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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浅寂寞]《成智者交易》修正完结版 by 凌影[第4页]

作者:有真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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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谓交锋?这根本是没有对手的决斗,在他眼中我这小角色算得了什么?
  甚至他选中我都是偶然中的偶然,谁让我--谁让我在恰当的时间出现在恰当的地点。
  我就这么被他选中,牵引进入“惠灵顿”的案子,被中情局盯上,掌握到大量早就准备好的确凿证据,中情局当晚就决定对我实行逮捕,而我却还睡在医院的病床上,被凌温情脉脉的大网张开捂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
  他需要的就是我这个瞎子。当晚我顺理成章被逮捕,中情局的人没有任何怀疑,出于事态的严重,我被移交秘密情报局审讯,在此之前一定接受过严格的审查,身上不可能携带武器跟追踪仪。可他们都不会想到,我从那灿烂的阳光下醒来之前,就已经被实施过手术,有人将生化型微型监视器,安装在我的眼球上。
  当我睁开眼睛那一瞬间,所有接触到视网膜的信息都被记录下来,传送出去,单单这样还远远不够。我从来就是个宁折不弯的人,决不会束手待毙,即使身陷天罗地网的情报局,我也会想方设法逃出来,当我不遗余力的在情报局内部寻找逃出生天的大门时,我看到的就是他们看到的,不只是秘密情报局的位置,这里上下左右各个机关要害,不为外人所知的各种内部构造也尽被知悉。
  他们看得到,他们甚至看得到我的喜怒哀乐,他们知道我跟阿廷的对敌,我们一次次交锋又一次次握手,知道我曾经在荷底拉斯山上痛哭流涕,知道我曾因为一瞬间的感动而前功尽弃,知道我那些痴那些傻,知道我内心最隐秘的情感……
  可是他们不会感受到的!他们只会感到可笑!
  那张看似天真烂漫的笑脸,让我的人生一次又一次被生生撕裂!
  从我出现在“惠灵顿”--不,从我出现之前,就已经被他选中,成为这计划的一个棋子,我一步步迈着自以为是的步伐,自恃聪明敏捷,却只是踏上他规范好的轨道。
  他先知般的神机妙算,将这一席席一幕幕算得精准,分毫不差。
  他是一个魔鬼,却拥有众神的力量,众神的武器。
  我嘲笑阿廷他们,被囚禁在一具铁皮机器里,终生听命于别人行事,没有自己意志自己的灵魂,可我又何尝不是?我被仇恨充满,被仇恨控制,我只能追逐着他的影子而去,我的人生就是在依附着他而存在!
  我已经没有自己,他又是怎么看得出来--我是我?
  他一定记得的,所以他才会选我,因为他知道我不会放手,知道我为了寻找他可以不惜一切!
  所以他让我找到他,在我们近得几乎可以贴在一起的瞬间,在我以为我的追逐终于有了结果的时候,轻轻翻手执起了我,我这一粒棋子。
  这盘棋是稳胜,可我这枚棋子却惨败。
  我在洗手间呆得太久,以至于罗密欧产生怀疑,他在外面敲了许久的门,我不耐烦地打开,对他冷嘲热讽:“哟,看来你很清闲,没去找炸弹?”
  罗密欧冲我诡异地一笑:“我想我已经找到了。”
  我面色一沉,罗密欧的表情倏然变得凶狠莫名,他伸出手扳住我的肩膀,将我按倒在地,一拳朝我脸上击来。我本也欲出手,未曾想到他快我一步,当然全力还击,我们在地板上翻来滚去,激烈地搏斗着,到最后越来越象小孩子泼赖的玩耍,两人都气喘吁吁。直到一群人冲上来把我们分开,死死按住我不放,我开始神经质地大叫起来,象条垂死挣扎的鱼。
  罗密欧不屑地望着我,那目光充满了怜悯。
  几个人把我押进殓房一样的检测室,我被按在手术台上,强迫注射了麻醉剂,我的四肢已经无法动弹,可神智仍然清醒,我忿忿不平地瞪向罗密欧,仿佛要将我全部的怨恨发泄到他身上,罗密欧被我恶毒的目光看得无处可躲,即使他背过身子,仍可以感受到我强烈的恨意!我不是在看他,我是要让处在世界某端的那个人看到,我的仇恨,会燃烧、会毁灭一切!
