杨坚就是猪狗不如的坏人,我宇文阐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他,原谅他的家人,只要有机会,我还是要报仇雪恨。” 狄仁杰慨然道:“其实,隋代周,唐代隋,原本就是滚滚大河东流去,天下归心万民乐,不是几人螳臂当车能阻挡的。”宇文阐怒道:“天下归心万民乐?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根本不服气。杨贼的女儿杨丽华,虽然有杨贼的血脉,却一丝一毫看不到杨贼的恶毒。她虽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但我母亲朱皇后生我之后一直多病,我便被过继到杨皇后身边,杨后待我如同亲生,她后来得知杨贼老爹图谋篡位,便愤愤不平,形于言表。及杨贼受禅灭周,她更加愤慨,对老爹灭周夺位表示蔑视。杨贼自觉愧对女儿,改封她为乐平公主,后来又再三劝她改嫁,她发誓不从。后来,杨后远走土谷浑,独自隐居在星宿海,一生青灯古佛,清风明月,再也不理人间的恩怨是非。” 狄仁杰拱手道:“宇文前辈,您所提的女子是不让须眉的巾帼才雄,狄某深表钦佩,确实比须眉男子要强很多。” 宇文阐接着道:“还有一位奇女子,也是将门虎女,独孤姓之女,她听到杨坚受禅灭周的消息后,倒地痛哭,抚胸叹息。后来,她父亲搞了个比武招亲,把女儿许配给当时的唐公、后来的唐高祖李渊。独孤姑娘婚后生下一子,便是后来的唐太宗李世民。” 狄仁杰正色道:“正是我们的仁慈皇太后。”他双手朝南面遥拜,正是皇太后隐居的兴庆宫位置。 宇文阐道:“哈哈哈,这也许就是天意。杨坚老贼不是神仙,无法预算到三十多年后发生的事情,否则他当年会毫不犹豫地将独孤一门杀害,将太原李氏一族斩尽杀绝,就不会有今天的李姓王。”狄仁杰道:“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数,现今天下太平,百姓乐业,人心谁也改变不了,谁也无法再回到过去。” 天子道:“狄爱卿所言极是,是非成败转头空,大周也好,大隋也好,都没有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我李氏龙兴于汾阳城,受命于天,入主中原,全体臣民发愤图强,就是要让大家过好日子,现在,贞观长歌,天下流唱,你就接受这个事实吧。” 宇文阐哈哈大笑道:“李世民,你说的轻巧,大隋江山来自大周,你大唐江山又来自大隋,你说说,这万里江山是不是我大周所有?这六十多年,我受了多少苦?我唯一所做的唯一要求,就是你们大唐文臣武将从庙堂之上退位,你们军队从中原退兵,归还原本属于大周的地盘。” 一干黑衣人一起鼓噪道:“退位,退位,退位!” 天子面对无数邪恶的目光,神色自若道:“天下虽大,有德者居之,又岂是一人一姓之天下,乃天下人的天下,无论是汉人胡人还是男人女人,只要身在这个王朝,就是天下的人,都有资格挑选自己的天子,你宇文家族能让天下人来挑选吗?大唐盛世并不是从隋朝昏君隋炀帝手里抢来,而是天下百姓选择了大唐抛弃了大隋而已,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复辟昔日早就亡了多年的旧日之国?” 宇文阐一时无语,忽然,他仰头昂然道:“不错,你们替天行道,进入关中,这所有一切我都心服口服,但你们大唐君臣不要忘了,我宇文阐与你们大唐高祖皇帝曾经有过的盟约。”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着宇文阐,心想他一个亡国之君怎么会与高祖皇帝有盟约?天子道:“盟约?据朕所知,高祖皇帝自从太原起兵,直至登基建鼎,都是依靠我大唐子弟浴血奋战,从未与他人有过盟约。” 宇文阐道:“你错了,三十多年前,李家还未进入关中,高祖皇帝只是太原郡守,他正在为是否起兵造反而拿不定主意时,我潜入太原府,与高祖密谈,终于说动他起兵,为了增加胜算,我又将突厥可汗拉了进来,于是,那天晚上,在太原府密室里,高祖李渊与突厥可汗,还有我,三方对天盟誓,约定突厥出兵帮助李渊对付隋朝大军,同时镇压河北刘武周诸股势力,取得天下后,三分大隋江山。因为如此,你们李家才能得以顺利进入关中,占据长安,难道你们李家想反悔吗?” 天子道:“朕当年跟随高祖征战,根本不知道什么盟约。不过,即便是有盟约,也都是昨日权宜之计,时过境迁,自然作废。大唐统一中原,人民安居乐业,谁又愿意回到分崩离析的三国乱世?” 宇文阐怒道:“尔等不守信用,天理难容,我一声令下,你和满朝文武都得死在万箭之下,李世民,你接不接受我的条件?” 天子正色道:“天理就是大唐万万民心,天理就是我大唐百万甲士,你想回到大周,天下百姓答应吗?你虽然控制了无极殿,你不要忘了,外面有我大唐百万精兵,他们答应吗?” 宇文阐道:“哈哈,李世民,我早就听说你能言善辩,极为厉害,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不过,事在人为,昔日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终于吞没吴国,我为了三分天下,此生遭受的的惨痛经历,是你无法想象的,所幸,上天诸神一直在庇佑着我,我绝不放弃。” |
武则天出场,一代女侠 |
第十六章 末世天子 狄仁杰想要制止宇文阐,天子微微摇头,示意不要阻拦。狄仁杰道:“宇文前辈,您将三分天下故事说出来,如果真有道理,我想我大唐天子乃是通情达理之君,他一定会给你一个答复。” 宇文阐抖了抖铁衣,缓缓道:“当年,我被杨贼派人勒杀,扔进护城河,老天怜悯我大周后人,几乎死绝僵硬的我被一个世外高人所救,他用玄天之功将我从阎罗殿拉了回来,抚养我长大,又传授给我诸多武功。我长大后,一次无意间碰到一个老太监,我才知道自己是大周末代静帝,但昔日拥有四海的大周皇族早已经无影无踪,世事沧海桑田,人间烟雨红尘,我时时想着复国大业,隐居翠花谷,刻苦修习武功,就是为了要报仇。 “十几年后,我武功初成,行走江湖,寻机复兴故国,此时尚是文帝在位,天下归隋,人心初定,我空有一身武艺,却找不到帮手。好几次,我潜伏入宫,打败护卫武士,面对文帝一心谋划远征南朝,我便心软了,文帝舅舅随即赐给我许多金子,说若有一天如果他为天下人唾弃,他一定会还我国家,我与他约定过十六年,再来取他的江山。