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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小说]风雪罩九州第一章 初显江湖 “驾!驾!驾!……” 一阵呼喝声[第9页] |
作者:圣灵路西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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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满楼待那金雕再次来袭时,奋尽全力避过,看那金雕从身旁掠过,忽地收起皮毯,纵身落下,堪堪跳到那金雕背上,实是惊险至极!那金雕觉得背上坠有重物,急挥铁翅在空中翻斗,似要将二人抖下身来。风满楼不及细想,死死抱住那金雕的脖颈,紧紧贴住,不让它抖下来。完颜彩凤虽想用刀砍死这金雕,却在急剧翻动之下,弯刀脱手,只能紧紧抱住风满楼的脖子。 两人一雕,紧贴在一起,在空中上下飞舞盘旋。 那金雕抖了一阵,无甚效果,便不再抖动,而是朝山崖一巨石飞去,待得近时,忽然侧身,以后背向巨石撞去,竟要将二人拍到巨石之上,撞得下来。这金雕飞行甚速,如若撞上,自己虽有可能受伤,却能使背上二人丧命,当真十分凶险。 风满楼不意它竟如此凶悍且通灵性,眼见情势十分紧急,见那巨石之下有一丈许见方的平台,其上还有几棵松柏,不及细想,松开双手,用脚尽力踏了以下雕背,飞身跃向那几棵松柏之上。风满楼和身扑了过去,只觉周身上下,无处不痛,继而“啪”地一声摔在那平台之上,撞击之力甚大。 风满楼觉得喉头一甜,“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
完颜彩凤一直爬在他身上,除了手臂上有几处擦伤之外,倒没有受太重的伤。那金雕甚是凶悍,在空中盘旋一阵,又俯冲下来,伸出铁爪向二人抓来。风满楼撞击之下受了不轻的内伤,一时爬不起来。完颜彩凤手中短刀已失,无法故技重施,危急时刻,来不及多想,拖起风满楼向身后山岩靠去,却不想身后竟空空无也,一下子向后摔了过去。 原来身后却是一个山洞,二人危急之时也没闲暇细看。那金雕从台上掠过,见二人摔进洞里,犹自在外面空中来回盘旋,不肯立即离去。 风满楼经这一摔,内腑震动,已然受了内伤,运气三周之后,才悠悠缓过气来,慢慢睁开双眼,轻轻喘气不止。 完颜彩凤见他脸色回转,问道:“喂!你怎么样?能不能死掉?” 风满楼白了她一眼,道:“死倒死不了,估计得养几日。只是咱们身处这悬崖半空之中,想要活却也难。” 完颜彩凤道:“好在没有立即摔死,已然很不错了。实在不行,咱们便再飞一次,你不是有那个皮毯子吗?快给我瞧瞧,是什么稀罕物件,却能使人在空中飞行。” 使用“←”“→”快捷翻页 上页 1 2 3 下页 到页 |
风满楼从身上扯下那个皮毯一般的东西,递给她,道:“这是一种飞鼠皮。这种鼠平时跟一般松鼠类似,但张开皮膜之后却能凌空飞翔。寻常飞鼠甚小,多年前我师父在太行山中无意间得到一只巨型飞鼠,剥下皮来,缝制成了这个飞鼠皮毯。将手脚套进去之后,伸展开来,凭借风势,便能凌空滑翔。这种飞落之举,古代早已有之,只是大多跌落而死,故而少有人知。这块飞鼠皮供一人滑落,若无突发之事,应无大碍。但供两人一起,却甚难支撑。若非适才情势所迫,我也不会冒然尝试。” 完颜彩凤面若寒霜,冷冷地问道:“什么叫‘供两人一起,却甚难支撑’?你是说本郡主很胖吗?!” 风满楼不意自己跟她解释了半天飞鼠皮之事,她却单单只听出了自己说她很胖这层意思,不禁大感头疼。自古女子不论美丑,都会在乎自己在别人眼中的胖瘦如何。这郡主金枝玉叶,一向自负美貌,如何能听得别人话中言及自己体胖之事,当即给了个黑脸。 |
