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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小说]· 长篇武侠小说 · 《龙瀛剑诀》[第4页] |
作者:漠雪莫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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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据实相告 听到“郭旭扬”三个字,黄伊榕的目光终于转到了李德謇的身上,她的语调有些拔高:“是李英说的?!” “榕妹妹,你先别激动。他只告诉了我一个人。”看到自己的话语触怒了佳人,李德謇有些着急,他的眉毛拧到了一处,伸手想去抓扶黄伊榕的手臂,却被对方巧妙的避开。 “没所谓。”黄伊榕淡漠地道:“他爱和谁说便和谁说。我知他对你父亲忠心不二。唐王也好、秦王也罢,于我又有多大关系?告辞!”黄伊榕一拂衣袖,甩头即走。 “那你师父呢?”李德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黄伊榕愤愤地转回身来,那如百灵鸟般的嗓音更高了些,“你除了拿师父来压我,还会做什么?” 李德謇重重地叹息一声,“榕妹妹,你心里明白得很:我的本意并不是这样的……从小到大,你有好好地听我说过一句话么?若非我提及你师父,你有哪次能安心地听我说一言一语?” 黄伊榕听罢心中有些许不忍,轻轻地咬着丹唇,“你要说什么便说吧,我听着。”她的余光瞥向了他握剑的手。 “榕妹妹,我不会过问你是如何与他相识的,以及……和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握着剑柄的左手抓得更紧了,青筋已暴露在他白皙的手背上,他暗暗地吐一口气,继续说道:“那日李英返回长安本想向父亲禀报,却被我及时拦了下来。我警告他:你的事情,都不允许向父亲透露!”凝望着眼前伊人娇俏的脸庞,他的双目透着坚决,“榕妹妹,我心甘情愿为你做任何事情!即使……即使与我父亲为敌我也在所不惜!” 黄伊榕直直地瞧向长廊的尽头,红唇咬得更用力了,“李哥哥,你不必为我做什么,而我,也不想欠你什么。” 李德謇的目中泛起一丝波澜,扯起嘴角苦笑一声,“我知道,我都知道!无论我为你做什么,你始终都不会多看我一眼,是不是?” 等不到对方的回答,又是一声叹息过后,他平复自己的心情,复道:“我虽替你截下了李英,然我大唐耳目众多,你与郭旭扬的事情,终究还是没能瞒住。父亲、皇上、太子、秦王……也许还有你的师父,都知悉了一定的情报。若是换了别人倒没什么,只不过是你交的一个‘朋友’罢了。 说到“朋友”二字,让他的话语有些哽咽,“但他郭旭扬身负‘龙瀛剑’,你既与他成功对接,那么接下来他们会让你如何做,你应该也想象得到吧?我传信于你,就是想事先提醒你,让你做好准备。” “谢谢你,李哥哥。以后,你真的不必事事都为我着想的……”黄伊榕感觉气氛很凝滞,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儿来,她的一双美目不知该往哪儿望,“既然你们都了解了,那我也不必多费唇舌了。” 李德謇望着她,嘴唇微张,像是有话要说,然思忖过后却紧闭双唇、缄口不言。 两人都默不作声。李德謇看着黄伊榕的脸,而黄伊榕看着自己的裙。 秋风扫过,和着阵阵的花草香,也带起风中翻飞的片片黄叶。 李德謇在犹豫良久之后,最终还是开了口,“你见过‘龙瀛剑’吗?” 黄伊榕嗤笑道:“果然没有人能抗拒‘龙瀛’的诱惑啊。” “榕妹妹!”李德謇正色道:“一万柄‘龙瀛剑’也及不过你一丝一毫!我是代父亲他们询问的。由我转达,总好过你当面述说吧?” “李哥哥倒是很体谅我啊!”黄伊榕不轻不重地挤兑一句后,道:“你说得对,我的确不想见唐王他们。你代我去说,的确省了我不少心。” 黄伊榕抬起头来,双目紧盯李德謇,一字一句地道:“你听着:我没有见过‘龙瀛剑’!郭旭扬一直将他包在白布里!这下你满意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还有,”黄伊榕抬手打断道:“近期我打探到的讯息,一并告知你们吧。” 她整理思绪后,道:“据悉‘七杀门’可能是被某个反王势力所扶持的。我之前就提议过让‘唐王府’打通武林中各大小门派的关系。‘夏明王府’早与‘御剑山庄’交好,你们若要行事,需得抓紧才好。此外,‘洛阳王府’与‘西魏王府’前几日的恶战,似是有人精心策划的局。这个局布得很大也很缜密,我不认为以‘唐王府’的势力,布局者不将其囊入其中。虽说暂时未出现什么异动,但需防患于未然。” 她顿了一顿,“‘西魏王府’原已是残兵败甲,此次在‘洛阳王府’的猛烈进攻下,‘瓦岗寨’怕是保不住了。若此时‘唐王府’能伸出援手,想必是利大于弊。最后就是‘宋义王府’在各地皆安插有‘女密探’,倘若姜羽心这个小姑娘来到了长安,必定倾囊告之,就不必我细说了。”她将她所知的情况均据实相告,唯独关于郭旭扬的一切,她只字不提。 黄伊榕一口气说完,李德謇仔细地聆听,并未打断。期间他沉吟不语、脑中不断地分析和盘算着,直到黄伊榕语毕,他才接着道:“姜姑娘现安置在舍弟府上。” 黄伊榕微微点头,心中略感宽慰,“这小姑娘在孟海公帐下,日子一定过得不好,如今也算是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了。” “该说的我都说了,李哥哥,你替我转告唐王他们吧。我走了。”黄伊榕挥了挥手,算是道别。 “刚来就要走么?”李德謇对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高声问道:“榕妹妹,你去哪儿?又要去找他?” “我的去向就不劳李文林郎费心了吧?” 声音自远处飘进李德謇的耳朵,铁制的剑柄已被他握出浅浅的指印,他暗暗地咬着牙关,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楚。 “文林郎”是他的官职。他的“榕妹妹”方才不唤自己“李哥哥”,而是唤自己的“官职”…… “多看我一眼、和我多说一个字都不肯,却对那个男人如此念念不忘!榕妹妹,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哪怕是我的性命!只求你的心中能有我李德謇的位置,能有我的位置……” |
第五十四章 是否巧遇 “掌柜的,烦劳你差人将这封信送至荥阳城外向北十里的‘周伯翁周府’。在下先出门一趟,回来后必奉上送信的路资以作答谢。”郭旭扬将一封书信递给“随缘客栈”的店掌柜,信中已写明了接下来几日,他与华敏敏二人的行程,以方便周伯翁夫妇找到华敏敏。 店掌柜点头哈腰地双手接过书信,笑眯眯地说道:“这位爷儿,您太客气了!和您一道光顾鄙店的那位小姐着实大方得紧,非但帮衬鄙店的生意,还给了我们许多赏钱,这送信的路资,我看就不必了吧?您放心,明儿一早我就派人把信送过去,保证误不了您的事儿!” 郭旭扬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送信的事情,请不要告诉那位小姐,拜托了!”他向店掌柜抱了抱拳,便行出客栈,往镇上唯一的一家“典当质舍”行去。 圆月当空,他徒步在小镇的青石路上,街上的行人屈指可数,清亮的月光笼罩着人烟稀少的小镇,显得有些凄凉。郭旭扬瞧了瞧手中的长剑——这是两日前为“西魏王府”斩杀黄冠时,秦琼赠予他的。这柄剑虽非精品,但也是纯铁锻造的利剑,他估摸着应该能换到七八两纹银。 他与黄伊榕到荥阳的那日,随身携带的银钱已布施得分文不剩,后来先后被周伯翁及“西魏王府”的众位英豪以“座上宾”的身份,盛情款待了数日,昨夜他将华敏敏带出“瓦岗寨”,远离了战乱之所,暂居于这偏僻的小镇上。 郭旭扬已事先告知华敏敏自己囊中羞涩,希望他二人能食宿从简。然华敏敏完全不在意,只丢下一句“饭钱我给”,便径自地走进镇上最好的客栈、坐进客栈里最好的雅间。不同于黄伊榕饮食的清淡素雅,华敏敏尤其喜欢荤腥菜式。今晚的饭桌上,她点了十数盘鸡鸭鱼肉,花销了不少银子。 郭旭扬心道:“若是我孤身一人,找个山洞、打只山鸡便可度日。然不能让华小姐跟着我过这种风餐露宿的日子。”他思索着凌玄肃等人的行踪已暴露,且华敏敏前几日亦未遇袭。看来她这个“雷虎寨”的“漏网之鱼”,在他人眼中已无足轻重,当不会再招惹杀生之祸,遂点了她的晕睡穴,让她在房中安睡,自己出来传信及当剑。 质舍开在街西的一角,乃是铺面与住所相连的民宅。门前一株枯黄的大树,雕刻镂空花式的两扇木门的上头,悬挂着一块红色的牌匾,书写着“质富通达”四个黑色大字。 走进屋门,郭旭扬扬声问道:“掌柜的,你看下这柄剑值多少银两?” 话音甫落,他便感觉到身后有“暗器”向自己飞掷而来。虽未裹挟肃杀的气息,但劲道却也不容小觑。他下意识地转身伸左手接住“暗器”,定睛一看,却是一锭黄灿灿沉甸甸的金锭。他情不自禁地怔了一怔,只在他分神的一瞬间,右手的长剑已落入他人之手。 “你郭少侠用过的剑,少说也得值二十两黄金吧?” 一个样貌清秀,下颌留着一撮短须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店门口。他高挑的身段上披着一件画着绿竹的青衫,绣着银边的白布条将他浓密的长发松散随意地绑缚着。夺剑之人正是将郭旭扬从万重山的酒局中“解救”出来的铁从云。 铁从云玩转着手中的长剑,悠悠地呼出一口气,缓缓地道:“郭少侠啊郭少侠,我说你能不能争气点?每次看到你,不是被男人灌醉,就是被女人追打。现在呢,更是沦落到来这小小的质舍来当东西。你说我是不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居然交了你这么个朋友?” “铁兄,你又不使剑,快还给在下吧。这金子还你。”郭旭扬看清来人之后,便想将手中的金锭抛还给对方。 岂料铁从云转身便向街心踱着步子,“我拿剑,你拿金,这买卖,划算!” 郭旭扬快步追上铁从云:“铁兄……” 他刚一开口,便被铁从云堵住了嘴,“你既当我是你兄弟,就别这么婆婆妈妈的。区区身外之物而已,何必推来搡去的?话说,你这个誉满江湖的郭少侠,怎会呆在这籍籍无名的小镇上?”铁从云故意岔开了话题。 郭旭扬深知铁从云的好意,他推脱不过,只得抱拳说道:“如此多谢铁兄了!”他顿了顿,复道:“倘若只我一人,身上有无财物都没什么所谓,但华小姐执意要跟在下去寻找他的杀父仇人,所以才急需些银两傍身。” “华敏敏?”铁从云有些惊讶,“你又和她搅到一起了?你给她灌了什么迷汤,竟能做到让这蠢丫头相信她那死鬼老爹不是你杀的?”他盯着郭旭扬的脸,瘪了瘪嘴,“不过兄弟啊,说真的,华敏敏这人又蠢脾气又不好,她不适合你。我看那天那个黄小姐就挺不错的。”他嘿嘿坏笑道:“莫不是你郭少侠想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 郭旭扬被他的一番话弄得哭笑不得,“铁兄,你扯哪儿去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得得得!这种事情我可管不了。再说了,你郭少侠年少英武,身边若没有十个八个漂亮姑娘,反倒不正常了!” 郭旭扬摇头苦笑道:“铁兄,在下是说不过你的。不过能在此与你相遇,也是有缘。” “我是追踪一个人到这儿的。刚巧看到你这穷光蛋在卖剑,便来捡个便宜。”他抽出长剑细看了一阵,道:“剑是凡品没错,但剑刃上居然有两个小口子,看来你用这柄剑对战过一个狠角色啊。否则以你的内力,即使手里握的是一根小树枝,也可以毫无破损地弄死对手。”他还剑入鞘,将剑柄在郭旭扬面前晃了晃,“两大高手对决时使用过的兵器,我二十两金就买到了,你说我是不是捡到便宜了?” “铁兄你太抬举在下了。”郭旭扬沉吟片刻后,道:“你追踪之人,可是与尊夫人有关?” 铁从云点了点头,收起脸上玩味的笑意,面上罩了一层淡淡的薄霜,“内子过世已多年,我从未放弃追查真凶。然此前一直毫无头绪,这段时日却时常露出一些蛛丝马迹,这让我觉得很不寻常。而且,此次追踪的人,竟然能半途消失。连我都跟丢的人,绝对不简单!” 他拍了拍郭旭扬的肩头,挑了挑眉,贼笑道:“行了,不说废话了。天色这么晚了,我就不打扰你郭少侠和姑娘‘们’幽会了。我要返回荆门老宅,你快去找你的什么华小姐李小姐黄小姐吧!”他故意把“姑娘们”的“们”字,说得又重又慢。 郭旭扬一把捉住铁从云的手臂,“铁兄等等,在下也打算将华小姐引回‘雷虎寨’,咱们同路,便结伴同行如何?”他心道,“我与华小姐孤男寡女的,相处多有不便,能与铁兄同道,自然是好!” 铁从云瞪大双眼,“我说你郭少侠又喝醉了?我可是很识趣的人!你们男男女女眉来眼去的,拉我去瞎掺和什么?” “铁兄……真不是你想的那样……”郭旭扬连连抱拳,“就当帮在下一个大忙吧!你的大恩大德,我一定感激不尽、铭记于心行了吧?就这么决定了!走走走,在下带你去喝两杯好茶!”他话未说完,便强搂着对方的臂膀往“随缘客栈”走去。 小镇里回荡着铁从云的怪叫:“这破地方能有什么好茶,你少诓我!哎哎哎,你别拽我呀……” |
