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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浅寂寞]《我的同性恋人》又名《银色的妖怪》BY 邀月 很真实平凡~![第6页]

作者:有真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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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晨之前就跟自己的父母约定过会搬回家里去住,也一直拖到现在,他的母亲也打来好几个电话催促,于是晨晨明天就会搬走,今晚便是我们二人最后独处的时光了,我们都很兴奋,或许都很不舍,于是一整晚都没有休息,随心所欲的闲聊着。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就一定要搬回家呢?难道不知道这段时间的相处,让我一秒都不能没有你了吗?你就真的舍得让我一个人孤枕难睡呀?”我不停的抱怨着。
 晨晨握住我的手,露出温柔的笑容,好象是在包容我们的任性,然后说:“你不觉得这样很好吗?白天我们一起上班,晚上你再送我回家,然后各自在家里相互的思念,还可以通电话,并且期待着第二天的见面,真像……”
 “像什么?”我追问着。
 “初恋的感觉!”说完晨晨便哼了句《First Love》的旋律,大笑起来,见我还是有些气愤,晨晨迟疑了一下,然后好象做了天大决定一样对我说:“好了,这样吧!狗狗我就不带走了,就让它留下来陪你,不过你得保证把它照料好了,要是它少了一根汗毛,我可要找你算帐哦!”
 本来事先晨晨是想要把狗狗带回自己家里养的,他那么疼爱那只狗,现在居然能够改变主意,我也就只好无话可说了,我和晨晨脱了拖鞋,没有盖被子的躺在床上,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这种感觉真好,我总是会在这样的时候觉得自己和晨晨的心离得跟近了,可是一想到明晚就不能拥着晨晨入睡,心里就还是很不舒服。
 “季平,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晨晨忽然这样对我说。
 “未了的心愿?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希望一辈子都能跟你在一起了!”说这话的时候我故意装得有点儿委屈,见晨晨半天也不出声,我便开口问道,“那晨晨你呢?”
 “人活在世界上真的很辛苦,因为总是会有一些不如意的事情,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有了各种各样的期盼和愿望,将目标不断的推远,其实跟自己的心不懂得满足又差得了多少呢?我也有很多的心愿,目前最迫不及待想要实现的就是能去拜祭一下慕霆哥哥,他真的好勇敢、好坚强!”
 听晨晨这样一说,我知道他又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为了逗他开心,我一下子坐立起身子,故意很认真的对他说:“不,他没有你勇敢、没有你坚强,也没有……没有你好看!”
 我这些无聊的话打断了晨晨的憧憬,他显得有些生气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呀?再这样就给我到客厅里去睡,真烦人!”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然后又重新躺回晨晨身旁,虽然没有经历过慕霆所经历的,可从小说里看到那些字眼也同样让我感到惋惜,和揪心的疼痛,上苍就是这样的吧,总是会把过分的灾难降临在不懂事的孩子身上,想到这些我不由的情绪又低落下来:“其实我也是一样呢,真的很想见见慕霆,想去拜祭一下他。对了,晨晨,这个故事不是网络小说吗?我可以上网去查,相信一定会找到作者雨虹,这样一来,不就有机会知道慕霆的墓地在哪里了吗?然后我们可以一同去看望他,你说好不好?”
 听了我的话,晨晨也有些激动了,一把抓住我的手,迫切的问:“真的能够找到作者吗?”
 虽然我还没有完全的把握,但是我相信事在人为,只要不断的努力就一定会得回报、就一定会成功,这也是我从晨晨身上学到的,于是我斩钉截铁的说:“精诚所致,金石为开嘛!”
 “那样就太好了呢!”晨晨高兴得连眼睛都迷成了一条缝,“那你可要努力呀,认真的找,下班以后就到网吧去泡几个小时,一定要尽快找到呢!”
 “遵命!反正以后下了班你也不在我身边,我也无聊,大把的时间我多的是,我一定会努力去找的!”虽然嘴上这样抱怨,可能够替晨晨达成心愿我还是很乐意的。
 “你又来了!”晨晨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就这样顶格了一会儿,晨晨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用略带惋惜的口吻对我说,“我还有一个愿望呢,就是跟你一起看《新白娘子传奇》!”
 “我也好想看呢!可是电视上没放,又没有影碟卖。” 说这话的时候我真的也觉得可惜,记得前几年各地方台一到暑假都要重播的,可这两年却没影儿了,那么经典的电视剧本来就是百看不厌的嘛,我忽然想到很久以前晨晨曾经唱过里面的一首插曲给我,真的好怀念,现在还想再听晨晨唱一次,“那个《纠缠》,能在为我唱一遍吗?我好喜欢听你唱,记得以前唱过,直到现在仍旧记忆犹新呢!”
 
 “嘞?”晨晨的话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搬回郑州?那意味着什么?也就是说我和晨晨必须要分开吗?听晨晨这样说我真的有些着急了,可晨晨却一副兴兴然的样子,甚至眼神里充满了回乡的喜悦,难道他舍得就这样跟我分离吗,于是我迫不及待问,“什么意思?那我怎么办?我不准你走,不准你离开我!”
 “那你可以跟着我们一家人一起去郑州呀,如果你舍得为了我丢下你的父母的话!”晨晨居然提出了这样的建议,我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呀,郑州?好遥远呀,说实话,我们一家三口好不容易才聚到一起,这样的美好时光才刚刚开始,我还真是有些不忍心和父母分开呢,晨晨见我陷入了沉思,半天也不出声,猛的笑了起来,“我跟你说笑的,我不会回去郑州,我要留下来,陪在你身边!”
 听晨晨这样说,我真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晨晨真的那么伟大吗?真的愿意为了我不肯自己的父母回去吗?晨晨的确是这样说了,他从不会欺骗我,直到此时此刻我才彻底的知道,原来晨晨对我的爱远远超过了我对他的爱,我不由的有些愧疚,可是虽然这样,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赶紧追问着:“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晨晨脸上露出了甜甜的微笑,可是又突然止住了,他好象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然后假装委屈的说,“可是爸爸妈妈他们一回郑州,这边的房子也会被卖掉,到时候我可要无家可归了!”
 “怎么会嘛?到时候你再搬回我家来!” 我觉得晨晨有些多虑了,我怎么会舍得丢下他不管呢?突然间倒是迫切的希望晨晨的父母早些搬回郑州,这样一来又能恢复到原先那种朝夕相对的幸福时光了,可是突然想到了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我可不能兴奋过了头,于是又收拾了喜悦的神情,有些担心的说,“可是,你的父母会答应吗?会让你一个留下来吗?”
 “完全不用担心呢!我的嘴那么厉害,还有什么人是我劝说不动的呀,再说爸爸妈妈知道我对你一往情深,舍不得离开你,他们已经说了绝对不会再勉强我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他们是天下最伟大的父母了!”
 听了晨晨的话我心里的石头彻底掉下了,顿时也觉得晨晨的父母真是太好了,不过他们瞬间变化得这样快,和先前想方设法的要拆散我们简直是判若两人,我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呢。为了解除我一个人在家里寂寞难耐,晨晨从家里拿了一套日剧给我看,片名叫《蛋糕上的草莓》,是泷泽秀明和深田恭子主演的,晨晨把剧情介绍得天花乱坠,说只要我看了一个开头便会非常的喜欢,还说会有意外的惊喜,我很纳闷,晨晨总是这样古灵精怪的,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跟晨晨分手之后,我一个漫步在大街上,欣赏着周遭一切美好的事物,想到不久之后晨晨便又能回到我身边,与我时刻的相处在一起,我就乐到了心里,还有晨晨的家人对我们的理解和接受,也是让我不亦乐乎,拿着日剧,哼着《First Love》的旋律开心的回家了。
 回到家,顾不上吃母亲已经准备好的晚餐,我就坐到电视机前,迫不及待的想要观看晨晨给我的日剧,更主要的是知道这里面到底有晨晨给我的怎样的惊喜。
 故事的开头是泷泽秀明正在一家书屋里,神情紧张而忐忑不安,似乎是想要偷窃书店里的一本关于数学的教程书,最后仍旧失败了,仓皇失恐的逃出了书店,跑到一座大桥上,由于刚才的举止使得心情仍旧无法平静,就在这个时候深田恭子从远出朝着他直奔而来,并把花钱买来的书送给了泷泽秀明,并且跟要跟他玩一个特殊的游戏,是要猜测下一辆驶过桥面的车是什么样的颜色,而且无论是谁赢了都必须被驶来的车辆撞死。
 面对一个陌生人提出这样的游戏,泷泽秀明自然是不知所措,于是只好扭头就走,结果驶来的车辆的颜色被深田恭子猜中了,背后猛的传来一阵紧急的刹车声,泷泽秀明顿时停止了脚步,豆大的汗水滚落下来,难道那个神秘的女孩真的就这样死了吗?难道她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因此一心寻死吗?
 我来不及想故事的发展,只是觉得这个镜头似曾相识,我清楚的记得我和晨晨认识的画面,也是在一座大桥上,当时晨晨也是跟我提出了一个古怪的游戏,就是猜测桥上路灯亮起对面大楼顶部时钟的时间,怎么会这日剧里的情节那么相似呢?我满脑子的疑惑,于是便给晨晨打了电话,想要问个究竟。
 
 其实我在想,如果晨晨当时真的在火车上遇到了慕霆,看到慕霆一副愁眉苦脸、垂头丧气的样子,以他的性格一定不会不闻不问,一定会去找慕霆说话,并且在得知慕霆背后那段心酸的故事和感染疾病之后做出最虔诚的劝导,这样一来的话,说不定慕霆一心想要寻死的念头会动摇,甚至是改变,说不定慕霆就不会死了,晨晨是有这样的能力的,不是连他自己都说世界上还会有什么人不被他那张尖牙利嘴所劝服吗?慕霆和晨晨一样,都是上天不懂得怜惜的人,但是我相信慕霆在天之灵,知道了晨晨的经历,知道晨晨在角落一心的替他祈愿,希望他的来世能够幸福、快乐,那么慕霆也是会保佑晨晨的,同是天涯沦落人,自然会心有灵犀,相互祝愿了。
 从那以后,每逢休息,我都会和晨晨到弘福寺去上香,并且诚心的祈愿,晨晨的愿望里当然少不了对慕霆的祝福,还有就是希望我们的狗狗能够早日恢复健康,而我的心愿就只有一个,就是希望晨晨能够陪在我的身边,永远也没有离去的日子,我不知道菩萨会不会大发慈悲的达成我们的心愿,但是仍旧从不放下那份虔诚。
 是的!我憎恨上帝、憎恨苍天,但是我相信观世音菩萨仍旧如传说中的那么救苦救难、慈悲为怀,因为我记得,她曾经跟我讲过关于“银色的妖怪”的感人故事,她最后也说过,上天最终还是觉悟到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因此她一定会在某处默默的保佑着我心爱的晨晨。
(三十)
 一个周末,因为第二天我和晨晨可以双双休息,于是这天下班后我便到晨晨家去做客,已经不是第一次吃到晨晨的母亲做的饭菜了,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晨晨特别的嘱托,今天的晚餐有我最喜欢吃的回锅肉,其实我一向都不爱吃肥肉的,也就只有回锅肉除外了,晨晨的母亲不仅厨艺精湛,菜的成色也相当好,看到那些切得均匀的肉片泡在深色的辣椒油里,还没有吃就已经要流出口水来了。
 我们一面享受着美味可口的饭菜,一面闲话家常,这样的气氛真是和乐融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完全的容入到这个家庭里了,似乎也成了他们当中的一员,可不敢说晨晨的父母是把我当成晨晨的男朋友,或是恋人,我想他们是把我摆在儿子的角度来看,也就是说在他们心里已经把我当成是晨晨的兄弟、自己的孩子了,事情能够发展到今天,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只要晨晨的父母不会再将我赶出家门、不要再阻止我和晨晨见面,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
 “叔叔阿姨,今天晚上可以让晨晨到我家里去过夜吗?”我停下筷子突然这样说,晨晨的父母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事先也没有跟晨晨商量,所以晨晨也是一脸的茫然,见晨晨的父母相互的对视了一下,而没有出声,于是我补充的说道,“因为我的家人也很想念晨晨,而且这么久没有跟养的小狗好好相处,想必晨晨心里也很惦念它,更重要的是,我有很多话一直没有机会跟晨晨说说,所以,希望能够得到叔叔阿姨的允许!”
 我的话音停止了,可整个房间里仍然没有一点儿声响,气氛突然的变得尴尬和紧张起来,晨晨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开口打破了僵局:“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吗?”
 “其实也没什么!”我抬起头来看着晨晨,露出一脸难堪的笑容。
 “其实我之所以让晨晨搬回家来住,而且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没让晨晨到你家,也是有我们的理由的。”晨晨的母亲看着我语重心长的说,我赶紧把注意集中到她身上,晨晨也跟我一样,静静的等待着下文,“晨晨,因为染了那样的疾病,大家都知道,那是会传染的,我担心晨晨去了你家,你的父母会介意,而且,我也不希望你也被感染到,那样的话,我的罪孽就更深了!”
 原来晨晨的母亲是在担心这些,并不是想要阻止我和晨晨有亲近的机会,我真的从心底被深深的感动着,就连声音也不自觉的颤抖着:“阿姨请不要这样说呢,原本应当被感染的人就是我,是晨晨默默的替我去承受了这一切,因此我的父母也完全不会介意,并且对晨晨始终存在着万分的感激,还有无穷的歉意,晨晨为我所做的,我也同样能为了他而做到,即使自己真的被感染我也完全不会害怕,反而会感到庆幸,能够和晨晨承受同样的痛苦,对于我来说也是一种幸福呢!”
 
 曾经想要从爱情里逃离的我,反而因为爱情的力量而拯救,复活,
 是谁在耳边总是轻声的告诉我,翻山越岭也要找到你,
 始终不安于现状,于是勇敢想逃亡,却像被折断翅膀,天使不能飞翔,
 不懂得知足的心,想要更多的贪念,却离梦想还差一步之远。
 当泪水滑过了脸颊,请相信,那是幸福的火花,
 在进入永恒的长眠,这之前,陪在你身边,
 曾经因为爱情伤痕无数的你,从此要被爱情的力量而拯救,美丽,
 是谁在身后总是大声的告诉你,世事变迁要承担考验。
 如果说伤痛真可以让人成长,我不该感到莫名悲哀、居丧,
 如果说真的可以轮回再重生,我不该流下眼泪。
 努力为我留下来,享受喜悦和无奈,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也不愿意分开,
 直到呼吸已不在,血液心跳停下来,两朵灵魂从肉身同时离开。”
 随着我的歌声,晨晨的眼泪不停的滑落下来,而我却始终保持着微笑,我用心、用情写下的歌能够亲自唱给他听,能够有他作为唯一的听众,对于我来说是值得骄傲并且喜悦的事情。我的歌声停止了,可晨晨依旧沉静在其中无法自拔,只是伸过手来,紧紧的握住我的手,我可以感觉得到,晨晨的手在感动的颤抖着,我举起手替晨晨擦去脸颊上的泪滴,然后轻声的说话,我的声音很小,似乎不愿意打破这动人的画面和温馨的气氛:“怎么样?喜欢吗?”
 我知道我替晨晨写下的歌,即使并不动听,可是晨晨还是会很喜欢的,我在等待着晨晨肯定的回答,可是晨晨却摇着头说道:“不,不喜欢,我不喜欢!”
 “为什么?不好吗?”我有些着急了。
 “歌词的最后,我不喜欢!”
 我顿时明白了晨晨话里的意思,因为他知道如果他死去,我也不会独活在世上,所以才写下“两朵灵魂从肉身同时离开”的话语,可是这正是整首歌里我最喜欢的一段,幻想着两个人的心跳和血液在同一时间停止,呼吸也在同一时间消失,灵魂在同一时间从肉身中脱离出来,然后我和晨晨便可以手挽着手的九天之上成仙,即使是九泉之下做鬼也是快乐的,想到这些我竟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甚至是无限的向往。
 “把歌词的最后改了好不好?”晨晨乞求的说,可是我心里并不愿意改,而又不想去违背晨晨的意思,于是我只能默不作声,见我这样,晨晨有些激动了,“虽然心里有再多的不愿和不舍,可是我是一定会比你先离开这个世界的,难道你真的要跟我着我一起去死吗?这样的话,我为你付出的、我替你承受的不就全都白费了吗?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怎么能这样不负责任呢!”
 “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正是因为你替我牺牲了太多太多,所以我绝对不能再让你一个人去面对其他的灾难,即使是到阴曹地府去受罪,我也要陪着你,你也要陪着我!”我已经有些语不伦次了,“我们明明相爱,明明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对方,那么为什么生死离别呢?我在毫无乐趣的人世间想念着你,你在另一个城市里惦念着我,这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我们一同离开,说不定还能像梁山伯和祝英台一样化碟,不做神仙不做鬼,可是永远的相伴在一起,那样不是很好、很美吗?”
 “你在胡说些什么?请不要说出这样幼稚的话,你真的要让我连死了都不能安心吗?”我不知道晨晨为什么要这样说,我并没有觉得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可是晨晨却更加的着急和心痛,也哭得更厉害了,“我们不是梁山伯和祝英台,也不是白娘子和许仙,如果你真的相信这世间有神明、有鬼怪的话,那么就请相信,无论我是成仙,还是做鬼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一直到你也变老,你也死去,我会一直一直等着你的呀!”
 “不!”我坚决的说,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无论晨晨怎么劝说,即使这辈子的痛苦会延续来世,我也毫不在乎了,我也绝不害怕,总之我就是要跟着晨晨一起死,谁也阻止不了,“你不用再说了,我要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止,即使是天意也不能改变我的决定!”
 “好,我劝不动你,也阻止不了你,等我死了之后你就去自杀吧,就让你的父母伤心难过吧,那天在医院不是跟我的父母说过,即使我死了,你也会像对待自己的父亲一样对待他们吗?现在你可以说话不算话,那么我也可以!”
 说完这些话,晨晨一把甩开了我的手,然后站起身子背对着我,我不知道晨晨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是的,我是曾经跟他的父母那样许诺过,可是我当时只是为了安慰他们,虽然话是不假,可是如果晨晨不在了,我活着就会失去一切的意义,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有怎么有能力去孝顺他的父母,以及我的父母呢,我该怎么办?我也站起来,转到晨晨面前,带着歉意的口吻说:“晨晨,我……”
 我的话还没有说话,晨晨就猛的把推开了,然后大声而坚定,一字一句的对我说:“我告诉你吧,我死了之后,如果你也自杀了,那么不管是上天还是入地,我都不会再见你一面,我会一直一直的恨你,永远的躲避你,永远永远不会再见你!”
 听晨晨这样说,我怔住了,永远的躲避着我?晨晨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也死了,即使变成鬼他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吗?不!我不要,我理解晨晨的心情,他是不愿意我做傻事,可是为什么晨晨不能替我着想一下呢?没有了他,我就没有了一切,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做呢?难道真的要我独自的生活到老,难道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晨晨,不要说出这样的话,不要这样伤害我。” 一想到死后也不能跟晨晨相守,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疼痛,可是我无能为力,只能咬紧牙关,勉强的说道,“我答应你,我不死,我好好的活着,你不要生气,不要不见我,求求你了!”
 “你现在说的话算数吗?”面对晨晨的质问,我又无话可说了,见我有些动摇和不能肯定,晨晨已经猜到恐怕到时候我会反悔,于是他一脸正经的对我说,“那好,我现在就要你当着我的面发誓,在我死了之后,你也必须好好的生存下去,否则的话,人间、地狱、天堂三界,我们再无见面之日!”
 “晨晨!” 我大声的呐喊着,我真的要被逼疯了,可是看到晨晨那副坚定无比的样子,还有那咄咄逼人的眼神,我只好忍着无限的心痛,握紧拳头,一字一句的说出那些我最不情愿说出的话,“好!我答应你,我发誓——如果你比我先死,我也不会做任何傻事,我们继续生活下去,如果我有半点违背了今天的话,就让我永远也无法与你相见!??
 