风满楼知道这件事上万不可得罪她,否则又不知她会使什么诡计,折磨自己,慌忙道:“郡主误会了,在下的意思是这飞鼠皮太小了,当时师父应该再找一个大一点的。”他何尝不知师父费尽心血才找到这么一只巨型飞鼠,十分难能可贵。但此时此地别无他法,只能把事情推到自己师父身上了。想想自己师父为老不尊的样子,应该不会怪罪吧。 完颜彩凤这才颜色一缓,冷哼一声,道:“算你还识相,否则看本郡主今后如何对付你!那只扁毛**也是可恶!竟然想要本郡主的命!若是本郡主的刀还在,定将它的两只爪子砍下来!” 风满楼道:“它见我身着飞鼠皮,以为咱俩是一只大飞鼠,所以才来捕食,倒也不怪它。” 这一句话彻底把完颜彩凤惹恼了,只听她怒吼道:“你才是大飞鼠!你师父也是大飞鼠!你跟你师父两个都是大飞鼠!” 风满楼见她暴怒,又知自己说错了话,本想回敬几句,但想到此女诡计多端、手腕狠辣,硬生生咽了回去,缓缓爬到一处洞边,坐下来,运功调息。 |
完颜彩凤吼过之后,怒气才消,见他识趣,不再招惹自己,又看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势也无大碍,倒是风满楼浑身上下均是伤口,内腑似也受伤颇重,心中有些过意不去,道:“喂!谢谢你救了我。” 风满楼道:“不用谢,这本就是我答应为你做的事。你放过我一次,我救你一次,咱俩扯平了,以后互不相欠。” 完颜彩凤道:“你还没送我回到金国大营呢,可不算完成了答应我的事。等你送我回去之后,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本郡主定能如你所愿!” 风满楼却不想再与她有过多瓜葛,仅这一次就险些丧命,淡淡地道:“多谢郡主美意,在下只是在做自己应诺之事,并不图郡主的赏赐。还请郡主以后高抬贵手,勿要再为难在下。” 完颜彩凤知他此语也是实情,冷笑一声,不再理睬,回身打量这个山洞,却见这山洞深处黑漆漆一片不知有多深,更不知会通往何处,又不知此处会不会有蛇虫。一想到蛇,她便起了满身鸡皮疙瘩,头发都有些发毛。完颜彩凤自幼便长于金国上京会宁府,气候极寒,少有蛇虫。待得长大后来到南边,见了这许多蛇虫之后,心有忌惮。故而想到这洞中只怕也会有长蛇时,不禁心中害怕。她虽颇有智谋,胆色过人,但终究为女子,也怕这寻常女子所怕之物。 完颜彩凤颤声问道:“这洞中会不会有蛇呀?” |
风满楼没好气地道:“你见过蛇住在这悬崖之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吗?” 完颜彩凤却不怪他言语戏虐,犹自怕道:“这山洞看着极深,不知通往何处。说不定洞底深处另有通道呢。” 风满楼见终于扳回一城,心下愉悦,伸手从地上摸起一物,触手冰冷圆滑,也不在意,道:“待我扔一块石头,探一探深浅。” 哪知完颜彩凤看到风满楼手中之物后,吓得惊叫一声,向后躲去,叫道:“那是什么东西?!” 风满楼见她如此神情,应不是故意为之,忙拿到近前一看,猛然也被吓了一跳,赫然是一个人的头骨!眼孔、鼻孔黑森森正对着自己,吓得慌忙扔了出去,恰巧落在完颜彩凤脚下,把她惊地连连跳脚,慌忙跑向风满楼这边。 完颜彩凤来到风满楼跟前,看清他身后之物,吓得又跑了回去,叫道:“快看你背后!” 风满楼闻言向后看去,却见身后地上竟然俯有一具白骨,自己适才就坐在这白骨身边,只是当时光线不佳,又未及仔细观看,故而并未看见。 |
风满楼立即起身,将完颜彩凤护至身后,向周边细细看了看,除了那具白骨后,并无异样,俯身在地上捡了一块利石,一步步向洞内走去,却未走几步,山洞便已见底。原来这山洞并不甚大,只是光线昏暗,看起来似是无底一般。探了一遍,再无什么异样之处,转身又回到那具白骨之旁。 完颜彩凤见无蛇虫也便放下心来。二人本都已见惯尸体,但今日连逢大难,神情已是极度紧张,好容易落到实地上,陡然又见一具白骨,不免慌乱。见再无异象之后,二人这才都放松神情。 风满楼蹲在那具白骨之旁仔细查看,却见手骨、腿骨、肋骨多处折断,不由心念一动,暗道:“莫非此人与我们一般,也是被人从上面打落山崖的?” 风满楼抬头向石壁上一瞧,依稀似有字迹,山洞之中幽暗看不真切,忙凑到近前细看,只见上面赫然刻着十个大字:“华山派陆青希埋骨于此!” |