第五十五章 三人同行 “他怎么会在这里?快说!”华敏敏劈风刀的刀尖,抵在了郭旭扬的鼻尖上,她气急败坏地嚷了起来,“你个死憨大头,趁我晚上睡着的时候去拉了这家伙过来,你存心气我的是不是?你不知道我们华家和他有仇啊!” “憨大头?!啊哈哈哈……”铁从云笑得直不起身子,“华敏敏,你给你小情郎取的名字可真有意思!” “谁是我小情郎!再胡说八道我杀了你!”华敏敏将刀从郭旭扬的鼻尖上撤下,反手便向铁从云劈去。 铁从云不慌不忙地闪避着,悠哉悠哉地说道:“就你这打猫的功夫,连我的头发丝儿也别想碰得到。你那死鬼老爹都被我三两下打趴在地上,你再练个一万年也未必能伤到我的小指甲。”他伸出小拇指在嘴边吹了口气儿,瞥向郭旭扬,道:“你以为每个人都会像你的小情郎一样,被你拿刀指着也不躲啊?” 华敏敏的刀法承自其父“鬼刀”华天高,以往对付一些江湖宵小之辈,均是不费吹灰之力。她虽清楚自己的武功并非天下无敌,但也自诩绝对是“相当不错”的!如今非但被铁从云当面讥笑,更是伤不到对方分毫,又气又急的她晃眼间便将四周的桌椅劈碎了六七张。 “喂,你小情人砸坏酒桌的钱我可不给哦!”铁从云绕到了郭旭扬的身后,嬉皮笑脸地说着。 郭旭扬扶了扶额头,暗叹一口气。昨晚将铁从云强行拉回“随缘客栈”之时,他就已经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相比起自己一人与华敏敏同行,他还是更乐意有这么一位兄弟陪同上路。 郭旭扬的食中两指夹住了华敏敏劈向铁从云的刀刃,“华小姐,在下原打算回‘雷虎寨’再做一番探查,恰巧遇到铁兄也要返回荆门,大家同路,一起走相互有个照应。”他看华敏敏双手握刀,使劲下压,一张圆脸已憋成了紫红色,红唇开启不知又打算骂骂咧咧些什么,忙指上运劲。郭旭扬的内力随“劈风刀”逆势而上,直透华敏敏的经脉,冲撞她的“哑穴”。 “华小姐,多有得罪!”让华敏敏“安静下来”之后,郭旭扬歉声道:“铁兄与你华家的情况,在下略有耳闻。令兄的行径在下相信你是心如明镜的。如今华家只剩下你一人了,我希望你能更多地爱惜自己,两位冰释前嫌,可好?”他的话已说完,遂解开华敏敏的穴道,望向铁从云。 铁从云掸了掸袖口上的尘土,淡淡地道:“我是没什么所谓的。我一个大男人,还不至于和一个蠢丫头计较。” 郭铁二人原以为华敏敏会破口大骂“谁是蠢丫头”?又或者至少也应该跺着脚嚷嚷什么“杀兄之仇不共戴天”云云。然而,华敏敏却将劈风刀一丢,晶莹的泪珠儿已在眼眶里打着转转。她瞧着郭旭扬,嘴巴一瘪,眼看泪水就要滚落而下,“你……你竟然欺负我……” 铁从云看看华敏敏,再瞅瞅郭旭扬,摊了摊手,“哎哟喂,我可受不了你们小两口儿。我走了!”话未说完,已跃出窗外。 “铁兄等等!”好不容易抓到的“救命稻草”,郭旭扬怎肯轻易放过?他将兑换到的一些碎银子抛给客栈的店小二,做为损坏桌椅的赔偿,便对华敏敏说道:“华小姐,我去追铁兄,请你尽快跟上!”话音甫落,也跟着跃窗追了出去。 郭旭扬一身“踏雪无痕”的轻功施展开来,只几个纵跃便追上了铁从云。他故意拉着这位铁兄放慢脚步。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华敏敏在没人搭理她的情况下,反倒会自己“乖乖”地跟上来。 铁从云与华敏敏有“家仇”;华敏敏曾一度深信郭旭扬杀了她的全家老小;铁从云与郭旭扬不过三面之缘,却已视彼此如同知己。关系如此“不同寻常”的三人,竟然“相安无事”的走了大半日。 郭旭扬刚劝完又准备“打起来”的铁华两人,拨开野地里的杂草,打个哈哈,道:“天色也不早了,在下去打些野味充饥。两位请在此等我。” “还是我去吧!你郭少侠就在这里陪你的小情人吧。”铁从云轻啐一口,晲视华敏敏道:“我可不想和她呆在一起,真担心我会跟着变蠢。都说了要买马,某个傻子非要和我对着干!现在满意了吧?前后都没有宿头,今晚就在草地里打滚吧!” “你……”华敏敏刚想争论,却被郭旭扬给拦了下来,“华小姐别生气。”他思索着让铁从云与华敏敏独处确实不妥,遂对铁从云抱拳说道:“如此有劳铁兄了!我去拾些枯柴,华小姐在此休息即可。” 郭旭扬与铁从云正准备离去,却听到头顶上方一阵巨响。三人应声抬头,一个飞翔于高空的巨型纸鸢随声而爆,自纸鸢处掉落下一块约两个巴掌大的方形的黑色铁牌。铁牌从天而降,腾挪翻滚,速度越来越快。他三人皆是习武之人,眼力异于常人,且不说郭铁两人,就连华敏敏都清楚地看到铁牌上刻着八个大字:屠雷虎寨者凌玄肃! 铁牌“笃”地一声,插入距离三人不远处的土地之中,大半已没入泥中,只剩一个小角留在外头。 “是谁!?”华敏敏的劈风刀已然在手。 郭旭扬亦警觉地扫视着四方,然他耳目之所及,俱未察觉到有人藏匿的气息。 铁从云自胸口掏出一块方巾后,向铁牌走去。他手中竹条轻抖,将铁牌从深土中卷出,用方巾包裹,抄在手上。 “快给我看!”华敏敏掠向铁从云,伸手去抢那“从天而降”的铁牌。 铁从云手腕微抬,巧妙地避过了华敏敏的抢夺,“你不怕有毒啊?” “凌玄肃是谁?!”经铁从云的提醒,华敏敏也多了一个心眼儿。她不再争抢铁牌,然铁牌上的那八个字,已让她根本平静不下来。 郭旭扬向铁华二人踱步过来,他心中思忖:“我已知凌玄肃乃真凶,铁兄不可能关心‘雷虎寨’之人的生死。他们制作大型纸鸢,推算好方位及爆破时间,自空中掉下铁牌,便可做到不留痕迹地传递信息。然而花那么多的心思,难道只是为了让华小姐这个女孩子得知真相?他们可以有很多种方式达到这一目的,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这飞传铁牌之人,便是凌玄肃他们么?他们的真实意图究竟是什么?” “你们谁认识凌玄肃?”华敏敏再一次地嚷了起来。 为避免华敏敏涉险,郭旭扬决定对她继续隐瞒,便轻轻地摇了摇头。 铁从云狐疑地盯着郭旭扬,道:“看来我们的行踪,有人了如指掌啊。这只是一块普通的刻字铁牌,你要看么?”他将铁牌连同包裹的丝巾,一同递给郭旭扬,面上堆起了玩味的笑意,“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我,这次可是沾了你郭少侠的光了!” 郭旭扬摇头说道:“不必看了,铁兄的判断绝不会有错。”他的面色有些凝重,“华小姐,离开周府之后,你去了哪里?” “你见过周伯翁了?”铁从云插话道。 “嗯。”郭旭扬沉吟片刻后道:“周府距‘瓦岗寨’只不过一日的路程,以周老前辈的能耐,怎会这数日来也未发现华小姐的行踪?” “我在到处找杀我爹爹的仇人啊!”华敏敏还刀入鞘,压根儿不在意为什么自己的姨夫找不到自己。她揪着郭旭扬的袖口,道:“既然现在知道了凶手,那你马上跟我走,去找凌玄肃报仇!” |
顶一炮! |
第五十七章 破阵之法 周伯翁夫妇骑来的两匹骏马,尚未来得及发足狂奔便死于乱光之下。 华敏敏大骂一声:“这是什么鬼东西?!”说话间挥劈风刀砍向光束。然一道道白光犹如抽刀却斩不断的流水一般,刀锋过处即分,刀身抽离即合。更神奇的是:这些如清泉般亦幻亦真的白光,却在她出招过后、抽刀不及之际,洞穿了她的刀身。精钢锻造的劈风刀,竟被打出一个透明窟窿! 华敏敏惊惧非常,只稍稍迟缓片刻,便有一道光束向她的眉心间射来。郭旭扬掌中微微使劲儿,便将华敏敏拉离光束。 “‘昃离阵’中的光,是由周遭事物的气汇集而成,可刚可柔。其攻击力度堪比利剑,诸位千万要小心!”他并未运功打散光束,而是护着华敏敏不停地闪避着。因为他很清楚地知晓:这万千光束是根本打不散的! “厉害厉害真厉害,光束还可把刀断!头一回见识,此阵很奇怪。但想困住我,还得再过五百年,嘿,再过五百年!”周伯翁听闻郭旭扬的话语之后,亦不再挥刀,而是护卫着爱妻兰莺,游走于密布的光网之间。 “郭少侠,你既识得此阵,可知破解之法?”铁从云的轻功透着一股温吞之感,然而其慢悠悠的身法施展开来,光束却也近不得他的身。 郭旭扬的两条剑眉拧到了一处,“此阵聚气为本,土石树木等浑然一体,相互交替作用,如轮回往复,无懈可击。唯一的破解之法,便是找到最初的源头,即第一道光的出处,以气化水破之。” 他心道:“究竟是谁布下这‘昃离阵’?难道……是他?”他用力地摇了摇头,努力地克制着心中如乱麻般的思绪,深邃的眼眸扫视着被光幕覆盖的半里空间,找寻着那唯一的一处破绽。 “我们突围出去吧!”兰莺又急又快地说道。 “万万不可!”郭旭扬提气喊道,说话间捉着华敏敏的手臂将她临空飞旋一周。五道光束先后自华敏敏的前胸、后背及小腿处掠过,虽避开了身体,然她的长裙的下摆却已被打出两个小洞。 “为何?”问话的是铁从云。 “说来话长,但众位只能留神避闪,切莫再想突围之事!” 正当五人躲避光束的时候,却听到纷乱的脚步声自远处的去路而来。约摸半柱香的工夫,只见有三百余人向他五人疾速奔近。其中约两百人手持劲弩,迅速包围于阵圈之外,并向圈内之人拼命狂射,另有百余人则往圈中抛掷着一个个巴掌大的竹筒。而领队之人,正是在“瓦岗寨”外的小山丘上离去的凌玄肃及白清陌两人!他二人身后还站立着手执各式兵刃的一十二人,估摸着是他二人的下属。 华敏敏的劈风刀劈向竹筒,竹筒应刀劈之声暴裂开,喷洒出湛蓝色的液体。郭旭扬眼明手快,立时将华敏敏向后一拽,使她逃离了被毒水溅洒满身的厄运。 华敏敏的这一记出招,让郭周铁兰四人均明白了竹筒中盛装的乃是剧毒之物,故而他们不再弄破竹筒,而是将竹筒打回圈外。 兰莺的兵器是丈余长的软鞭,她的纤腰与玉臂扭动,长鞭末端卷起三个竹筒甩向圈外的敌众。而郭旭扬等人则是以内力将利箭与竹筒反震开来。不少外围正在射弩箭和扔竹筒的敌人,反而死伤于自己打出的箭毒之下。 虽说他五人应变有方,特意不打破竹筒,然一条条光束却时常能将竹筒贯穿,喷溅出如雾般的液体。在白光的的照耀下,毒液宛如一朵朵绽放的蓝色食人巨花,欲将五人整个吞噬。 郭旭扬五人闪避密织交错的光束已是不易,此时又被弩箭与毒液所干扰。光幕、箭雨与毒花之间,五人疾速地变换着方位,适时地出招御敌。然在此密不透风的阵仗之下,时间拖得愈久,内力耗费就越大,五人离死亡就更近一步。 郭旭扬调动体内的每一处真气,将华敏敏与自己护个周全。如游龙般的身形不断疾走,双目却始终在搜寻着那唯一的破阵之处。这世上除了布阵之人外,恐怕只有他一人识得此“昃离之阵”了。他心中明了:倘若不能破阵,他五人是出不去的。因为阵法的边缘,乃是聚气最强之所。阵法内的活人一但触碰到边缘,则势必会遭遇“万光穿身”的惨状。时间紧迫,他全神贯注于破阵,其它的事情此时他均抛诸脑后。 “日昃之离,周而复始。累炎之光,九九相旺。尤远之道,蛰冲极慧。月星之殇,利贞东方。”郭旭扬的心中反复地默念着这四句话。他左臂随时照拂着华敏敏,右臂划个半圆,将近身的利箭及毒筒均打出圈外。二三十名敌众连声惨呼,纷纷中箭中毒倒地。 突然,郭旭扬两眼射出异样光芒,朗声说道:“若我布阵,定会以此为源!” 他将内力凝聚于右手食中两指,四周的水气雾气皆被他的内力所牵引,逐渐萦绕于他的指尖之前,水球不住滚动,越滚越大。待水球汇聚为人头般大小之时,郭旭扬暴喝一声,向东南方三十步开外的一株松树处打出夹带极强内劲的水柱。 那松树形状奇特,有两根粗壮的树枝扭到一起,却在相互缠绕之间,漏出一个铜钱般的空隙。水柱从空隙处傲然而过,冲断那两根树枝,伴随一声巨响及刺眼的强光,由无数道利光交织而成的巨网消失得无影无踪,“昃离之阵”已被破解! “太好了!阵破了!”华敏敏一声欢呼。此时她已是香汗淋漓,全身乏力。虽说有郭旭扬连番回护,然五人中属她武功最弱,此次折腾下来,她已消耗了大半内力。 白清陌红唇微启,面露惊异之色,她愤愤地骂道:“狗贼郭旭扬,想不到你竟能破了这阵法!”她冷笑一声,道:“即使你们破了阵,照样都会死在我玄哥的剑下!” 郭旭扬剑眉微蹙,此时阵法已破,他的心绪稍有缓解。他心道:“凌玄肃和白清陌为何会再次出现在此?倘或只为‘龙瀛剑’而来,他们为何不选择我孤身一人之时再下手?周老前辈武功卓绝,他夫妻二人无需担心。铁兄手中的竹条,亦可抵御千军万马,我只需照顾好华小姐即可。只是……但愿这孤僻的凌玄肃不要自报家门,否则让华小姐得知杀父仇人,对她终究是一件危险的事。” |