  可他不是罗密欧,纵然地球在他面前毁灭,也不可能触动他分毫,他的心,不是冰那般冷,冰毕竟会融化,也不是铁那般强硬,铁也会生锈。
 
  因为本该坐在那里的人,只有一只脑袋露出地面,他整个身体还埋在地道里,手里举着一只腌羊腿,看到我后,古怪地抬头望着,将手中的羊腿向我丢过来。D04A46633BB10EC秋之屋欢迎您
  我一把接过,高举着向他砸去,浓浓的酱汁拍了他满脸,他气愤地吼一声,跳出地道来,对我横扫一腿,我避过,跳到一旁,看他严阵以待摆着对敌的架势。他腰间别有枪,却没有拔出来,原因大概是这小屋中有太重要的设备,或者说这里不适合作为搏斗的场所。
  我看他象个真正的印第安人那样摆出决斗的阵仗,也不敢懈怠,他身强体壮,虽然穿着厚重的棉衣却身轻如燕,看得出有很好的格斗技巧,我看准他腰间的枪,使出擒拿手去抢,却被他灵巧地避开,对我轻蔑地笑笑,将腰间的枪一拔,扔进地道里,一脚踢上盖子,挑衅道:“让我来看看你这一流刑警的身手吧!”
  我将身形压低,握紧拳头去攻他腹间,他却仗着身形高大,一把挽过我的胳膊,将我向旁带,企图让我向后摔倒,我趁着向后跌的劲道提起右腿向他后脑猛踢,我们俩一起跌倒在地上,我迅速反起身压紧他,他却挽住我的胳膊不放,用力向反方向去拧,我吃痛,力气又掰不过他,只好顺着往那个方向仰,同时抽出另一只手臂击向他的脸。他的脸迅速向一旁避开,我一拳打中地板,一招不成已经被他扭倒在下面,他利用身形的优势死死压制住我的四肢,一只手肘顶在我颈间,我喘不过气来,他也累得气吁吁。
  “不过如此嘛!”他从嘴角扯出一个笑,一脸的不屑:“怎么能从情报局逃出来的?”
  我被他用力顶着,颈部不得不奋力向后仰,脸色一定很难看,他看我呼吸极其困难的样子,手下松了一下,改用手指扣住我的颈部,我喘了下气张口道:“因为情报局里都是你这种龟蛋!”
  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糟,伸出右拳来直击我的下巴,脸上吃了一下的同时,牵制住上身的压力却没了,我将一只手抽出,向一旁迅速挪去。在打斗的过程中我们已经滚到黑幕布的旁边,我抓住幕布拖在地上的一角,奋力地扯,金属环纷纷从上面脱落,巨大的幕布盖下来。
  人的眼睛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总会有至少半秒钟的不适应,而这种突然却是我早已料到,幕布落下时压制我的力量明显因惊愕松动一下,我趁机扬起一腿直攻下他腹部,他的身体被我这股自下而上的力量击到向反方向冲去,落到一旁,我迅速钻出幕布,在明亮的环境下找准他的所在,腾起身奋力向他踩去,黑幕布下传出闷重的惨叫声。
  “很好玩嘛。”热战的空间里传来冷冰冰的声音,还夹杂着荷底里斯山的冰霜??
 
  凌说晚上要请我吃饭补偿我,他提起“补偿”这个字眼时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小镇上居然有间法国餐厅,这里客人稀少,毕竟美国乡村能够欣赏法国勃良第牛肉丁的人不多。
  当我从洗手间出来走向有他的那张桌子时,脚下的步子却突然颤抖起来,抖动的幅动几乎要让我要众客人面前跪在地上。
  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发生,他穿着素净的礼服,高贵优雅的坐在餐桌前,一派典型的贵族风范。只不过,他手里端了一杯红葡萄酒,非常专业地晃动着手中的酒,象与情人呢喃一般将嘴唇轻轻靠近杯口,嗅着、闻着。
  我眼前那一片蔚蓝的平静瞬间崩溃成亿万的小碎片,转瞬荡起一片红色的血海,周遭的一切都被血色涂满,我的眼睛又开始刺痛。
  我开始拼命揉捏着自己的眼睛,可是我睁开的时候,却还是一片血意淋漓的世界。终于支撑不住跪在地上,伸手费力抓住身边的东西,触感轻柔,待我睁开眼去看,却是红得极为妖异的郁金香!
  极力忍耐着想要尖叫的喉咙,我撑起身躯向后跑去洗手间,打开水龙头,里面流出的也是鲜红的血!
  我大吼一声,身体控制不住地后退,撞着后面的门,颓然倒在地上。
  把自己团成一团,却还是无法抵御刻骨的寒冷,无数红艳的雪花从天空飘下,缓缓地落到我的额头上面,触到温热的身体,渐渐溶化,一道道血水顺着我的脸颊滑落下来,浸湿了衣领,渗入我的皮肤肌理,我撕扯着自己的衣服想摆脱这血淋淋的的束缚,却挥之不去留在手掌心中那粘腻的感觉。
  这时候一个遥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先生,你还好吗?”