最近比较忙,更得慢了,见谅!! |
却说那日风满楼与完颜彩凤被陈元微一掌击落山崖。风满楼借这一掌之力急将完颜彩凤挂于身后,喊道:“抱紧了!” 完颜彩凤早已惊叫连连,虽说她贵为郡主,善于权谋,心志之坚非寻常女子可比,但身坠万丈深渊,急速下落,生死时刻仍不免惊惧、害怕。闻言之后,双手紧紧环住风满楼的脖子,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风满楼抽得手来,急从怀中拽出一物,黑油油、毛茸茸,如同动物皮毛一般。却见这物四角各缝有一个袋子,风满楼急展手脚,顷刻间将双手双脚各伸入这物四角的袋子中,立时将这皮毛一般的东西拉展开来,便如一毯子一般。顿时迎风而起,耳畔风声猎猎,坠落之势竟然慢了许多! 完颜彩凤忽觉身下似有力道托起一般,不再如先前那般毫无着力之感,又觉下落之速缓了许多,不禁停下惊呼,睁眼观瞧。却见风满楼伸开四肢,手上、脚上、身下俱有一皮毛似的毯子,展迎开来,借助风势,竟在空中飘荡,若如此下去,二人当不致摔死,不由得心中大喜,大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风满楼尽量将这皮毯迎向山风处,多获些助力,以便减缓坠落之势。奈何虽然坠落之势减缓不少,但二人在一起身体较重,皮毯大小有限,所获风力不足,仍是下落较快。听她问道,风满楼大声回道:“等咱们活下来,我再告诉你!” |
上次漏了一段,不好意思 |
风满楼读完之后,良久不语,心中颇为震惊、感叹,亦为他唏嘘不已,暗自神伤。 完颜彩凤问道:“这陆青希是谁?怎么没听说过华山派还有这么一个人?” 风满楼缓缓道:“这位陆前辈死于二十年前。那时他虽只二十余岁,却已名满江湖,年轻一辈之中当以他武功最高,名头最响。便是如今的陈玄真、陈元微那时都比不过他。听说当年华山派掌门之位本是要传给他的,不意竟遭人暗害。” 完颜彩凤冷哼一声,道:“怪不得这人这么大的口气!快看看这包着的华山武学精义是什么,能否得之便可纵横于江湖?” 风满楼展开油布包,里面跌出三本册子。 第一本上面写着《胎息诀》,随手一翻,上面所记似是运功疗伤之法。又看第二本上面写着《华山剑法》,不禁大吃一惊!翻开一看,果是一本剑谱。未及细看,翻至最后一本,封面之上赫然写着三个篆字《指玄篇》! 风满楼不由得一声惊呼,看其所书,确是运功调息吐纳之法。一时间,华山派武学精义俱现于此,饶是风满楼心智过硬,也不由得不惊呆了! |
完颜彩凤见他仿如失魂落魄一般,讥笑道:“我们堂堂的风满楼、风少侠,却原来与那黑衣人一般无二,也会贪图人家华山派的武功秘籍!” 风满楼被她一讥,却不着恼,正色道:“郡主有所不知,这三本武学秘籍,得一便可纵横江湖,开宗立派,是我辈江湖人士梦寐以求之物,更何况三本俱现于此。突见重宝,在下失态,也是必然。然而如何处理这华山派武学精义,我却甚为头疼。郡主足智多谋,还请为在下指点一二。” |
完颜彩凤笑道:“你莫来将我。这些东西既是江湖中人人欲求而不得之物,既到了你手中,当然是先练会了再说。至于什么时候归还华山派嘛,还不是看你愿意不愿意了。就好比我大金国皇帝封你做大将军,先做了再说,什么时候不想当了,挂印而去,也便罢了。” 风满楼想了想,道:“人之常情多半会如此。但我心中却着实还有两个疑虑。师父常说,我辈江湖中人习武最喜捷径,却也最忌捷径。有终南捷径固然是好,能让一人境界一日千里,却也最终会成为限制你武道修为的瓶颈。不假思索便全盘接受别派武学,学得越多,你对武学的领悟便越少。最终能成为高手,却难成为一代宗师。其次,便是大凡武林至宝,多会惹出许多是非。这位华山派陆青希前辈,若非有人觊觎他身上的华山派绝学,他又如何会落得坠崖于此,英年早逝的结局。我若得此重宝,有朝一日被人知晓,不但当年的那个黑衣人会找来,便是如今的华山派也不会坐视本派武学外传。武林之中更是会有接连不断的人找上门来索要、抢夺。这三本秘笈虽是武学至宝,却也是惹祸之物。” |