第五十八章 所为何来 郭旭扬向凌玄肃及白清陌抱拳问道:“两位不知所为何来?”他顿了顿,目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迟疑片刻后,复道:“请问,二位是否认识‘顾征’此人?”他知白清陌唤凌玄肃为“玄哥”,是以特意不再称呼“凌公子及白姑娘”,否则“凌”“玄”二字,难免会让华敏敏等人心生疑窦。 “什么顾真顾假的!没听过!”白清陌嚷道。她打了一个“进攻”的手势,身后的一十二人便分散开来,将破阵而出的郭旭扬五人围在正中。这一十二人中九男三女,所持兵刃除了钩刀斧链之外,大多为各式长剑。而之前射弩掷毒的三百余人,此时已死伤过半,剩余的百余人则分散站于这一十二人的身旁,随时待命。 郭旭扬环顾敌众一轮,抱拳扬声道:“白姑娘,虽说你二位武功卓绝,而这十二位想必亦是个中好手。但若你们想留住我等五人,却是不大可能的。不如双方罢斗可好?”他曾与凌玄肃对战过一轮,已知对方深浅。此时“昃离阵”已破,身边又有周伯翁等四人为伴,面对凌白二人及他们的下属,他们五人确实胜算更大。他估摸着凌白二人必不会如实告知到此的目的,故而希望双方都莫再做无谓的厮斗。 “不行!不能罢斗!”华敏敏的劈风刀遥指白清陌,“喂!你们是什么来路?有种的就报上名来,本小姐的刀可不杀无名之辈!”她被无缘无故地困在“昃离阵”中许久,心生怨愤。此刻却听到郭旭扬说打算不予对方追究,气儿不打一处来,心中咒誓定要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方肯罢休。 “华小姐……” 郭旭扬刚想阻止,那边白清陌却笑出声来,“就你这丑婆娘的那两下子,根本无需玄哥和我动手,我手下这些个没用的奴才三两下便可要了你的命!” “凌少爷、白小姐,别跟他们废话了!请允许我宰了这厮,夺下‘龙瀛剑’献给主上!” “凌少爷、玄哥……”铁从云喃喃低语,“‘凌’、‘玄’……莫非他就是‘凌玄肃’?!” 郭旭扬暗叹一口气,心道:“人多口杂,想要不暴露凌玄肃的身份的确不易。好在日后周老前辈夫妇定会对华小姐好生看管,想来也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凌玄肃?!他就是凌玄肃?!”华敏敏跳了起来,挥劈风刀欲往凌玄肃扑去,“我要杀了你!替我爹爹报仇!” 郭旭扬和周伯翁同时捉住了被仇恨染红了双眼的华敏敏。周伯翁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凌玄肃后,沉声说道:“这小子杀气很重,敏敏你不是他的对手!” 一道血箭冲天而起,适才扬言要“宰了郭旭扬”的那人应血光而倒地。那人甚至来不及惨呼,人已没了气息,血液自颈脉的剑伤处汩汩流出,一点点地化开,染红了那人的衣衫。 而凌玄肃,正站立在倒地之人的位置上。 “他的命,是我的。” 冷风骤起,吹动凌玄肃的一身玄衣,他的四周仿佛已被冷气所凝结,就连他本人,亦如一尊刀刻的冰雕一般伫立不动。他像是在看着郭旭扬,但他的一双眼睛却如死亡的深渊,空洞、冰冷、无光。 “庭哥!”一女子飞奔过来,抱着倒地的“庭哥”的尸身恸哭。但除了发抖的身体、努力压抑的抽泣之外,她却不敢抬头望一眼杀害她的庭哥的凌玄肃,更不敢质问他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地斩杀自己的下属? 周伯翁暗暗地吸一口凉气,心道:“这姓凌的小子轻功移位着实惊人,只怕不在小伙儿之下。他拔刀、出招、收刀快如闪电,且在瞬间划破那人的颈脉三分,并将内力从颈脉直灌入那人的心脉使其毙命。”他的余光又投在了郭旭扬的身上,“如今的天下,当真是后生人的天下了!” 华敏敏依旧保持着手举劈风刀欲砍向凌玄肃的姿势,然此时她握刀的手,却情不自禁地抖了起来。她自己也说不上究竟是因为惊恐之感?还是因为被远在十丈开外的凌玄肃的寒流威压所慑的原因? “华小姐,请跟好周老前辈。”郭旭扬将华敏敏轻轻推至周伯翁的身畔,手腕翻转间,便将近身的一名对手的剑吸入自己掌中,同时提内力随时做好应战准备。 他清楚凌玄肃此人性格冷僻且反复无常,自己若不进入备战状态,则在凌玄肃的抢攻之下必死无疑。他惯用的兵器乃是剑,而此前秦琼送予的那柄铁剑,已被铁从云“强买”了去。而铁从云在强买之后,又嫌带着上路太碍事,便扔在了客栈里并未带出。是以郭旭扬只能抢夺敌人的剑作为自己的兵刃。那对手敌不过他的内力,利剑轻轻松松地便落入了郭旭扬的手中。 郭旭扬的剑堪堪握稳,凌玄肃便向郭旭扬飞冲过来,他隔空向郭旭扬劈出夹带阴寒之气及强大内劲的一剑! 华敏敏等人此时距郭旭扬仅几步之遥,若不避闪,则难免遭受池鱼之殃。周伯翁的反应极为迅捷,他的双臂分别搂住外甥女及爱妻,向左后方疾掠。铁从云的速度稍慢了些,想要抽身却已无法完全逃离凌玄肃的剑气的波及范围。 郭旭扬的临敌经验极为丰富、耳目极其敏锐,他听闻周伯翁四人的行动,并判断凌玄肃那一剑的杀伤力之后,便不住甩动右臂,挥剑画圆。他一面以内力吸纳凌玄肃的剑气,一面步步倒退以卸力。待凌玄肃攻到身前之时,再举剑格挡。 两柄长剑从剑尖划至剑身,伴随着刺耳的铁器摩擦之声,迸溅出无数星火,然点点星火却又在瞬间被寒气所扑灭。两剑相交过后,郭凌二人交换了站位。 因郭旭扬卸掉了凌玄肃的大半内力,故而铁从云并未因此而受伤,但凌玄肃的寒气,却让远在三丈之外的他打了一个冷颤。他素来自负,此时却忍不住暗暗心惊。 白清陌看凌玄肃已发起了进攻,她深知凌玄肃的性子:只要把他眼中的“猎物”郭旭扬留给他,那么她斩杀其他人等,凌玄肃都不会在意。遂下令那一十一人及百余名兵众进入战斗,而自己,亦挥剑加入战局。 |
第五十九章 大打出手 凌玄肃、白清陌及那一十一名下属已与郭旭扬五人缠斗到一起,是以那百余名持弩箭及毒筒的兵众,并未再向圈中射弩或投毒,而是依白清陌的命令在外围围上一圈,阻住郭旭扬五人的退路。 白清陌的长剑,刺向了周伯翁。 周伯翁搂着华敏敏及兰莺的腰肢,在她的一轮猛攻下从容闪避。待她进到第十招之后,周伯翁已将她的能力摸了个十之八九。 周伯翁飞身抬脚踢向白清陌的左肩后,便将外甥女和爱妻都放下地来,哈哈大笑地唱了起来,“小女娃娃,剑术不错。刺刺刺刺刺,嘿,就是刺不中。真是好笑,哟哟,敏敏快去,把她打倒。” 华敏敏听罢周伯翁的“怪唱之词”后,怔怔地道:“姨父,您是说……让我和她打?!”虽说她平日里性子急燥,且恨不得立刻将凌玄肃大卸八块,以报她的杀父之仇。但在见识了凌玄肃及白清陌的武功之后,她自知与他俩相距甚远,心中难免生出了一丝怯意。此时她万料不到她的姨夫会让她和白清陌单打独斗。 “有我在,敏敏你放心去!”因一开始吃不准白清陌的武功路数,故方才周伯翁即使在搂着兰莺的时候,“破明刀”都是紧握在手中的。此时他却将宝刀连刀带鞘插入泥地之中,对华敏敏摆了摆手,示意她随意出招。 白清陌被周伯翁踢中左肩,连连倒退十数步后方才站定,她瞪着周伯翁,大口地喘着气儿。虽说心中愤恨难平,然面对这武功震慑黄河以北的老叟,却也不敢贸然出手。她本想适时找寻周伯翁的破绽,奈何对方却“止刀罢斗”。而更让她生气的是:他居然派“最没用”的华敏敏出场,来和自己对打,这让她如何受得了这口窝囊气?她大骂一声:“狗贼!我杀了你们!”举剑直刺华敏敏的咽喉! 华敏敏又惊又惧,尚来不及举劈风刀格挡,利剑眼看已杀到跟前! 然白清陌的剑,却并未刺穿华敏敏的咽喉,只因她的剑已偏离了五尺,而她的身子,亦歪向一旁。 “你!……”白清陌对周伯翁怒目而视,剑尖遥指周伯翁的心脏,却在犹豫片刻后并未进攻。 原来,站在华敏敏身旁、为其掠阵的周伯翁,用内力将白清陌刺向华敏敏的剑吸偏,故而使白清陌失了出招的准头,让她尝到了被戏耍的滋味。 白清陌凶狠的眼神,仿佛要把周伯翁整个儿给吞掉似的。然周伯翁当作全没瞧见,他的嘴边挂着笑意,左瞧瞧右看看四周的景致,吹着抑扬顿挫的口哨,全身上下随着怪调抖动摇摆。 兰莺极聪明的一直在丈夫的视线范围内活动,她的软鞭已绞杀了一名敌手。 在兰莺九丈之外的地方,一名敌众的心脏被细软的竹条刺穿,带出狂喷的鲜血,成为铁从云竹下的第六个亡魂。 凌白二人带来的下属,如今只剩下四人。那四人缩回圈外保命,而铁从云及兰莺,亦未追击。 正当周铁兰华四人与白清陌等人搏杀之际,郭旭扬与凌玄肃也已厮杀了数十个回合。 他们周遭的草木山石原被“昃离阵”的光刀、投射的箭雨及毒液摧毁得残败不堪。树木及花草多已折断枯萎;土地沙石更是被打出无数个坑洞。如今在这一片狼藉之中,又溅染着近两百人的红色血液,使得荒凉之中更添惨烈之感。 待兰莺停下手来靠向周伯翁之后,周伯翁只需余光照拂着外甥女,而他更多的眼力,却停留在了郭凌这两个年轻人身上。 凌玄肃的内力阴冷中透着霸道,而在对手又狠又冷的剑势下,郭旭扬亦是全力以赴、见招拆招。在两人的内劲激荡下,原已是毫无生气的方圆半里之地,此时更是寸草皆无、乱石纷飞。顾及到华敏敏等人,因而郭旭扬在对战之时,有意无意地将凌玄肃引离周铁兰华四人,且越引越远。 凌玄肃一直对于两天前未能结果郭旭扬的性命耿耿于怀。这两日来苦苦思索破解郭旭扬剑招的方法、以及能杀死对手的招式。高手过招,讲求的是“出奇制胜”,而这一“奇”字,关键的一点则在于避免使用“重复”的招数。因为但凡在武学上有一定造诣的高手,在洞悉了对手的出招之后,就极有可能想出破解之法,从而反守为攻、反败为胜。 相较于凌玄肃,郭旭扬的这两天却是在“各种变了法子地劝说铁从云和华敏敏莫打架”中度过。所以此番“二战”,他不免失了“先机”。好在他的“墨剑冥终”剑法,大多繁复精深,并非一成不变,这又让郭旭扬增益许多。比如此剑法中的“绝处逢生”一招,便是蕴含了一百八十八种变幻,它是依据双方交战时所遭遇的不同的“绝处”,幻化出相应的剑招来“求生”,是以对手根本无从破解。 郭旭扬以“墨剑冥终”的剑法御敌,施展“踏雪无痕”的轻功避闪。与凌玄肃对战愈久,他对对方的阴寒内劲就愈适应。而凌玄肃见久攻不下,越来越浓烈的杀心,使他手中的利剑越挥越快。两人各自施展浑身解数,越战越勇。 只见凌玄肃突然凌空跃起,抱剑于胸前,身体与地面平行,且疾速旋转,以快如闪电之势往郭旭扬身上撞去。直至达到对手身前六尺之距,他才挥出一剑,欲将郭旭扬一斩两断! 此招将出剑的时间与方位都掩藏得极好,且配合旋转的迅速,以及凌玄肃体内独有的吸附寒力,足以让对手在连敌剑都未看清的情况下,便命丧黄泉! 好在郭旭扬有极强的应变能力,他在凌玄肃起身飞旋之时,便已料定此招乃是一记绝杀。他盯着向自己飞撞而来的凌玄肃,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甚至将呼吸都调至最轻的状态。当凌玄肃出剑的前一刹那,他立马将身形压矮半截,随着敌方旋转的反方向,逆向而转,同时手中利剑亦随之扫出,挥剑速度已提至极速! 凌郭两人如两道龙卷飓风,凌玄肃在上、郭旭扬在下,逆势疾旋交错。 凌玄肃挥出的一剑,因郭旭扬抓准时机低身闪避而斩了个空;而郭旭扬冷不防挥出的一剑,剑气却撕裂了凌玄肃背部的衣衫,划破皮肉,虽涌淌出鲜血,却因对方及时卸力而未能伤及筋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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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凝水成冰 凌玄肃站定后,左手指尖摸向自己的后背,他将指甲抠进被敌剑划破的肉中,从上自下缓慢而用力地抠挖着。背后传来的疼痛感,让他生出一身鸡皮疙瘩,他深深地吸着凉气,然而他抠挖伤口的动作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加用力。伴随着手指的力道,凌玄肃被郭旭扬的利剑划伤的背部,汩汩地涌出鲜血,身后模糊的血肉,浸染出殷红的衣衫。 凌玄肃将抓过剑伤的手指放在眼前。看着自指尖慢慢滑下的血滴,他无光的双目终于泛起一丝波澜。他任由指间的鲜血一点点地流淌,将他苍白的手掌浸成一片片的血红。盯着掌中的血痕,他死灰色的眼睛看向郭旭扬,面无表情地说出三个字,“杀,死,你!” 三丈开外的郭旭扬,并未因对手决战动作的停滞而趁机抢攻,而是仔细地捕捉着凌玄肃神情的波动,冷静地等待着对方再次出手。 郭旭扬心道:“凌玄肃此人孤傲自负,想必极少被敌手所伤。而且以他进攻及防守的能力来推断,被伤及背部的情况更是少之又少。