看到我指天的发誓,晨晨这才放下心来,走过来重新握着我冰凉的双手,强忍的眼了的泪水,收拾了原先的愤怒,心平气和的说:“我也答应你,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绝不离开半步,你放心吧!”
 我已经不知道再说什么了,只是慢慢的将晨晨搂在自己怀里,让自己的身体尽量的贴着晨晨,晨晨也用手抱紧我的后背,我们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动作,许久,我离开晨晨的拥抱,而我的脸却朝晨晨慢慢逼近,晨晨知道我这是要亲吻他,于是慌忙的躲开了,我知道晨晨是担心深吻会让我也被感染,可是我根本顾忌不了那么多,即使真的会死。
 我的嘴终于触碰到晨晨唇了,这么久以来,这是我和晨晨最亲近的一次,我开始用舌头撬开晨晨的牙齿,起初他并不愿意,可是见我那样坚决,也就只能勉强的应和了。
 那一晚,晨晨抱着我沉沉的睡去了,可我却彻夜未眠,我实在后悔自己许下的誓言,可是我只能苟活于世了,晨晨说出那样的话,他是一定会做到的,为了让晨晨安心,即使会痛苦一世我也心甘情愿,我真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好让我能和晨晨多一天的相聚,可我又很矛盾的希望时间能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这样我便可以和晨晨白头携老,我也能快一些老死,不会让晨晨一个人孤单得太久。自当晚过后我心里就一直忐忑难安,总是觉得晨晨有些古怪,我担心,担心分离即将不远了。
 转眼间就到了九月底,这几天的气候相当糟糕,已经一连的下了好几场雨,断断续续的,有的时候甚至是倾盆阵雨,气温一下子降得厉害,我和晨晨上班外出都不得不披上外衣,撑着伞走在大街上,甚至可以看到一些中年人已经穿上了薄毛衣,狗狗的身体很虚弱,而且每天都要到诊所打针,于是晨晨贴心的给它买了几见衣服,穿上小衣服的狗狗,看上去可爱极了,尤其是因为那衣服是黄颜色的,我总是觉得狗狗有点儿像孙悟空,尽管晨晨想的万分周到,可是狗狗还是受风着凉,有些感冒了,为此晨晨还教训了我一通,埋怨我没有照顾好它。
 一个晚上,大概八点多钟,狗狗咳嗽得相当的厉害,显然中午母亲喂它吃过的感冒药并没有效,我猜想问题可能不仅仅是感冒、发烧这么简单,我实在是担心得不得了,于是便给晨晨打了电话,把狗狗的情况跟他详细的说明了一下,并告诉晨晨我要带狗狗到黄姐那里,黄姐是专业人士,这样一来也好对症下药,外面依旧下着大雨,本来我是不想晨晨跑这一趟儿,可是晨晨却坚持要去,为了节省时间,也为了不耽误狗狗的病情,我只好先打车赶往诊所,而晨晨也从自己家里直接过去。
 换好衣服,我跟母亲打了招呼,便拿盒子把穿好衣服的狗狗装在里面出了门,撑着伞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今晚的雨特别霸道,甚至连我的雨伞都有些抵挡不住了,我在路边好不容易拦了一辆计程车,便朝着“波波宠物诊所”赶去,由于雨大、地滑的缘故,车辆只能行驶得很慢,这不免的让我有些着急,一路上都低下头看着那个小家伙,深怕它会突然支持不住了。
 到达诊所的时候,黄姐已经正要关门了,平常不会这么早,也是由于下雨的原因,还好我来得及时,虽然有伞,可我还是狼狈不堪,浑身上下全都被雨水淋湿了,黄姐让自己的助手从里屋给我拿来了一块干净的毛巾,让我赶快的把头发擦干,她便开始跟狗狗检查身体,情况好象真的很不乐观,狗狗不仅发了高烧,就连狗瘟的病也犯了。
 听着黄姐讲述病情,我心里胆战心惊,后来更是查出狗狗的右眼几乎已经失明,就更是让是让我着急了,怎么会这么严重呢?昨天来打针的时候不是分明还好好的吗?我想起来了,昨天我带狗狗来打针的时候,黄姐并没有在,而是她的助手代劳的,说不定那个时候狗狗的情况就已经恶化了,我真是粗心大意,这可怎么好?我怎么跟晨晨交代呢?
 黄姐赶紧的给狗狗配药,然后给它打了一针,可是却不见好,狗狗开始呻吟,并且软瘫在桌上,好象失去了所有的气力,就连眼睛也闭上了,我坐在一旁,用手抚摩着狗狗的身子,焦急的问:“黄姐,现在怎么办呢?这几个月来一直的打针、吃药,不是连你也说小狗的病情恢复得很好,甚至是奇迹吗?怎么会突然就变得这么严重了呢?”
 
 “这么小的狗又得了狗瘟,能够活这么长的确是一个奇迹,可能是这几天气候变化太大,以至于狗狗感冒,并且高烧不退,又引发的瘟疫,才会突然这么严重的!”黄姐耐心的跟我解释着,然后露出一副无奈的神情,迟疑了好半天,才终于对我说,“它恐怕是熬不过去了,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会死吗?”说出这个字连我自己都不忍心,转过头看着狗狗由于病痛已经开始有些抽搐,我心里就更难受了,于是只好对黄姐说,“反正迟早都要死了,能不能减轻它的痛苦,让它去得平静一点儿呢?”
 “那就只有让它安乐了!”
 说这话的时候黄姐也显得很难过,是呀!这么小的一个生命,却被病痛折磨成这样,试问谁看了能不伤感呢,我犹豫了一下,觉得不管怎样,即使真的要打安乐针也要征求一下晨晨的意思,看了看表距我给晨晨电话已经一个钟头了,晨晨怎么还没有来?我借黄姐手机给晨晨打了电话,可是他家里却始终没有人接听。
 放下电话,狗狗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它甚至从嘴里吐出一些白沫,舌头也伸了出来,我看了心里实在难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只好转过脸不再看它,并对黄姐说:“那就安乐了吧!”
 在征求到我的同意之后,黄姐便开始准备替狗狗打针,她一面动作一面问我:“安乐之后,尸体你要带走,还是让我们来处理?”
 我迟疑了一下,心想着看着狗狗这样的痛苦我都心里都已经很难受了,再把尸体摆在晨晨面前,他不当场昏死过去才怪,于是只好把狗狗交给黄姐处理,而我连最后一眼都不敢看,就撑着伞从诊所出来了,那一路上,我脑海里总是浮现狗狗那哀怨的神情,晨晨这么爱它,可却连它最后一面都没见着,晨晨知道一定会伤心的,说到晨晨,也不知道这个家伙是搞什么鬼,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我不免的有些担心,带着错综复杂的情绪好不容易才回到了家。
 一进门,母亲和父亲仍旧在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到我空手而回,母亲好奇的问:“小狗呢?”
 我一时无言以对,实在不忍心说出那个字,可面对母亲的疑问,我只能咬着牙关问答道:“已经死了!”
 “怎么会这样呢?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听着母亲在耳边唠叨,我心里就更不舒服了,一下子重重地坐到沙发上,一言不发,可狗狗那乖巧得逗人怜爱的样子却失踪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直到母亲对我说,“晨晨的妈妈打了好几个电话到家里来,听声音挺急的,好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叹了口气,便拿起手边的电话,拨通了晨晨家里的电话,一连几分钟还是无人接听,这可真是奇怪了,我心里开始忐忑不安,猛的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见我这样母亲关切的倒了一杯水,递到我面前,可就在我刚接过杯子的那一刻,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我被吓了一跳,手一滑,杯子掉在地上摔碎了。
 我望着地上的碎玻璃,心猛的一震,电话依旧不停的响着,那声音越来越强烈,仿佛是在宣告一个厄运的降临,见我呆住了,母亲便去接了电话,果然是晨晨的妈妈打来的,我从母亲手里接过电话,双手不停的颤抖着,我似乎已经预料到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尤其是电话那头传来晨晨的母亲焦急而又悲哀的声音,我觉得一阵晕旋,差点儿摔倒在地上。
 晨晨的母亲在电话里都跟我说了什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不敢相信那是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来不及继续思索,转身打开门冲了出去,即使母亲在背后不停的喊着我的名字,我也完全顾忌不了了,我慌忙的截一辆计程车,朝着医院火速的驶去。
 外面的雨已经没有那么大了,我坐在车上心情始终无法平静,双手也不停的相互摩擦着,天哪!为什么要这样?我和晨晨重逢的时间如此短暂,请千万不要将他从我生命中带走,我默默的祈祷,希望这一回能跟上次晨晨突然昏迷入院一样,只不过是虚惊一场,我相信晨晨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
 下了车之后,我顾不得撑伞,就朝着急症室狂奔进去,远远的就看见晨晨的母亲坐在椅子上,靠在晨晨的父亲肩上,一副伤心绝望的样子,除此以外还有一男一女也在外面等候着,这两个人我并没有见过,那一刻也来不急去想他们到底是谁。
 
 凌晨两点,医院宣布晨晨死亡。
 晨晨的母亲发疯似的的大哭大闹起来,我什么也没说,转过身一步一步的走出医院,身后晨晨的母亲的撕喊仍在继续,我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拖着沉重的躯壳走进大雨里,一下子跪坐到地上。
 晨晨真的走了,逃过一难却躲不过这一劫,苍天就真的这样无眼、这样绝情吗?这一次他彻底的把晨晨从我身边带走了,连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连奇迹发生的例外都没有,我曾经在晨晨的面前指天发誓,即使晨晨先离开,我也会坚强的生活下去,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从此的生活将充满无限的痛苦和寂寞,毫无乐趣,那么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不是才刚刚看到一点希望的火光,怎么这么快就熄灭了呢?大桥上的路灯纵然会在凌晨熄灭,可第二日还是会重新亮起,而我的晨晨却永远也没有苏醒的一天,结局怎会这样?
 雨越下越大,毫不留情的落到我的身上,这是什么?是天在流泪吗?是天在觉得惋惜吗?是天在忏悔吗?想到这些,我不禁嘲笑起来,它怎么会哭泣呢?它总是那样的高高在上、总是那样的高枕无忧、总是那样的袖手旁观、又总是那样的冷眼相对,人间的任何悲剧都与它无关,它根本不懂得怜惜和宽容,纵然我和晨晨的相爱是错的,纵然我们惹怒了神灵,可是我们一路走来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难道还不足以抵偿我们的罪过吗?白娘子和许仙不是最后重逢、苦尽甘来、一家团聚了吗?为什么?为什么我和晨晨就等不到这一天呢?
 晨晨曾经在我的生命中出现,他改变了我原本乏味的人生,教会我做人的道理,赐予我他最纯洁的爱恋,最后宁可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保全我,人的一生能遇到这样一个深爱自己的人,实在是罕见,所以,我是绝对不会忘记他的。
(三十一)
 半个月后。
 我把整个身子蜷缩在床上,用厚重的被子捂着自己的头,门窗紧闭着,就连窗帘也是拉得严严实实,这样一来,整个屋子显得特别的阴暗,桌上的闹钟已经被我从窗户扔了出去,我全然不知现在是什么时间、今天是礼拜几,仿佛外面的整个世界都与我无关,我就好象被隔离一样,只能躲在自己的空间里,没有思考、没有动作。
 不一会儿门外床来了母亲的声音,这让我停止的思绪像生锈的机器缓慢的运行了一下,我知道这是母亲叫我起床吃饭了,我没有应门,也丝毫没有想要下床活动的念头,母亲放弃了,我知道她把饭菜放在门口便离去了,这么多天以来一直都是这样,对于母亲端来的饭菜,我也只能勉强得吃下几口,根本一点儿食欲都没有,吃这饭更是让我痛苦,好象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的生命,好让自己能拖着躯壳继续生存下去,而生存下去唯一的目的就是思念晨晨,我实在是经不住这样的折磨,可是答应了晨晨不能私自了断自己的性命,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呢?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尽头呀?
 我真的希望在我身上快一些发生什么天灾人祸,这样一来我便不会背叛对晨晨许下的承诺,并且能够与他在天堂相聚,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以往总是觉得晨晨会堕入地狱,可后来我才发现我错了,我的晨晨怎么到地狱里去受苦呢,他一定会九天之上成仙成圣,然后等待着我的到来,我们再一同的去转世投胎,一定会是这样的。
 我突然有些口渴,而且是口干舌燥,好象连口腔都要喷火了似的,我这才吃力的把被子掀开,虽然窗帘是闭着的,但屋内的光亮还是猛的刺疼了我的双眼,我微微的侧过脸,看到一个装着水的杯子就放在书桌上,我试图伸手过去拿,可是由于距离得很远我的手指根本触碰不到杯子,我轻轻叹了口气,原本想要放弃,可是嘴里实在是渴得难受,无奈我只好吃力的爬起身子,从床上下来,我连的拖鞋都没穿就这样光着脚丫子走了过去,这一连贯的动作极其的缓慢,好象自己已经是一个半身不遂的老人,我迈的艰辛的步伐,终于走到书桌前,却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我伸手过去拿杯子,这才发现杯子根本没有一滴水,一定是我刚才眼花看错了,这么久连房门都没踏出一步,哪里来的水呢?就算有也早就喝光了吧,我咽下口水,用舌头在嘴唇上下舔了一下,我还是决定继续呆在屋子里,就算渴死也不想出这个门,我害怕看到外面的一切,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装满了我和晨晨无限的回忆,每一个地方都会让我触景伤情,于是我宁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我并没有想要这样度过一生,因为我答应过晨晨会好好生活下去,我绝不会失言,可在这之前我必须要休息,很长时间的休息。
 