完颜彩凤见他言语诚恳,也有一定的道理,并非自我掩饰,糊弄自己,这才脸色转好,道:“我于武学一途并不喜欢,否则也定会让我父王为我请许多当世高手来教我。不然也不会被陈元微这般猖狂了。但我觉得习武一途,与文人求学并无两样。得到名家孤本,自当好好研读,学会行文作对之法固是重要,但最重要的便是不能抄袭前人,需有自己所感所悟。你学了这华山派武学自是极好,却不能故步自封,没有自己对武学之道的感悟。这华山派武学也不知传了多少代了,但百年前的华山剑法定于今日华山派的剑法不同,为何?便是这百余年之中历代华山派的高手不断在前人的根基上创出新招。否则华山派便只能逐渐式微,被别的门派取代。边学边悟,不一味死学,我们风满楼、风少侠用不了几年也便超越华山派陆青希成为又一代青年翘楚,对不对,风大侠?” 风满楼听她说得头头是道,虽被打趣,却也不生气,笑道:“那风大侠还请完颜郡主再开金口,再解一惑。” 完颜彩凤笑了笑道:“这有何难?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若不建功立业,扬名天下,又如何对得起这七尺之躯,又何需要畏惧艰难险阻。如若让那陆青希再选一次,他必定还会选做华山弟子,虽死不悔。纵使被人惦记,也是常事,若是有人想巧取豪夺,做那强盗之事,岂不正是你行侠仗义的对手。况且受君所托,便需忠君之事,也可借机查出当年事情的真相,引蛇出洞。华山武学,百年精义,十数代人的心血,若如此埋没于世,不再重现江湖,岂不暴殄天物?天命予你,若不取之,必遭谴之!” |
风满楼听她这一番话,细细思之,才定下决心,道:“既如此,在下便先谢过华山派陆青希前辈的馈赠之恩。” 于是将陆青希的骸骨摆放规整,风满楼双膝跪下,神情庄肃,沉声道:“华山派陆青希前辈在上,晚辈风满楼拜敬!机缘所至,得会前辈于此。知前辈被奸人所害,晚辈甚为愤慨、痛惜!华山武学,博大精深,任其埋没于此,有负华山派历代前辈心血。晚辈不才,诚心拜读。学成之后,定为前辈报仇雪恨。待当年之事明了,必还书于华山。晚辈若有所负,死于乱刃之下!” 风满楼诵罢,恭敬地拜了三拜,这才将三本册子收入怀中,转身对完颜彩凤做了一揖,道:“郡主,在下并非有意独吞这三本秘笈。郡主女中豪杰,不输男子,武学一途,用在正道,可行侠仗义,用在别处,亦可为非作歹。如今宋、金两国交战,在下实不敢将此书给郡主观瞧,只怕有负陆前辈所托,还请郡主见谅!” 完颜彩凤冷笑两声,道:“你又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完颜彩凤又怎会稀罕你们汉人的武学。你为人处处谨慎,知我行事狠辣,怕我看了有不利于你们宋人之处,却肯实言相告,也可见你对我没有撒谎。我虽生气,却是气你如此小看我,并不是气你不给我看这什么华山派武学精义。本郡主从没将这东西放在心上。你救我一命,这东西又是你先找到的,自当应该归你,你也不必过谦!” |
风满楼被她一顿抢白,颇为尴尬,却也不好说些什么。他虽知完颜彩凤心高气傲,多半不会将这几本秘笈放在心上,却也不敢冒险。这女子生性狡诈,手腕狠辣,若将这上面的武功传给金国的武士,届时不但中原武林遭受浩劫,便是寻常百姓也不是会有多少人将要遭受屠戮,那自己便成了千古罪人。华山派历代前辈肯定不愿看到如此情形。因此他便直言相告,虽被她奚落,却也是顾不得了。 一时间两人俱不再言语,氛围有些沉闷。 风满楼忽觉内腑气血於结得厉害,显是内伤不轻。他在山崖之上与陈元微对了一掌,虽借后落之势卸去了不少掌力,但当时仍觉一股寒气透体传来,适才又摔得十分严重,震动内脏,口吐鲜血。二者相加,这内伤哪能轻了?当即不敢大意,忙坐下运功调息。过了片刻,虽觉好转,却见效甚微。心念一动,想起那本《胎息诀》似是运功疗伤之法,忙拿了出来,翻开细看。 |