如今他伤于我的剑下,在自尊与恨意的驱使下,不知是否接下来的出招,会采用只进攻而弃防守的打法?若是如此,于我很是不利……”他的两道剑眉拧到了一处,脑中思索飞转,冥想着即将到来的与凌玄肃的攻防对战。 凌白二人带来的四名下属及那百余兵众,早已抵御不住郭凌二人散发的内劲。为避免无端端地成为两大高手真气吞噬下的“枉死鬼”,他们早已远远地跑散开了。 白清陌心中明了:单凭这群乌合之众,已是拦不住郭旭扬五人的去路的。若是执意命他们围堵,不过是枉送性命、于己不利。遂对于手下的退散视若无睹、不作阻拦。 白清陌瞪着那个摇头晃脑、吹着怪调的周伯翁,深知对方“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她心中气怒非常,终究不再顾忌双方实力悬殊,挺剑刺向周伯翁的心脏。 周伯翁挺直腰杆,待到快剑攻到,他的身形稍稍倾斜,食指弹在白清陌的剑尖上,将她连剑带人弹飞出去。 白清陌恶狠狠地跺着脚,骂骂咧咧地道:“死老头,我非杀了你不可!”她刚想举剑再上,却瞥见远处的凌玄肃已然负伤。原已涨气通红的脸颊,顿时吓得煞白。她心系师兄,便抛下周伯翁及华敏敏不管,欲往凌玄肃处飞去。 周伯翁心知凌玄肃极难对付,白清陌的剑术及内力虽远不及其师兄,但“快准狠”兼具。若白清陌前去给凌玄肃助阵,使郭旭扬再分心它顾的话,则对战局极为不利。思及此处,周伯翁忙大声说道:“敏敏,快拦下她!” 华敏敏此前得周伯翁撑腰,胆子也大了起来。她听闻姨父的话语,便挥劈风刀向白清陌追砍而去。奈何她的轻功速度与白清陌相去甚多,只眨眼间的功夫,便被白清陌拉开了一段距离。 周伯翁扬手之间,运内力将一粒小石子儿打在白清陌的膝盖后窝的“委中穴”处。白清陌被打得单膝跪地,只稍缓了一阵子,华敏敏的劈风刀就至她的后颈处当头砍落。 白清陌听音辨位,忙向后扭身举剑格挡,只听“铛!”的一声巨响,刀剑相交、内力相搏。华敏敏不敌白清陌的内劲,被震得向后弹开。 周伯翁三两步便移身而上,稳稳地接住了外甥女,对白清陌挑了挑他花白的眉毛,“喂喂喂,小女娃娃,你想跪拜我,方向也得找对喽!” 周伯翁掷石头的力道并不重,意不在伤人的他,只为止住白清陌的脚步,而并未点她的穴道。白清陌跳起身来,长剑直指周伯翁,骂道:“死老头你要杀便杀,少在这装模作样的!你今日不杀我,来日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兰莺红唇轻抿,微笑着摇了摇头。她拔出周伯翁插在地上的“破明刀”,盈盈踱步过来,又轻又快地笑道:“你这小老头儿,又调戏人家良家妇女了?” 周伯翁连连摆手,嬉皮笑脸地道:“冤枉冤枉,实在是冤枉!我的眼里、心里,都只有我的好莺莺,哪里会去调戏别的女人?再说了,你看这女娃娃儿出剑的架势,每剑必攻死穴,每招都要置人于死地,哪里有半点良家妇女的样子?” “你们这对gou,,男女有完没完?”白清陌连番受辱,破口骂道:“死老头配sao,,,婆娘,真是一对……”她话未说完,人已飞出六七丈之远,待摔落在地上时,口中已呕出几两鲜血。 方才还满脸堆笑的周伯翁,此时脸上仿佛罩上一层薄霜,“说我没关系,但敢说我的莺莺,你就是自讨苦吃!我也不会杀你,免得江湖中人说我以大欺小,识趣的你就赶紧滚蛋,省得我看着讨厌!” 这边白清陌被周伯翁打翻在地,那边凌玄肃已将阴寒之气包裹于剑身。飞沙走石围绕着凌玄肃的长剑飞转,由内至外地转出十数个圈柱。散落的沙屑石沫被剑气所凝结,围剑而转的沙石愈转愈大、越结越多,而沙石的表面,已覆盖了一层晶莹的薄冰。 这是郭旭扬与凌玄肃两轮交锋下来,第一次看到凌玄肃调动内力,将身旁的水气凝化为冰霜。之前与凌玄肃对战,虽一直让郭旭扬仿如置身冰窟般寒冷刺骨,然周围事物却未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变化。此番被对手所伤之后,凌玄肃的出招大不寻常。郭旭扬知其厉害,遂提升内力,凝神屏气,长剑横于胸前,守好周身几处大穴。 “死吧。”在剑身四周的沙石巨柱长宽纵横涵盖约有三尺大小之时,凌玄肃向郭旭扬飞出利剑。脱手的长剑夹带着一颗颗如拳头般大小的石头,激射向郭旭扬的“膻中死穴”! 凌玄肃的飞剑来势凶猛,利剑周围又飞绕着的三尺石柱,亦裹挟着强盛的寒冰真气。郭旭扬不敢硬接,使一招“雪上飞鹰”,腾空跃起,剑石自脚下飞掠而过。 凌玄肃掷出飞剑的同时,人亦随剑而至。 郭旭扬堪堪躲过剑石,便迎来了凌玄肃拍向胸口的一掌。他忙举剑身格挡。凌玄肃掌击在剑身上,铁制长剑瞬间结起白色寒霜。寒意自剑柄直透入郭旭扬的七筋八脉,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嘴唇已被冻得发紫。 正如郭旭扬适才所料,凌玄肃此时已用上了“玩命”的打法,出掌的同时,空门大开。郭旭扬手腕翻转,剑身疾转,锋利的剑刃削向凌玄肃的面门。 凌玄肃下腰闪避,头脸虽险险避过,然发丝却被削下一束。对于漫天飞舞的断发,他全然不管不顾,右指划弧,隔空驾御着剑石扫向郭旭扬的肩背。 郭旭扬转身迎剑,握剑的手贯注十成内劲,剑走刀招。自上而下劈向剑石! 伴随一声惊天动地之声,凌玄肃的石柱被劈散、长剑被劈落。石屑四散、黄沙弥天,他的利剑笔直地往地上坠落。 凌玄肃双臂疾抖,双手的食中两指演化着各种姿势。随着他四指间寒冰内力的拖曳,散落的石头旋转绕弯,又自四面八方重新汇集在一起,长剑亦停止下坠之势,与石共舞。猛地,石雨从天而降,向郭旭扬当头压下!于此同时,凌玄肃双手握剑,自漫天石雨中,如惊虹乍现,一剑破石而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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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绝杀之剑 郭旭扬暗暗心惊,向后疾掠,长剑裹挟着内劲临空劈斩,以“云解”的剑势,化去无数迷蒙了自己的双眼、砸向自己全身的沙石,待看清纷飞石屑中的一点寒茫之时,他赶忙举剑格挡,却已然稍缓半瞬。 凌玄肃的剑,快如闪电。双手握剑飞身出招的他,将全身力道及飞身速度全都倾注于寒剑之中。他手中的利剑划过郭旭扬格挡的长剑,在短暂的铁器相交之声后,硬生生地刺进了郭旭扬离心脉仅三寸之距的左肩。 皮肉筋骨被寒剑刺伤,郭旭扬闷哼一声,尚来不及感受疼痛之感,凌玄肃的剑尖已从他的后背穿出。 凌玄肃一剑得手,并未抽出利剑,他手腕微扭,欲将长剑自左而右横扫,打算直接用插在郭旭扬的体内的剑,废掉对方的一条左臂! 凌玄肃的出招,非但狠辣,而且老道。若他的剑是向左而挥,则势必被郭旭扬的长剑所阻。然凌玄肃的右面,正是郭旭扬的左面。在肩背重伤的情况下、电光石火的对招之间,郭旭扬难以顾及左侧。 然郭旭扬年纪虽轻,却已身负绝世武功,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历了大大小小的生死对战数百回。这使得他的反应与判断,比寻常高手更胜百倍。他克制住疼痛及严寒之感,左手抓住凌玄肃的剑身缓解敌手的剑势,同时右手疾旋,长剑自右滑左,挡住凌玄肃的“断臂利刃”。他忍住锥心之痛,向后飞掠,将自己的身体,抽离出凌玄肃的剑身,带出喷涌的血雾。 郭旭扬的衣衫,早已被血汗沁湿,豆大的汗珠自额角滴滴滚落。他狠咬牙关,向对手隔空劈出一剑! 在郭旭扬剑势的威压之下,凌玄肃忙举剑格挡。只短短的一招对战的工夫,郭旭扬已向后飞出四丈开外。 在四丈长的地面上,溅洒着郭旭扬的点点血滴,仿佛黄土地上绽放出一朵朵血色的红梅。他的左臂微微发抖,适才抓剑的左手也已血肉模糊。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正想出指点穴止血,却看到凌玄肃再度向自己杀来!之前他并未在划伤凌玄肃的后背之时趁势抢攻,然现时敌手却未给他留分毫喘息的机会! 凌玄肃寒剑画圆,带动飞砂走石,向郭旭扬飞扑而去,利剑疾挥,向对手当头劈落。凌玄肃的剑身及出招均隐于沙石之间,虚实难辨,三十三个如真如幻的剑影直指郭旭扬一人! 郭旭扬的目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猛地,他手中的长剑暴射出成百上千道精光,在耀眼的强光下,他左手捏个剑诀,握剑的右臂飞快地挥舞,纵、横、斜、曲的剑光,交织成一张滴水不漏的巨网。剑网自郭旭扬的利剑处而发,疾速向外扩张延伸,密不透风的剑气直罩向攻来的凌玄肃。那些被凌玄肃内力所牵引的石头黄沙顷刻间被绞为齑粉,弥漫出一片黑黄色的雾霭。 凌玄肃感觉自己快被压迫得喘不过气儿来,他慌慌忙忙地挥剑卸力、向后飞蹿,却难逃巨网的吞噬。随着“嗡”地一声巨响,他手中的寒剑被挑飞脱手,远远地甩向高空。平日里冷言少语的他,此时却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嚎叫声回荡在山林间久久不散。 凌玄肃的头、脸、身体及四肢,狂喷出无数道血柱。被乱剑劈砍的他,重重地摔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人形大坑。他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处完好之所在,而他身后的草木山石俱都留下一条条被剑气撕裂过的痕迹。 漫天的尘土、狂飞的断木、晃动的大石,约摸半柱香的时间,方才渐渐停息。原先凌玄肃手中的长剑,却坠落在十丈开外的地方,斜斜地插入石缝之中。 周伯翁的目光始终未离开郭凌二人的战场,当看到郭旭扬的剑招之时,他的脸色都变了,圆瞪双目,道:“这就是……‘逆?非攻’!” 他曾与郭旭扬大战过两百余回,虽因郭旭扬顾及他的性命,而最终中途变招,未对他使出“逆?非攻”此招。然周伯翁乃是当世不可多得的武学奇才,虽未窥其真貌,却已悟了个大概。此时亲眼得见郭旭扬以此招御敌,其摧枯拉朽般的杀伤力让他这个久经杀场的武林名宿都浸出一身冷汗。 “逆?非攻”下无活命,血染山河添亡魂。 郭旭扬所使用的“墨剑冥终”剑法,乃是以深厚的内力作为御剑的根基。“逆?非攻”所消耗的内力,比“绝处逢生”更甚。故而这些招数,非到万不得已,都尽量不要使出。且“逆?非攻”违背了整套剑法的“兼爱”“非攻”的奥义,乃是为数不多的杀招之一。其剑气碾压的程度,几乎到了“残忍”的地步,故而在此之前,郭旭扬从未对任何“真人”使用过。此次他身受重伤,而凌玄肃却又一心要将他毙于剑下。值此生死关头之际,他只能被迫出剑。 但郭旭扬对凌玄肃终有“惜才”之心,出招之时,他竟下意识地收了三分力道。然而这三分收手的内劲,丝毫不少地全反噬在他自己身上。他肩背伤处向外汩汩地喷着红色的血液,发抖的唇角边溢出一条血线,他剑尖撑地,半跪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本想点穴止血,却发现真气一时之间难以凝聚。 因郭旭扬收了剑气,故而凌玄肃还留有一口气在。虽说保住了性命,然他全身筋脉尽断,淌出的血液,将黄色的土,染成一片红色的河。 “玄哥!”白清陌滚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凌玄肃扑去,她颤抖地搂着凌玄肃,大滴大滴的泪珠儿早已滚落而下,“玄哥、玄哥,不怕,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带你去见师父,他会救你的,会救你的!” 凌玄肃不住地呻吟着,以往那张冰冷的脸庞,此时因痛苦而扭曲,“若华,活下去!为我……报仇!”全身瘫软的他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咬断舌根。他脖子一歪,长辞人世。 郭旭扬手臂微抬,欲言又止。他暗暗地叹息一声,微微地摇了摇头。 折若华之翳日,庶朱光之常照。“白若华”是白清陌从师之前的名字,她很喜欢这个名字。然她的师父给她重新赐名之后,她便只能默默地将“白若华”这三个字深埋心底。她万料不到他的师兄在临死之前,居然会唤她“若华”。 “不!玄哥!”她使劲地摇晃着凌玄肃的尸体,撕心裂肺地喊着,“你醒醒,玄哥!你醒醒!