我又苦苦等待着,文帝驾崩,炀帝继位,此人好大喜功,一时间民怨沸腾,我准备进宫找炀帝兑现承诺,谁知他巡幸扬州,被宇文化及所弑,江山动荡,各路大军逐鹿中原,我忍受十六年之苦,却等来这么一个结局,自然心有不甘。后来,我见晋阳王气升腾,随即来到晋阳,拜会李渊,遇见刘文正与李世民正在煽动李渊起兵,我索性亮明身份,愿意在长安作为内应,一旦成功,我与李渊一起享国,但是那时候李渊势力不大,对炀帝心有余悸,一直畏畏缩缩,观望不动。” 宇文阐道:“我等了几天,李渊按兵不动,我知道李渊算计精明,没有好处他绝对不会轻易出手。恰好此时,突厥可汗派使者拜会李渊,也在商讨出兵一事,我在客馆之中思考了七个晚上,实在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无奈之下,我终于端出宇文家族的一个大秘密。”狄仁杰道:“大秘密?” 宇文阐道:“我宇文先祖早有安排,将几代人积累的金银财宝都藏在一个极为隐秘之地,并在天蚕丝之上绘制了一张神秘的图谱,只有靠图谱指引才能找到大宝藏。为了说服李渊和突厥可汗出兵,我将这藏宝图一分为三,其一被我握持,一份为李渊所持有,一份为突厥可汗所有,三方约定,歃血为盟,由突厥出兵河北,牵制窦建德、刘武周,李渊举兵南下,趁京师空虚进入关中占领长安,我联络大周王族作为内应,建立新政,然后按照约定三分大隋,关中等大周故地归我宇文家族,江南大片良田美宅归李渊,北方草原归突厥。为了防止意外,突厥可汗将自己小女儿阿灵寄居在李渊府上,作为人质。李渊同时购买可汗骏马一万,三方互相制衡,谁也不能反悔乱来。” 狄仁杰眉头一皱,道:“当初你们的约定还是很高明的。”宇文阐道:“我大周人才凋零,要求也不高,只要能恢复我大周故国即可,眼看我就可以名垂千古,谁知世事难料,这期间却突然发生了变故。” 狄仁杰道:“高祖如期入长安,扫平寰宇,建立大唐,君临天下,既然一切都是商定好的,后来又出现了何种变故?” 宇文阐道:“此事的确让人不可思议。李渊进入关中,称帝建国,我高兴得大醉一场。眼看约定之期到来,我也准备接收属于我的土地人马。忽然,长安突然发生玄武门兵变,李渊退位,李世民登基,他原本不知密约,自然不承认三分大隋约定,我几次找他讨要,他自然不肯,我就想将他掳出皇宫,逼迫大唐朝廷同意我的要求,谁知宫中有高人暗中护卫,我几次都无功而返。后来,我退而求其次,几次潜入内宫寻找当年李渊所持藏宝图,谁知藏宝图也神秘失踪。几乎与此同时,突厥也突然发生内乱,启民可汗被杀,他弟弟即可汗位,也对以前约定全盘否定。到了现在我还在纳闷,眼睁睁看着我所有的努力都付之流水,不但三分天下大业付之一炬,还丢失了藏宝图,我成了不折不扣的败家子,可恨至极。我一直觉得有人包藏狼子野心,破坏这个盟约。我苦苦寻找多年,幕后真凶十分狡猾凶残,一切都如同被重重黑幕笼罩一般,没有丝毫线索。多少次,我站立长安城墙之上,心里无比难受,六十年来,我一事无成,倥偬岁月,我还不如死了算了。一个月前,我与追风在猛鬼崖见面,五灵教突然将我们包围,也在寻找突厥可汗留下的藏宝图,多亏追风出手,我才逃过一劫。事后,我一边养伤,一边暗中调查此事,并将所有前因后果联系起来,我才发现背后捣鬼之人就是五灵教恶徒,虽然尚不清楚他们最后目的,但他们用心险恶,实在是心腹之患。” 狄仁杰道:“前辈,最近,京师长安血光四出,就是五灵教为了不可告人的秘密,残杀无辜,从太监宫女到平民百姓,从江湖好汉到朝廷命官,手段凶残至极。不但对付大唐天子,还要将前辈除掉,真是狼子野心,无论如何,他们阴谋绝对不会得逞。前辈,您该醒醒了,您一直被五灵教恶人所利用,你一举一动都被他们掌握得一清二楚,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危。” |
狄仁杰说到这儿,朝外一指,大声道:“前辈你看,大唐治下的长安城,一片长安月,万户捣衣声,何等祥和?多少征战边疆的老兵与妻儿老小一家团聚,你图谋复国,不就是为了这一切吗?古往今来,又有谁能比得了这贞观之治?” 宇文阐忽然哈哈大笑道:“哈哈,贞观之治,贞观之治,我宇文阐没有佩服过任何一个人,但说句实话,我嘴里骂着李世民,心里却对他一万个佩服。我无数次来到无极殿,想用非常手段暗杀他,但每次都看到他勤政爱民,日理万机,我最终都放弃了。是的,站立长安城墙之上,看着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如此盛世繁华,我大周数代君主的确不曾有过。万民安乐,四海一家,江山如画,的确是超越尧舜禹的帝王功业。” 狄仁杰道:“天下一家,没有了征伐杀戮,没有了奴役压迫,天子功盖五帝。宇文前辈,你有一颗菩萨心肠,难道你们宇文家族不也是为了鲜卑百姓过上如此的日子吗?” 宇文阐道:“是呀,我鲜卑百姓谁不想安居乐业?”他眼睛里忽然冒出一丝柔和的光芒,似乎一生的怨恨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目光闪烁之际,似乎在沉思,似乎在后悔,似乎在迷茫,似乎在激昂。 此时,夜风从窗户吹入,冰冷寂寥,众人看着眼前这白发苍苍的老者一生为了复国付出的代价,不禁唏嘘不已。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宇文师弟,你能如此参悟世间大道至理,的确是不容易,修为又上层楼。”众人回头一看,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老者站在朝堂之上,迎风站立,也是满头白发,朦朦胧胧看不清面目,他什么时候来到大殿,谁也没有看清。 宇文阐脸色大变,怒道:“二师兄,我道是谁?原来你就是李世民的贴身保镖,几次破坏我的计划,今日咱们要有个说法。”他右手一抖,一枚银色飞刀疾驰而去,眼看到了半空,黑衣老者一伸手取下身后长弓,搭箭射出,半空中刀箭相碰,咔嚓一声,碰出无尽火花,两人心里都是感叹对方功力厉害。 来人朝追风微微点头,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师父李淳风,上次师父被紫衣人所伤,差点没命,时隔一月,闭关修炼,今日出来,依旧慷慨激昂,一身黑衣更加神威凛凛。 李淳风微微叹气,道:“宇文师弟,你我师出同门,师父将双剑合璧教给我们,要对付坏人,不可同室操戈。