 拉开书桌的第一个抽屉,我从里面把晨晨之前送我的那个音乐盒拿了出来,拉动发条,清脆的音乐声顿时传遍了整个房间,这是我和晨晨最喜爱的《First Love》,我沉浸在音乐之中,一不小心把桌上的空杯子给弄翻了,我看着杯子从桌上滚了下去,却丝毫没有想要伸手过去接住它的意思,“砰”的一声,杯子掉在地上摔碎了。
 这声音对我没有一点儿影响,我继续的听着,时不时的跟着旋律哼两句,屋外又传了母亲急促的敲门声,我没有理会,过了好一阵,敲门声停止,门却被打开了,父亲拿着钥匙连同母亲一起走了进来,我缓慢的站起身子,用没有一丝神采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他们。
 母亲看到摔碎在地上的杯子,显然露出一副放下心来的神态,她一面弯下身子去捡那杯子,一面唠叨着:“原来是杯子打碎了,我还以为……”
 母亲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其实我心里很明白她的意思,便开口说道:“你还以为我想不开,要拿玻璃碎片做什么傻事是吧?妈妈,你放心,我不会的,绝对不会!”
 说这话的时候我的语气很轻浮,脸上也露出一副力不从心的神情,好象是在嘲笑着自己,见我这样,父亲在一旁有意无意的说:“快把拖鞋穿上,小心破碎渣子划破了脚。”
 我没有作声,也没有任何动作,母亲捡起杯子站了起来,接着问:“你在屋里做什么呢?敲了半天门你也不开,也答应一声也没有,你要这样吓唬妈妈,知道吗?走吧,出去吃饭,我今天做了你最喜欢吃的回锅肉,我们一家三口很久没一起吃午餐了,难得你爸爸今天休息,我们一面吃饭,一面聊聊吧!”
 “我不想吃,我想听一会音乐!”
 “想听音乐就到客厅去呀,走吧!”说罢母亲把碎杯子扔进垃圾筒里,走上前来拉我的手。
 我僵硬的站在原地,解释的说:“不用了,我在房间里听音乐盒就好了!”
 “音乐盒?”父亲露出一脸惊讶的神情,和母亲相互的对视了一下,把视线移到我身边的音乐盒上,然后战战兢兢的说,“这个音乐盒不是早就已经坏掉,不能再发声了吗?”
 听了父亲的话我才顿时发现房间里的音乐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兴许又该上发条了吧,可是父亲竟然说这音乐盒坏掉了,怎么可能呢?我转过脸去,顿时被吓得退后了好几步,书桌上的音乐盒的确是已经坏掉了,小屋的房顶整个被掀开,烟囱的中间部分有了裂痕,但并没有完全断开,周围的围拦和树也像地震后一下潦倒不堪,只有那口水井还完好无损,只是井底的水桶早就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怎么会这样?这个音乐盒刚才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有些不敢相信,利马把音乐拿到手里,拉动发条,可是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我重复的拉着,仍旧如此,这个音乐盒毫无疑问的确是已经坏了,我瞪大了双眼,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可是为了不让父母担心,我强压住心里的疑团,故作镇定。
 夜里,我依旧一个人躺在床上,屋子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想起中午发生的时候,那个空着的杯子我却在里面看到了水、那个坏掉的音乐盒我却听到它发出的声音,我是怎么了?难道得了什么幻想症吗?还是因为身体实在虚弱,使得思绪也乱了,因此而产生的错觉,是这样吗?不知不觉中,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时间在我的昏昏愕愕之中并没有停下脚步,转眼就到了十月中旬,这天我一如往日的躺在床上,仍由思绪毫无目的穿梭着,突然门外有人在敲门,我觉得有些奇怪,大概是在一个小时之前母亲才送过饭菜来,按理说她知道我心情是不会来打扰我的,这一段时间以来都是这样,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是我还是一动不动的躺着。
 “季平,你开门呀!”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很明显并不是母亲,会是谁呢?那个门外的女人依旧不停的叫着我的名字,是她——是晨晨的母亲,我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然后赶紧的跑过去开门,爸爸妈妈就站在外头,我没有听错,晨晨的母亲也在,同样是那一副沮丧的神情,才短短的数十天,晨晨的母亲就瘦了一大圈,我知道她跟我一样,沉浸在对晨晨的思念里,那种丧子之痛,任凭再坚强的女人也会承受不起的。
 
 我把晨晨的母亲请进屋来,她显然被房间里这阴暗的气氛弄得很不舒服,然后连同妈妈坐在床上,我站在一旁,依着衣柜,好象头有千斤重一样根本抬不起来,由于成天的昏睡、饭量减少、缺少阳光,我的脸色很差,身子也很虚弱,不靠着东西根本就站不住,用妈妈的说来说,就像是一个重病缠身的人。
 “季平,晨晨已经走了,我心里明白,他最放不下就是我和他爸爸,然后就是你,可是活着的人终归还得活着,我刚才听你妈妈说你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吃饭、也不出去走动一下,这样怎么行呢?别说晨晨,就是我看了也觉得心疼呀!”
 我知道虽然自己的心里很难过,可晨晨的母亲也还要装出一副坚强的样子来安慰我,这样一来,我心里就更不好受了,因为我总是觉得是自己害了晨晨,每一次都是这样,我是罪人、我是祸害呀,于是我抬起头来直视晨晨的母亲,然后强忍的心痛说道:“阿姨,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不!这不怪你,真的!其实我今天一是来看看你,另外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你商量,晨晨的骨……”晨晨的母亲突然打住的话语,我知道她是不愿意说出“骨灰”两个字,怕自己心里难过,也怕让我伤心,迟疑了一下,晨晨的母亲才继续说,“我们决定把晨晨带回郑州,你看怎么样?”
 听晨晨的母亲这样一说,我的眼泪顿时就忍不住落了下来,这里面不仅仅有对晨晨的思念,还有一种对晨晨的母亲的莫名的感激,晨晨是她的孩子,是她带给了晨晨生命,是她含辛茹苦的养育了晨晨,现在要把晨晨带走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她却专程跑到家里来询问我的意见,这代表什么?这说明在晨晨的母亲心里已经把我当成晨晨的恋人了,甚至我和晨晨就像是一对患难的夫妻,晨晨的母亲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做出拆散我们的事情,这样做也是不想自己的孩子伤心、难过,我真的好感动,因为终于得到了双方父母的认定,这不也是晨晨一直期盼的吗?可是他却看不到了,不!他能看到,一定可以。
 虽然晨晨要被送回郑州,这样一来我们便又要两地分开,可是我还是对晨晨的母亲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毫无异议,我告诉自己,晨晨只是回郑州老家了,更确切的说,只要看不到晨晨的坟墓我就感觉似乎晨晨并没有死,他只是到了另外一个城市,我们仍旧还有见面的机会,这也是为什么我没有参加晨晨的葬礼,甚至连火葬场也没有去的缘故。
 晨晨母亲站起身来,直走到我跟前,握紧我的双手,然后语重心长的说:“孩子,一定要坚强的好好生活,千万不能辜负晨晨的一番心意,也不要让自己的父母担心,虽然做父母的有时候总是做出一些让子女伤心的事情,可是我们也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孩子着想,不希望他们受一丁点儿苦呀!”
 经历了这么多,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劫难,那曾经对晨晨的父母有些埋怨的心情已经不复存在了,记得曾经说出做父母的不懂得子女的心的话,可是反过来想,我们又替自己的父母着想过吗?我咬了着嘴唇,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晨晨的母亲的泪水也是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好象随时都可能滴落下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晨晨的母亲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猛的伸呼吸,这个动作是不希望自己的眼泪真的掉下来,“我和晨晨的爸爸马上就要搬回郑州了,本来是年底回去的,他们单位在得知晨晨的事情之后,便批准让我们提前回去,房子已经卖了,东西也收拾完了,只是晨晨的房间我们什么也没动,你要不要进去看看,然后拿点什么东西做为纪念呢?”
 听晨晨的母亲这样一说,我一下子恢复的精神,激动得不住的点头,因为我还从来也没有进过晨晨的房间,也一直想进去看看,那个属于我的爱人的小天地,那个晨晨精心设计和收拾的卧房,还有里面的任何一样事物,都让我魂牵梦萦,于是我赶紧的换了衣服,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便跟着晨晨的母亲一同到她家里去了。
 晨晨的房间里,我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门角,目光一遍又一遍的环视着整个屋子,那蓝色的窗帘、蓝色的床单、蓝色的枕套,摆放床的角落活像一片蓝色的海象,难道晨晨钟意的颜色是蓝色吗?这我倒从来也没有询问过他,现在也无法证实了。床的右则是一个很大的三开门衣柜,我有些惊奇晨晨有那么多的衣服吗?于是我走过去将其中的一面衣柜打开,晨晨的衣物真的好多,我大概的看了一下,就连围巾也至少有十五、六条,还有不同款式的帽子,只是我从来都没有看到晨晨戴过,我想戴着帽子的晨晨一定会更加的可爱吧;中间的衣柜里整齐的摆放着冬季的服装,都是一些羽绒服和毛衣一类的,还有两个可爱的玩具熊,一大一小、成双成对的,此刻它俩正用一种满怀幸福的眼神看着我,我不由的有些心酸,好象自己连这两个娃娃都比不上;我走到边上把最小的那个柜子打开,里面只挂可几件浅色的衣服和五、六条皮带,还有两个晨晨最钟爱的背包,我正要把柜子关上的时候,却被一件时尚的塑身牛仔衣给吸引住了,我清楚的记得,我和晨晨第一次在桥上相遇的时候,他穿的就是这件衣服,后来也看他穿过一两次,我伸过手去,把衣服从衣架上取下来,然后抱在怀里,好象依旧能够感受到晨晨的体温,我闭上眼睛,回想着邂逅的画面,记忆中的晨晨真的好活泼、好漂亮,长长的睫毛,还有那独有的天使的微笑,我就是被他那副自信得甚至有些自大的表情深深吸引,恐怕这一生,再也不会有人能给我这样的感觉了??
 
 看到晨晨的母亲那副伤感的样子,我心里也不好受,于是安慰的说道:“阿姨,回到郑州之后要更加的注意身体,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来一个电话,别忘了,再这里,还有您的另外一个儿子!”
 听我这样说,晨晨的母亲的目光立刻转到了我的身上,双眼润红着,那是被感动得想要流下泪了,突然的,晨晨的母亲收拾了表情,她好象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然后起身走到床边,蹲下身子,从床地下拉出了一个九寸见方的木头盒子,上面挂着一把锁,那是一个相当精致的盒子,盒面上雕刻着一些事物,龙飞凤舞的,我看得不是很清楚,只是觉得像龙或是狮子一类的猛兽,晨晨的母亲把盒子放在床上,然后对我说:“这是晨晨的东西,因为上了锁,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钥匙,又不忍心把它给破坏了,因此始终不知道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我现在把它交给你吧,如果有朝一日,你找到钥匙打开了盒子,不过里面是什么都留给你做纪念吧!”
 我走到床头,坐在晨晨的母亲身旁,从床上把盒子拿在手里,这个盒子并不重,里面会是什么呢?我把盒子凑到耳边,晃动了几下,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总不至于什么东西都没有吧?应该不可能,要真是那样晨晨干嘛拿一个锁把它锁起来,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里面,可是什么样的东西放在里面,尽管我怎么摇动都没有声响呢?那一晚在得到晨晨的母亲的批准之后,我躺在晨晨的床上一直到天明,心里始终想着这个盒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呢?
 躺在晨晨的床上,我怎么会睡得着,确切的说,我又怎么舍得睡着呢?这是我的爱人一直睡觉、休息的地方,上面满是他的气息和味道,我尽力的呼吸着,像是害怕日子久了便会把这气味遗忘掉似的,我要永远的把它记在心里,就像永远都忘不了晨晨的一样,不论是欢笑或是悲哀,只要是从晨晨身上散发出来的,对于我来说都是美好的,都是值得纪念和一生回味的。
 第二天上午,我是和晨晨的父母一起共进早餐,虽然并不是第一次,但没有了晨晨陪伴,我始终觉得浑身不自在,平常吃起来美味可口的菜肴,此刻也觉得苦涩,根本咽不下去,晨晨的母亲也是一样,一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看到她日渐消瘦的脸,还有脸上的皱纹,好象是在时刻的提醒着我,是我害死了她的孩子,这样想着,就无法逃避晨晨已经离去的事实,心里就更不好受了。
 晨晨的父亲忽然开口问道:“对了,季平,晨晨有一个要好的朋友叫周阳,你认识吗?”
 我不知道晨晨的父亲怎么会突然提到周阳,然后慌忙的点了点头,回答说:“认识,怎么了?叔叔!”
 “也没什么,他和晨晨从小一起长大,的确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只是我们一直没办法联系到他,听说他到外地去工作了,等他回来见不到晨晨一定会着急的,就麻烦你跟他说说,还有我和你阿姨搬回郑州的事情,免得他担心。”说罢晨晨的父亲叹了口气。
 听晨晨的父亲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了周阳,当初他是跟着自己的几个表叔到深圳去打工,也正是因为那一次送别我和晨晨才有了再见面的机会,也正是因为那样我们才最终决定逃离到天津去找我的母亲,要不是不顾后果的逃离,想必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不愉快的事情,或者这都是上天注定的吧,尽管周阳曾经做出过出卖我们的事情,但我也早已经不怪他了,其实错的人应该是我,我没有体会到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心痛,就贸然带着晨晨逃跑了,从这一点来说,周阳并我和晨晨都懂事多了,我也知道他是晨晨生平最要好的一个朋友,否则晨晨也不会为了他牺牲自己,他不是也在“号子”里用一枚一硬币给晨晨刻了一个十字架,那也是他对晨晨最深的祝福。
 说到十字架,晨晨始终没有取下来,直到发生车祸的前一天晚上也是一直都戴着,于是我迫切的询问晨晨的父母:“晨晨的脖子上不是有一个十字架的项链吗?现在到哪里去了?”
 “你是说那个写着‘天主保佑’的十字架吗?”听晨晨的父亲这样一说我几乎能够肯定那个十字架是被他们收起来,于是赶紧的点了点头,晨晨的父亲接着说,“当晚,我们就从他的身上取下来了,怎么了?”
 
 “没什么!叔叔,可以把那个十字架也留给我做纪念吗?它对于我来相当重要,晨晨曾经说过会一直戴在脖子上,我想继续他的承诺,请务必把它留给我吧!”
 看到我诚心的乞求着,晨晨的母亲便答应了,她从兜里把那个十字架拿了出来递给我,就在我的手触碰的那个十字架的时候,心里突然的沸腾起来,好象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眼泪也忍不住夺眶而出,直到今天,我仍然记得晨晨第一次戴着十字架在我面前炫耀的神情,还有诉说着他和周阳坚定友谊的话语,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阳,他曾经几次三番的帮助过我们,到最后我却没有照顾好晨晨,我该怎么跟他交代呢?
 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背后是晨晨的那个大得有些夸张的背包,里面只有那件塑身的牛仔衣,我一手握着那个十字架,一手抱着那个九寸见方的木头盒子,就好象是抱着两件稀世珍宝一样,我走上了和晨晨第一次见面的那座桥,站在桥中央,一如往日的欣赏周遭的一切,天还是那样蓝,水还是那样静,我把木头盒子放到地上,然后把十字架慢慢的戴在自己的脖子上,嘴里一面不停的念道:“晨晨,我爱你!”
 转眼之间就到了十月二十二日,这天是我的生日,不知道为什么我起得很早,又怎么都睡不着了,于是我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热闹的人群,秋季的微风果然是很凉爽,算算时间,我和晨晨已经认识有四年多了,虽然晨晨曾经说过今后还有几十个生日要陪着我一同度过,可是却一次也没有实现过,第一年因为晨晨被送到郑州读书,是吴勇、小游他们陪我;第二年因为晨晨的姑妈去世,他又赶去了郑州,是母亲和杨儿陪我;第三年,我和晨晨因为误会分开,虽然很惦念他却始终没有他的消息,是宝儿和颖颖他们陪我;现在是第四年了,不管是谁会来给我庆祝生活,总是都不会有晨晨了,那么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转过头,盯着书桌上那个上了锁的木头盒子,我一直没有想明白放在里面究竟是什么,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风吹了起来,把桌面上的一张白纸吹落到地上,纸由于自身的体积很轻,即使落在地上也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看到这一幕,我忽然恍然大悟,一下子冲到书桌前,把木头盒子抱了起来,又再次晃动了几下,对!我怎么没有想到,这里面一定是纸张的东西,一定是晨晨写下的什么东西,可是会是什么呢?和晨晨的母亲一样,我也舍不得将这个盒子破坏掉,钥匙,钥匙在哪里?晨晨的母亲翻遍了整个屋子都没有找到,难道是晨晨事先把钥匙给丢掉了吗?看着眼前这个盒子,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把它打开。于是我找来钳子、剪刀一类的工具,试图把这个盒子撬开,可是却始终做不到,我又不敢用力过猛,深怕把它给弄坏了。
 转眼就到了傍晚,母亲来敲门了,我知道这是给我送晚餐,过了近一个月,我已经没有那么自闭了,于是走过去给母亲开门,门被打开的时候我一下子怔住了,外面除了母亲还有三个人,分别是杨儿、小游和吴勇,是他们,我忽然感慨万分,激动的把他们纷纷请到屋子里来,母亲告诉我晚餐就要做好了,让我们几个聊一会儿就一同饭厅吃饭,还说为了给我庆祝生日,专程做了很多我喜欢吃的菜,说完便关上门出去了。
 一开始的时候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显得特别的尴尬,尤其是杨儿,脸上挂满了忧伤,为了活跃气氛,我把晨晨留下的盒子拿到手里,一面递给他们看,一面故意用欢快的语气说:“这是晨晨的宝贝,因为上了锁,又没有钥匙,所以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呢?我研究了一整个下午都没把盒子打开,你们都来看看,出点注意、想想办法呀!”
 屋子里仍然死气沉沉,我的笑容顿时僵硬住了,看到他们一个个哀伤的样子,我心里就更难受了,吴勇从我手中把盒子拿了过去,揣摩了半天,我知道他和我一样,也是故作轻松:“我看要想把这个盒子完好无损的打开真的很困难呢,不过有我在,你小子就放心吧!”
 在一旁的小游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季平,原本我们想着你的生日快要到了,想跟晨晨好好的为你庆祝一番,可昨天给你家里打了电话,是你妈妈接的,她把所有的事情都跟我们说了,你不要这样难为自己,也不要这么折磨自己呀,晨晨在天之灵如果看到,他会难过的,你忍心他难过吗?”
 