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玄哥、玄哥……”她哭喊了好一阵子,猛然扭头瞪着郭旭扬,眦裂的双目满布血丝,“我白清陌对天发誓:定要你郭旭扬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她拾起地上的利剑,正欲扑向郭旭扬做生死搏杀,远处却传来一声尖哨之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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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师兄顾征 白清陌的左手还未完全放开凌玄肃的尸身,她望向哨声传来之处,握剑的右手,已在剑柄上抓出浅浅的指痕。她目中的泪水仍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滴滴滑落,血色的眼中写满了愤怒与不甘。 她的身体微微地发着抖,片刻之后,她将牙一咬,高呼一声:“撤!”她眯缝着双眼,对郭旭扬冷冷地道:“我,一定会——杀了你!” 她的四名下属及百余兵众听闻她下令撤离,如释重负般从四面八方向她汇拢,六名兵众抬着凌玄肃的尸体,众人簇拥着她往哨声处疾掠而去。 “哟嗬!把我折腾出一身的汗就想跑?也不问问我的小竹条答不答应?”铁从云自从在镇上被郭旭扬生拉硬拽地“一同上路”之后,先是滚了一晚上草地,然后又被困在“昃离阵”中许久,适才又不清不楚地和人打了一架。此时正愁没地儿撒气,怎肯轻易放白清陌离去?他正准备动身去把白清陌这个“领头者”给捉回来问个明白,却被郭旭扬叫住了脚步。 “铁兄……别追了,让她走……”郭旭扬面色惨白,视线已有些模糊。他用力地甩了甩脑袋,努力地让自己保持清醒。他双手撑住剑柄想站起身来,却始终提不起半分气力。被凌玄肃利剑所伤的肩背处,红色的血液如泉涌般向外淌着。几番挣扎的他,突然觉得气血上涌,“哇”的一下,喷出一口鲜血。 “憨大头!你,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华敏敏急急忙忙地向他跑来,飞快出指,替他点穴止血。“姨母你有没有止血散?快给我!”她喊话的声音已隐隐带有哭腔。 “华小姐,在下……没事。”郭旭扬嘴上说得硬气,声音却已气若游丝。此时的他,连抬手擦拭嘴角血迹的力气也没有了。 兰莺掏出随身香囊里的止血药,“敏敏还是我来吧,上药的事……” 兰莺话未说完,手中的药瓶已被华敏敏抢了过去。华敏敏手忙脚乱地将大半瓶药粉都往郭旭扬的前胸的伤口处倒去。 伤口被药力侵蚀,郭旭扬闷哼一声,身体因吃痛下意识地抖了一抖,结果药粉绝大多数都撒在了地上。 “哎,你……”这突如其来变故,使华敏敏更加忙乱。她正想继续上药,药瓶却不知怎的落入了铁从云的手里。 “你这蠢丫头就别添乱了。就这么点药粉,你把大半瓶都给了土地公,你是想你的小情郎流血流死啊?”铁从云说话间,将药瓶交到了兰莺手中。他本想追击白清陌,奈何被郭旭扬出言阻止。思忖过后,他终是停下了脚步。 华敏敏被铁从云挤兑,此时竟完全不作反驳,凝望着郭旭扬煞白的脸庞,她的眼泪已在眼眶中打转。 周伯翁的右掌抵住郭旭扬的背心,为他输送真气,“我说小伙儿,你老老实实回答我:刚才‘逆?非攻’这招,你是不是收了内劲?”为避免郭旭扬多想,周伯翁故意未触碰他背后背着的、用白布包裹严实的“龙瀛宝剑”。 得周伯翁内力相助,郭旭扬泛白的双颊已有了一丝血色,“多谢周老前辈。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的双眼。” 周伯翁嗤笑一声,“这还用瞒吗?你看你现在这要死不活的样子,不是被自己的内力反噬又是什么?”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加快了内力的输送,“我之前就和你说过:生死对决之时,还去考虑对手的死活,那就是自讨苦吃、愚蠢至极!你这是活该!” 郭旭扬略微地低着头,“多谢周老前辈。在下,受教了……” 为伤患者处理伤口、上药止血,兰莺确实比华敏敏在行得多。止血散覆盖在前胸后背的剑伤处,长长的布条缠紧了郭旭扬的伤口。 在周伯翁夫妇的悉心料理下,郭旭扬恢复得比较快。 铁从云调笑道:“我还是头一回见你郭少侠被打得这么惨。不得不承认,那个凌玄肃还真是挺厉害的,好在已经被你杀了。只不过,你这个老好人这么轻轻松松地放走白清陌,只怕日后不得安宁。” 郭旭扬微微一笑,“铁兄说的,在下也明白。”他望向方才尖哨声传来之处,“显然在不远处,还埋伏着他们的人。”他顿了顿,复道:“凌玄肃的剑术,当世之中,已是鲜有敌手。但我看他们师兄妹两人,对他们口中的‘师父’,似乎极为惧怕。想必他们的师父,武功定是深不可测。若是执意留下白清陌,很有可能会引出他们的师父。” 他看了看周伯翁四人,“在下虽不惧生死,然不想因我而连累大家。况且……我还想留下白清陌,去追踪确认一件事情。” “什么事?”华敏敏抢道。 “难道是……顾征?”铁从云想起了动手之前,郭旭扬首先询问白清陌,是否认识“顾征”这个人? 郭旭扬瞧了铁从云一眼,目中流露出复杂的眼神,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之后,便别过头去,不再答话。 铁从云若有所思地看着郭旭扬。虽说他很好奇:能让眼前这位誉满江湖的年轻人如此上心的“顾征”,究竟是何方神圣?但他看郭旭扬似乎并不想将“与顾征有关的话题”再继续下去,他便也很识趣的不再追问。 “我说小伙儿,你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这帮家伙我看也未必是因你而来。”周伯翁轻抚着“破明刀”,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后,复道:“倘若他们只是想来抢你的‘龙瀛剑’,那干嘛不挑你一个人的时候下手?我的‘破明刀’可不是吃素的!我看铁老弟的武功也很不错。有我们为你助阵,他们能讨到什么便宜?就算是布了个什么鬼‘昃离阵’,但就那破玩意儿?几道光除了闪得我眼睛疼之外,还能有什么用处?” 郭旭扬沉吟不语,周伯翁所言,也正是他所不解的地方。 周伯翁继续说道:“从你们说的‘天降铁牌’开始,我就觉得这事儿不简单。现如今看来,那凌玄肃必是杀害敏敏她爹之人。但连日来,我和莺莺被人故意引往北上,就连我的家仆也莫名其妙的被杀,不知这里面,到底是何阴谋?” 因郭旭扬有伤在身,故而他们行走的速度并不快。然最终在次日午时,五人穿出丛林之后,没过多久便回到“雷虎寨”附近的小镇上。 铁从云心系家事,先行告辞离开了。周伯翁夫妇打算陪同华敏敏一同返回“雷虎寨”,去祭拜一下她的父亲华天高。郭旭扬趁此机会拜别了周伯翁三人,独自上路。 华敏敏眼看郭旭扬要离去,情急之下,扯住郭旭扬的衣袖,“我不让你走”五个字脱口而出。 郭旭扬轻轻地拂开华敏敏的手臂,再客套了几句之后,便转身而去。 华敏敏望着郭旭扬的背影,心中生出一阵忧烦之感。 今日又逢该小镇的赶集之日。郭旭扬径直地向一家首饰铺走去,他二话不说地拿起一枚女子束发的金环。这枚金环为纯金打造,镂空的金边衔接为圆形,正面是一朵拇指一半大小的金色茶花。 首饰铺的小贩满脸堆笑地说道:“这位公子,是买来送给心上人的吧?您可真是好眼力啊!您手上这金环,那绝对是姑娘小姐们的最爱!您心里的那位小姐,只要收到这么个好礼物,对你的爱慕之情,那绝对是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帮我包起来吧。”郭旭扬打断了小贩那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话语。脑海中闪现出一位伊人的模样。 一袭裹身的白裙,如茶花般清丽娇美的容颜。微风中轻轻摆动的乌丝,如星辰般闪亮却又浅藏一丝隐忧的美丽的双眸。想到那已分别多日的黄伊榕,郭旭扬的心中莫名的泛起一丝暖意,唇边也不经意地露出一丝笑意。 他将那用丝绢包裹好的束发金环贴身放于胸前的内袋中,抬头望着那当空的红日,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微拧的双眉透出凝重。他心道:“能布下‘昃离阵’的,这世上除了你,还能有谁?真的是你么?师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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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一纸飞书 黄伊榕骑在一匹马驹之上,慢慢悠悠地行走在农林之间。这匹马并非良驹,是她在“长安城”随便掏了十几两银子、随便换的一匹马。马儿的脚程并不快,走着走着,它还会停下来吃几口路边的长草。 黄伊榕的上身着窄袖短袄,下身是绒裤长靴,一头油亮的秀发罩在幞头之下,及膝的裙摆与短袄融为一体,点缀着细碎的小黄花。对于马儿的慵懒,她毫不在意,松松垮垮地扯着马缰。她摸了摸它的鬃毛,略感空洞的眼睛望向远处的风景。 周遭的野花野草,因马匹的前行,而缓慢地向后推移。她低垂着眉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儿,低声吟唱道:“……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 天空中“扑腾扑腾”的振翅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抬起头来,当看到她的“好朋友”神鸟“青儿”之后,她眉间的一点愁郁顿时烟消云散,原先失去光彩的双目立时亮了起来,一双水汪汪的眼瞳笑成一对半月。 青儿是一只通体为浅绿色、拖曳着三缕长尾的大鸟。它是黄伊榕与“唐王府”等相关人众飞传信笺的重要工具。 “青儿,快来!”她伸出右臂,青鸟很有灵性地飞了过来,停在她的右肩。她用脸颊蹭了蹭青鸟的羽毛,笑道:“青儿,想不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这次是谁让你来的呢?” 青鸟将一张卷好的麻纸吐在她的掌心,她缓缓地摊开纸条,将一滴“能显现字体”的黑色水滴滴在麻纸之上。他们用于传递讯息的麻纸与液体,俱都是经过特殊材质调配而成。只有两者相互融合,纸上写的字才能呈现。故而外人即便能截获青鸟,获得信纸,但也因无“显字黑水”而获取不到任何信息。 麻纸被水滴所浸染,纸上出现十个狂草小字:盗泣血葬剑、分御剑夏明。这十个字的颜色由模糊变清晰,再由清晰变暗淡,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师父的手书。” 黄伊榕柳眉微蹙,盯着那已无字迹的麻纸沉吟不语。她心中思忖:“据说这《泣血葬剑》乃是‘御剑山庄’上一任庄主‘穆剑裳’所著,里面撰写的是他们门派独创剑招的成型与招式拆解。虽说这‘御剑山庄’在武林中根基甚深,且与‘夏明王府’成‘联合’之势,然相比其它手握重兵的番王势力来说,应当是不足为惧的。为何师父唯独对它如此上心? ” 她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喃喃自语道:“算了……师父做事的因由,几时与我说过?” 她丹唇轻咬,“这么说……我可以不用回去见师父了!” 她的眼中透着欣喜,对于此次接到师父派予的任务感到高兴。她心道:“这真是再好不过了。否则他若问起‘郭旭扬与龙瀛剑’,我真不知当如何应答。” 她在“长安城”的时候,已将近期打探到的所有消息,均告知了李德謇,却偏偏隐去了与郭旭扬相关的讯息。她明知郭旭扬随身背着的,只是一柄用白布包裹严实的“红木剑”,而绝非武林至宝,然而对于这全天下人都万分关心的“龙瀛剑”,她却只字不提。她非但想瞒着李德謇、瞒着唐王李渊,甚至连她的师父,她都打算替郭旭扬隐瞒实情。以往她收集到的情报,对她的师父均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此次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对师父如此的“不忠”? “难道是因为……他……?”黄伊榕的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时之间觉得有些气闷,身体有些发软,双颊也跟着燥热起来。 她用力地咬着红唇,逼迫自己不再细想下去。