但我身为大唐臣民,保护天子乃是应尽之责,今日,为大唐江山社稷,为天下苍生计,不想与你争个你高我低,我只是为了化解这段冤孽往事。” 宇文阐怒道:“二师兄,我几次进宫行刺功败垂成都赖你所赐,除了你,这个世间还有谁敢来阻拦我?谁能拦住我?今日,是我与李世民摊牌之际,你又来搅局,既然你不念师兄弟之情,我又何必惺惺相惜?” 李淳风道:“你我争斗多年,缘起缘灭,云聚云散,昔日你打了我一掌,我射了你一箭,但我一定要来此地与你相见,告诉你两个极为重要之事。” 大家心想,京师长安遍果真地英雄,百代王侯,无数英雄豪杰,在此屠龙伏虎,意图干出一番事业。这两位都是草莽龙蛇,昔日隐居深山大泽,今日露出神秘真容。大家注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宇文阐怒道:“有什么事能比得了复国大事?” 李淳风缓缓道:“十多年来,你没日没夜练功,最近是不是时常觉得后背隐隐作痛?” 宇文阐不语,他为了复国,卧薪尝胆,何曾想过自己身体疾痒,此刻,他内心侧然,暗暗使用力一试,果真疼痛无比,心里暗暗一阵凄凉,自己已经六十多岁,依然漂泊江湖,果真是凄凉透顶。多少青春年少,都在仇恨与煎熬之中度过,何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快感。 宇文阐忍住疼痛道:“我有没有疼痛不关你的事。”李淳风道:“你练功过度,伤及五脏,赶紧闭关修炼,才能治好。”宇文阐道:“谢谢阁下好意,命中注定该死,我绝对不会怨天尤人。还有什么事?” 李淳风道:“三师弟,你也知道最近长安发生了许多事,你的救命恩人追风被人暗算,打入十八层地狱,阿月和静安尼姑被人绑在大雁塔准备烧死,你难道不心疼吗?背后捣乱之人乃是五灵教恶徒,五灵教教主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此人乃突厥余孽,卑鄙无耻,设计了一个阴狠毒辣的大阴谋。”宇文阐不语,泪水缓缓流下。 李淳风道:“你我师兄弟一场,今日当着大唐天子和群臣的面,我们相逢一笑泯恩仇,为了追风,为了阿月和静月,为了你们鲜卑百姓,咱们一起联手,对付突厥余孽。” 宇文阐脸色渐渐变得殷红一片,他扫视四周,怒道:“二师兄,我一口恶气始终无法宣泄,不为别的,就是要让李世民让出皇位,你要拦阻,咱们争个你高我低。”他身子在金銮殿之畔斜立,双手一左一右分开,鼓动内力,双掌涌出无数气力。 李淳风微微一笑道:“你我各为其主,印证一下武功,也是武林中的盛世。三师弟小心了。”他缓缓伸出双掌,潜运内力,原本淡淡笑容的脸颊此刻凝重无比。 虽然是初春,但寒冷依旧,一阵冷风吹动御花园里的奇花,一阵花香,似乎有人在花丛中暗暗叹息。宇文阐身子一晃,一双殷红如血的掌击了出来,李淳风不敢大意,双掌迎击。两个人都师从神秘老人长安老叟,彼此知根知底,但三年未见,两人又各自琢磨出许多新的招式,一旦来打,动作越来越快,让人眼花缭乱。 追风远远看着两人比试武功,觉得师父昔日让他叹为观止的功夫,此刻看来却破绽百出,也许是他在长安大牢之中,参悟了阴阳七绝功的最高境界,才会觉得原本高手的武功不过耳耳。 两个人酣畅淋漓一场大战,二百多个回合,难以分出胜负,李淳风终究棋高一着,宇文阐渐渐露出许多破绽,好在李淳风并未赶尽杀绝,一直给他留着后路。 李淳风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宇文师弟,今日你依然无法要挟天子,我劝你收手,绝对不能为了一家一人之利益而致天下人于不顾。”宇文阐冷笑道:“我们师兄弟一场,你既然不给我面子,我也就不客气了。” 忽然,宇文阐忽然双祀跪倒在地,面朝北方,面容肃穆,作揖遥拜,嘴里屋里哇啦不知道说些什么,说了几句,他改口说汉语道:“列祖列宗在上,保佑孩儿宇文阐练成天魔解体神功,孩儿在此祈求先祖保佑我成功,祈求先祖给我全部的神力和庇佑,让我光复大周伟业,完成这一切的光荣的伟业。我宇文阐宁可粉身碎骨也绝不退缩,绝不妥协,绝不求饶。”他浑身冒烟,如同鲜血喷廖,神态极为怪异。 李淳风惊道:“师弟,你……你竟然练成天魔解体大法?!” 宇文阐面色渐渐潮红,鼻孔气息越来越急促,显然是内息混乱的征兆,追风心里隐隐着急,忽然,宇文阐朝天子脚下的一把木几拍出一掌,啪的一声巨响,木屑四飞,李淳风及普渡大师诸人面色大变,但高据庙堂之上的天子却脸不变色,巍然不动。 李淳风道:“宇文师弟,你为了一己之私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为了练成这邪恶无比的天魔解体大法,不惜戕害自己身体,饶是如此,我拼上老命也要阻拦你。”但宇文阐天魔解体大法武功施展开来,威力极强,大殿之上无人是对手,李淳风与普渡大师联手也无法抵挡,几招下来两人就已经是大汗淋漓,险象环生。 宇文阐满脸通红,呼吸之声极为沉重,他呼呼两掌将李淳风和普渡大师击溃,然后上前一步,提起双掌面向天子,高喊道:“李世民,你这皇位到底让是不让?”天子微微一笑,正声道:“天子死社稷,你可以杀了朕,但别想奴役我大唐的子民。” 宇文阐双眼冒光,道:“既然如此,我就抓你去翠花谷,让大唐朝廷用整个关中臣民百姓土地山川来换。”天子正色道:“宇文阐,你丝毫看不到这个位置如同火炉一般焦灼,如履薄冰般的危机,你的心里只有万里江山的诱惑,只有土地臣民的恭顺,你也许并不适合坐在这儿。” 宇文阐狂笑道:“哈哈,等我大权在握,谁敢与我争锋,我就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此时,宇文阐已经感到呼吸不畅,步履蹒跚,他一步步走向金銮殿上的天子,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无法改变的一幕,心跳声声。 |