 “不!晨晨没有死,他只不过是跟着自己的父母搬回郑州去了,他没有死,他还会回来的!”我猛的呐喊出来,可是这话连我自己都骗不了自己,晨晨的确是走了,尽管我再怎么不舍他也还是走了,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我一步步走到杨儿跟前,带着歉意的口吻说,“对不起,我没有好好的照顾晨晨,曾经答应过你的,却最终没有做到,我该死,我该死,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见我这样杨儿也忍不住落下了泪,她握紧我的手,一面拼命地摇着头,一面说:“不,不怪你,我不怪你,我们都没有责怪你,晨晨也是一样,他为有你这样一个爱人而高兴,这是他之前亲口跟我说的,季平,你不要自责,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自己,晨晨希望你能够快乐的继续生活,你绝对不能辜负他的一番情意呀!”
 我一把将杨儿搂在怀里,哭得更加厉害了,这是自晨晨去世后我第一次哭得这样的放肆,好象完全不用担心,可以尽情的哭,不心里所压抑的所有的苦都释放出来,这样的感觉真的好痛快,杨儿哭了,小有也哭了,就连吴勇都落下了泪,晨晨,你看到吗?你听到吗?这么多人舍不下你,这么多人想念着你,你怎么能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呢?为什么又还要阻止我和你在天堂重逢,要让我留在人间受这样锥心的苦呢?你回来,回来呀,回到我的身边,我们永远都不分开,永远在一起。
 我一直尽情的哭着,直到母亲再次来敲门叫我们出去吃饭,我才擦干脸上的泪水,和杨儿他们来到客厅,坐在餐桌前,看着一桌丰富的饭菜,我又开始莫名的心酸,但我还是强忍住了,因为实在不想母亲再为我担心,我感激父母为我所做的一切,真的!已经很久没有一家人坐在一块儿吃饭了,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应该高兴才对,于是我露出了微笑,可也是强颜的欢笑。
 吃饭的过程中,杨儿一直和母亲闲话家常,父亲也加入到他们当中,都是说一些劳烦照顾我的客套话,杨儿和母亲在北京的时候毕竟也是接触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再加上杨儿生性活泼,又有礼貌,母亲和父亲都很喜欢她,难得凑到一块儿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而吴勇和小游就像是一对欢喜冤家,小游跟杨儿一样虽然也很好动,不过却多了几分霸道,不爱讲道理,只得委屈吴勇时常迁就了。
 虽然一家团聚,周遭的好友又都聚到了一起,可是我心里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没有晨晨的日子真的就算拥有了全世界也仍会有遗憾、就算是眼前摆满了山珍海味也会没有一点儿胃口,记得晨晨曾经跟我说过,人是为了爱而生的,那么我现在到底又是为了什么而苦苦的活着呢?
 那一顿饭吃了一个多钟头,虽然我心烦意乱实在坐不住,但为了不辜负家人和朋友的一番好意,我也只得硬撑着,饭后杨儿帮着母亲在厨房洗碗,父亲正在看电视,吴勇和小游便拉着我商量怎样给我庆祝生日,我真的是没有一点儿心思,只想一个人躲回房间里睡觉,可看到吴勇和小游他们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其实我心里也很清楚,他们这样做也只是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让我心里好受一些,让我暂时忘掉失去晨晨的痛,于是我决定跟他们去酒吧喝酒,父母知道后竟然也很同意,或许他们也希望我能到外面去散散心,况且有这么多朋友陪在身边,心里也就放心了。
 我们来到了室内最大的一家酒吧,这个酒吧分为上下两层楼,环境相当不错,再加上酒水并不昂贵,而且还可以唱卡拉OK,目前市内这样的酒吧并不多,所以生意特别得好,我们要是再来晚一些恐怕连位子都没有了,于是只能坐在较为偏僻的角落上。
 转过头去,看着酒吧里的人们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样子,我突然觉得自己像外星人一样格格不入,这个时候有一男一女正在演唱《广岛之恋》,尤其是听到“越过道德的边境,我们走过爱的禁区,享受幸福的错觉,误解了快乐的意义”这几句的时候,我呆住了,道德的边境?难道我和晨晨之所以有了今天的结果完全我们闯进了爱的禁区吗?爱的标准到底是什么?限制又是什么?有了这样的界限,这样的感情又还是爱吗?
 
 我正胡思乱想着,就看到服务员把十几瓶啤酒和四个杯子摆放到桌上,然后吴勇拿着一瓶已经打开瓶盖的啤酒,挨个的往杯子里倒,我被这个画面吸引了,尤其是看到啤酒从杯子里渗出来,还冒着一些白泡儿,我突然想到一句老话——“一醉解千愁”,对!也许喝醉了便能忘记所有烦心的事情,也许喝醉了就能暂时的忘记晨晨,忘记他已经离开我的事实,我这样想着,于是在吴勇他们三人举起杯子向要敬酒,祝我生日快乐的时候,我一饮而尽了,之后又一连喝了好几杯。小游她们谁也没有阻止我,我听到杨儿对他们俩说就让我喝个痛快吧,这样总比哭不出来要舒服,我心里很感动,却也更加难受了。
 小游的酒量本来就不好,几瓶下去就倒下了,而杨儿和吴勇真的有一种舍命陪君子的感觉,他们的确够朋友,一直陪着我,就连之后我又要了二十瓶啤酒,他们也没有劝挠我,吴勇更是掏钱抢着付帐,说是来的时候太匆忙没来得及准备,这酒水只当是送我的生日礼物,虽然我们几个曾经也发生过争执,甚至是很不愉快的事情,可过了那么久还能聚到一块儿,我能拥有这一群朋友真的是三生修来的福气,而这一切也都是晨晨的功劳,没有他,我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恐怕还是一个人孤苦伶仃,没有朋友的关爱、没有家人怜悯。
 转眼间马上就要十二点了,一个服务员拿来一个很精美的生日蛋糕放在我们的桌子上,我很疑惑,看看了吴勇和杨儿,他们什么也没说,只是冲着我露出祝福的微笑,我想兴许是他们请这酒吧的服务员带买的蛋糕吧,我心里有一丝莫名的酸楚了,小游在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也清醒过来,帮着杨儿把蛋糕拆开,然后把蜡烛一根一根的插上去,用打火机点燃,就在这个时候,吴勇特意让DJ放了一首生日快乐歌,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虽然这样心里还是有一些遗憾,遗憾的是晨晨没能陪在我身边。
 那一晚,我在蛋糕和烛光面前许了这样一个心愿:“希望观音大世保佑晨晨,让他在天堂少一些苦难,来世投胎能够与赖赖相遇,并且达成今生的心愿,成为全天下最最幸福的人!”
 蛋糕上的蜡烛被我一口气全部吹灭了,我的心也顿时熄灭了,我知道对于晨晨来说赖赖才是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他此生最大心愿就是希望来世能陪着赖赖在感情的路走一遭,成为他的妻子,守护在他身边直到最后,我相信菩萨一定能听到我诚心的祈愿,我不敢说自己有多么伟大,只是宁可自己多受一些苦难,从而促成晨晨的心愿。
 吃着可口的蛋糕,我们四人没有再喝酒,其实我已经有些晕旋,甚至想吐了,吴勇和杨儿显然也是不能再喝,于是我们静静的坐着闲聊起来,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似曾相识的音乐声响了起来,那是一首郑伊健的歌,歌的名字好象是叫《但愿你知道》,那已经是多年以前听的歌曲了,直到现在恐怕也有七、八年了,记得当时我特喜欢这首歌,现在听起来真的是有一种亲切感。
 前奏已经结束了,却始终没有人去演唱,我想兴许是点歌的客人已经结帐走人了吧,很突然嗓子也痒了起来,于是我晃晃悠悠的走到DJ台,让那个帅气的小伙子帮我重放了一次,于是我拿着麦,因为不记得歌词只能目不转睛的盯着大屏幕,我还没开始唱,就听到吴勇他们为我鼓掌,我微笑了一下,便认真的唱了起来,没有想到的是歌词里的一字一句是那样的符合我此刻的心情:
 “多少的风风雨雨,一起冲破困难无数,为什么总走不过这一步?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安排你退出?太残酷,让你走的孤独,不管你身在何处,心里的话想要说出,我从来也不会为谁而哭,真的好想知心的你再回到当初,骂我糊涂对我大声疾呼。眼泪这夜洒何处,我早以不在乎,但愿你知道醉倒在马路的我在哭,但愿你知道,请风替我转告,风却在笑,我怎么呼喊你也听不到。”
 快要结束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是呀!一同携手经历了那么多苦难,为什么就走不过这一步呢?不是已经被双方的父母所接受和理解了吗?不是应该苦尽甘来了吗?为什么上天要这样残酷,把晨晨从我的生命中带走呢?突然有一个声音在我心里呐喊——我的的晨晨还给我,把我的晨晨还给我!
 
 这个声音越来越强烈,我的心像是被刀绞一样,脑袋也顿时要爆炸一般疼痛,我把话筒放下,转身推开周围的人群,冲出了酒吧,我一直拼命的奔跑,就好象晨晨正在不远的地方等待着我,我要把晨晨找回来,把我心爱的晨晨追回来,身后传来了吴勇和杨儿的声音,他们撕心裂肺的喊着我的名字,并且急速的紧跟在后头,我很想停下来等他们,可是又担心晨晨在前面等不急了,于是只是回头冲着他们大喊“
你们不要跟来了,我会找到晨晨的,相信我!”
 正因为转过头去跟杨儿他们说话,没有看到前面的路,我被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给拌倒了,身子失去了平衡猛的摔在地上,可能是因为被酒精麻木的原因,我竟然没有感觉到一点儿疼痛,我赶紧爬起身子,奋不顾身的想要继续追赶晨晨,却被吴勇追上来给拦住了。
 我有些着急了,便大嚷着:“你要干什么?不要挡我的路,我要去找晨晨,你走开,不要阻止我,不要拆散我们!”
 吴勇一把抓住我的衣领,让我动弹不了,然后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盯着我,疑惑的问:“你在说什么?你在发什么疯?你要去找晨晨?你要到哪里去找他?”
 我不明白吴勇为什么会这样说,我也满脑子的疑惑,于是好奇的问:“他就在前面,难道你没有看见吗?”
 吴勇不再说什么,也不听我的解释,猛的就朝我的脸上打了一拳,我又一次摔倒在地上,这时杨儿和小游也追了上来,见我倒在地上她们利马跑过来,想要搀扶我,可是我却丝毫没有力气再动了,唯有眼泪仍旧不停的滑落。
 “他已经喝醉了,你干嘛还要动手打他呀?”小游站起身来,质问着吴勇。
 “他说他要去找晨晨,说晨晨正在前面等着他,真是个疯子!”
 我是疯子? 我怎么会是个疯子呢?我的晨晨的的确确是在前面等待着我,我要找回他,找回我的幸福我有什么错?我哪里是个疯子?不行,我不能让晨晨等得太久,他会不高兴的,于是我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是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杨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也劝说不了我,最后逼于无奈才大声的冲我吼了一句:“你找不到晨晨,他已经死了!”
 死?我脑海里顿时浮现了晨晨被货车撞后,躺在血泊里的情景,虽然当时我并没有在场,可是那个画面却是那样的真实,晨晨真的死了?和那个音乐盒一样结束了生命?再也不能复活了吗?我撕声的尖叫了一声,便倒在地上不醒人事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我躺在自己的房间里,由于喝可太多酒的缘故我的头剧烈的疼痛着,我从床上坐起身来,看到身边的书桌上有一杯水,难道我又眼花了吗?我用力的摇了摇头,再揉了揉眼睛,那杯子里的确是装满了水,会是谁给我倒来的呢?我顾不上多想,把杯子拿过来,一口喝尽杯里的水,原本像是火烧的胸口也顿时舒服了许多。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敲门,杨儿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怎么会在这里?我满脑子的疑惑,于是杨儿便给我讲了昨晚的情形,原来昨晚我喝醉了,吴用和小游便一同送我回来,一路上我嘴里一直喊着晨晨的名字,可这些我根本不记得了,到家之后,因为吴勇和小游都是本地人,便各自的回家去了,而杨儿是和母亲一起睡的,至于父亲,就难为他一整晚都睡在客厅,一大早还得去辛苦工作。
 我从抽屉里把那个九寸见方的木头盒子拿了出来,和杨儿一起研究着里面的事物和打开的方法,杨儿说虽然从离开北京之后便和晨晨始终呆在一起,可是从来也没听晨晨说过有这么一个保密的盒子,听杨儿这么一说我突然想到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这么久以来杨儿都陪伴在晨晨身边,那么所有的苦都是一同承受,我很想知道我不在的时候,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晨晨是怎么度过的,在他和杨儿的身上又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之前我始终没有机会听晨晨讲述他这么一年来的经历,现在也只能从杨儿这里一一得知了。
 “对了,杨儿,自从你和晨晨离开了北京,这期间我们也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见面,我很想知道这么长的时间里,发生在晨晨身上的事情,你一直陪着他,晨晨又视你为知己,绝不会对你隐瞒,你一定全部都知道,请一字不漏的全部都告诉我吧!”
 
 对于我的要求,杨儿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语塞道:“这个……我……”
 杨儿的表情显得有些慌张,说话也是断断续续、欲言又止的,这不由的让我担心起来,难道这期间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事情,又或者晨晨始终对我隐瞒了什么,于是我一把抓住杨儿的手,迫切的追问着:“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道吗?”
 “不是不是!请放心,晨晨绝对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杨儿迟疑了一下,好象做了很大的决定,面对我的苦苦追问,只能在万般无奈之下说,“我可以把事情的经历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的告诉你,可是你要答应我,绝对不能生气!”
 “不能生气?”我敢肯定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要不然杨儿也不会这样的勉强,于是我更加的着急了,“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你说呀!”
 “是关于赖赖的事情!”杨儿终于沉不住气把话说了出来,关于赖赖?我像丈二的和尚一样摸不着头脑,晨晨和那个赖赖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见我有些胡思乱想,杨儿才继续说,“其实这么多年来,晨晨始终没能忘记他,在得知自己被感染后,他也去找过赖赖,他总是担心自己会突然死掉,只是想见他最后一面而已!”
 听杨儿这么一说,我心里顿时塌实了许多,虽然有些吃醋,可是我并不感到难过,脸上也洋溢出发自内心的笑容,然后语重心长的对杨儿说:“你错了,我不会责怪晨晨,也不会生气,晨晨是一个至情至圣的人,他从来不会轻易的爱上一个人,一旦爱上便会奋不顾身,他爱上赖赖在前,喜欢我在后,能够成为晨晨心里的第二,我也已经满足了,他对赖赖的念念不忘,正是说明他是一个多情的人,如果随随便便就遗忘了,那么那样的感情就不是爱情,这也不像是晨晨的作风呀!”
 听了我的话,杨儿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我,我知道,她怎么也不会相信我会说出这样的话,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会不介意晨晨对赖赖的思念,甚至还在自己生日的时候替他们二人祈愿,或许我是太爱晨晨了吧,爱一个人便会希望他快乐、幸福,对于那个素未谋面的赖赖我也是很坦然的对待,不但没有一丝敌意,还打心底的想要与他见上一面,或者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吧。
 杨儿叹了口气,坐在床头,开始讲述她和晨晨的那段经历,我认真的听着,一句话也没有打岔,只是听到伤感的部分也还是忍不住会落泪,晨晨的那段经历真的好让我感动和痛心,原来没有我的陪伴,晨晨竟受了那么多的苦和委屈,我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的把自己放到当时的情形之中,并且拼命的记在脑子里,虽然没能陪着晨晨一起分担和承受,我也要把那段经历全部记在脑子里,永远也不会忘记。
(三十二)
 那是二零零一年的八月,那个时候我和晨晨已经到北京有一段时日了,在母亲的陪伴下我成天的生活在安逸之中,当时杨儿还没有到北京来与我们会合,于是我便没有去找工作,而是耐心的等待着杨儿,希望到时候我们二人能在北京继续演出的生涯,而因为不愿给母亲带去太多的麻烦和负担,于是晨晨在我们搬进新租的房子之后,便立即在附近的一家餐馆找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那工作起早贪黑,十分的辛苦,可是晨晨从来也没有叫过一声累,我知道,他是为了我们能过上幸福、平淡的生活而不断的努力着,甚至那份艰辛会化解成无比的喜悦,而我的爱则是他最大的动力。
 我们的生活一切都如晨晨所愿,平淡却显得格外的幸福,直到那一晚晨晨在餐馆打烊,正准备下班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个自称是我故友的男子,而那个男人正是小瞳,当时小瞳因为砍伤了人所以不得不逃到北京的一个亲戚家里避难,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上天的安排,也不知道是不是应验了“冤家路窄”这句老话,之前我和晨晨曾经到家乡的弘福寺上香祈愿的时候就遇到过小瞳,只是我不希望晨晨知道那件事,于是始终没有把小瞳事件告诉他,甚至一直在心里担心着纸会包不住火,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逃离到北京之后晨晨居然碰上了这个混蛋。当小瞳把我的裸照摆放到晨晨面前时,晨晨真的就要崩溃了,听着小瞳一字一句的描述着当时的情形,晨晨的心里就像被钢刀一次又一次猛的刺痛着,可是晨晨只能强忍着眼泪,为了赎回照片答应了小瞳所有的条件,晨晨先是从自己的户头里取出所剩的两千多块给了小瞳,可是这并不能填补小瞳的需要,他甚至强迫晨晨跟他上床,当时晨晨脑子里一片混乱,身边又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于是只能无奈的答应,而那该死的HIV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一步步的侵袭着晨晨的身体。
 