她遣走青鸟,思索片刻后,便提拉缰绳、扭转马头,扬鞭御马往“长安城”的原路返回。 待她骑行至城门口之时,已至深夜。月亮隐于云层之后,仅凭借天空中几点稀疏的星光映照着晦暗的道路。 城门前护城河上的吊桥已被拉起,两扇厚重的融铁木门早已紧紧关闭。城墙上每个瞭望口都支起火盆,熊熊燃烧的焰火旁,皆笔直地站立着一名兵士。另有九队巡逻卫兵,身背弩箭、腰跨大刀、手执长枪,以交互之势,往来巡视,监看各处死角。 黄伊榕在河对岸拉马停稳,提气高呼:“我乃宫城中人,有要事进城,速开城门!” 城头的兵众见暗夜来人且敌我不明,在听到黄伊榕声音的下一瞬,皆手握兵器、提高警惕。在未收到指挥命令的情况下,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 一个身穿明光铠、头戴红缨盔的方脸将军出现在城头,他隔河喊话道:“你如何证明身份?” 黄伊榕自腰带内摸出一块腰牌,高举过头,晃动了几下。然距离较远,光线又暗,那将军即便目力再强,也看不清远处黄伊榕手中的小小腰牌。 虽说“长安城”外挖掘出十二丈宽的护城河,四丈高的城墙上又有精兵良将把守,然倘若来袭者是一个稍稍借力便可登萍渡水、飞檐走壁的武功绝高之人,则“城门大开”无疑是助其入侵、放虎进城。那将军浓眉紧锁,他虽吃不透来者的武功路数,但又担心对方是否当真是宫城中人,需进城处理军事要务?若是如此,他不放行,则难逃“贻误军机”的重责。权衡利弊之后,他终是下令放下吊桥。 黄伊榕打马过桥,行至城墙之下。那将军终于在看清了那块腰牌。巴掌大小的令牌,闪烁着灿黄色的金光,正面刻着一支长戈和一轴书卷的图案。 那将军看见金牌后暗暗心惊,连忙高呼一声:“立刻打开城门!”他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亲自跑下城楼迎接。 “嗡——”的声音响起,城门自内而开,那将军弯腰躬身,小跑出城,在黄伊榕的马头前跪拜下地,大声说道:“守城小将刘安,恭请‘国定钦使’入城!” 黄伊榕坐于马上,淡淡地点了点头,“你起来吧,不必多礼。”一语言罢,她不作停留,直入城去。 |
更新好多 先码再看 狐狸领了便当有些可惜 很有灵性的宠物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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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名字和同事名字相差一字,我偶尔会出戏哈哈 |
居然还在持续更新,好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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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章没了 |
第六十五章 是敌是友 秋风微凉,白云蔽日。黄伊榕率领两千名兵士及仆从,拖载着各式“谒见之礼”,从长安城一路敲锣打鼓、浩浩荡荡地行至了“御剑山庄”。 虽说“两千”的人数,相比起各路反王的军队而言,是微不足道的。然不同于选取一般的行军线路,黄伊榕专挑繁华城镇、驿站码头等人多的地方,带队穿行而过。这一大队人马,在外人看来,明显不是去赶赴战场的,但人数却又偏偏不少。如此不同寻常的队伍,沿途引来了无数的眼光及纷纷的议论。 第五日一早,黄伊榕穿着一身翻领窄袖胡服,骑在一匹浑身黝黑的高头骏马之上。女扮男装的她,眉眼间透着些许英气。她勒住缰绳,扬手停止住身后的兵众,瞧了瞧百步开外的“御剑山庄”。当她看到山庄门侧的两列草书之时,她一声冷笑,低语道:“‘江湖一剑,剑吞日月;苍穹四海,海没坤乾。’这小小的‘御剑山庄’,还真是大言不惭啊。” 她提内力高声呼道:“大唐‘国定钦使’黄伊榕,拜谒‘御剑山庄’穆庄主,恳请赐见!” 山庄的守门人看见门前来了许多人,两排长长的队伍一直往后延伸至树丛里,看不着边儿,不知来人是敌是友,忙奔进庄里,层层传话至庄主穆剑宗处。 山庄内传出一个夹带浑厚内劲的声音,“我‘御剑山庄’早已与‘夏明王府’成为盟友,若非不想多生事端,你‘唐王府’的人,又怎能到得了我庄门前?识相的便速速离去,否则莫怪老夫手下无情!” “情”字话音一落,便有两百余门徒自两边的“侧门”处鱼贯穿出,并迅速在门前布好阵势。两排弓箭手在前,箭头直指黄伊榕;四排执剑人在后,似是布了某种防御阵型。 黄伊榕薄唇轻抿,“穆庄主先别着急,我大唐可是诚心结交而来的。”说话间,她将一封信笺飞至布剑阵的一个首领处,“把它交给你们庄主,见信后他自会见我。” 那布阵首领拿着信笺迟疑片刻,最终转身回庄送信去了。 约摸过了一柱香的工夫,庄门前用于抵御黄伊榕等人的两百多人又陆续撤回,那首领对黄伊榕抱拳说道:“庄主有令:只能钦使一人进庄,其他人等,退出半里之外。” “好。”黄伊榕答得很爽快。 “黄小姐,小心有诈!您若有什么闪失,我等便是万死不足以赎罪。”黄伊榕身后一小将小声说道。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们退至半里外等我消息。” 黄伊榕翻身下马,向御剑山庄的“正门”行去。不料刚走出几步,便被那首领叫住。那首领拦在了黄伊榕的跟前,右臂伸向“右侧侧门”,“钦使,这边请!” 黄伊榕睥睨着他,“你是在替你们穆庄主试探我么?大唐国‘国定钦使’是什么身份,或许你不清楚,但我想他应该很明白吧?倘若我今日走了你们御剑山庄的‘侧门’,明日他穆庄主会沦为什么样子我虽不好说,但你,是肯定见不到第二日的太阳了。”与她平日里恬淡的气质有所不同,此时的她,言语间仿佛罩着一层厚厚的冰霜。 那首领感觉有些窒息,忙低头躬身,默默地退至黄伊榕身后。 黄伊榕冷哼一声,甩了甩袍服,大步走进御剑山庄的“正门”。 御剑山庄的会客大殿建得极为考究。朱漆的廊柱以金粉修饰,房檐上镂空的图案,每幅皆不相同。地面由一块块方方正正的墨绿青石铺砌,两丈宽的刺绣锦绒从殿门口直通主座。三阶高的主座高台上,座位是绿玉所制,其后立着一块形如巨剑的太湖石。锦绒两侧摆放着四十八套会客檀木桌椅,独特的香味弥漫着整个大殿。 穆剑宗已命人紧闭殿门,诺大的殿堂内,只留下他与黄伊榕二人。 黄伊榕在左上客位坐下,慢慢悠悠地品了品泡制好的清茶。穆剑宗不开口,她便也不说话。 两人僵持了一盏茶的时间,穆剑宗低哑的声音终于响起,“想不到‘唐王府’的‘国定钦使’,竟然是一介女流之辈。” 黄伊榕放下茶杯,浅浅一笑,“是男是女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皇登基之时,只向天下之人昭告过两件事情:第一,我大唐立国之事;第二,手持‘国定钦使’金令之人,所到之处,如皇亲临。”她顿了顿,复道:“也就是说……我说的每一句话,即是代表我大唐皇帝,如此的份量,面见你穆庄主,算是给足你面子了吧?”她说话间,摸出腰带里的金令,按在了桌面上。 的确,几乎所有的番王诸侯及武林帮派,那时候都收到了“唐王府”处散播出的这则讯息,而且,他们也都听说了‘国定钦使’金令的模样,乃是正面刻着“一支长戈和一轴书卷图案”的纯金打造的腰牌。大家都很清楚:没有人胆敢仿制这块金牌,因为那意味着和整个“唐王府”为敌。 “如此说来,眼前这年轻女子,当真是‘唐王李渊’最亲信之人。”穆剑宗盯着黄伊榕的金牌心道:“当初在‘全清道观’,我曾和她打过照面,却万料不到,她竟是这等身份背景。那日我见她与郭旭扬那小子走得极近,难道说……‘龙瀛剑’真的已经在他们‘唐王府’的掌握之中?!” 穆剑宗心中惊诧着实不小,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缓缓说道:“黄姑娘的身份,老夫自然是信得过的。但不知你所为何来?” “穆庄主何必明知故问?”黄伊榕晃了晃杯中的茶水,“我给你的信,你肯定是一字不漏的看完了的。” “‘唐王府’真的拿到了‘龙瀛剑’?我不相信!”穆剑宗的语调有些急促。 “我几时告诉过你,我们有‘龙瀛’了?”黄伊榕笑出声来。她放下茶杯,起身负手踱着步子,“我信中说的是:日后我大唐获得‘龙瀛宝剑’之后,剑中的秘密自然归我们所有,然而那天下神兵,却可以双手奉送给贵庄。贵派的宗旨是‘为剑而生、为剑而亡’——这全天下人都知道。以神剑相赠,足可见我大唐的诚意吧?” 穆剑宗暗咬牙关,沉吟不语。 黄伊榕来山庄之前,便已盘算好穆剑宗的心思,此时却故意挑眉说道:“怎么了穆庄主?你怎么不说话呀?连‘龙瀛剑’都不想要了?想不到你和‘夏明王’窦建德的关系居然这么好,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她看穆剑宗仍是死死地盯着自己,既不对答,亦无动作,她知道对方想通过观察自己,来读取信息,便又“故作思考”地摇头晃脑道:“你们到底是关系好得不得了呢?还是说你也想要剑里的秘密呢?……” 穆剑宗仍不答话,但眉毛却微微地抖动了一下。 “穆庄主,那‘龙瀛’的秘密,咱们就真不能给你了!”黄伊榕柳眉微蹙,摇了摇头。她的话说得自然而轻松,仿佛过不了多久,“唐王府”便可取得“龙瀛剑”;又像是对于不能与他们御剑山庄“共享秘密”,而感到万分地遗憾。 “然我们大唐不论是兵力、财力还是物力,均强‘夏明王府’许多,且占据了隋朝皇城‘长安城’这一军政要邑。我们……” “先是四处散布谣言,后又大张旗鼓地来到我‘御剑山庄’。如此地大费周章,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穆剑宗似乎已没有耐性再听黄伊榕继续说下去,他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语。 “令尊的随笔——《泣血葬剑》。”黄伊榕回答得简单而直接。 |
第六十六章 何故妥协 穆剑宗皱了皱眉头。黄伊榕的要求,让他有些始料未及。 他很清楚自己作为“夏明王府”的盟友,却正式接见“唐王府”的“国定钦使”的企图是什么;他更明白当他放黄伊榕从山庄的“正门”,堂而皇之地走进庄内的那一刻起,他与窦建德之间所谓的“兄弟之情”,便产生了一条难以愈合的裂痕。然而他事先权衡过整件事情的利弊得失,也自信自己能在各方之间做好周旋,从而将整个“御剑山庄”置于不败之地。 他最终下定决心与黄伊榕在这四门紧闭的大殿内“谈条件”,实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然对方若果真只是单单为《泣血葬剑》而来此的话,却是在他的预料之外。 且说隋朝杨姓一统天下之时,正是各大小江湖帮派安身立命及逐步壮大之机。而“御剑山庄”以数百年的建派根基,在隋朝一直稳坐着武林翘楚的尊位。然现今天下分崩离析,数十路番王诸侯割据天下,各自为政。与这些手握数万乃至数十万重兵的各“某某王府”相比,“御剑山庄”这仅仅只有千余门众的江湖帮派,顷刻间被军阀灭门并不是没有可能。届时穆剑宗或许能凭借高强的武功逃脱绞杀,但“御剑山庄”必不复存在。 若想于乱世之中不被狂风暴雨所吞噬,则与番王交好、选择坚固的后盾,是一个明智的做法。正如黄伊榕所言,目前“唐王府”的综合实力,确实更胜“夏明王府”一筹。此刻“肥肉”主动送上门来,若拒之门外,则实属不智。 穆剑宗心道:“虽说这样做会‘两头不讨好’,但日后不论他们哪方得了天下,我派这明面上的‘盟友关系’,终是能存续下去。” 相较黄伊榕此前承诺赠予的、那柄剥离了“惊天秘密”的、没什么实质性用处的“龙瀛剑”,“能与‘唐王府’结盟”这件事,才更让穆剑宗为之心动。 “ 《泣血葬剑》中收录了我派的所有剑招,然这于‘唐王府’又有何用?”穆剑宗心中思忖,“他们的真实意图究竟为何?若黄伊榕的来意真的只是这剑谱……适才我未将她乱剑驱逐,岂非既失了‘唐王府’,又不好与窦建德交代?” “穆庄主,你想好了么?”黄伊榕看穆剑宗久不答话,便说道:“我只是借来看看而已,不过一本册子罢了,你无需顾虑太多。况且……”她欲言又止,明亮的眸子盯着穆剑宗沧桑的脸庞,面上带着意味深长的淡淡的笑意,“我方才说‘我大唐是为结交而来’,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哦!” “不过是一本册子?!”穆剑宗有些愠怒,“ 《泣血葬剑》乃先父毕生心血,书中详尽编撰了我派剑技,乃是关系我派存亡的宝典,岂是你说借便能借的?” “穆庄主先别动怒。