这《胎息诀》是华山派祖师陈抟老祖所创,所谓胎息,便如婴儿在母腹之中,不用口鼻呼吸,而行腹中呼吸。《汉武帝内传》曰:“可闭气而吞之,名曰胎息。”修炼这门内家功夫便是将人的呼吸由多变少,由短变长,由粗变细,由急变缓,由乱变匀,最后由有变无,达到内呼吸的境界。少则数个时辰,多则数日、数十日进入胎息之态。断凡息而存真意,如有若无,不出不入。练得此功,不但能延年益寿,亦可治伤去病。陈抟老祖百余岁高龄,与修行此功,不无关系。 书中绘有一图,一人似腹中婴儿状,蜷缩躺在榻上,闭气运功。风满楼边看边学,也如图中所画一般,蜷缩于地下,又依书中所述胎息之法吐纳,调理内息。慢慢的,气息渐无,内息渐生。只觉周身空灵,神台空明,进入一种无我无神之态。 完颜彩凤静默良久,见洞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那只金雕早不知去向,心中渐安,回身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只见风满楼蜷缩于地,一动不动,如同死了一般!完颜彩凤慌忙过来,把手伸至风满楼口鼻处,未探得气息,心中越发慌乱,又抓起他的手,一探脉搏,竟也没有摸到,不禁心中剧震,暗道:“他真的死了么?他若死了,我却怎么办?他如此死状,难道是那秘笈之上有毒?我适才却动了!”想到此处,慌忙把手放到地上,用泥土搓拭。 |
忽听风满楼大笑一声,爬了起来,舒展筋骨,笑道:“舒服!舒服!这一觉睡得真舒服!咦?完颜郡主,你怎么蹲在地上玩泥巴呀?哈哈哈!” 完颜彩凤被吓了一跳,见他果然没死,以为他适才在故意装死,听他取笑,站起身来把手上的泥土全抹到风满楼身上,恼道:“原来你装死,却骗得我好苦!” 风满楼道:“我适才并非是在装死,而是在练这《胎息诀》,摒去外息,以胎息养元,呼吸、脉搏也便弱了许多。” 完颜彩凤犹不饶他,哼了一声,道:“你练功也便练功,又怎么会不知道我去探视?非得见我窘状,你才大笑而起,却是报复我适才言语讥你。你堂堂一男子汉、大丈夫,心眼真小!” 风满楼笑道:“郡主不必生气,我只是觉得好玩,才假装一死。若不然,咱们都闷在这里,多没趣味。” 完颜彩凤鄙夷道:“以愚他人,博己一笑,非君子所为!你觉得好玩,便躺在地上继续装死,看我还睬不睬你!”顿了一顿,又道:“这陆青希死前曾中过毒,不知那血书上是否还有毒物。把你给毒死最好,省得装死!” |
风满楼经过修习这《胎息诀》之后,内伤竟有明显好转之迹,所受陈元微那一掌的阴冷之感已不甚觉得,虽未完全痊愈,却也能较为便利地走动。来到洞外平台之上,见那金雕早已不在。向下望去,依旧是云雾弥漫,不知深有几许。向上望去,山势巍峨不见其顶。上也不能,下也不得,只能被困于此。 风满楼不忍陆青希如此曝尸于山洞之中,便脱下长袍,轻轻盖在陆青希的尸体上,祝道:“陆前辈,你虽不是我的师父,却也有传功之恩,晚辈至死不忘!现我二人生死难料,只能委屈前辈暂且长眠于此,还请前辈勿怪。晚辈若能脱困,定为前辈报仇雪恨!” 洞边岩石缝隙里面生了大片的野藤,枝蔓上结了很多红色的小野果,风满楼尝了一颗,颇为甘甜,未觉异样,欣喜异常,便采了许多,以供食用。 再看完颜彩凤时,她已恢复了往常那般骄傲、冷艳的神情,想是内心早已平复。风满楼把果子给她分了些,道:“我身上没有干粮,这几日咱们怕只能靠这些野果度日了。还请郡主将就一下。” 完颜彩凤倒不以为意,道:“我虽为郡主,却不似你们宋朝的娘娘、公主那般娇贵。身陷绝境,能有吃的就不错了,又怎么会嫌弃食物不好吃呢。你也不用对我这般客气,我是大金国的郡主,你又不是我的臣民。我虽报复了你一次,也是因你曾对我无礼。本郡主忙得紧,不会一直跟你过不去的。”说罢伸出一只芊芊素手拈了一个野果,放进口中,觉得不似自己想象的那般难吃,反而甘甜可口,不由一喜。 |
风满楼苦笑道:“只这一次,在下便差点摔死,又身陷困境。纵然万幸能够脱身,此后也便是许多武林人士眼中的‘走狗’、‘卖国zei’了,又怎么还敢再冒犯郡主你一次呢?” 完颜彩凤颇为得意,笑道:“你也不用这般奚落我,我若早料得是这般光景,早带大军围了华山,又怎么会孤身一人前来。上山之前,我便已料定华山、少林两大派不敢把我怎么样,那宋鸿禄更是怕我。哪知你们南朝的武林也如这官场一般,处处互为制肘。却被九华山的那个臭道士算计了一下!哼!待他日陈元微落入我手,或我大金铁骑踏至九华山时,定让他加倍奉还!” |