忽然,但听天子宝座后面,铁甲声声,一队全身被黑色铁甲包裹只露眼睛的卫士分左右从幕后涌出,左边手持长戟,右边手持鬼头刀,将天子紧紧护卫在中间。宇文阐一挥手,黑衣人长箭射出,但这些铁甲卫士一个个身穿重甲,浑身连皮毛也伤不到,都是李淳风刻意训练的武林高手,一个个无知无畏,厉害无比。 宇文阐奋起神力,朝铁甲卫队拍出两掌,但最前面的四名铁甲卫士身材高大,浑身厚重铠甲,被重掌击中以后,只是身子晃动,并未倒下,因为所有铁甲卫士都是由几根粗壮的铁索连在一起,即便是一人或几人倒下,其他人依然会进退自如。 宇文阐一击不中,脸色大变,就在这时,铁甲卫士手里的长戟齐齐刺来,宇文阐双掌左推右挡,忙得手忙脚乱,铁甲卫士依然源源不断进来,很快就宇文阐铁桶般围在中间。所有长戟都高高举起,只待有人下令,立刻将宇文阐刺为肉泥。 李淳风道:“师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精心训练这个大阵,叫做连环无敌铁梨花,你无法战胜此阵势。” 宇文阐哈哈狂笑,道:“二师兄,你好,你真是我宇文家的克星。” 宇文阐陷入重围,生命不保,但他却没有丝毫恐惧与无奈,眼冒血丝,困兽犹斗一般。眼看铁甲卫士的连环夺命长戟,即将落下,宇文阐再也无法抗衡,长叹一声,闭目等死。 就在这时,只见一名蒙面少女大叫一声,竟然钻进铁甲卫士队中,伸臂将宇文阐护在自己身后,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蒙面少女面对刺到喉咙的长戟,高声喊道:“不要……不要杀我爹爹。”正是阿月,追风禁不住在人群后面大喊一声:“阿月,不要。”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一是世间竟然有不怕***子,二是这个少女竟然能钻进连蚊子也钻不进去的铁甲合围大阵。李淳风也是惊讶不已,自己研制训练出这套铁甲卫士,至今还无一个人能够自如突破,其间细节无法理喻。 而追风更是奇怪,阿月与静安尼姑啥时候来到无极殿的? 李淳风道:“阿月,要让天子放你爹爹很容易,只要你爹爹答应不再复国,天子不但会立马放了他,而且给你们大片土地山川,荣华富贵。” 阿月对李淳风微微点头,回头对宇文阐道:“爹爹,咱们回家吧,女儿再也不乱跑了,天天在翠花谷陪着爹爹。” 宇文阐长叹一声,道:“乖女儿,爹爹等待这一刻已经多年了,十六年之约,再一个十六年之约,爹爹日日盼,月月盼,年年盼,爹爹都苍老了,再不夺过这皇帝之位,此生就永远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爹爹一定要去完成这个心愿,恢复我大周王朝,你今后就是大周的接班人,将来继承王位,君临天下。” 阿月哭说:“爹爹,女儿不稀罕什么王位,只愿意看到爹爹安宁长寿,颐养天年。尘世多烦恼,一切归尘土。爹爹,昔日大周文臣武将死的死退的退,早就不复存在。大唐江山社稷安稳多年,拥有四海,爹爹已然无法改变,我不愿爹爹徒添烦恼。”声音有几分悲伤。 宇文阐道:“女儿,人生在世不过百年,谁能不死?爹爹经历国破家亡苦难,孤苦伶仃一世,却为了这个梦想殚精竭虑三十多年,从未放弃,如果犯下弥天大罪的话,要杀要剐随他们便,但当一天狮子比当一百年老鼠要强得多,爹爹连一天狮子也没有当过。今天离皇帝宝座只有一步之遥,我就是要过过这个瘾,哪怕是一日一夜,是一时一刻,也要去试试。” 阿月道:“荣华富贵,过眼云烟,百年之后,皆为尘土,爹爹,狮子有狮子的领地,老鼠有老鼠的宿命。你是天底下最大的好人,你一生吃了那么多苦……老天爷保佑好人,爹爹,只要你不再复国,一切都会天随人愿。” 宇文阐看着一步之遥的皇帝宝座,默然无语,他抚摸着女儿秀发,柔声道:“爹爹死在这金銮殿上,也是前世注定的命运。乖女儿,爹爹死了,你孤苦伶仃在世间,一定要自己照顾自己。”他说到此处,老泪纵横。 阿月哭泣道:“爹爹,你是阿月这辈子唯一的亲人,你若不在,女儿绝对不会活在世间。”宇文阐道:“傻孩子,爹爹无牵无挂,死而无憾。你心里还有一个人,你怎么能放得下他?对啦,女儿,追风这个小子不错,却被朝廷抓进大牢里,现在不知道是死是活。” 阿月身子一颤,低声道:“爹爹,追风大哥和您一样,都是世间的好人,老天保佑爹爹和追风大哥。”追风听到此处,内心深处有无数热流滚滚而来,他将所有内力都缓缓运在双掌,一待宇文阐和阿月有危险,他就使出全力救人,哪怕是与大唐朝廷作对、与整个天下作对也在所不惜。 就在这时,只听高台之上一个洪亮有力的声音道:“宇文前辈,这天下原本是天下人的天下,既然前朝文帝取之于宇文家之手,我大唐夺之于炀帝之手,今日,朕便将这天子宝座让出来。咱们十年之约,你若能让天下苍生身有所归,我就一直让下去,你若不能,十年之后,你将皇位还之于我李世民,你看如何?”大家一起朝金銮殿看去,只见天子缓缓站了起来,一挥手,铁甲大阵缓缓散开。所有人都被天子所言惊呆了。 |
就在这时,大殿外传来一阵悠扬怪异的胡笳之声,一群宫女袅袅婷婷从门外缓缓而入,随即八个太监抬着一顶软轿子来到大殿之上,黄门侍郎躬身打开软轿,一个满身绫罗绸缎,珠光宝气的女子缓缓迈下轿子,她戴着一顶紫红色的帽子,黑纱遮住了容颜,黄门侍郎拿过一个高高的软凳,女子扭腰坐在凳子上,两名太监搬过一个缀满珍珠的珠帘,将女子挡住,谁也看不见她的庐山真面目。这一礼仪,正是太后临朝的标准模式,不用说,这女子正是当今天子之母慈圣独孤皇太后。天子侧身朝太后躬身,让人奇怪的是,太后则一眼也没有看一旁天子。按照大唐礼仪,太后临朝,乃是朝廷出了重大变故才会有的情形,一干文武大臣一时间不知所措。 |
第十七章 突厥余孽 无极殿外,阵阵悲凉的胡笳之声鸣响不止,原本月明风清的天空无数红灯笼出现,缓缓飘动,突然间狂风大作,降下一个个火球,离无极殿不远的养心殿火光冲天,宫里太监宫女急忙来救火,但浓烟笼罩之下,手持水桶的太监宫女鼻子闻到毒烟,全部倒在地上,口鼻流血而死。火助风势,噼里啪啦,一座雕梁画栋被大火所吞噬,随之一阵大响,轰然倒塌,这座承载多少人梦想的宫殿灰飞烟灭。守卫在周围的一大批禁卫军厉声惨叫,显然是遭了毒手。 无极殿内,文武诸大臣一个个惊慌失措四处张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 突然,珠帘后面的独孤皇太后一挥手,把守着大殿窗户的黑衣神箭手一个个跌落下来,在地上扭曲几下,无声而死。随即,几十个褐衣男子从窗外一般飞了进来,替代了黑衣人的位置,将无数黑黝黝的利箭对准无极殿内所有人,紧接着,无数蒙面甲士冲了进来,手持长矛围住了所有大臣,随后涌进来许多五灵教教众,还有一群江湖人士,高高胖胖,男男女女,服装很乱,形态各异,都是被五灵教收买的武林败类。一时间,无极殿里密密麻麻站满了各式各样的人。 