 “你疯了?难道不想要钱了吗?要是被他知道了你一分钱也拿不到,快跟我走。”
 说完晨晨一把抓住小瞳,连拉带拽的把他拉出了大门,我因为在台上专注的演出并没有留意到场下的事情,我总是这样的,即使知道台下有很多的观众,可是跳起舞来的时候他们一个个的脸我都看不清,上半场的演出结束后我和杨儿回到了化妆间,才发现晨晨不见了,于是我到处去找,还是一个服务员告诉我他跟一个男人出去了,当时我并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于是追了出去,当我在咖啡店门口看到晨晨和小瞳面对面的坐着的时候,我真的要崩溃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想冲进去问个究竟,可却始终没有勇气那样做。
 晨晨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装着钱的信封,一面递给小瞳,一面说:“我之前零零碎碎的已经给你了一半,这是最后的五千块。”
 小瞳接过信封打开来看一眼,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那样的奸诈得使人厌恶,他把信封握在手里,然后收拾了笑,一本正经的对晨晨说:“看来你真的很爱那个小子!”
 “少废话,把照片给我。”说这话的时候晨晨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听了晨晨的话,小瞳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满怀歉意的说:“天哪,我忘了带了,要不明晚我再把照片给你吧!”
 晨晨自然知道小瞳是故意的,而那歉意也是虚假的,晨晨终于忍不住猛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一种愤怒的眼神直视着小瞳,大声的质问着:“你到底还要怎么样?”
 见晨晨这样气愤,小瞳心里就更得意了,他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把脸凑到晨晨耳边,轻声的说:“没什么,我只是想再跟你好好的爽一次,在你和那小子的家里,那样的话一定比在外面开房更刺激吧,放心,完事之后我便会把所有照片和底片全部交给你,我小瞳说话一定算数。”
 一直以来晨晨都承受着小瞳的威胁,他心里已经积压了很多苦痛和气愤,尤其是终于下定决心背着我从银行里取出钱交给小瞳之后,可没有想到小瞳居然食言,晨晨越想越气,猛的给了小瞳一记耳光,顾不上咖啡店里其他的客人,破口大骂道:“混蛋。”
 可小瞳居然没有一点儿反应,继续一字一句的说:“我劝你还是多想想明天怎么摆脱那小子,明天他出门去演出的时候,我会带着照片上门去找你的,BYE!”
 说完小瞳扬长而去了,晨晨心里感到无比的委屈,泪水也忍不住一颗颗的滴落下来,他咬紧牙关,瘫坐回椅子上,看着外面小吃街上过往的行人,所有的人都在感受着圣诞带来的喜悦,可晨晨却要承受这样的苦痛,最难过的是不能跟我诉说,反而引起了我的怀疑,总是觉得晨晨背叛了我们爱的信仰,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欠晨晨的实在太多太多,我真是该死。
 次日的晨晨显得一反常态,兴许是我昨晚询问他的那一番话让他心里忐忑不安,他可能已经预料到我对他的行踪有所怀疑,因为当晚小瞳会把照片送到家里来,因此晨晨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随我们一同去演出,可是偏偏那晚我的母亲在医院被查出患了胆囊结石,而陈叔叔又出差去了外地,我和杨儿为了照顾母亲只得请假,或许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的吧。
 小瞳大概是在夜里十点到了我们的家里,至于他能得知我们的住所也是先前跟踪过晨晨的原因,他的确守信把所有的照片和底片都带来了,而最后的条件便是要强迫晨晨和他上床,之前晨晨就已经为了这些照片付出了许多,他心想这是最后一次了,只要过了今夜所有的事情都会烟消云散,他不希望节外生枝,所以没有拒绝小瞳的要求,只得无奈的答应,晨晨万万没有想到是我会比平常早了三个小时回来,当我看到晨晨和小瞳赤裸着全身纠缠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崩溃了,而当房间的灯光亮起,我就站在床尾的时候,晨晨的心灵也是一片空白,他想跟我解释,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我实在不敢相信那个深爱我的晨晨竟会做出背叛我的事情,我完全不能接受,于是转身跑掉了,那一晚是我有生以来最痛苦的时候。
 然而晨晨在家里也并不好过,送走了小瞳,晨晨在厕所里用打火机把照片和底片一张一张的烧掉,不知道是烟雾熏到了眼睛,而是心里的苦痛再也压抑不住,晨晨哭了,不过只是无声的哭泣,他没有用手去擦,而是任凭那泪水汩汩的涌出,他心里知道我误会他了,可是他又百口莫辩,然而事以至此,他也不得不把所有的真相和经过告诉我,纵然那样会让我伤心和愧疚,下了这个决定晨晨的心里总算舒服了许多,毕竟他终于替我拿回了所有的照片,他更相信,只要跟我解释清楚阴天便会过去,并且一去永不复返。
 可是没有想到事情会更糟糕,第二天我和杨儿去银行取钱,准备让母亲做手术,却没有想到所有的积蓄不翼而飞,而得知银行卡密码的只有我和晨晨两个人,想必一定是他取走了,我心里有些乱,由于太过担心母亲的病情,我变得很不理智,尤其是知道那些钱是晨晨给了小瞳之后,我疯了,再也不愿意去听晨晨的解释,仿佛那些解释全都是借口、全都是谎言,我夺门而出,尽管看着自己心爱的晨晨在计程车后穷追不舍,我也没有心软,其实当时我并不是真的恨晨晨,也不是真的想要离开他,我只是需要一点儿时间和空间,让自己好好冷静一下,冷静过来我还是会相信晨晨的话,还是会原谅晨晨的呀,可在当时却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那个时候北京刚刚下过雪,地面很滑,晨晨一直在计程车后追赶着,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上,手掌和脸部都被擦伤,还流了血,可当时的晨晨根本顾忌不了这些,哭天喊地的嚷着我名字,他好痛心,只是一步之差却又满盘皆输,杨儿终于追上了晨晨,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发现晨晨身上有多处擦伤,于是执意要让晨晨到医院去检查、上药,本来晨晨是不愿前往的,还是杨儿死拉活拽的把他推上车。
 到了医院,医生给晨晨做了检查,并且包扎了伤口,然后让晨晨和杨儿到走廊上去等待。晨晨的眼泪虽然早已经停止,可脸上的哀愁却丝毫未减,这让杨儿看了自然是心痛万分,可是杨儿越是安慰,晨晨就越是难过,杨儿苦苦的哀求着,想要知道整个事件的真相,晨晨的眼泪又来了,他一面哭一面把小瞳事件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杨儿,杨儿也是听到耳里,痛在心里,她把晨晨紧紧的抱在怀里,希望这样能够让晨晨的心灵平静一些??
 
过了许久,一个护士走过来把晨晨带到了医生的办公室,这是一个三十几岁的女医师,见到晨晨进来脸上立刻洋溢着礼貌的笑容,然后请晨晨坐在自己对面,她的神态是那样的温和,然后尽量用很轻的声音对晨晨说:“真是对不起,刚才的报告我们弄丢了,你能再做一次抽血化验吗?这一次是更加全面的化验呢!”
 晨晨点了点头,情绪仍旧没有一丝好转,问道:“那化验的结果什么时候能拿到呢?”
 那个医师对晨晨微笑了一下,温柔的说:“你下个礼拜再到医院来拿吧!”
 医师的话不由的让晨晨有些疑惑,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抽血化验为什么要等那么长的时间,难道医院会忙成这样吗?他又想起医师先前的话,之前的报告弄丢了?晨晨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粗心大意的医生,也没有见过这样不负责任的医院,晨晨心里仿佛预料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于是他试探性的问:“医生,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情况?”
 医师被晨晨这么一问,反倒迟疑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可她的声音却依旧保持得那样缓慢:“本来我不愿跟你说,不过为了更好的做好预防措施,我还是跟你说了吧,HIV你知道吗?”
 晨晨怔住了,HIV?他知道,他心里知道HIV就是那可怕的爱滋病,难道自己被感染到了吗?虽然医生说对此只是有些怀疑,并不能完全证实,是否被感染还要等待一个礼拜之后的结果出来才能得知,可是就在这一瞬间晨晨的天空变成了黑色,他仿佛失去了光明,再也看不到一缕阳光,他不敢相信自己为什么这样倒霉,也不敢去想这该死的疾病为什么缠上了自己,抽血过后他和杨儿走出了医院,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
 一路上晨晨一句话也没说,杨儿还被蒙在鼓里,依旧不停的劝慰晨晨,让晨晨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想必我一定能理解他,一定不会责怪他的,晨晨没有出声,只是眼神里透露着绝望和无奈,他甚至有些害怕,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感染的,他担心这么长的相处会传染给我,甚至是杨儿,可是晨晨没有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坏消息弄得不知所措,他拼命的使自己冷静下来,究竟自己为什么会被感染呢?晨晨因为身体并不健壮所以从来没有献过血,更没有吸毒的经历,他开始回忆过去,回忆每一件可能让他被感染的事情。
 晨晨之前为了周阳曾经出卖过自己,跟一个老男人发生了关系,难道是那个时候被感染的吗?不,不可能,当时那个男人有带套子,后来是在桥上为了救助一个被抢劫的妇女而被逮徒将手臂刺伤,难道是那刀子不干净,又或者是在护士包扎的时候不辛被感染,可晨晨还是很快的否决了这些猜测,再后来就只有小瞳了,小瞳是个混混,不仅打架、杀人还吸毒,会不会是跟他几次身体接触而被感染了呢?除了小瞳晨晨再也想不到别的任何人,对,一定是他,为什么?想到这里晨晨又忍不住的哭了起来,身子也突然变得软弱无力,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晨晨,你怎么了?没事吧?”杨儿赶紧蹲到地上把晨晨扶起来,可面对杨儿的关心和询问,晨晨没有一点儿反应,目光呆滞的盯着前方,好象受尽了万般折磨而心力交瘁,杨儿实在看不下去,于是说道,“好了,你刚刚才抽过血身子很虚,不要再街上乱走动,我们还是打车回去吧,由我来向季平解释,一定没事的!”
 “不!”听到杨儿说要回家晨晨猛的喊出了一句,他告诉自己现在还不能回去,他担心自己真的被感染,一方面会传染给我,而另一方面他又害怕我会看带他一天天的虚弱下去,甚至是死亡,他不愿意让我见到这些,如果可以的话他宁可让我一辈子误会下去,并且从我的生命中消失,这样一来的话我便不会觉得内疚,以至于在他死后不能快乐的生活,晨晨番事都替我着想,而且想得那样遥远、那样全面,于是他对杨儿说,甚至是在用乞求的口吻,“杨儿,我们不要回去好不好?我的化验报告要一个礼拜之后才能拿到,等带那个时候再回去好不好?”
 杨儿很疑惑,不知道晨晨为什么要等到报告出来之后,于是好奇的问:“为什么?你现在身子很弱,要回家好好休息才是,而且我们这么长的时间不回家,季平会担心的!”
 
 “暂时也顾不上这么多了,杨儿,答应我,我们不要回去,也不要给季平打电话,不要让他知道我的行踪,不要让他找到我们,求求你,千万不要,好不好?求你了!”
 虽然不知道晨晨为什么要这样做,可面对晨晨的苦苦的央求,杨儿只得答应了,她也始终遵守对晨晨的承诺,尽管知道我会着急也没有给我打过一通电话,因为在她心里很清楚,晨晨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或者说是苦衷吧,其实在那个时候她心里也很忐忑不安,她已经预料到一个礼拜之后的化验结果可能会带来什么不辛的消息,她没有询问过晨晨,是不想让晨晨更难过,她静静的陪在晨晨身边,他们在附近的一家招待所住了一个礼拜,等待着医院的化验报告。
 等我终于冷静下来想要回家听晨晨的解释之后,晨晨已经不知去向了,我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他,心中对晨晨的责怪和怨恨也随着时间而减少,最后甚至没有了,我甚至觉得只要晨晨能回我的身边,即使他之前的确有背叛过我都完全可以原谅,完全可以当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因为我实在太爱他、实在太不放不下他、实在是太舍不得离开他,我无法想象没有晨晨之后的日子我将怎么度过,可是晨晨一定是因为见我对他一点儿也不信任,一气之下才会走掉的,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是静静的等待,晨晨那样爱我,他一定会想明白,会原谅我一时的情急,一定会再回到我身边的。
 晨晨也一直是这样想着,那一礼拜的等待对于他来说是那样的漫长,他多么希望化验报告的结果证明自己是健康的,并没有被感染,然后偏偏事与愿违,晨晨的确被感染了,当晨晨手里捧着白纸黑字的化验单子,他的脑里一片空白,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心里有了怨恨,为什么上苍就不能怜惜自己?为什么上苍就不能成全我们?为什么要让磨难一次又一次的降临,让我们的爱情如此坎坷而无法得到平静?他不服,可是面对这张残酷的单子,面对上面的结果他又是那样的脆弱而无能为力。
 晨晨把化验的单子死死拽在手里,然后从医师的办公室出来,杨儿已经在外面等待多时了,见到晨晨垂头丧气的样子,杨儿只得默不作声的陪在他身边,杨儿没有开口询问,也始终不敢说一句话,她陪在晨晨身边走出了医院的大门,重新走在人来车往的大街上,一直走着,晨晨的脚步是那样的沉重,而眼神也是那样的绝望,虽然没有亲眼看过那个神情,但我依旧能够想象得到,自从我认识晨晨直到现在,晨晨始终乐观向上,他对生活和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希望和憧憬,可是那一刻他绝望了,彻底的失去生存信心和意志。
 走着走着,晨晨再也迈不出脚步了,他伸手扶住街道旁边的树,好象经历了一场劫难而疲惫不堪,杨儿再也忍不住了,于是走到他身边,轻声的问:“伊趁,结果到底怎么样了?能让我知道吗?”
 晨晨把脸转了过来,目光呆滞的盯着杨儿,看着杨儿关切的神情,晨晨无奈的叹了口气,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把手里紧紧握着的单子递到了杨儿眼前,杨儿接过单子将它打开,然后自言自语的念了出来。
 “血液检测结果呈现阳性。”杨儿猛的抬起头来,迫切的追问着晨晨,“这是HIV的血液检测结果?成阳性?这代表什么?伊晨,你说话呀,难道?不,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是的,的确是被感染了!”说这话的时候晨晨口吻里同样充满了绝望,他的眼睛无助的盯着路面。
 “我不相信,一定是医院弄错了,我们应该到当地的卫生检疫部门重新做一次检查,我不相信!打死我也不相信,这不是真的,不!”杨儿抓着晨晨的手臂一面喊着,眼泪也一面忍不住滑落下来。
 “这么大的医院怎么会弄错呢!”晨晨好象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杨儿,焦急的说,“所以我们不能再回去找季平了,不能再回去了呢!”
 “为什么?”杨儿不解的问,“你是担心季平知道以后会嫌弃你吗?还是担心他不能原谅你和小瞳的事?可是不管怎么样你都完全是为了他,我相信季平不是那样的人,我们回去好不好?不能一走了之让他担心呀?难道一辈子都要躲着他吗?”
 