风满楼知此女说到做到,心计颇多,陈元微得罪了她,怕是九华山上下今后难有宁日了。自己日后在江湖上再遇到陈元微时,免不得又要一番争斗。但无论如何,也定会为郭小姐向陈琳讨个公道。想到此后江湖路难行,不觉叹了口气,道:“郡主也是胆量过人,却没有带那长孙无惧一同前来。若有他在,也不用再下献丑了。” 完颜彩凤道:“你们这些江湖中人,傲气得很。长孙无惧是我父王请出山的,哪里肯听我使唤。他虽武功高强,但下手毒辣,说不定与在场之人又有什么新仇旧恨,反而节外生枝。我若不是孤身前来,又怎能把你们宋朝皇帝的使臣比下来?再者,既知你在华山,又轻功绝佳,大不了让你兑现诺言,我又怕什么?” |
风满楼听她所言,知他早有谋划,说不定在两境山时便已埋下伏笔,以待今日之用。想到此处,风满楼越发觉得此女心智、手腕当真非常人能及,以后若再遇上,当真要十分小心才是。 风满楼道:“郡主心思敏锐,见解独到。陆前辈被人所害,疑点颇多,在下百思不得其解,还请郡主指点。” 完颜彩凤笑道:“你倒会夸人,却不知你心里面也是夸我呢还是忌惮我。你聪明才智不在我之下,只是囿于侠义,许多手段使不出来罢了。天下虽大,却大同小异。便如官场一般,你下台了,他上任了,虽一时半会儿看不出你下台和他有什么关系,但时日久了也便能知道多半与他有关。这陆青希本来是要做华山派掌门的,却在接任前一日遇害。那陈玄真却顺理成章地做了二十年华山派掌门,如今尚没有为陆青希报仇雪恨。这还看不出来其中的玄机吗?此事若不是他亲手所为,也多半与他有关。你混迹江湖,将来必然有朝一日要使出华山派武功。届时传到他与那黑衣人的耳朵里,定然会立时找上门来。到时你再察言观色、旁敲侧击、引他入瓮,以你的才智,还怕查不明事情真相?只怕到时便会轰动武林了,我们的风少侠也必将扬名天下!本郡主先敬风大侠一杯!”说着,双手举起一个野果当作美酒,向风满楼一敬。 |
风满楼虽也隐隐想到此节,却并非如她这般洞若观火,透析明了,不由得心中十分佩服,见她取笑自己,也不生气,笑道:“郡主当真了不起,风某佩服。他日真相大白时,在下定携美酒与郡主共饮。” 完颜彩凤道:“怎么?那时你便不怕我了?本郡主这般为你指引明路,风少侠是不是要欠我一个人情呢?到时我若有一件事要风少侠去做,不知风少侠会不会全力以赴呢?”说罢狡诈一笑。 风满楼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赶紧摆手道:“不敢,不敢!不是!不能,不能!在下不敢承郡主的情,也不能承郡主的情。只今日这一件事,便让在下险些丧命,今后江湖之路又十分艰辛。又如何再敢答应郡主你什么事。” 完颜彩凤白了他一眼,道:“这般没胆量,当初却怎么敢劫持本郡主?怕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为本郡主办事怎么了?还能少了你的好处?这不便得了三本武学秘笈。待送本郡主回营,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本郡主照赏便是。” 风满楼拱了拱手,道:“多谢郡主美意。在下混迹江湖,无心追寻那荣华富贵。醉心武学,持剑行侠,不负手中三尺青锋,在下也便知足了。江湖二郎江湖死嘛!” |
完颜彩凤扭头看了他一眼,道:“你这人却与别人不同,一心只为一个‘侠’字。什么李大侠、王大侠、张大侠,不过是一个称谓,你却这般在意。却无所图,又是何苦?” 风满楼缓缓道:“习武之人,练气修身,实是逆天而行。若心存不正,身无正气,便易心魔、邪念侵蚀本性。持力行暴,而非持力行善,又与野兽何异?胸中有小不平,世间有大不平,吾辈皆以剑平之!感悟天道,修持吾心,此乃在下所求。不知郡主所求为何?” 完颜彩凤起身抬头,望着那夜空中闪烁的繁星,淡淡道:“我不喜习武,自然与你不同。我们女真族的女人若生在贵族人家,便可成为妃子、小姐,荣华一生。若生在贫**家,便为奴为婢,受人欺侮。不论生得富贵还是贫贱,皆是男人掌中的玩物。我父亲虽也疼爱我的母亲,却也还有许多侧室。他二人有时数月也见不上一面。父王虽待我极好,但我若也嫁于亲王,最多也不过像我母亲这般,虽享尽尊宠,实则内心悲凉。我大金虽灭了辽国,我却十分仰慕那位萧太后。想怎样活便怎样活,想杀谁便杀谁。大权在握,三军噤声!你们汉人中也有一位女皇帝,武则天,我也十分敬佩!” 风满楼不意她贵为郡主,也有这般烦心事,又震惊她有如此大的志向,也难怪她异于寻常女子,又胜过许多男子了。两人皆陷入沉思,不再言语。 是夜,风满楼让完颜彩凤宿于洞内,自己躺在洞口,静心练习《胎息诀》,以求尽快恢复,早日脱困。 |