黄门侍郎扭头看了一眼天子,满脸鄙夷,大声喝道:“李世民,这个天子宝座不是你想让就能让的。独孤太后驾到,诸位大臣赶紧下跪迎接。”有的索性跪倒在地,有的依然挺直站立。李淳风、狄仁杰属于没有跪拜之人。 黄门侍郎道:“有太后在此,各位大臣不得惊慌。当年,高祖皇帝留有密旨,一旦大唐朝廷发生重大危机,即由慈圣太后接管一切,一切重大决定必须奉皇太后懿旨才能进行。”一时间,大殿之上风云再起,阴云密布。 李淳风朗声道:“臣以前并未听说这高祖密旨。”黄门侍郎道:“大胆李淳风,难道不怕灭门九族吗?”李淳风道:“大唐天子乃奉天承运的一国之君,太后乃后宫人人景仰,不可混为一体。尔等勾结五灵教,祸国殃民,罪大恶极,尔等才该灭门九族。” 黄门侍郎怒道:“大胆狄仁杰,到了现在还不识时务蛊惑人心?太后懿旨在此,所有大臣原地待命,以待选出新国君,有太后临朝坐镇,更有五灵教作为大唐朝廷的护国神教,就在这朝堂之上,彻底解决皇位之争一事。”众人心想,看来五灵教狼子野心,计划阴狠毒辣,每一步都是精心策划而成。 李淳风、普渡大师两人方才与宇文阐一番大战,全身伤痕累累,再也没有气力上前,只能眼睁睁看着五灵教将金銮殿及铁甲卫士铁桶一般围在里面。 大殿之上人人自危,许多大臣自顾不暇,心里盘算着保命之策。人群之中忽然站出一人,大约二十多岁,衣服华丽,珠光宝气,眉目带笑,又有几分猥琐,追风一看,此人正是那日夜间在兴庆湖边意图侮辱俊俏宫女的浪荡男子,此人朝天子大喊道:“李世民,你昔日用卑鄙手段在玄武门作乱,窃居太子李建成的天子宝座,十几年来,你无德无能,惹得天怒人怨,今日报应来临,你赶紧滚下来,将天子宝座禅让给有德之人,否则杀了你和你的嫔妃,杀了所有的大臣。” 天子脸色凝重,缓缓道:“你是谁?”华衣男子道:“我是当年被冤杀的太子李建成的儿子李仙衣,你当年夺取我父王皇位,今日山穷水尽,该让位了。” 李淳风高声喝道:“胡说,昔日,李建成李元吉犯上作乱,被御林军剿灭,此事高祖皇帝在位之时早就有定论,尔等在此蛊惑人心,才是大逆不道,该当何罪?” 黄门侍郎高举拂尘,喝道:“李淳风,你是李世民的死党,自然帮李世民说话,可今日在这大殿之上,有太后和五灵教主持正义,李世民已是穷途末路,你还嘴硬。”大殿之上所有大臣亲眼所见一生从未经历过的惊心动魄的宫廷政变,一个个战战兢兢。 片刻宁静之后,珠帘后面独孤太后缓缓道:“各位大臣,大唐立国十八年,有许多往事都不清不白,是非曲直没有清楚,今日,就当着全体文武百官的面来一个彻底解决。最近几年,朝中一直有人为太子李建成鸣不平,说他当年被人谋害,尸骨无存,实在是大唐最大的悬案。今日,咱们就一起拨云见日,追查昔日凶手,你们谁也不许插话,有乱说者格杀勿论。”太后声音尖锐,没有了往日的慈祥柔顺。 天子听独孤太后如此一说,脸色大变,不再说话,浑身微微颤动,似乎在控住自己的愤怒。其他大臣都不敢再说话,唯独李淳风、狄仁杰两人情绪激动,甚为不服。 李仙衣哭诉道:“太后,在下乃是李建成儿子,昔日,高祖皇帝金口玉言,立李建成为太子,却在玄武门被李世民伏兵所杀,孙儿侥幸逃脱,十几年来,孙儿忍辱负重,但心里不服,请太后为孙儿做主。”台下有人高喊道:“李世民窃居皇帝宝座十几年,今日应该归李建成一脉。” 黄门侍郎喊道:“各位臣工,玄武门兵变,李世民大逆不道,枉顾天理,杀害兄弟。目前,大唐朝廷不稳,长安城谣言四起,一切都是昔日罪孽报应,为今之计,要顺应天理,将太子宝座归还正宗。李世民,你赶紧让位给李建成的太子。” 狄仁杰怒道:“笑话,李建成当年图谋不轨,天子铲除罪孽,替天行道,何来归还一说?再说,李建成被高祖皇帝下旨满门抄斩,哪有什么儿子?”黄门侍郎左手拉着华服男子,右手从怀里拿出一个被黄色景缎包裹的物事,大声道:“奉天承运,高祖皇帝遗诏在此,李世民犯上作乱,治国无方,大唐社稷动荡,该让位于有得之人。这位是高祖太子李建成的儿子,是高祖皇帝的长房长孙,是继承大宝的唯一人选,乃是大唐新皇帝,文武百官赶紧下跪,否则罢官去职,灭门抄家。” 满朝文武大臣一个个都面无表情,跪倒之人不多,但胆小之人也不少,好几个大臣哪里见过如此刀光剑影场面,早就吓得浑身颤抖不已,有两名年迈老臣甚至吓得晕倒在地。金灵子一挥手,褐衣人手起刀落,接连杀了几个不跪拜的大臣,血溅大殿。 天子长叹道:“你们卑鄙无耻,想残破大唐江山社稷,朕绝对不会让你们得逞。不过,你们如此残杀朕的大臣,手段却未免太阴险卑鄙。” 黄门侍郎大声道:“李世民,我杀你大臣,你不会心疼,不过,我们还抓了一个人,你看见他,也许会回心转意,主动放弃天子之位。”他手一挥,褐衣人从后面推出一人,身材高挑,大约二十多岁,虽然双手被绑,但面色镇定,不是别人,正是李世民长子李治。 李世民仰天长啸,道:“你们如此狠毒,无所不用其极。可惜,李治孩儿自小就刚烈无比,他绝对不会向你们屈服的。” 李治朝天子道:“爹爹,你放心,孩儿宁愿死,也不会让他们阴谋得逞。”黄门侍郎大叫道:“真是一对不怕死的狠货,既然如此,就让你们父子一起成为阶下囚吧!来人,把李世民抓起来。”几名褐衣人持刀准备上前去抓天子,狄仁杰伸手拦住几人,怒吼道:“谁敢犯上作乱?”他神情正义,双眼冒火,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身后铁甲卫士也都怒目相视。 黄门侍郎阴笑道:“狄仁杰,你区区一个四品县官,也敢来管皇家之事,难道不想要小命了?”狄仁杰凛然道:“皇家之事就是天下之事,天下之事就是万民之事,我当然管得了?”话音未落,金灵子身后一名褐衣人身子一晃,诡异般上前摘掉狄仁杰的帽子,又打了他四记耳光,然后回到原来地方,正是五灵教金灵子。狄仁杰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凛凛而立。 黄门侍郎道:“在场的文武大臣太监宫女,大家赶紧跪下,迎接新皇帝,否则格杀勿论。”一干大臣面面相觑,左顾右盼,不知所措。 狄仁杰凛然道:“我大唐之人,气节操守庄严守正,上跪苍天天子,下跪爹娘,从来不会给鬼魅魍魉下跪。”他此言一出,原本想下跪之人一个个挺直了腰板。黄门侍郎大怒,手一挥,褐衣人手起刀落,又杀了几名宫女和大臣。 就在这是,只听一个银铃般嗓子道:“且慢杀人!”众人回头一看,从宫女身后走出一个女子,所有人都看着她,只见此女天庭饱满,眉如远山,自有一副凛然之气,她淡淡微笑,神情果决道:“大唐天子乃高祖皇帝所命,天命所归,别说是你们无凭无据,就是高祖再世,也无法改变这个决定。