这样吧,我就在此处,当着你的面儿看,如何?” 黄伊榕渐渐地收起了笑容,语气有些平缓淡漠,她自内袋中掏出一张写着密密麻麻字迹的绢纸,在穆剑宗面前抖开,“这是我以‘大唐国国定钦使’身份,为贵庄特意备好的些许薄礼,不远千里地自长安城,一路亲自护送至贵庄门前。事情做到这份儿上,穆庄主若再不决断,本钦使立刻便走,永不打扰!”说罢转身而去。 “且慢!” 穆剑宗半站起身,犹豫过后,终又坐回到座位上,“老夫听人说过,有些天赋异禀之人,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黄姑娘你……” “穆庄主,本钦使可以实话告诉你:我确实有这个本事!”黄伊榕扭头说道:“那么……这《泣血葬剑》,你借?还是不借?” 坐于高台主座上的穆剑宗,两条浓眉拧到了一处,他暗暗地叹了一口气,抓握座椅扶手的手掌不自觉的紧了些。他双目片刻不离地盯着黄伊榕,眼看着她又走回到自己的客座上坐下。 黄伊榕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对穆剑宗微微一笑,“穆庄主,贵庄的煮茶手法独具一格,非但茶水甘甜清润,这杯中的茶香与桌椅的木香融为一体,更是令人闻之心旷神怡。”她轻轻地吸一口气,“然而,好茶还需热饮,放凉了终归落了下层。” 她顿了顿,复道:“我知道,贵庄与‘夏明王府’同气连枝,而穆庄主你,也与窦建德情同手足。我大唐国乃礼仪之邦,伤人情感的事,是万万不会去做的。然我大唐皇帝素来喜欢结交江湖豪杰,而‘御剑山庄’又是武林第一大派,自然想与贵庄做个朋友。虽说我国诚心相交,然能不能成为好友,还得看穆庄主你的意思了。” “这黄伊榕好心机,她竟看穿了我想‘两边结盟’的想法。”穆剑宗满布细纹的面上毫无波澜,心中却道:“她的言外之意,竟是不干涉我派的日常事务,甚至不在乎我与窦建德的关系。究竟父亲的《泣血葬剑》里,隐藏了什么机密,让她如此惦记?” 穆剑裳的《泣血葬剑》,穆剑宗已翻阅过无数遍。书中的文字图形,他早已烂熟于心。虽然他从始至终都想不通“唐王府”索要剑谱的原因,然考虑到整个门派将来的发展,又悲叹于自己对本派剑招参悟有限,他的内心已开始动摇。 “穆庄主宅心仁厚,那晚在‘全清道观’,你必定是看到郭旭扬快死了,才不和一个伤重之人多作计较的。”黄伊榕把玩着瓷器茶杯,仔细地端详着。她悠悠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好似她真的觉得“穆剑宗是一个柔善体恤之人”,而并非深知“那晚穆氏父子惨败于重伤的郭旭扬之手”的真正因由。 “老夫给你剑谱!”穆剑宗猛拍桌面,赫然起身,大声说道。 《泣血葬剑》——一本记载了“御剑山庄”所有剑招的、纸张泛黄的残旧孤本。 黄伊榕当着穆剑宗的面,一页一页地翻看着,一点一点地默记着。当她看到第十四页时,她悄悄地用指甲在书页底部划了一道。 黄伊榕每翻过一页,穆剑宗就感觉心中的烦闷之感便增多一分。他耐着性子待到黄伊榕将书合上,才闭目叹息了一声。 黄伊榕将剑谱连同那张写满了礼品的绢纸,一起双手呈递至穆剑宗眼前,“多谢穆庄主,谒见之礼随后送至贵庄。” “盟书呢?”这才是穆剑宗所关心的。 “穆庄主莫急,明日你自会看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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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再遇康颜 次日正午时分,黄伊榕漫步在御剑山庄的后花园中。她无心欣赏园中的美丽景致,盯着手中的《泣血葬剑》孤本,她陷入了回忆与沉思。 在今早红日曙光堪堪照进庄内的会客大殿之时,黄伊榕便拿着一本《泣血葬剑》的手抄本,进入殿堂之内。 此手抄本乃是使用昂贵的蜀都竹丝楮纸装裱而成,防霉蛀及耐磨性能俱佳,利于书册的长久保存。而书中的内容,则是黄伊榕凭借昨日博闻强记的能力,一点不漏地将原剑谱的文字与图形,默写及绘制而出。除此之外,她还在最后的一十七页附加了自己对此本剑谱的阅读心得及剑招解析,使得不论从诚意上还是气势上,均强压“御剑山庄”一头。 她将这本精心制作的手抄本,与印盖着“大唐国国定钦使”印章的“缔盟书”一起,放在了掌门穆剑宗的跟前。她直言不讳地表示:要用这两样东西,来交换昨天她翻阅过的那本孤本。 她的师父要她盗取《泣血葬剑》的因由,她一直都猜不透。是以她吃不准她的师父究竟是要记取书中的图文?还是旨在那本穆剑裳的手书?无奈之下,她只能设计将孤本原封不动地索取到手。 昨日她突然发难,穆剑宗在未得知她为剑谱而来之前,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从他决定将剑谱给黄伊榕览阅,到黄伊榕拿到剑谱,不过半盏茶的工夫,根本不可能再仿造一本。且从册子的残破程度来判断,几乎可以肯定确实是数十年前穆剑宗亡父的手笔。 黄伊榕在书中的第十四页留下了一道划痕。当时她的指甲上涂染了特殊隐性材质的药水,故而只需找到该页,用另一种自制药材将划痕显现,即可确认穆剑宗是否做了手脚。 虽说穆剑宗一万个不愿意将先父亲笔所著的《泣血葬剑》拱手于人,然最终在多番思量过后,还是忍痛咬牙,将真实的孤本,交给了黄伊榕,以换取与“唐王府”成为“永久盟友”的身份。 黄伊榕漫不经心地踱着碎步,看着《泣血葬剑》第十四页的紫色痕迹,心道:“‘御剑山庄’既已与‘唐王府’结盟,则‘夏明王府’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推心置腹了。日后只需寻觅良机,便可离间双方反目。” 她沉吟片刻后,心中复道:“如今‘御剑山庄暗投唐王府’的言语已传得人尽皆知。以目前‘唐王府’在各番王中的实力来看,我只需秘信唐王,提醒他们针对御剑山庄做好姿态,则日后或明或暗前来投靠的江湖帮派便会日益增多,武林势力归附‘唐王府’之势,便可逐步成型。” 孤本已到手,“分御剑山庄及夏明王府”的隐线也已埋好,黄伊榕原打算休整一日之后,便离庄而去,却不料隐隐听到远处花丛中传来一男一女的说话之声。他们相距很远,若非黄伊榕耳力极佳,她差点儿就捕捉不到这个细微的声音。 “穆小姐,你的脚,好些了么?” “还不能下地走路。你找我什么事?还要我屏退左右。”女子的说话声显得有些不耐烦。 “这男子的声音,怎么如此耳熟?”黄伊榕心中嘀咕,她情不自禁地寻声朝丛林深处走去。 当她凝神屏气地隐于树后,并看清那男子的脸面之时,她暗暗地吃了一惊,“是他!他怎会在此?” 黄伊榕看到的年轻男子,正是那晚在山道旁“多管闲事”,与郭旭扬一道,从“宋义王”孟海公手里救下的康颜。 康颜佝偻着肩背站着,而他对面的女子却端坐在一块平滑的大石头上。那女子生得极为美艳,如星月般亮丽的大眼,高挺的鼻梁下是鲜红的朱唇,乌丝柔顺、肌肤胜雪。一袭鹅黄色的纱裙裹身,然垂吊着的双脚却未穿鞋,脚上缠绕着白色的纱布。黄伊榕估摸着这女子的年纪应当与自己相仿。 黄伊榕心道:“康颜称她为‘穆小姐’,如此说来,她便是御剑山庄的大小姐、穆剑宗的掌上明珠‘穆剑祯’。康颜如此神秘地将她约出,不知所为何事?” 康颜面上挂着自嘲的笑容,“你们御剑山庄的人都财大气粗,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这个乡下穷人。嘿嘿,康颜啊康颜,看来这十几天的猪食,你是还没吃够啊!又跑到‘穆大小姐’面前找不自在!”曾几何时,他在人前已不再谦逊地自称“小生”?也许连他自己也已不去在意了。 “我没这个意思。”穆剑祯听罢康颜的话语,感觉有些许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吃猪食’?我们御剑山庄山珍海味多得是!怎么可能给你吃……吃什么猪食?你别胡说八道!” “是啊!你们御剑山庄什么都有!那硬逼我吃的那些馊掉的饭菜又是什么!?”康颜几乎是从胸口里吼出来的。说完之后他便不止地咳嗽,双手捂着胸腹处,脸部肌肉因疼痛而扭曲着。此时的他,已顾不上有人看到他私会穆剑祯,更不想去理会被人发现后的下场,究竟有多可怕。 “你……”穆剑祯语塞,康颜此时的表现让她有些失措,“你……没事儿吧?” 康颜抹掉额头滚落的汗珠,用力地喘着粗气,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穆小姐,我想……这些事情你应该是不知道的。你的‘好爹爹’、‘好大哥’,肯定会瞒着你。我相信你不是坏人,所以,我思来想去,冒着被杀的风险,才来找你。” “你到底要说什么?” “穆小姐,无论如何,我救过你一命,不管你们认还是不认,这都是事实。然他们从来没有把我当成是你的救命恩人来看待。”康颜稍稍直了直身子,“呵呵,是啊,且不说我,就连你,也不过是被你父兄利用的工具罢了!” “你说什么?!”穆剑祯揪扯着康颜的衣衫,神情激动地嚷道:“不许你说我爹爹和大哥的坏话!你快给本小姐把话说清楚!” “穆小姐,我并非想故意挑拨你和家人的关系。但正因念及你本性不坏,才决定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于你。”康颜拂开穆剑祯的手,冷笑一声,“我心里清楚得很:你们御剑山庄的人,都在打我恩公的‘龙瀛剑’的主意。但你此前向我承诺过——你爹只想夺剑,绝不会加害我恩公!可其实你爹,还有你大哥,非但想要剑,更想要我恩公的命!” 康颜对穆剑祯怒目而视,“这种恩将仇报的事,我康颜怎会去做?!所以他们就打我。嘿嘿,也就是肚子上给了一拳,就把我打在地上吐了好多血……直到现在,还在咳血……” 面对穆剑祯圆睁双目、红唇开启、难以置信的神情,康颜不屑一顾。他继续说道,“我就是被他们活活打死,我也绝不会去害恩公!不论他们怎么逼迫我,我就是不妥协!后来兴许是拿我没辙了,昨晚他们竟然来找我说:如果我能拿到恩公的‘龙瀛剑’,他们就让你下嫁给我,我就能做这‘御剑山庄’的女婿……” 康颜目不转睛地盯着穆剑祯面上表情的转变,心中生出一丝夹杂着同情与爽快的感觉,“他们还威胁我说,倘若我向你透露只言片语,他们必让我不得好死……” “原来这康颜是被穆剑宗捉到此处,想用他去暗算郭旭扬。”黄伊榕心中冷笑,摇头叹息,“江湖中人都知道,穆剑宗极其宠爱他的这个独女。但其实亲生女儿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个换取名利的工具而已。” “郭旭扬……”想到此人,她的双颊一阵燥热,“他……处事机警、心思缜密,武功更是深不可测。康颜这种涉世不深的人,想要动他,是不可能的。然而穆剑宗这只老狐狸,却不得不防。他不惜抛出自己的女儿,也要威逼利诱康颜去对付郭旭扬,是因为被我逼急了么?” 她既已将师父的任务完成了大半,此时便打定主意,暗中盯稍康颜。如此非但能瞧瞧穆剑宗的伎俩,更重要的是:能在暗处照拂相助于郭旭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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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骑驴而行 阳光明媚,轻风拂面的早晨,在金叶满山的郊外纵马闲游确是十分惬意的一件事。然而在斑驳陆离的林荫道上,一个年轻人却骑在一头小毛驴上,不疾不徐地向前行走。 这男子肤色白皙,浓密的双眉微微地皱着,清秀的大眼中含着丝丝的忧愁与烦闷。他虽身着武者劲装,然单薄的身躯却掩盖不住他的书生气息。他时不时地咳嗽,骑坐在驴背上的身形,随着咳嗽声而上下起伏着。 他摸了摸驴背上的短毛,想到三日之前自己从马背上摔下来的窝囊劲儿,他自嘲地摇头叹息了一声。 这个骑驴而行的年轻男子,便是“御剑山庄”穆氏父子派出来暗害郭旭扬的康颜。 为了能尽快地取到“龙瀛剑”,穆剑宗的长子穆剑义,原是打算让康**快马去与郭旭扬会合。怎奈康颜自幼深居山林,骑过耕田的牛、骑过拉磨的驴,就是没碰过富贵人家的马。 “御剑山庄”的下人们耐着性子教他骑术,可马儿刚跑几步,就把他这文弱书生给颠下马来,摔了个四脚朝天。未被烈马践踩于蹄下已是万幸,而这马匹,康颜却是不敢再上了。 若让康颜一个“山里人”的身份,赶着华丽的马车,出现在郭旭扬面前,显然也不合适。既然做戏要做足,无奈之下,穆剑义只能让康颜一个人骑着毛驴去找郭旭扬。 康颜永远也忘不了“御剑山庄”那些个下人们嘲笑自己的嘴脸,然此时他却已无暇顾及他那被伤得千疮百孔的自尊。