此后数日之内,风满楼几乎整日都在练习胎息功,有时一整天连东西都不吃,腹中却也不怎么觉得饥饿。修习越久,越觉得神清气爽,体态舒畅,所受内伤也快速好转。不但如此,内力似乎也略有提升,虽不甚明显,却能隐隐察觉。华山派百余年武学精义,果真名不虚传。 这一日,风满楼醒转过来,周身运气一遍,已毫无凝涩滞怠之感,胸中也不再气闷於结,知道内伤已然痊愈,是该寻路下山的时候了。又回到洞中将陆青希坟骸骨用衣衫收好,这才准备设法下山。 完颜彩凤见他打算攀崖而下,问道:“你展开那飞鼠皮,咱们再飞下去不是更好?” 风满楼笑了笑,道:“郡主高看我了。借这飞鼠皮从山崖飞下,我如今才做过两次。这次被摔个半死,上次自己一人略微好些,但也不甚顺畅。这法子是逼不得已时才使出来的。这山间云雾迷漫,看不真切,极易撞上山石,又有这金雕作祟,一不小心便要成为它口中之食。我看这里藤蔓甚多,且根深枝壮,我线背着你攀沿而下。若实在无路可走之时,咱们再冒险用这飞鼠皮飞下。” 其实还有一层原因,便是这飞鼠皮虽已极大,却也难承受两人之重。他怕再引起此女对体态胖瘦的不快,故而不说。世间女子,大多对自己胖瘦十分在意,若在这个问题上惹怒她们往往比别的方面更要让她们记恨百倍。 |
完颜彩凤哼了一声,不再理他。风满楼来到她面前,背对着,半蹲下,示意她上来。完颜彩凤竟然脸色绯红,扭捏了好一会儿,才趴了上去。风满楼只觉一阵香气袭来,一副娇躯靠在背上,虽极力不乱想,却也不禁心口一热。先前风满楼也曾背过她,但当时情形紧急,二人均无异念,又不及细想。现今二人有了男女之防,反而拘谨起来,都不言语。风满楼怕她抱不紧摔下去,又用几根藤皮将她缚在自己身上,这才沿古藤攀下。 这一路攀下去,当真惊险万分!有藤蔓处还算容易,到了藤蔓尽头,只能一步一步往下挪动,看到哪里有可下脚的地方,便小心过去。实在没有可攀援之处,便只能屏气凝神,算好位置与方向,或跳,或滑,冒险一试。好在风满楼搓了许多藤皮做绳,一头固定在岩石上,另一头系在腰间,危机之时可借力吊在半空,凶险少了许多。虽如此,也是边攀边歇,体力消耗巨大。 完颜彩凤初时甚觉惊险,脸色紧绷,表情凝重,后来见他辗转腾挪,轻功颇佳,竟都能化险为夷,渐渐放下心来。看着白云从身边绕过,红日升起,朝霞万丈,心中竟然十分祥和,莫名地心安。又忽而觉得很累,仿佛很久没有睡觉一般,在这万丈悬崖之上竟眼皮沉重,昏昏欲睡,浑似忘了眼前的危险。 风满楼觉得她身子一松,头放在自己肩上,呼吸沉稳,竟然睡去,心中哑然失笑,虽被她的呼吸之气弄得脖颈发痒,却也不忍心喊醒她。小心翼翼,慢慢地往下爬去。好在他轻功绝伦,也曾随师父练过如何攀爬山崖,对于力道的掌控、落脚之地的选择、手脚如何并用、如何调配体力都有很好的根基。此时虽负一人,倒也并非无法下来。 |
好大一会儿,完颜彩凤才幽幽醒来,只觉得这一觉睡得颇为香甜。见风满楼犹独自在攀爬不止,手脚齐用,甚有章法,虽见绝壁陡峭,却总能绝处逢生、化险为夷,一时间看得痴了。只望这山崖永无止境,自己不再用费尽心思面对那许多纷繁复杂之事,就这般任其背着一直爬下去。忽而脸上一红,身子发热,气息慌乱,只想要离他远些。 风满楼觉察到她的挣动,温声道:“别乱动,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完颜彩凤闻言便不再挣扎,默然不语。 两人转到一处山坳,听到一阵雏鸟的叽鸣声,抬头一看,见那不远处绝壁上一个小石洞内有一个鸟巢。仔细一看,那挥动翅膀,挣扎乱叫的小东西们赫然便是几只小金雕! 二人见状都是大惊!风满楼四周仔细端详一下,见那只凶恶的大金雕不在,这才松了一口气。完颜彩凤伸手在岩壁上扣出一块巴掌大的岩石,用力向那几只小金雕砸去。出手之时,却觉风满楼身子一转,那石块便没打到,扔到深谷之中去了。良久才传来声响,不知下面还有多高。 完颜彩凤怒道:“那金雕让你我险些丧命,我杀它几个小的,又能怎样?为何阻我出手?!” |