尔等没法名正言顺获取皇帝宝座,就采用这等偷袭暗算的鬼蜮伎俩,你们不要忘了,大唐朝廷所有文臣武将对天子乃是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佩服,绝无一人临阵退缩。”女子容颜美丽,双眉修长,端庄大方,加之声音清脆圆润,如同深山百灵一般动听,所有人都看着她。就连金銮殿上的天子李世民也禁不住极为惊讶。 黄门侍郎脸色大变,道:“你……你难道不怕死吗?”女子道:“你错了,正如狄大人所言,谁都怕死,鬼也怕死,你也怕死,我也怕死,但我不怕你们这些鬼魅魍魉,五灵教可以砍掉我的头,毁掉我的身体,但绝不能动摇我大唐百姓的心。”她态度果决,不卑不亢,让所有人都精神一振。大敌当前,有些大臣原本被吓得魂飞魄散,但听了女子之言,有几个热泪盈眶,交口称赞。狄仁杰见此女,胆识过人,不由得对她心服至极。 黄门侍郎笑道:“我就不相信世间还有不怕死的人?”女子环视四周,大声道:“你们能改变水流吗?你能改变花开花落吗?能改变四季轮回吗?不能,你们五灵教再厉害,也改变不了这一切。大唐天子乃大唐国运所系,谁敢动天子一根汗毛,我大唐百姓绝对臣服,一定会抗争到底。” 金灵子极怒反笑,突然抽出褐衣人身上单刀,将女子身旁的一名宫女砍死,鲜血喷溅到女子身上,女子眉头没皱,依然不动。 李世民微微点头,道:“我大唐盛世,连巾帼女子英雄本色都不让须眉,朕心里高兴。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朝庙堂上天子款款鞠躬道:“回陛下,小女子姓武,名叫媚娘。乃太子宫中才人。”李世民喃喃道:“媚娘,媚娘!这么好的人才竟然埋没在深宫,朕真是瞎了眼了。”一名老臣劝阻道:“武才人,敌人阴险狠毒,你不要做无恙之争。” |
黄门侍郎挥舞手中带血长刀,道:“李世民,你若还不让位,我每隔半个时辰就杀一人,然后释放毒烟,将这里所有文臣武将和宫女太监全部毒死,何去何从,你好自为之。” 李世民慨然长叹道:“朕虽然德才有限,但心里想着大唐百姓,尔等想扶持一个傀儡,让我百姓做猪狗不如的奴隶,我李世民绝对不会答应。”黄门侍郎一刀砍死一名大臣,鲜血淋漓,李世民仰天长叹,眼圈红红,泪水长流。 宇文阐看到如此场景,知道局势糜烂,心头有几分悔意,大唐盛世若被五灵教和李建成一脉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他想要与五灵教做一番争斗,但此刻内力凝滞,浑身虚汗淋漓,悄悄回到一旁暗暗运功,但略一使劲,感到五脏六腑疼痛无比,内力荡然无存,这一变故吓得他魂飞天外。忽然,有人轻轻将手掌按在他的后背,他感觉到一股纯正绵软的内力缓缓散入他的四肢八骸,舒服无比,内伤霎时间治愈了许多。他回头去看,女儿阿月正暗自神伤,而阿月旁边一个面目黝黑的脏兮兮少年站在自己身后,正用掌力为他疗伤。 追风见现场情形惨烈,知道自己再不出手,会有更多的人死在五灵教手里,甚至连狄仁杰等人也不能幸免,他忽然面朝阿月,大声道:“阿月,你想不想演一出戏?”阿月侧目而视,身边之人身材高挑,灰头灰脸,正是救出自己和静安尼姑的卖碳少年,心里感激不尽,看着追风一双真诚的眼睛,听着他的声音,心里忽然一震,一股从未有过的热流缓缓流过心里,浑身霎时间充满了无穷的内力。 追风拉着她的手,道:“阿月,无极殿里有个老妖婆特别喜欢看戏,咱们就演一出戏给老妖婆看看,也给所有人看看,咱们先和金灵子这个大坏蛋玩玩。”大家都觉得奇怪,老妖婆又是谁?这无极殿只有独孤皇太后一人年事已高,难道老妖婆说的是她?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 金灵子正在笑,突然脸色大变,张牙舞爪道:“你们汉人小娃娃真不知天高地厚,两个雏儿竟主动出来找死,我就成全你们吧。” 追风柔声对阿月道:“阿月,你是世界上最美最善良的人,我不会让这里的突厥坏蛋欺负你,欺负你爹爹。”朝她做了一个鬼脸。这几句话,追风忽然变回原来的声音,这个鬼脸也只有追风和阿月在一起时才有,阿月霎时间明白了许多,她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喷涌,她虽然蒙着黑纱,但所有人都能看出她压抑不住的欣喜,她朝追风轻轻点头,眼睛里满是温柔和关切,又有几分担心和内疚,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俩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追风轻轻挽着阿月手臂走了出来,追风面目乌黑,一身脏兮兮的破衣烂衫,表情超萌滑稽,而阿月虽脸罩黑纱,但美妙的身材、温柔的表情人间少有,足以让所有人自惭形愧,就连光艳照人的武媚娘也被比了下去。 追风上前一步,大声对金灵子道:“我在乡下,听乡里人说突厥人五谷不分,男女不分,美丑不分,善恶不分,不知孔孟圣人,不知天理人伦,只会杀人放火,杀羊杀牛,一个个青面獠牙,面目狰狞,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不过,乡里百姓似乎还少说了你们一个不分,就是大小不分,阿月,你看看,这群五灵教的三脚猫五脚狗七脚蛇的臭鱼烂虾,也敢来无极殿耍浑献丑,别说在天子面前丢人现眼,就是满朝文臣武将都笑掉大牙,他们是不是不知大小?” 一群大臣甚至包括许多武林高手都被逗笑了,大家越想越笑,越笑越想,一个个前仰后合,天子也是莞尔一笑。 金灵子怒道:“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家伙,报上名来,爷爷不杀无名小卒。”追风笑道:“金灵子,你这名字太土气,我看不如就叫金龟子吧,外表贴满金纸的乌**,倒也好玩。你们五灵教群丑也不对着镜子看看,穿着打扮奇形怪状,长相歪瓜裂枣级别的猫猫狗狗,活生生京师长安乞丐流浪狗一级的下人,真你仙人板板的丑八怪,也配小爷我说出名姓来?实话告诉你,小爷我是追风大将军的乡下朋友,他被你们五灵教设计陷害,打入大牢,遭受折磨,可老天有眼,我们汉家观音菩萨玉皇大帝土地公公山神大帝保佑,他武功已经恢复如初,正在离此不远的将军府沐浴更衣,穿着打扮,一会儿就会带领御林军,将尔等突厥烂狗全部给收拾了。