 晨晨和杨儿一直过得相依为命的生活,虽然艰苦脸上却始终洋溢着微笑,他在和病魔做斗争,同时也是在上苍做抗争,半个月来,他积极的接受医生的药物治疗,即使奇迹不会发生,即使只有一线的生机晨晨也绝对不会放弃,再加上杨儿默默的陪在身边不断的替自己打气,晨晨就更是满换的信心了。
 这天晨晨休息不用上班,一个人在屋子里闲得无聊,他决定到街上去逛逛,晨晨孤独的身影就像孤魂野鬼一样穿梭在大街小巷里,看在周遭的人群欢天喜地的走向新的一个季节,而自己却拖着无比沉重的躯壳,庆幸的周围不会有人注意到晨晨的不同,不会有人知道晨晨的肉体被那可怕的疾病感染,同样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孩子内心深处的苦痛,走着走着晨晨经过了一家书店,迟疑了一下他决定进去看看。
 晨晨站在摆放着各种医疗书籍的书柜前,盯着一本本有关AIDS的书籍和临床病历,突然感觉书店的空气是那样的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压得人的心里忐忑难安,晨晨就那样注视了很久,才最终抬起手朝着其中的一本书籍伸了过去,晨晨的手臂不停使唤的抖动着,而且抖得非常的厉害,晨晨的手停留在半空中,他还是没有勇气去触碰那些书,仿佛整个世界也在这一瞬间定格了,晨晨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甚至好象就连呼吸也被静止了,在他心里多么希望能够回到我的身边,能够在此时此刻紧紧的将我搂在怀里,可是晨晨恐怕已经永远的失去了这个机会,那该死的疾病永远不会从身体里被抽离,这便意味着他只能躲在背后注视着我,默默的继续爱我,而这将会成为永恒。
 晨晨尽量的深呼吸,最终他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书籍,并且将它从书架上取了下来,晨晨不再思索和犹豫,因为这样只会让自己给自己更多的压力,他猛的把书打开,目光随意的落在页面上,几个大字映入了眼帘:“爱滋病……无药可救……死亡”,晨晨实在没有勇气再继续看下去,他利马不书合上,可那几个字却不断的浮现在眼前,甚至是在耳边回荡,死亡?难道真的无药可救,就连一点儿的希望都没有吗?不断多么努力,就算吃再多的药、花再多的钱最终也只要死亡吗?晨晨的心里前所未有的恐慌,我很了解,以晨晨的性格绝对不会害怕死亡,他只是担心永远不会再跟我相爱,他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来得及做,他只是心有不甘啊。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柳伊晨,你怎么会在这里?”
 晨晨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猛的回头,手里的书也掉在了地上,眼前的这个人是晨晨在饺子馆里的同事,他叫霍涛,年龄跟我们一般大小,他见到晨晨一脸的惊慌失措,显得十分的好奇,晨晨真的是被吓蒙了,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也顾不得掉在地上的书,霍涛很有礼貌的蹲下身子把书捡了起来,晨晨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一下子回过神来,也赶紧的蹲下身子,深怕霍涛会看到书籍的名称而猜测到什么。
 晨晨还是晚了一步,书被霍涛捡了起来,本来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只是见到晨晨那样的紧张和害怕,便不自觉的朝着书面看了一眼,“爱滋病”——这三个大字是那样的醒目,霍涛一下退后了好几步,然后抬起头来从一种惶恐的眼神盯着晨晨,晨晨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只好默不作声。
 “你,该不会,难道……”霍涛在说这话的时候也是张口结舌,双目里依旧透露着那种像是见到恶魔,或者瘟神一样的眼神,不等晨晨开口,霍涛脸上突然的转晴,只是那微笑是那样的牵强,然后对晨晨说,“我还有事,不打扰你,先走了!”
 说完这话霍涛把书递给了晨晨,可就当晨晨正要伸手去接的时候,霍涛却很突然的松了手,然后带着一脸的歉意转身走掉了,只留下晨晨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晨晨低下头,看着地上的书,眼泪差点儿忍不住掉了出来,他有了担心,霍涛甚至是更多的人一旦知道自己染了这样的病一定会躲得远远的,那么如果把真相告诉了我,我又会是怎么的反应和态度呢?
 晨晨把书拾起来放回书架,从书店出来,重新走回大街上,可刚才的疑问仍旧在脑海里怀之不去,季平会这样吗?会因为自己被感染而离开自己吗?晨晨很快的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他知道我绝对不会这样,纵然被感染仍旧会用原来的心情爱着自己,晨晨笑了,那笑容是那样的满足,同时他也告诉自己,即使我的爱是那样伟大,那么他就更不能害了我,如果两个人朝夕相处搞不会传染,就算不被传染,也正如晨晨之前跟杨儿说过的一样,他会比我先死,想必在自己死后我也就完了,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的幸福的生活,甚至会选择殉情,这是晨晨最不愿见到的局面,所以他才忍下心离开我,哪怕我会因此而怨恨他一辈子。
 
 突然的,晨晨看见我背着背包从楼梯口走了出来,手里还提了几个袋子,而我的母亲和陈叔叔也紧跟在后面,他见到母亲拦了一辆计程车,陈叔叔手里还拉着我的行礼箱,我们三人上了车后车便开走了,我们究竟要去哪里?晨晨猜想着,难道是我要离开北京了吗?晨晨不再多想而是小跑着上了五楼,推开了我们原先居住的地方的大门,看到里面空荡荡什么也没什么,晨晨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我要离开了,他知道我离开后唯一的出去就只有回家,于是他赶紧去找杨儿商量,因为心里实在愿意丢下我一个人,不管走到哪里,即使不能正大光明的守护着我,也要在暗处默默的看着我,只要这样他才能彻底的放心。
 晨晨在卧房里一面收拾衣物,一面把见到情形全都告诉了杨儿,杨儿一直站在一旁看着晨晨的动作,认真的听着,然后问:“真的吗?你都看清楚了吗?季平真的走了?可是离开北京,他会去哪里呢?”
 面对杨儿的疑惑,晨晨有些不耐烦了,因为他实在是一刻也不能离开我,如果不知道我的行踪和消息心里便会着急和担心,于是他说话的口气也很匆忙:“绝对没有错呢,我还上楼去看过了,家里什么都没有,全都搬走了,我想季平一定是回家了,所以我们也要回去,现在就走!”
 见晨晨这样着急,杨儿也有些激动了,可是转念一想,她还是有所顾及:“可是我这个月的工资要月底才发,要不我等拿了钱再走也不迟呀!”
 “我的工资已经拿了,我放心不下季平,你就不要工作了,我们马上就走!”晨晨说罢,又把好几件衣服塞进了行李箱里。
 “你的工资已经发放了吗?怎么会呢?你工作还不到一个月呢!”说这话的时候杨儿一脸的疑惑。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晨晨见杨儿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便放下手里的东西,把杨儿推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说:“你快收拾东西吧,我们马上就去火车站买票,今天下午就走!”
 见到晨晨也些手忙脚乱,杨儿倒是十分的冷静,她把晨晨拉坐到自己的床头,一字一句的说:“晨晨,你不要着急,先听我说,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就算回去了,我们住哪里?又在外面租房子吗?你要知道我们的积蓄已经不多了,而且如果你搬回了家,以后要想再搬出来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再说你的病是瞒不过去的,要是你爸爸妈妈知道了怎么办?他们会伤心、难过,会很生气,说不定会闹到季平家里,找他算帐的!”
 听杨儿这样一说,晨晨总算平静下来了,是呀!他刚才实在是着急得有些糊涂了,这么多的问题都没有考虑到,可是当时的晨晨也是束手无策,一方面他不能回家,而另一方面又不忍心真的离开我,晨晨一下子变得垂头丧气起来,喃喃的说:“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我们回重庆吧!”听杨儿这样说,晨晨猛的抬起头来,因为他知道我不可能去重庆,那么他们去重庆又有什么用呢?同样是不能见到我的面呀,看晨晨一脸的疑惑,杨儿解释的说,“你先住在我家里,这样一来便可以节省开销,然后一有时间我们就回去看季平,我的父母是个热心肠的人,一定会好好的照顾你的,这一点你完全不用担心!”
 晨晨虽然不愿意去打扰杨儿的家人,也担心杨儿的家人知道自己的病情后会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可杨儿却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的父母一定不是那样的小人,还说晨晨那样可爱一定会被他们关怀的,当时的晨晨实在是连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所以也就只能按照杨儿的安排,他们买到了三天之后回重庆的火车票,在踏上火车的那一瞬间晨晨的心情竟然跟我一样,对这个城市万般的不舍,因为在这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有欢喜,但更多的是悲哀,晨晨哭了,靠在杨儿的身上默默的流着眼泪。
(三十三)
 就这样,两千零二年的三月底,晨晨和杨儿回到了那个比北京给我们留下更多回忆的地方,在外面兜了一大个圈子,今日终于又回这里了,盯着“重庆火车站”这几个金属大字,晨晨满意的笑了,记得我们两次逃亡都是来到这个城市,在这里聚集的全是欢笑和喜悦,没有一点儿忧愁,也没有一丝悲哀,可是人在可怕的成长之后,反而失去了那种保住原先平静生活的能力,渐渐得变得更加的脆弱和不堪一击,人为什么要长大?晨晨在心里询问着自己,经历了这么多难道真的都是上苍对同性恋的惩罚吗?即使真心的付出也不能逃出这个诅咒吗?想着想着晨晨不知不觉的又掉了眼泪,晨晨尽力的呼吸,用手抹去挂在脸颊上的泪珠,他相信我们在这里一定能找回原先那种,仅仅只是微不足道的幸福。
 
 晨晨一面说,泪水一面又忍不住在眼筐里打着转,最后晨晨胸有成竹的对潘经理说:“虽然自己被感染了这样的不治之症,但是绝对没有放弃对人生的希望,所以才要努力的找工作养活自己,潘经理,我一定会努力的工作,请相信!”
 潘经理不住的点着头,就连双目都润红了,半天才用沙哑的声音说:“好!你被录取了,明早八点来报道吧!”
 听了潘经理的话,晨晨真的有些不敢相信了,一个陌生的人,一个根本不相干的人居然也能接受自己,晨晨笑了,那是发自内心的微笑,仿佛是一种被释放的快感,又像是在掉入地狱的瞬间被人拉住的喜悦,从咖啡厅出来,晨晨心喜若狂的走在大街上,周遭的一切似乎都重新变得美好和融洽了,晨晨竟然不知觉的哼起了《First Love》的旋律,这是晨晨自从知道被感染之后最开心的一天了。
 晨晨一直在大街上闲逛着,也去过了我们之前住过的地方,甚至是我演出的那家“会所”,那段在重庆生活的日子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情,四处都还散发着我们逗留的气息,可是晨晨不得不从回忆中走出来,如今一切都已经是人去楼空了,看了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了,见时间不早晨晨便赶紧的往回赶,他倒是要回去看看杨儿疯丫头找到了工作没。
 回到家的时候,杨儿正帮着自己的母亲准备晚饭,晨晨也赶紧的到厨房去帮忙,把做好的饭菜端到餐桌上,然后杨儿的父亲也坐了过来,就像一家人一样欢天喜地的开始吃饭了。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我都已经回来一个多钟头了。”杨儿一面吃一面问晨晨,“现在在重庆还真是不好找工作啊,一大早就出去逛了一天,走得我脚都麻了,哎,你呢?找到了吗?”
 “恩,我找到了呢!是在一家咖啡厅做服务生!”晨晨转过头去,得意的看着杨儿,继续说,“你没有找到那就是输了,记得晚饭过后请我吃冰淇淋哦!”
 “是是是,我输我认帐!”虽然嘴上这样,可杨儿还是嘟着嘴,一副不甘心的样子,不过不一会儿又突然的露出了喜悦的笑容,然后说:“晨晨能找到工作真是好呢,要加油呀!”
 “我知道,我会的!”晨晨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那笑容在杨儿看来是那样的难得可贵,因为已经很久没看到晨晨这样的笑了,这笑就和最初认识晨晨的时候一样,那样的阳光,又那样的迷人,晨晨迟疑了一下,不由的想起了潘经理,感慨的说道,“那里的经理也是一个很好的人呢,我把自己的病情都跟她说了,可是她还是录用了我!”
 “真的吗?”杨儿的母亲也和杨儿一样的吃惊,但更多的还是喜悦,她伸过手来握住晨晨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孩子,这真是天大的喜事,你看大伙儿对你都没有放弃,你也一定要更加的努力,更加的坚强呀!”
 晨晨被眼前的这种亲情弄得有点儿不知所措了,心里很感动,眼泪也不争气的快要掉下来了,就在杨儿的父母为晨晨打气加油的时候,家里的电话突然的响了起来,杨儿去接的电话,电话里是个女人的声音,她找晨晨,晨晨在重庆没有什么朋友,这电话不用猜也知道是咖啡厅打来的,晨晨兴高采烈的去接了电话,电话那头是潘经理温和的声音。
 “潘经理呀,有什么事吗?”一听是咖啡厅的经理打来的电话,杨儿和她的父母一下子都停下了碗块,把目光转移到晨晨身上,大家都很关切的盯着晨晨,可是晨晨脸上的神情却慢慢的冷却下来,甚至变得跟往常一样充满了哀愁,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了,“是这样呀,我知道了……不用,没事的,再见!”
 晨晨把电话放下了,杨儿和她的父母都知道从晨晨的神情上来看,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们谁也没有开口,晨晨走了过来,重新坐到椅子上,气氛忽然的变得很沉重,为了打破这份尴尬,晨晨勉强自己微笑了起来,然后说:“是咖啡厅的经理打来的电话,她说,服务生已经招满了,所以我明天也不用去了。”
 见到晨晨脸上那故作轻松的神态,杨儿顿时火大了,她把筷子猛的扔到餐桌上,然后站起身来,气愤的说:“哪里有这样的事情,明明已经通过了面试,说是被录取了,现在又打电话来说这样的话,这未免也太不负责了吧。”
 
 “喂!谁呀?”
 电话那头传来了赖赖贪婪的声音,晨晨这才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凌晨一点,电话那头的声音又重复了一次,晨晨突然的心跳得厉害,就连呼吸也便得急促和不均匀了,晨晨握紧了拳头,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用略带歉意的口吻说:“是我,对不起,这么晚把你吵醒了!”
 “你是……”赖赖的声音显得有些疑惑,显然他在努力的回响这个声音,但他终于还是没有让晨晨失望,尽管多年没有联系,他还是听出了晨晨的声音,只是语气有些不太能确定,“你是,柳伊晨?”
 听赖赖这样说晨晨心里自然是很高兴,纵然没有得到赖赖的爱,可是只要赖赖能够记得住自己,只要在赖赖的心里还有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地位,对于深爱赖赖的晨晨来说自然是心满意足,满心的欢喜了,晨晨顿时有些心酸得想要哭泣,但他还是忍住了,然后一字一句的说:“是我呢!很久没见了,你还好吗?”
 “我很好呀!已经很晚了,我要睡觉,明天还得上课呢,以后再联系吧!”赖赖的声音还是那样懒洋洋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快的就要挂断电话,这让刚刚有了一丝安慰的晨晨瞬间又掉进低谷里。
 “请等一下!”晨晨的眼泪已经忍不住掉了下来,迟疑了一下,晨晨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定才对赖赖说,“记得几年前我曾经拍过一张你的背影的照片,我想,我想你能否给我一张正面的单人相呢?实在是很难才能见到面,我想要那个做一个纪念,可以吗?”
 晨晨的语气接近于乞求,可是赖赖似乎很为难,但他又好象不忍心直截了当的拒绝晨晨,只是嘴上说:“那个,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拍过照片了,要不等我以后照了再给你吧。”
 晨晨自然知道这是赖赖的借口,甚至是谎言,在万般无奈之下,晨晨只好忍痛说道:“我跟你做个约定吧,只要你把照片交给了我,那么我永远不会再和你见面,永远都不会去打扰你的生活,这个条件想必足够换一张照片了吧?”
 “这样啊,那你明天下午六点在我的学校门口等我吧!”
 晨晨放下了电话,他自己也不清楚当时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会和赖赖做那样的约定,他有些后悔,可是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换来一张珍贵的照片,然而在他的心里想里做了这样的决定是多么的痛苦,晨晨走进了厨房,把灯打大,看着壁镜里的自己,似乎是在跟自己的躯壳告别,好象明天过后自己便会彻底的改变,从此后脸上不会有真正的笑颜,因为他整棵的心都随着赖赖走远,越来越远,直到完全迷失了自己。
 一想到和赖赖约定明天下午六点见面,从此后便不能再看他一眼,晨晨心里就像被一把锋利的刀子猛的插入,再用力的拔出来,那是一种痛不欲生的折磨,他不明白,为什么和赖赖的故事发展得好象日剧里的情节一样,可是有谁知道,这个悲剧的主角晨晨不愿扮演,而赖赖也永远不会明白他要的不止是一张照片,只有晨晨自己心里明白,从此后伤痕无数的自己将会更加的可怜。
 就在这个时候厨房的门被推开了,杨儿就站在外面,想必是被晨晨哭泣的声音给吵醒了,见晨晨哭得那样的伤心,杨儿赶紧迎上前去,不停的安慰着晨晨,询问着晨晨,可是晨晨却一把将杨儿搂在怀里,哭得更加厉害了,杨儿真的被吓坏了,可是她却没有再出声,而是静静的抚摩着晨晨的背,希望这样晨晨心里会好受一些。
 杨儿把晨晨扶回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见晨晨的心情平静了许多,才开口问道:“晨晨,你怎么了?是不是又想季平了?”
 晨晨轻轻的摇了摇头,迟疑了好一阵,才开口对杨儿说:“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在我的心里并不是只有季平一个人,还有另外的一个人占据了我大部分的心灵。”
 听晨晨这样一说,杨儿自然是很疑惑,于是赶紧的追问着:“谁?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晨晨叹了口气,犹豫了好一阵才开口讲述他和赖赖之间的故事,只是无乱是讲到开心还是悲哀的,晨晨的脸上始终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对晨晨来说,这一生能够遇到赖赖是三世修来的福分,能和赖赖成为朋友更是上天的恩赐,因此在太多的回忆里都有赖赖的存在,仅仅是这样就已经能够填满心理的空虚和无限的委屈,晨晨把赖赖描述得更像是一个神,仿佛他的一切都是完美的,都是无可挑剔的,或许这正是应证了那句老话——“情人眼里出西施”。
 