他神情痛苦地喃喃低语,“恩公救我一家,我……我却要去害他……康颜啊康颜,你当真是猪狗不如啊!” 他握紧缰绳的指节已泛白,“可是……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还能怎么办呢!如果我不这么做,他们真的会杀了我的……” 三天前,穆剑义不知道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手脚,让他全身如蚁噬刀绞般痛入骨髓。他活生生地在地上哀嚎打滚了足足一个时辰,甚至后来嗓子都喊哑了,也不得解脱……想到当时的惨状,他下意识地打了几个寒颤。 “穆家那两个chu,,,sheng,说过:只拿剑,不伤人。恩公那么厉害,他一定不会有事的……穆家chu,,,sheng,一定伤不到他的……”他一路上这么自我安慰了无数次,任由胯下坐骑一路吃草喝水、走走停停。他只希望时间过得慢些、再慢些……最好永远也不要让他见到恩公。 他有想过找一个隐身之所藏起来,但他却也很清楚以“御剑山庄”的实力,这天下只怕是没有他们找不到的地方。他甚至想过自行了断、一死了之,然面对死亡——草草地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他又一直下不了这个决心。 他心中正自郁闷愁苦,抬眼处依稀可见林道的尽头,似乎站着一个人。他瞧不真切,心中沉吟片刻后,便赶驴快跑过去。 “穆……穆公子!?你……你怎会在此……此处?”当他看清道上之人后,他惊呼出声,声音已是打了颤。 出现在康颜眼前的,正是“御剑山庄”的大少爷穆剑义! 穆剑义冷哼一声,“我的‘好妹夫’,我可是专程过来看你的!” 康颜翻身下驴,哆嗦着对穆剑义拜了一拜。 穆氏父子于他而言,既非神明,亦非长辈,更不是主子。他说服不了自己对他们行“跪拜之礼”,然康颜对他二人的恐惧之心,却使得他弯腰躬身的脑袋,已碰到膝盖处。 “‘妹夫’二字,我……小生,万万不敢高攀,请穆公子……收回金口。” 穆剑义挥手间,“笃”的一声,将一粒小石子打在康颜的穴道上。康颜应声倒地,蜷缩成一团,闷哼抽搐着。 穆剑义欣赏着康颜苦痛的神情,冷冷地道:“臭小子,你看起来好似不经世事,其实馊主意比谁都多。明明一日的行程,你却拖了三天的时间,你当我‘御剑山庄’的眼线,都是白布的么?” “小……生,不……不敢……”康颜的脸,已扭曲得不成人形。他一面回话一面扭搐,泥地已被他的身体摩擦出一条条的深痕。 “放心,这次不会像上次那么难受,否则把你弄死了,我也不好向爹交差。只不过让你吃点苦头、长点教训罢了。” 穆剑义摸出一包黄纸包裹的东西,丢在离康颜半尺之距的地上,“我命你立刻找到郭旭扬,取得他的信任后,将它放进他的食物里。我会在暗处盯着你。”他顿了顿,复道:“还有,你别想跑,也别想死。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若敢死,我便派人毁你祖坟!” “你们……御剑山……庄的人,都……都不得……好死!”出于对穆氏父子的惧怕,康颜即使心中早已咒骂了千万次,但表面上却还是恭恭敬敬的面对他二人。此时听穆剑义居然说要掘他康家的祖坟,如此歹毒的行径,让康颜心中的恨怒之意再也无法平复。身体虽正承受着摧残与折磨,诅咒之词却已脱口而出。 “我看你是活腻了!”穆剑义一脚踩上康颜的头颅,泥泞的鞋底在康颜的脸面上摩出血迹,“臭小子,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再让我听到第二次,我一脚踩爆你的狗头!给我老老实实地把事情给办了,再敢磨磨蹭蹭地耍什么花招,有你好受的!” 穆剑义出指点穴,解了康颜的疼痛之感,他捡起地上的药包,将康颜扶起身来。他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装模作样地拍了拍康颜身上的泥土,“我的好‘妹夫’,我爹说了,只要你拿到‘龙瀛剑’,就把我的宝贝妹妹许配给你。你想啊,我‘御剑山庄’的女婿,可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他“嘿嘿”一笑,“你放心,我们只是志在‘龙瀛’,不会伤他郭旭扬的性命。‘御剑山庄’与他无怨无仇,要他那条贱命又有什么用?”他将药包塞进康颜手中,“这只不过是普通的迷药,对他不会有任何伤害的。你给我乖乖地去做,听明白了么?” 穆剑义笑着拍了拍康颜的肩膀之后,转身而去。留下康颜独自一人,怔怔地看着那包药粉。他那抓着药包的手,抖个不停。额头上的汗水和着泥水,滑进了康颜的眼中,流下了黄色的泪。 十丈开外的大树背后隐着一个人! 穆剑义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二人的秘密交谈,却被第三者听了去。 树后之人身着水蓝色束胸长裙,如凝脂白玉般的面容上略施薄粉,两条弯弯的柳眉下,一双盈盈秋水中带着淡淡的隐忧。此人正是一路避开“御剑山庄”耳目、尾随康颜的黄伊榕。 穆剑义离开之后,黄伊榕才闪身出来,望着康颜的背影,她的两条秀眉稍稍蹙起,轻轻地摇了摇头,“穆氏父子当真是无耻至极。康颜不过是一个寻常百姓而已,他们却如此逼迫于他。” 她心中暗道:“以郭旭扬的性子,被他搭救过的人定是多不胜数。倘若随意一个被救之人,便能轻易暗算于他的话,他又如何能安然无恙地在这腥风血雨的江湖中,立足了这么多年?穆剑宗此举,究竟是狗急跳墙?还是另有原因?” 黄伊榕一直以为那晚自己与郭旭扬,是与康颜的初次见面。她并不知晓:郭旭扬六岁之时,曾相救过康氏全家。事情向前追溯于二十年前,且又是儿时的经历,康颜这个当时尚在怀抱中的两岁孩童,对于郭旭扬而言,自然与自己成名之后所救的武林人士,有很大的不同,防备之心想必会轻一些。穆剑宗也正是看中了康颜的这一点“与众不同”,才会对他如此上心,将他作为“害郭旭扬、夺龙瀛剑”的不二人选。 |
第六十九章 得遇恩人 穆剑义一直暗中盯梢着康颜,并且他还沿途派人给康颜传递讯息,明确地指引着找寻郭旭扬的路线。在“御剑山庄”的精心安排下,康颜终于得见救他康氏父子性命的大恩人——郭旭扬! “御剑山庄”的徒众告知康颜:他将会在一处荒芜之所与郭旭扬会面。而他二人穿出丛林,将到达的下一个镇子便是上蔡。上蔡县的主道上有一个名为‘诗华锦轩’的酒庄。他们命令康颜务必把郭旭扬带进这座酒庄之中。 骑着小毛驴的康颜果然在一片放眼望去皆为枯草的幽僻之地,远远地看到了一个男子的背影。那男子身形高大英挺,油亮的乌发高高束起,背后背着一个长长的用白布包裹的东西。康颜心道:“那应该便是传说中的‘龙瀛剑’了吧……” 那男子步履矫健迅捷,然在听到身后的蹄声之后,便逐渐地放慢了脚步。他并未回头去看来者何人,而是耐心地等待着对方先行现身。 康颜的内心又是兴奋又是愧疚。他既想早日见到恩公,以报答救命之恩;又希望永远也不要见到恩公,这样穆剑义便不能逼他做不义之事。他兀自百感交集、犹犹豫豫,虽未驱赶毛驴快跑,却始终被懒散的坐骑载着来到了郭旭扬的跟前。 康颜翻身下驴后,立马拜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之后,大声说道:“恩公在上,请受康颜三拜!”他此时五味杂陈,又对这位救他康家满门的恩公崇敬至极,是以未敢瞧恩公一眼,便先拜为敬。 “你是……康公子?!”见来者正是那晚自己与黄伊榕在林道中从“宋义王”孟海公手中救下的康颜,郭旭扬大感惊讶。他踏前两步,将其扶起,“康公子快快请起。” 康颜心中纳闷,“恩公怎的好像认识我?”待他抬眼看清对面那张棱角分明的俊逸的面庞,他大叫出声,“大……大侠,是您?!”那晚郭旭扬救下他性命之后,并未透露姓名,他万万没有想到:那时助他逃脱魔掌的大侠,竟然便是二十年前救他全家的、名满江湖的郭旭扬! 郭旭扬笑着摆了摆手,“在下并不是什么大侠。康公子却为何会出现在此?” 康颜听罢又想跪下,却被郭旭扬搀住了身子。 “康公子,莫再行如此大礼,有什么话,站着说吧。” 郭旭扬不说这些话还好,但“暖心话”一入康颜耳里,便与此前穆氏父子对他施加的种种酷刑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又想着自己被强迫来暗害这位救他两次性命的、性子柔善的大大的好人恩公,他眼眶一红,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滚淌而下。 他一面抹着眼泪,一面抽泣道:“恩……恩公,家父……康杰。二十年前,您……您救我父子性命……上月您……您又救了我……您,您是我的、我们康家的大恩人……而我却……”思及已亡故的父母,他越说越痛,差点儿便把“御剑山庄”的阴谋给抖漏出来。好在他及时惊觉、立时住口。 “是……康大叔?你是康大叔的儿子?”与康颜的感触相仿,郭旭扬也料不到那晚所救的年轻小伙儿,竟然是自己年幼之时有过一面之缘的、两岁的小弟弟。 康颜激动非常,点头如捣蒜,“是的是的!恩公,您记得!您真的记得我和我爹!?” 郭旭扬微微点头,道:“嗯。我们两次相遇,也是有缘。”他顿了顿,复道:“你是如何得知在下的行踪的?” “这……”康颜心里有些发虚,好在此前穆氏父子已让他将与郭旭扬的对答,背得滚瓜烂熟。 他抹了抹鼻涕眼泪,直了直身子,一字不差地答道:“回恩公的话,家父生前时常对小生说:一定要找到恩公您报答当日之恩情!前不久父亲离我而去,我一个人无依无靠的,遂变卖了家产,决意来找恩公您报恩。出山后,小生方得知原来恩公您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英雄!小生更是欢喜得紧,四处打听您的下落。想来恩公您是大人物,在武林上备受关注,依着他人的多方指点,竟当真给小生找到了您!定是爹的在天之灵庇佑着我!” 康颜的记性其实是极佳的,然穆氏父子还是担心他在面见郭旭扬之后会说错话,是以让他反复背诵了三十余遍。然正因为背得太熟,又加上有些许慌乱,此时康颜将一大段话说将出来,却几乎不做停顿,反而引来郭旭扬疑惑的目光。 “原来如此……康大叔之事,还望康公子节哀。”他剑眉微皱地瞧了一眼康**的毛驴,若有所思地道:“我适才听闻你的驴蹄之声一直较缓。这荒原之中,只我一人,我原以为你并不是来找我的。” “小生……”康颜神情闪烁、吱吱唔唔地道:“小生方才有些不舒服,所以……” “哪儿不舒服?在下给你看看。”郭旭扬踏前一步。 “不用不用!”康颜连连倒退,“现在好了,好了。多谢恩公,不劳您老费心。” “嗯。”郭旭扬沉吟片刻后,道:“康公子,武林中人尚不能轻易追踪于在下,我亦不再追问毫无武学根基及江湖人脉的你,是如何做到的。这样吧,前方便是上蔡县,我想,倘若你不与在下同行一段路,而是现今便独自一人离开的话,或许你会有性命之忧。你先跟着我吧,然‘恩公’二字,莫要再叫了。在下虚长你几岁,你若不嫌弃,便唤我一声大哥,我叫你‘康弟’,如何?” “这万万使不得!小生怎能与恩公您称兄道弟?”康颜不住摆手,“还有,恩公,您刚才说的话,我……我怎么有些听不懂?”他心中打鼓,隐隐地感觉恩公好像猜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郭旭扬望着对方稚嫩秀气的脸,虽生得白净,却留着几处结痂不久的血痕,他暗叹一口气,微笑着说道:“江湖险恶,本就不是你该涉足的,你不需要太明白。记住,‘恩公’二字,莫再出口,在下受不起。知道了么,康弟?”他将“康弟”二字加重了语调。 “呃……是……”虽说康颜感到十分为难,然郭旭扬一再坚持,他也不得不从。嘴上唤着“郭大哥”,心中却依然认定郭旭扬是他这一生尊敬的“恩公”。 他牵着小毛驴,跟在郭旭扬的身后侧,当他意识到对方特意放慢了步子,在迁就着自己的脚程时,康颜的双眼又觉湿润起来。 他的内心痛苦得如刀割一般,“恩公非但对我、对我康家有大恩,更是一个有情有义的铮铮汉子,我却要加害于他……穆小chu,,sheng,,给的那包东西,肯定是毒药!康颜啊康颜,你究竟要怎么办?你当真要做那恩将仇报的qin,,shou,,之举么?”他此时觉得心中之痛,更甚那日被穆氏父子折磨的身体之痛的万倍。 他暗暗咬牙道:“死则死矣!没什么大不了的!康颜啊康颜,你绝不能去害恩公的,绝不能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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