他根本就没有把你们放在眼中,就先派小爷我过来,收拾你们几个烂番茄臭鸟蛋,给他老人家出出气,也冲个喜头。”追风当初被五灵教尤其是金灵子折腾得死去活来,心里有着冲天的怨气,但大敌当前,他还不能暴露真实身份,但看着敌人如此残忍嚣张,还是曲里拐弯将他们大大奚落一场,排解怒气,诸位大臣已经被逗得笑岔气了。 金灵子被气得浑身颤抖,口舌不清道:“混账……小子,胡说八道……”话音未落,阿月身子轻轻扭动,右手轻扬,白皙的纤纤玉手晃动,衣裙飘动,打了金灵子七八个耳光。金灵子大怒,想要反抗,手脚却不能动,脸上留下五道清晰的印痕。此人身为五灵教赤金堂堂主,竟然被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所欺凌,出乎所有人的意外。宇文阐更是惊讶不已,女儿虽然蒙自己传授武功,但都是一些防身的刀剑技艺,如此出神入化的绝技自己也无法做到。 阿月打完金灵子几记耳光之后,心里却是七上八下,自己爹爹被五灵教欺凌,自己被五灵教奇毒九毒九花膏尽毁容貌,过着不见天日的悲惨日子,此刻在大庭广众之下报了一箭之仇,心里略有宽慰,但想起追风在十八层地狱遭受的无穷无尽的苦难,泪水又不由自主地簌簌落下。 褐衣人见堂主被辱,哇哇大叫,想要过来帮忙,但出乎他们所有人意料之外,他们每个人同样都是双脚钉在地上纹丝不动,一个个憋的面红耳赤,十分狼狈。 追风忽然朝窗外一指,柔声道:“阿月,外面的血灯笼特别可恶,江湖有言,血灯飘,阎王到,我帮你干脆灭了这些血灯笼算了,看看阎王有空来不来?若来了,能把五灵教坏人一股脑带走,你说该有多好。”阿月见识过血灯笼害人,早就深恶痛绝,轻轻点点头。 追风突然身子一动,人已飞出窗户,他双手十指抓出,将外面几十名挑灯笼的褐衣人全部抓倒。随即,他伸手摘下两个血灯笼,反身进来,将一个血灯笼套在金灵子头上,一个套在黄门侍郎头上,金灵子、黄门侍郎身子一动不动,只有眼珠子可以转动,两人无助地看着四周,表情恐怖无比。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谁也想不到一个卖炭少年武功竟然这么好,难道是鬼魂附体不成?不一会儿,两人发出痛苦不堪的惨叫之声,随即倒在地上,全身流出脓血而死。众人惊讶于卖炭少年的武功,更忌惮于五灵教血灯笼的厉害。 大殿之内一片沉默,充满杀机,让人窒息,随即,传来孤零零的掌声,是珠帘后面有人鼓掌,紧接着,珠帘后一个阴沉嗓子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卖炭小子很有一套,武功很厉害,你背后的高人更厉害,但小鬼小妖再厉害总逃不出法眼,藏头藏尾算什么英雄好汉?还是赶紧现身吧。” 追风面朝珠帘,高声笑道:“老妖婆,我还以为你会继续看我和阿月演戏,不过,这里没有别的高人,只有一个卖炭少年,也没有什么幕后之人,若说有,你才是最大的幕后之人、幕后厉鬼。你乔装打扮,假扮太后,藏头藏尾,你自己不愿意走到前台,别人自然又何必露面?”浑身脏兮兮的卖炭少年竟然指责太后假冒,的确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唯独天子目光如炬,看着远处,一言不发,似乎是心中有数。 三年前,独孤皇太后居住的兴庆宫发生过突然一场大火,无数楼阁被焚毁,许多太监宫女被离奇烧死,从此太后性格大变,再也不理臣公,诸位大臣想起诸多怪事,一个个眉头紧皱。 狄仁杰表情严肃,正色道:“卖炭少侠,此事关系重大,你怎么知道有人冒充太后?”追风笑道:“狄大人,这大殿上有一股浓浓的臭味,像狐狸的骚臭,又像刺猬的恶臭,也像活死人的尸臭,看来是这位假冒皇太后的突厥恶棍所留,大家难道闻不出来吗?”几位大臣面面相觑,不知追风所言何意。 武媚娘对追风微微点头示意,上前一步道:“狄大人,李大人,还有各位大人,这位小兄弟所言不错,小女子先前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位小兄弟一提醒,我再仔细一想,果真有坏人在背后冒充太后,你们男人一般看不出来,我作为女人却看的清清楚楚。”她回头朝影子藏身的珠帘后道:“阁下冒充太后,难道还不现身吗?” 珠帘背后皇太后声音突然变得尖锐无比,随即又变回原来嗓音道:“武媚娘,见了本太后为何不跪?难道你不怕死?” 武媚娘微笑道:“小女子只拜真太后,不拜假太后,你要杀我,早就杀了,你不杀我,自然有不杀的道理,只怕你还会感谢我。” 珠帘背后太后沉默片刻,然后道:“武媚娘,孤家倒看走眼了,你身为女子,却比之男人还要勇武,的确是不世出的奇女子。对了,你说说,孤家不杀你,为啥要感谢你?”珠帘后太后的声音,比之刚才多了几分杀气。 武媚娘道:“这么好的一台大戏,精彩绝伦,伏笔深藏,主演却一直没有露面,被一群虾兵蟹将快要演砸了,岂不是少了许多乐趣?我来就是要让大戏继续演下去,满足您老人家的心愿。” 珠帘后太后忽然变声,哈哈大笑,嗓子极其尖锐,然即又变回太后声音,道:“武媚娘,你真是太聪明了,你又从哪儿看出太后是假冒的?”此言一出,珠帘后的太后似乎承认了自己假冒身份,加之她来回变声,阴森恐怖,所有人都感到头皮发麻,浑身颤抖。 武媚娘微微一笑,道:“今天你一露面我就觉得不太符合常理,但小女子怎么敢随便怀疑九五至尊的慈圣皇太后?不过,刚才这位卖炭小兄弟却说对了,太后乃千金贵人,身上自然有兰花之香,阁下身上却是一股男人的体臭,无论如何遮蔽都无法消除,小女子还是闻到了,但这不是主要的。而是阁下暴露出几个重大的破绽,才引起小女子的怀疑。第一,正像宇文前辈所说,太后乃是大周八柱国独孤家的女儿,性情刚烈却又悲天悯人,所以称为慈圣皇太后,今晚无极殿已成人间地狱,大臣被屠杀,宫女被屠杀,阁下若真是慈圣皇太后,绝对不会端坐不动;第二,天子身系国家,遭受五灵教围困,社稷宗庙即将变色,阁下却毫不动心,眼睁睁看着江山社稷被人抢走?这实在有违常理。第三,长安公主从小跟随太后长大,情同母女,可你明知长安公主生死不明,却毫无动静,这也是兽性表现。”武媚娘说到这里,朝追风眨眨眼,微微一笑,回头看着珠帘,继续道:“虽隔着一道珠帘,但我能看出,阁下目光充满杀气,阴冷恐怖,女人的目光没有你这么狠毒,你可以骗了别人,但骗不了小女子武媚娘。” |