 晨晨用了近三个钟头才讲完他和赖赖之间所发生的所有的故事,杨儿一直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的提一些问题,当时的杨儿真的很想开口问晨晨一句,在他的心里究竟是爱我多一些,还是爱这个赖赖多一些,可是话到嘴边杨儿还是没能说出口,或许她是不想难为晨晨,因为他知道,可能在晨晨的心里也没有找到过答案吧。
 说了这么多,晨晨一直满足的微笑,只是在说到明天和赖赖的那个约定的时候,晨晨的脸色变得很憔悴,开心是因为生命中有赖赖的出现,而此刻他知道,明天过后赖赖便会彻底的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永远只能成为一个回忆,想到这些他又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呢?见晨晨这样惆怅,杨儿握住了他的手,给了晨晨最大的鼓励。
 那一整晚晨晨几乎没有睡觉,第二天也是精神恍惚的,他很希望六点快些到来,这样便能见到那个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人,可是他又很害怕六点的到来,他担心真的没有以后,他担心两个人会便成两条平行线,永远,永远没有交集的时候。
 次日下午晨晨一个人来到了赖赖的学校正门口,距离跟赖赖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半个多钟头,此刻晨晨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那样的心情似乎很紧张,又是那样的迫不及待,毕竟已经多年没有见到赖赖了,晨晨缓慢的在学校的门口徘徊着,可心里却是表里不一,根本无法平静,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晨晨心底甚至有些莫名的害怕了,或者每一个人在跟心爱的约会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吧,只不过晨晨和赖赖的这一次约会却有些特别,因为他们从此即将不能再见面,又或者这根本算不上是一次约会吧。
 学校从五点半便开始有班级放学了,于是不断的有三五成群的同学结伴的从校园里走了出来,他们一个个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校门口顿时变得热闹起来,晨晨站到一边静静的注视着他们,听着他们没头没尾的说话,有的是在讨论今天的课程、有的是在商量晚上去了哪里放松、还有的是在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晨晨的心被眼前这个画面弄得有些酸楚,如果不是为了我,晨晨便不会放弃高考,如果他没有跟我一起逃离,现在仍旧可以享受那最纯真的学校生涯,那对于晨晨来说是魂牵梦萦的,在晨晨心底校园一直是纯净的圣地,对此他有太多的感慨和太多的向往,可是他却为了我一直把这样的欲望压在心里,他是为了我,为了能够爱我而这样的奋不顾身,可是为什么尽管这样仍旧不能换回一个好的结果,非得弄得自己遍体鳞伤呢。
 就在六点还差两分的时候,那个在晨晨看来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出现了,晨晨一眼就在人群之中找到了他,心跳也随着对方的走近而跳动得越发的活跃,甚至就在赖赖停在他面前的时候,几乎就连呼吸都要停止了,看着眼前的赖赖,看着眼前这个心爱的人,看到他依旧没有一丝的改变,还是那样的阳光、帅气,浑身上下散发着迷人的气息,晨晨差一点儿就倾倒了,可是他在努力的压制住内心的沸腾,把自己的表情掩饰得那样麻木,仿佛只是见到一个极其普通的朋友一般,平静的微笑着点了点头。
 赖赖也只是冲着晨晨简单的一笑,然后取下书包,从包里把事先准备好的照片拿了出来,反过面去递给了晨晨,看着那照片在阳光的照射下摆放在自己眼前,晨晨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想开口道谢,可最后还是没有那样做,晨晨抬起手来接过照片,他的说颤抖得那样厉害,可却并不是因为激动造成的,那是因为晨晨此时此刻的心里是十分的空洞,仿佛把自己逼上了一条绝路,并且永远没有后悔的机会。
 晨晨和赖赖并排的走着,因为赖赖要到马路对面的车站去坐公车回家,虽然没有说晨晨还是想要送他一程,那路程很短,因为只是一条马路而已,晨晨多么希望那公车能够晚一些到来,因为这样的话便可以多一分钟的时候陪在赖赖身边,再多看一眼这个心底深爱的人,可是苍天没有怜惜晨晨,他和赖赖刚一走到车站公车便从不远处驶来了,晨晨真的有种失望的感觉,他把视线移到了赖赖的脸上,争取着每一秒的注视,尽管赖赖被晨晨看得有些很不自然,可是这个时候晨晨已经顾忌不了这么多了,他只想凝视自己心爱的人,就在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仿佛天与地就只有他和赖赖两个人的存在,唯一在运动的就只有迎面驶来的公车了。
 
 “你想呀,季平不在家里好好的呆着,跑到重庆去做什么,他一定还没有从你离去的阴影里走出来,你们之前不是在重庆生活过吗?所以那里留下了很多你们的回忆,他按捺不住对你的思念了,所以这才回去了,而且没有你在身边,他又一直误以为你真的背叛了他,心里受了那样的打击,他恐怕会做出什么傻事也说不定呢!”
 听杨儿这样一说,晨晨心里就更没底儿了,七上八下、不知所措的,晨晨实在是放心不下我,可是他还是有些顾及,重庆那么大,计算他们回去又要到哪里去找我呢,于是他和杨儿商量着:“可是我们要到重庆哪里去找季平呢?”
 杨儿思索了一下,突然想到了小游,然后对晨晨说:“去找吴勇,吴勇不是在重庆开了一个酒吧吗?而他和小游又是季平在重庆唯一的朋友,我想季平一定会去找他们的!”
 虽然杨儿这样说,可是晨晨的心里还是很烦躁,虽然深爱着我,可是又是那样的舍不下赖赖,那段时间晨晨总是觉得自己命不久已,所以他想多看看赖赖,赖赖不是也说过还会有下一次的见面,晨晨左思右想,陷了无限的痛苦之中,忽然,晨晨猛的转过身来拉着杨儿的手,毅然的说:“我们去重庆吧,我们去找季平!”
 我很欣慰,在我和赖赖之间晨晨最终还是选择了我,这是不是意味着在晨晨的心里爱我要多一些呢?可是在我听到这些故事的时候,晨晨已经不在了,我永远也不可能知道答案了,但是我相信,尽管真的如我所愿,但是在晨晨心里下辈子还是希望成为赖赖的妻子,晨晨决定的事绝对不会更改,我一直这样认为。
 为了我,晨晨和杨儿几次奔波,他们又再一次回到了重庆,事实上杨儿没有猜错,我的确去找了吴勇和小游,因为他们的确是我在重庆唯一可以寄托的人,我也只有去投奔他们了,可是几天之后我便离开了吴勇的酒吧,那是因为我们之间存在着一些误会,他总是觉得我有意要拆散他和小游,我不想解释,于是就那样带着一丝委屈,甚至是愤怒离去了。
 之后我去了同性恋的酒吧,认识了芋头和许杰,也知道了颖颖和严婧的另类故事,甚至在巧合之下遇到了彦哥,本来打算重操旧业,可是我却再也找不到站在舞台上的勇气了,更阴差阳错的进入了MB这个行当,开始着行尸走肉的生活,庆幸的是在这个被人人唾骂的圈子里,我结识了青儿,一个跟我一样命薄的人,他的出现多多少少让我的生活有了起色,他的关心对于当时的我无疑是雪中送炭,尤其是他对我的心,可是我却辜负了他,自从他跟着李维去了深圳,我知道他即将面对另一段坎坷的生活,为了自己的家人他无怨无悔,做为他的朋友我无能为力、帮不上忙又是多么的痛心,后来我和晨晨重逢之后,便跟他断了联系,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他过得是否还好,但是我相信,他一定跟我一样,时常的惦念着彼此。
 回到重庆的晨晨依旧居住在杨儿家里,人海茫茫,重庆又那么大,晨晨要到哪里去寻找我呢?尤其是杨儿到吴勇的酒吧和小游见过面,知道我已经不知去向后,这下就更是把晨晨给急坏了,于是杨儿又开始了细心的安慰,这才使得晨晨没有乱了阵脚,静下心一面继续找我,一面为衣食住行开始工作。
 那时杨儿在市内的一家桑拿城里做收银,而晨晨也在这家浴城做服务生,虽然工作比较辛苦,再加上身上又有病,使得晨晨越发的消瘦,时常的感到四肢无力、全身瘫软,可晨晨仍旧会在下班之后一个人在大街小巷里穿梭,他心里一直都相信一定会在某一时间,在某个角落与我相遇,这样的奇迹一定会出现,或许就在明天,甚至就在下一秒,可是晨晨没有想到,这一次的寻找竟然花了整整二个月的时间。
 晨晨几乎就要绝望了,还多亏了杨儿心细,她建议晨晨可以时常到市内的几家“同志”酒吧或聚点去走动一下,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杨儿分析我已经进这个圈子这么多年了,而且现在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心里空虚、寂寞说不定会出现在这样的场所里,对于晨晨来说杨儿的话似乎又多给了他一次希望,于是从那以后每天晚上杨儿都会陪着晨晨出现在重庆市内的各个有同性恋出没的地方,却始终没有见到我的踪影,直到八月初的一天,晨晨终于在酒吧里遇到了他。
 
宝儿也是一直静静的聆听,当他知道晨晨是为了我而出卖自己去跟小瞳上床,甚至被意外的感染HIV的时候,宝儿脸上竟然露出了一分怜惜,我想任何一个人在得知这个故事之后都会敬佩晨晨的勇气和伟大,即使那个人是情敌,也会被这一份真挚的感情而深深打动,其实在宝儿心里对晨晨并没有仇恨,而现在知道晨晨为了我付出了这么多,他便更是觉得自己对我的爱是那样的渺小,越是这样想,就越是欣赏晨晨、同情晨晨、可怜晨晨,于是他放下了对晨晨的不友好,因为他终于发现,晨晨才是真正爱我的人,晨晨才是我应该值得去爱的人,所以从那一刻开始他就打算放弃我们,甚至是祝福和成全我们。
 在晨晨讲述了整个事件的经过之后,宝儿完全被征服了,他伸过手去,紧紧的握住了晨晨冰凉的手,尽管脸上挂着泪,却依旧勉强微笑着说道:“虽然跟你见过面,可是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晨晨的眼泪早已经夺眶而出,杨儿从一旁递来了纸巾,可是晨晨还是摇了摇头表示拒绝,其实我明白,当时的晨晨只是不愿意松开宝儿的手,因为那双手实在是太温暖,晨晨微笑了一下,然后说:“我叫柳伊晨,你也可以叫我晨晨呢!”
 “我本名叫梁羿霆,后来出来演出之后,室友给我取了个别名,你和杨姐往后就叫我宝儿吧!”
 听到宝儿说出这样的话,晨晨心里真的是十分的高兴,因为他知道宝儿接受了他,并且从这一刻起,他们成为了朋友,真真正正的朋友,宝儿从杨儿手里接过了纸巾,然后替晨晨擦着眼泪,说,“以前总是觉得自己真的很爱阿赤,可是听了你们的故事之后我才明白,明白什么叫作真正的爱,也明白阿赤为什么要爱你,他爱你是对的,他是幸福的!”
 晨晨摇了摇头,然后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一脸严肃的询问着爆儿:“我现在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希望你能够老实的回答我,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深爱着季平吗?”
 面对晨晨的提问,宝儿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正如他刚才所说,听了晨晨和我的故事之后他才知道什么是爱,换句话说,他在怀疑自己对我的究竟是不是爱呢?他思索了一下,答案是肯定的,可是面对晨晨他突然有些不敢说明了,因为觉得自己的爱实在是渺小,甚至是可笑,于是宝儿没有出声,可是晨晨仍旧不依不饶,他有重复了好几遍,最后宝儿只好也站了身子,坚定的说:“爱,这份感情甚至比以前更加的浓烈!”
 宝儿的话音刚落,晨晨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这下可把宝儿给吓坏了,杨儿也在一旁搀扶,可是晨晨仍旧倔强的跪在地上,抬起头来直视着宝儿,语气里充满了乞求:“那么请答应我,在找到季平之后跟他在一起吧,我相信他会被你的真情所打动,相信你们会相爱,会幸福长久的在一起,我已经没有资格再陪在他的身边,请照顾好他,拜托了!”
 宝儿怔住了,他怎么能够答应晨晨,怎么能做得到呢?尤其是晨晨要求宝儿替自己隐藏所有的秘密,就当自己从来也没有出现过,就当自己从这个世界上彻底的消失了一样,宝儿怎么能够跟我撒谎,如果真的找到了我,宝儿按照晨晨的意思跟我在一起了,虽然心里的确会很开心,可是总是觉得会很对不起晨晨,甚至好象自己成了拆散别人的刽子手,宝儿不能这样做,他绝对不能答应晨晨的请求。
 可是如果宝儿不肯答应的话,晨晨便执意的跪在地上继续的乞求着,见到晨晨哭得那样的伤心,他开始在想,如果自己是晨晨,如果自己为了心爱的人而被感染爱滋病,那么他也会和晨晨一样,做出这样的决定,会把自己的爱人交给另外的一个人,而这另外的一个人一定是值得相信、值得托付的人,这里面不仅仅是包含了晨晨对宝儿的信任,可是晨晨接受宝儿对我的感情、认可宝儿对我的感情的最好证明呀,宝儿在万般无奈之下,最终还是忍痛答应了晨晨的请求。
 其实做了这样的决定,宝儿的心里也很痛苦,一方面觉得跟我隐瞒事实对不起我,而委屈了晨晨心里便更难受,另外这样一来的话,他便成了晨晨的替代品,甚至担心有一天我若知道的事实的真相,会怎么看待他呢?会觉得是他拆散了我们吗?会对他的隐瞒而仇恨他吗?宝儿心里很矛盾,可是为了晨晨,他宁可被我唾骂,为了我他也决定成全晨晨,他希望凭借自己的力量能够完成晨晨最后的心愿,如果有一天晨晨真的死了,也可以安心的上达天庭,那么他付出这一点的代价和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对不起?”晨晨不禁冷笑了起来,同时也是对小瞳和自己的一种嘲笑,“你已经害我被感染了,终有一天我会像你一样发病,然后死去,并且死得那样的凄惨,你现在一句‘对不起’,难道就能改变这一切吗?难道就能弥补我所失去的和我所承受的痛苦吗?”
 听到晨晨的这番质问,小瞳终于抬起头来,直视着晨晨的双眼,而小瞳的眼睛因为病情的原因已经深陷下去,再哭成这样,看上去实在有些恐怖,小瞳迟疑了一下,咳嗽了几声,然后说道:“晨晨,我小瞳这辈子做了太多的坏事,现在被感染那是上天对我惩罚,我没有怨天尤人,也知道是我咎由自取,是我活该,可是你是无辜的,季平也是无辜的,当我被查出感染了爱滋病之后,我第一个担心的就是你,我好害怕,好害怕自己已经让你被传染,可是我不敢再去找你,对不起,你是我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我欠你的实在太多太多,如果有来世,来世我一定补偿你,请原谅我,只有得到了你的原谅我才能安然的死去,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希望你能成全我!”
 “成全你?你知道吗?你一手毁了我的一切,同时也毁掉了我和季平的生活,你害得我被感染、害得我不得不从季平的身边离开、害得季平一时糊涂去做了男妓、害得我现在无家可归,你好残忍,你现在还让我原谅你?你居然还有脸说出这样的话。”说这话的时候晨晨咬牙切齿,他想起了我在重庆做MB的经历,那种锥心的疼痛使得自己几乎差点儿崩溃。
 接下来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对于小瞳而言,他此刻的确是真的追悔莫急,并且诚心的祈求希望能够得到晨晨的原谅,可是他知道自己是个罪人,他实在不敢再强词夺理,而对于晨晨来说,他恨不得冲上前去将眼前的这个男人掐死,可是他知道小瞳已经病发了,迟早也逃不过那一劫,他即使再怎么对待小瞳自己的病情也无法得到痊愈,晨晨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原谅小瞳,更希望会因此而使得所以的事情都不曾发生,可是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就在这个时候,小瞳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那铃声在沉默的房间里显得特别的嘹亮,甚至是刺耳,小瞳吃力的坐起身来,然后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又看了一眼晨晨,见晨晨脸上没有丝毫的反应,小瞳便接听了电话。
 “喂!是妈妈呀……我现在很好呢,已经找到工作了,完全不需要担心呢。”说到这时,小瞳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然后急忙的解释着,“没什么呢,只是有一点儿感冒……我现在家里有客人,晚一点儿再打给你吧,就这样了!”
 从小瞳的说话里晨晨知道这是小瞳的母亲打来的电话,而他也并没有将自己被感染的事情告诉自己的母亲,晨晨在想,或许这么久以来小瞳都是一个人过着孤苦伶仃的生活,甚至连一个相依为命的人都没有,隐瞒着家里的人,那是不希望他们担心和着急,实际上即使担心也是没有用的,听到小瞳跟自己的家人撒谎,晨晨心里竟然有一丝心软了,同时他也想到了自己,他多么希望自己的妈妈也能这样的关心自己,甚至是被隐瞒着兴许也是一件好事呢。
 挂了电话,小瞳就那样跪在晨晨的面前,然后低下身子,直到自己的额头触碰到地面:“以前的事情全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希望你能够原谅我,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晨晨一面拼命的摇头,一面大声的呐喊,那话并不是只对小瞳一个人说,似乎同时也是在跟自己讲,这样做是希望自己不要心慈手软:“我不能原谅你,绝对不能,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说完这话晨晨夺门而出,他不愿意再看见小瞳那双充满了愧疚的眼神,不愿意再听到他说出那样的话,他担心自己会真的心软,可是小瞳的确毁了自己的一切,晨晨对他的恨是理由当然的,晨晨不能原谅他也是人之常情的,晨晨这样的劝慰着自己,朝着眼前的方向一路狂奔,眼泪始终没有停过。
 晨晨有些埋怨自己,他不明白,为什么仇人出现在眼前,自己却不下手呢?这一点我却知道,这正是晨晨的善良之处,如果是我,如果是我碰到了小瞳一定会好好的教训他一番,把他恨恨的痛打一顿,可是仅仅是这样也不能消除我心中对他的仇恨,对于我来说,小瞳是全天下最坏的恶魔,他简直就是死有余辜,死不足惜。
 