风满楼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它将你我当作是别的飞鸟前来捕食。与它而言,并无过错。它若不捕食食物,不但自己饿死,它的这些孩子也定给饿死了。走兽禽鸟,天性使然,又何必怪它?更不应迁怒于幼鸟,多造杀生。” 完颜彩凤听他之意,旨在劝自己少杀生,虽欲反驳,却只哼了一声,终没有言语。 风满楼见她竟没有与自己争辩,也没有再欲对那几只幼鸟动手,不禁一喜,道:“郡主深明大义,心底开阔,不多造杀生,在下替那几只小金雕谢过。” 完颜彩凤冷冷地道:“你再在这里废话,它们娘来了,你可就成了它们的口中之肉了。” 风满楼被她一讥,有些讪讪,倒也不敢停留,手脚齐用,快速向下爬去。好在这山崖之上或有树木枝落,或有尖石、平台,有处借力,终不是平板光滑一块。两人爬了将近一日,直到红日西下,繁星当空,这才踏到实地,进入一山谷之中。 |
风满楼早已累得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剩喘气。完颜彩凤十分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起身去打了两只野兔回来,二人烤着吃了。这几日均是吃野果充饥,虽也甘甜,吃得多了,却也不觉美味。完颜彩凤是女真族女子,从小便骑马、打猎,烧烤的本领自是不差。风满楼也是饿得狠了,抓起半只烤的金黄的野兔,也不客气,张口便咬,只觉香酥鲜嫩,的确十分好吃,一口气吃了一整只才觉得略饱。完颜彩凤见他吃得香甜,对自己的手艺不停地夸赞,也十分欣喜。 二人歇了一夜,第二日,风满楼将陆青希的骸骨安葬在一块大石旁,做好标记,以备日后迁葬回华山时容易找寻,这才出发。又行了大半日才出得谷去。来到一处集镇,却见镇上家家门户紧闭,店面也均不开张,街上行人极少。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一问才知,金兵大队人马已经开到,将华山团团围住了。百姓们惧怕战乱,均不敢出门,一些个富户已经携家远逃。 二人问明方向,一路向金军大营而去。风满楼早已对金军巡营、戍守章法十分熟络,加上轻功又非常人可比,沿途不怎么费力便已经携完颜彩凤行至中军大帐之外。 完颜彩凤瞪了他一眼,风满楼低声笑道:“之前那次我也是蹲了半夜才摸清你们的套路,也没少吃苦头。” |
大帐之中闻讯冲出一人,却是完颜震,见郡主与风满楼在帐外,先是一喜,后又一惊,不待分说,拔刀便欲抢上。 完颜彩凤摆了摆手,低声道:“不要声张,进账再说。” 完颜震见郡主并未被风满楼挟制,放心不少,躬身上前,道:“回禀郡主,王爷听闻郡主坠落山崖,可给急坏了!已命撒褐鲁将军率一万精兵与属下汇合,将华山团团围住。您若再不回来,王爷不日便亲临大营,下令攻山。适才卑职正在账内与撒褐鲁将军商议攻山之策。” 账内立有一员大将,身形高大,长相粗鲁,见完颜彩凤进账,一脸惊喜,赶忙上前拜见,道:“撒褐鲁拜见郡主!您回来真是太好了!元帅很担心您!这几日他军务繁忙,要不然早将这小小的华山踏平了!” 完颜彩凤点了点头,命他起身,道:“撒褐鲁,你立即回去禀报父王、母后,告诉他们我没事,不用担心。你带走两千精兵,余下的供我调遣。” 撒褐鲁道:“遵命!”躬身退出帐外,提兵回去报知金兀术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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