追风哈哈一笑,故意变声,装模作样道:“一个月前,我家主人追风将军在兴庆湖边,发现这个华服男子潜藏兴庆宫,调戏侮辱宫女,实乃大逆不道死罪,追风将军准备查个水落石出,突然被湖里水鬼袭击,后来,又有紫衣人袭击天子,现场似乎留下这种恶臭,还有这残忍的目光。如果我猜的不错,阁下就是操纵一切的大恶人,难道此刻还不现身?”追风故意要拆穿背后狼人的真面目,与武媚娘一唱一和,故意来回变声,煞有介事,武媚娘几次朝他微微点头,表示感谢。 狄仁杰叹息道:“也许太后被人控制,所言所行并非出自太后本意?”武媚娘道:“小女子是女人,世间绝没有如此心狠手辣的女人,小女子认准珠帘后面之人绝不是被绑架的真太后,而是一个假冒太后的大坏人,而且是一个男人。” 追风道:“一个坏蛋臭男人,冒充母仪天下的慈圣皇太后,不是老妖婆是什么?我与阿月想给老妖婆演一出戏,让她明白,她的画皮已经暴露了,哈哈哈。”追风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声音,故意发出夸张的大笑。 李淳风强忍伤痛缓缓站起,朝珠帘之后朗声道:“十六年前,有人挑起事端让宇文师弟三分天下计划功败垂成;三年前,有人开始冒充太后,杀死万花宫所有宫女太监,随后让内宫混乱不堪;今天晚上,又有高人设计这凶狠死亡棋局,让所有人坠入蛊中,妄图浑水摸鱼,颠覆大唐江山社稷。如此苦心孤诣,狼子野心,真是神鬼莫测。眼看阁下大计即将成功,阁下也即将名垂千古,难道还不现身吗?” 只听珠帘后面一个尖锐的嗓子长长吟颂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人间寻正道,寂寞何来晚?今晚,所有大唐帝国的高人齐聚于此,更有几个是我跟缠斗多年的老对手,李淳风,宇文阐,普渡大师,很好,很好,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我若不出来,只怕大家看不到曲终人散的大结局,岂不是遗憾得紧?”声音未落,突然间,一个淡紫色的人影从珠帘后面突兀而出,已至众人身旁,迅捷无比。 宇文阐、李淳风、普渡诸人一看,只见面前妇人身材瘦长,紫色衣服华丽无比,满身珠光宝气,身上飘出一股极为奇特的淡淡香味,粗略一看,与母仪天下的独孤太后果真有几分相似,但又有几分不同,因为独孤太后威仪端庄,此人嘴角微微上翘,但平日宫女太监没人敢抬头细看,所以此人才能假扮皇太后三年骗过众人眼睛。 宇文阐上下打量着紫衣老妇,双眼冒出惊讶的光芒,喃喃道:“阁下绝对不是窦太后,十八年前,我去太原游说李渊起兵之时,太后在一旁出谋划策,真太后端庄守礼,阁下却荒唐轻率还有,你个子比她高了许多,身材比她胖,你根本骗不了我,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 紫衣老妇负手而立,仰望天空,傲然道:“宇文阐,李淳风,你们一个为了大周,一个为了大唐,可谓是殚精竭虑,无所不用其极,我也是一样,为了突厥帝国,才设计下这一出大戏!”紫衣老妇声音尖锐了许多,看来事已至此,她不愿意再隐瞒。如此一来,事实上承认假冒皇太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李淳风眉头一皱,道:“突厥帝国?阁下是突厥人?近几年,我们大唐与你们突厥恩怨情仇早就一清二白,互不相干,阁下为何还要趟这趟浑水?” 紫衣老妇道:“好一个一清二白,互不相干?尔等不要忘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竟折腰。宇文阐,李淳风,你们相争甚欢,不就是为了这花花江山吗?其实,这中原花花世界属于我突厥人,突厥先人在草原上饮马射雕,但最终都被你们驱逐,从中原到了西域,曾经雄踞草原,横跨数万里河山的龙渊突厥无处落脚。这还不算,没有多久,突厥余部又被你们李靖、追风等人率军追击,如同丧家之犬,退到葱岭以西,你们说说,这世间还有没有公理?我与你俩一样,在这风云际会中也想干一番惊天动地事。为此,我隐忍多年,就隐藏在你们京城,隐藏在大内深宫,就是要夺回属于突厥的一切。” 狄仁杰上前一步,凛然道:“我不管阁下是何人,刚才所言差矣。几十年前,你们突厥在草原无恶不作,烧杀抢掠,我大唐将士才将尔等忘恩负义之辈驱逐出去,到了此时,你还想夺回原本不属于你们的一切,简直是痴心妄想,中原的千百万百姓答应吗?中原的一草一木答应吗?突厥人永远也不会有这个机会。” 紫衣老妇道:“尔等大祸临头兀自不知悔改,真是死硬死硬的,你们也不看看,京师长安几乎被我五灵教控制,还有这金銮殿,也都在我控制之中,你们一个个连脱身逃命的机会都没有,还敢说大话?” 李淳风咳嗽几声,吐出一口鲜血,缓缓道:“一个月前,有紫衣蒙面人偷袭天子,我与普济大师被紫衣人所伤,一个多月才勉强下床。这几日,我苦苦思索,发现阁下虽刻意隐藏武功,但其中力劈华山的招式却有些眼熟,似乎与我武功同出一脉,一定与我有很大渊源。今日,阁下又露出武功,古雁灵大师兄,你又何必躲躲藏藏?”他此言一出,宇文阐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大变。但在场其他人却不知道李淳风所指的大师兄到底是谁。 紫衣老妇缓缓抬起白皙右手,搭在脸颊一边,忽然往下一拉,竟然拉下一层极薄的面皮,露出一张白面无须的男人的脸。在场所有人都想不到母仪天下的皇太后,竟然是一名男子。 宇文阐看到男子面容,神情错愕,有几分恐惧几分愤怒,迟疑片刻,才喃喃道:“大师兄,是你,原来真是你。好,好,很好!”原来,面前紫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宇文阐与李淳风的大师兄古雁灵。 古雁灵波澜不惊,似乎胸有成竹,沉声道:“二十多年不见,二师弟,三师弟,别来无恙?”声调怪异无比。宇文阐道:“大师兄,你就是五灵教的教主?我三番五次被五灵教袭击,你就是幕后主使?” 古雁灵道:“你一心复国,我又能让你得逞?” 宇文阐道:“我们都是同门师兄弟,为何要如此相残?我复国是因为这万里江山原本是我宇文家的,你有什么资格来争夺?” |
为何无人点评?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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