 黄倩走了,晨晨和杨儿继续朝着工作的酒吧赶去,一路上,晨晨都没再说话,而是沉静在黄倩刚才的话里,他有些矛盾,不知道黄倩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按理说赖赖是不可能找自己的,而且还到处去联系老同学,可是黄倩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晨晨心里可真是拿不定注意了,要不要给赖赖打电话呢?可是如果打了却根本没这事,那样的话不是很尴尬吗?这一回,晨晨可真是头疼了。
 就这样,晨晨在犹豫之中度过了好几天,好几次拿起电话却又放下了,他始终不敢相信黄倩的话,总怕自己又会给赖赖带去麻烦,虽然赖赖上回借了自己一块钱,还说下次归还,可是如果以这样的借口给赖赖打电话的话,未免显得自己太小气,要是再上了黄倩的当,那不是更乱吗?
 杨儿自然是看出了晨晨的心烦意乱,虽然她并不认识赖赖这个人,也不了解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更不知道他和晨晨的关系究竟是怎样,可是做为晨晨的朋友,她实在不愿意见到晨晨这样的犹豫,她决定找晨晨好好的谈一下,经过了好一番劝说,晨晨才鼓足勇气给赖赖打了电话。
 这一次晨晨的心情也很紧张,甚至比起上一次来说还多了几分恐惧,电话接通了,晨晨的手也开始不住抖动起来,可是电话那头传来的赖赖的声音却是那样的温柔:“喂,谁呀?”
 “是我!”晨晨尽量的让自己平静下来,静静的等待着赖赖的说话,可是电话那头却沉默了,晨晨赶紧补充的说道,“是这样的,前几天我在街上遇到了黄倩……”
 晨晨的话还没有说话,赖赖就抢着说道:“哦!是这样的,我这个月十三号生日,想请你和以前的老同学一起出来庆祝,你,可以吗?”
 听了这话晨晨呆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怀疑电话那头的人是不是赖赖,因为这么多年以来晨晨好几次提出过约会,可是赖赖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了,晨晨记得有一次自己给赖赖写了纸条,说是放学后在车站见面,可是晨晨足足等了四个钟头,也没见赖赖出现,打了电话才知道赖赖已经回家了,还有一次,那是毕业的前一天,晨晨和赖赖说好放学后在操场见面,虽然赖赖答应了,也让晨晨高兴了一整天,可是最后晨晨还是没有等到赖赖,当时他好失望,好伤心,就那样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操场上,直到天完全的黑下来,可是此时此刻赖赖在电话里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他要约自己去参加他的生日聚会,晨晨真的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呢?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吧,可是晨晨知道自己并没有听错,赖赖真的约了自己,这证明这么多年来晨晨的付出终于得到了一点儿回报,晨晨哭了,拿着电话听筒默默的流下了眼泪,这让杨儿看了更是着急。
 见晨晨没有丝毫的反应,赖赖又把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晨晨这才回过神来,激动的对赖赖说:“我知道了,到时候我给你电话!”
 挂了电话,晨晨仍然有些不敢相信,好象一切都像是在做梦,记得他曾经只有在梦里赖赖约会,可如今梦想真的就要成为现实了,虽然只是很多人的生日聚会,可是毕竟这是赖赖的邀请,对于晨晨来说是全天下最高兴的事情,晨晨一面流着泪,一面微笑着。
 杨儿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见到晨晨的神情这样的古怪,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晨晨这是开心还是难过,于是着急的追问着:“晨晨,你怎么了呀?发生什么事呢?那个小赖在电话里跟你说什么了?”
 晨晨从欣喜之中清醒过来,然后转过身拉住杨儿的手,笑容更加的激动了,然后说:“他,十三号是他的生日,他说希望我能去参加!”
 “真的吗?”听了晨晨的话,杨儿脸上也利马的露出了喜悦的笑容,“那真是太好了呢!”
 “对了,杨儿,可是我有些不明白,他以前总是躲避这我,这一回怎么会主动让我去参加他的生日聚会呢?”晨晨疑惑的问。
 这个问题可真是难倒杨儿了,连晨晨这个当事人都想不明白,杨儿连赖赖的面都没有见过,又怎么会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不过为了戏弄晨晨,杨儿故意打趣的:“我看呀,他一定是回心转意,说不定被女朋友给伤害了,然后觉得还是我们晨晨痴情不改,所以爱上你了,想跟你那个什么呢!”
 
 晨晨思索着,迟疑了一番,最后还是摇着头对杨儿说:“不行,我要去找!”
 说完这话,晨晨转身直冲出了服装店,见状杨儿也赶紧的付了钱追了出去,看着晨晨在大街上毫无头绪的胡乱找着,杨儿怎么劝也没用,可是刚才他们逛了那么多地方,这钱包也不知道是在那里被偷的,怎么找呀?杨儿这样想,最后还是拦住了晨晨。
 “晨晨,你的钱包不是丢了,还是被扒手偷了,现在那钱包一定在小偷手里,你要到哪里去找呀?”
 听杨儿这样一说晨晨一下子停止了动作,杨儿的话没有说错,可是难道真的就这样把照片给丢了吗?那可是赖赖亲手交给自己的,还对自己说过要好好的保存一世,不能丢,绝对不能就这样丢掉了,晨晨完全不能死心:“不!通常扒手偷了别人的钱包,一定只是把钱拿走,然后随手把钱包给扔了,那照片一定还在里面,你不要拦着我,我要去找,我一定要把它找回来!”
 就这样晨晨穿梭在大街小巷里,甚至挨个的在街道两旁的垃圾筒里去找,那么冷的天,晨晨的双手和脸蛋都冻得通红,浑身上下也被垃圾弄得肮脏不堪,可是晨晨始终没有罢手,他找着,像是在找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像是在找黑暗里唯一的一缕阳光,看着晨晨这样的痴心不改,看着晨晨这样的执着,杨儿再也忍不住落下了眼泪,她也不顾一切帮着晨晨四处找寻着,可是直到天黑,两个人都筋疲力尽,也始终没有找到那个钱包。
 晨晨哭了,跪倒在垃圾筒前哭得那些的无助,就像是孩子丢了最喜爱的糖果,并且永远也找不回来了,杨儿把事先买好的送给赖赖的生日礼物递到晨晨手里,晨晨紧紧的把那衣服抱在怀里,或许,或许这也是上苍的安排,或许晨晨注定只能留下赖赖的背影,这样想着,晨晨总算没有再哭,心里也平静了许多。
 日盼夜盼,晨晨终于迎来了元月十三号赖赖的生日,这天傍晚吃过了晚饭,杨儿陪着晨晨到事先预订的蛋糕店取了生日蛋糕,然后经过一番嘱托之后杨儿便独自一人去酒吧上班了,晨晨一手拿着装着衣服的袋子,一手提着精美的生日蛋糕,心里喜滋滋的,别提有多高兴了。
 晨晨走到一家公用电话厅,想给赖赖打一个电话,确定他们是否已经到了事先约定好的那家“俱乐部”,可是赖赖的电话却是关机的,怎么会这样呢?今天是赖赖的生日,一定会有很多老同学联系他,可是他怎么会把电话给关机了呢?晨晨猜想兴许是赖赖的手机没电了吧,于是他又给黄倩打了电话,黄倩说自己还没有出门,让晨晨自己先过去,虽然俱乐部和晨晨居住的地方还是有很长的一端段距离,可是由于时间还早,晨晨决定步行过去。
 晨晨穿着厚厚的蓝色羽绒服,牛仔裤配上一双运动鞋,迈着轻盈的步伐,记得晨晨曾经跟我说过,这是永远都不会过时的装扮,晨晨的头上还带了一顶帽子,是乳白色的休闲帽,这样一来晨晨看上去就更加的活泼、可爱了,一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赖赖,并且生平第一次为他庆祝生日,晨晨的心里就像有一只小鹿在乱蹦,喜悦全写在了脸上,一路上都微笑着,还不时的哼着小调。
 大概八点半的时候晨晨就到了事先赖赖指定的这家俱乐部,他在大门口等了几分钟也没有见到一个认识的人,晨晨决定进去找找,他知道赖赖过生日会有很多人参加,所以他们一定会在包房里唱KIV,于是晨晨穿过长长的走廊,直接到了包房区,过道上的人也很多,晨晨小心翼翼的深怕弄坏了蛋糕,他在一个又一个的包房门口徘徊,因为并不能莽撞的推门进去找,所以只能呆在外面,趁着别人开门的瞬间朝里望一望。
 晨晨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就在这个时候身旁的一个包房的门打开了,赖赖拿着手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褐色的风衣,看上去非常的健康、帅气,他的视线和晨晨交汇了,可脸上的神情却有些奇怪,看着晨晨迎面朝着自己走了过来,赖赖赶紧的挂断了手里的电话。
 “对不起!因为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所以我只好自己找来了!”说这话的时候晨晨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他把装着衣服的袋子递到赖赖的面前,诚恳的说道:“生日快……”
 
 晨晨很尴尬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朝着马路对面走了过去,手里依旧提着袋子和生日蛋糕,那一路上晨晨的心情像是跌进了低谷,先前那自信的笑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连脚步都变得沉重了。
 回想过去,这么多年来晨晨一直深爱着赖赖,即使后来认识了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过赖赖,可是今天却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这样难堪了,晨晨的头好象有千斤重根本抬不起来,思绪也变得黯然无波了。
 走着走着,晨晨居然走到了小瞳的住所,迟疑了一下,晨晨决定去找小瞳聊聊,虽然心里是多么的痛恨这个混蛋,可是毕竟他跟自己一样,被这可怕的病毒感染了,想必没有人会比他更能了解自己内心的感受吧。
 小瞳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顿时怔住了,尤其是晨晨那双无神的眼睛,好象是在憎恨整个世界,难道晨晨还是不能放过他,现在是要来找他报仇,甚至是同归于尽了吗?小瞳虽然心里这样想,可还是很有礼貌的把晨晨请进了屋,他让晨晨坐到床上,自己搬来一个凳子坐在晨晨对面,一言不发,只是看到晨晨放到桌上的袋子和蛋糕,心里不免有了几分猜测。
 “那个,对不起!”听晨晨这样一说,小瞳倒是满脸的疑惑了,明明是自己害晨晨被感染,可是晨晨居然跟自己道歉,小瞳很不明白,于是死死的盯着晨晨,等待着晨晨的下文,“上次跟你说出永远都不能原谅你的话,一定让你心里很不好受,对不起!”
 小瞳很意外晨晨会说出这样的话,由于内心长期的自责,已经几乎让自己走向崩溃的边缘,现在又听到晨晨这大仁大意的话,小瞳真是无地自容了:“请不要这样说,你不能原谅我也是人之常情,我的确不是人,我的确害了你,根本没有资格奢望得到你的原谅呢!”
 “人不是为了伤害别人而生的,同时也不是为了受到伤害而生的,这是天意,上天注定我要有此一劫,偏偏这一劫落到了你的身上,我就算再责怪你、再怨恨你也是淤是无补,我连自己还能活多久都不能确定,仇恨又还有什么意义呢,纵然我杀了你,我也摆脱不了那病毒,既然这样,我们都是无奈的人,何必继续伤害彼此呢!”说这话的时候晨晨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小瞳的眼睛,他的语气很缓慢,也很温柔,“兴许我放下了对你的仇恨,上天便会怜惜我,让我死了之后可以上天堂享乐,不用再继续此刻的痛苦,这样一来不是很好吗?”
 听晨晨一字一句的说着这些话,小瞳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或许自从得知自己被感染之后,小瞳就失去了身边所有的朋友,连一个说交心话的人都没有,只得静静的一个人等待着死亡的来临,而晨晨,这个全世界最应该痛恨自己的人,今天居然跟自己说出了这样的话,小瞳的心里感到无比的惭愧:“晨晨,对不起,就算我说一千次、一万次对不起也弥补不了害你失去的一切,我相信,菩萨一定会仁慈你,一定会让重返道山,下辈子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人,而我,我宁可下地狱,下十八层地狱,偿还我今生造下的孽,并且用我的痛苦还换取你来世的幸福,好吗?晨晨,请原谅我,原谅我!”
 “谢谢!”晨晨闭上了眼睛,咬紧了牙关继续说,“我原谅你,我也代替季平原谅你了!”
 就这样,晨晨和小瞳之间的恩怨化解了,晨晨做了天下最慈悲的决定,他原谅了亲手毁掉自己一切幸福的恶魔,并且跟他站到了一边,把他当成了朋友,真真正正的朋友,我不明白,我始终不能明白,为什么晨晨要原谅他?晨晨怎么可以原谅他呢?
 那天晨晨和小瞳一直聊到了深夜,居然像是两个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触膝长谈,原来晨晨并没有猜错,小瞳自从得知自己被感染之后,虽然很想见晨晨并且跟他道歉,可是一方面又很害怕,于是便独自一个从北京回来了,回来之后病情越来越严重,再加上又没有医药费,小瞳的生活便得很辛苦,为了不让家里担心,他并没有把自己的病情告诉自己的母亲,甚至已经放弃了治疗,一心的在这边等死,可是人活着一天就必须要努力一天,就必须要为今天的衣食住行做打算,所以小瞳还是找一份工作,虽然很辛苦,却是生平第一次养活自己,心里不免还是很欣慰的。
 
 小瞳见到桌上的蛋糕便以为是晨晨的生日,晨晨也没有解释,就只当是给自己过一回生日吧,两个人开心的吃着蛋糕,晨晨映着烛光还是露出了甜甜的笑容,临走的时候,还把买给赖赖的生日礼物,那件漂亮运动衫送给了小瞳。
 我不明白,晨晨这样的窄心仁厚,这样的善良大度,为什么上苍却要那样的残忍,晨晨虽然被感染,却始终抱着满腔的热血继续努力的生活,为什么偏偏又要闹出那一场车祸,有人说苍天无眼,我想,恐怕是天也不懂情吧。
(三十五)
 虽然赖赖的确无心,可是他却深深的伤害了晨晨,当时的晨晨是那样的无助,周遭除了杨儿连一个交心的人都没有,拖着被感染病毒的躯体,又被自己的父母赶出家门,再加上赖赖生日那天的事,晨晨即使再坚强也恐怕支撑不下去了,他心力交瘁,甚至哀莫大于心死,在那样的环境之中晨晨心底又萌发了自杀的念头,毕竟我已经找到了另一个真爱自己的人,晨晨心里最重的担心也已经卸下,这世间,这残酷的人世间恐怕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留念了,即使是努力的继续生活,可是也总得有一个希望、有一份寄托,可是当时的晨晨真的感到迷惑,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子,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这样继续的生存下去一定会给周遭的人带去很多的麻烦,尤其是杨儿,她一个女孩子为了自己默默的付出一切,又离乡背井,晨晨实在不忍心再这样继续下去,他甚至跟我有了同样的想法,觉得自己是瘟神,觉得自己是只会带给别人灾难的祸害,可是一想到冬冬跟自己说过的话,如果因为不能承受苦难而自行了断生命,那么他的痛苦便会延续到来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晨晨可不想这样,因为他今生的努力,只是为了来生能够陪伴在赖赖身边,并且只要达成这个心愿自己便可以成为全天下最最幸福的人,抱着这个念头,晨晨依然活着,努力而又艰苦的活着。
 杨儿回忆,记得有一次她无心的对晨晨说,晨晨有这样的想法会不会是迷信,人恐怕没有来世吧,其实当时杨儿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可可是晨晨却一下子就痛哭起来,甚至用乞求的口吻让杨儿不要说出这样的话,我能了解晨晨当时的心情,如果没有来世,那他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希望就彻底的破灭了,其实我真的不知道人究竟有没有来生,我想晨晨心里也始终这样怀疑,只是自己不愿意去想、也不愿意去猜疑,他宁可活在幻想之中,因此不停的劝慰自己会有来生的,一定会有的,在了解了晨晨这一番心情之后,我也完全的相信了,人会有来世,而晨晨的来世一定会很灿烂、一定会很幸福,我愿意成全他和赖赖,可是自己和晨晨今生的缘恐怕只有寄望于第三世了。
 在被赖赖伤害之后的晨晨,心里已经彻底的放弃了,他不愿意再去打扰赖赖的生活,不愿意再给赖赖带去烦恼,晨晨曾经想过就此从赖赖的生命中完全消失,消失得彻彻底底,可是晨晨做不到,他怎么做得到呢?后来晨晨得知赖赖在寒假里仍然会到学习去上课、补习,这总算是上天对晨晨的一点儿怜悯,于是每天早上不到六点晨晨就悄悄的爬起来,轻手轻脚的洗漱并且换好衣服,然后偷偷的溜出门,一个人跑到赖赖的学校里,站在面朝大门的一栋教学楼里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的只是赖赖走进校门的那一瞬间,每次看到赖赖的身影出现,穿过操场进了教学楼,晨晨脸上总是洋溢着微笑,心里也感到一丝幸福。
 很多时候,即使是冬天,赖赖也会和几个男同学到操场上打篮球,这已经是赖赖多年的习惯了,也算是晨练吧,我记得晨晨之前曾经跟我说过,多年前正是在操场上打篮球赖赖吸引了自己,而自己最喜欢的也是在球场上卖力投篮的赖赖,过了这么多年,现在又可以重新的看到这一幕,晨晨心里真的很激动,甚至是感慨万千,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在操场上活跃着,偶尔的还会和身边的几个女生说说笑,看来赖赖还是跟以前一样深受女同学的喜爱,晨晨多么羡慕她们呀,她们可以和赖赖走得那样近,可是晨晨却只能远远躲在角落里注视着自己心爱的人,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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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2 15:08:53  更:2021-07-12 15:4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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