  我突然睁开眼睛,把他吓得往后退一步,坐在地上,手中拿着手帕,害怕地递给我。
  我接过来,拍在自己脸上,一片温凉的触觉加速我的冷静,我努力地扯出一个笑容,对他说谢谢。
  站起身来,发现他还坐在地上吃惊地望着我,忙伸手将他拉起来,无意间向镜子望了一眼,发现自己满脸都是大汗。
  我去洗手间的时间有些太长了,回到座位的时候,他手中的葡萄酒已经喝了一大半。他的领口系着一条鲜艳的丝巾,把那苍白的面色衬托出一丝妩媚来。
  “久等了。”我有礼地道歉。
  他轻轻摇摇头,向我举起杯来,我也举起。
  醉人的美酒到了我的喉咙,却变得苦涩腥臭,我艰难地将他们咽下去,努力克制呕吐的冲动,回给他一个迷人的微笑。
  我讨厌红葡萄酒,所有认识我的人都见过我看到红葡萄酒时候那一脸要杀人的神情,所以即使他们再讨厌我,也尽量避免在我面前喝。经年日久,我几乎都忘记了那令人窒息的寒冷了!
  可是,端着杯子的那个人却是他!
  他与那妖异美丽的色泽是那么般配,简直天作之合,脱俗的美丽可以震撼每个人的心灵,可是对我而言,仿佛又将我带到了那些比死亡还要恐惧的时光!
  那个全身浴在鲜血中,却还对我温柔笑着的家伙!
  第十七章 地中海怪客
  他称得上是我见过这世界上最平易近人的人,也可以说是最可怕的人,因为他的力量他的气势总是无声无息。当他站在人群中,你很难发现他;然而当他站在你面前,你却总是感觉压抑的光芒在绽放。
  跟他相交绝对是一个难得愉快的经历,他开朗热情大方健谈,而且他见多识广,肚子里永远有说不完的故事,绘声绘色妙语生花。可是跟他相处又是绝对不愉快的经历,因为我已经知道他是一个这样的人,却根本不知道他一步将会做什么。
  他住在纽约最著名的富人区,一幢中世纪风格的建筑里面,偌大无比的房子,只有他一个人,却丝毫不显得空旷寂寞,因为他总是能找到新花样来丰富生活,很多时候只是在一部小说中得到的一个灵感,或是演变一种古老的魔术。
  我只见他每天都只是安静地呆在房间内。这个传说是世界上生活最丰富、经历最传奇的人物,却象一位年近百岁的老人那样,过着尤如清教徒的循规倒矩的生活,混吃等死。
  传言说他自从来到美国定居以后,的确安份了不少,很少能够寻到他的踪迹,似乎真的金盆洗手了,可是我怎么也不相信,象他这种穷凶极恶的人,这种没有死亡的气味就活不下去的人,会安稳地过老百姓的生活!养精蓄锐,都不过是为了蓄势待发!
 
  就在我为这种等待即将不耐的时候,来了一位客人,确切说不是一个客人,因为他已经死了。
  门铃响了许久,我才从厨房赶到打开门,还没看清是什么,一件极重的物体就向我压了过来,条件反射的我向一旁闪去,那个物体重重地落地,好象是个人,我上前先发制住他颈部的脉门,一探,才发现他早已经没了脉膊。
  门口一阵风吹来,拂动了他的头发,我把这个死人翻过来,只见是一个年轻人,十八九的样子,略黑的肤色,轮廓分明,嘴唇丰厚,睫毛长长扇面一般,应该是地中海一带的人。
  我将他平摊在地上,职业特性让我解开他胸口的衣服,想看看是因何致死。他的上身没有任何致命伤,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我正欲解开他的腰带检查,不料一个巴掌火辣辣的飞过来,力气大得出奇,我整个人几乎腾空飞起来,落到一旁,重重地撞到桌角。
  事先没有任何准备,我跌得非常狼狈,待我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站着一个人,气鼓鼓的胸膛一起一伏。
  却是刚才那个死人!
  他的脸色因为气愤而略略发红,举起拳头又向我冲过来。
  这一次我可没有那么容易中招,坐在地上一个横扫就将他带得跌在地上,我上前一步,制住他挣扎的双手,同时去探他的脉膊,分明跳动得很正常!
  我知道在凌的身边总是会发生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死而复生不足为奇,所以我手下加重力道,逼问他是谁。
  他吃痛地惊叫一声,没有回答,却出人意料地大哭了起来!
  边哭还边大喊着:“凌哥呀,你快来救我啊,看这个怪家伙,他在欺负我--我快要死了啊!呜----”
  我立刻呆住了,他居然来这个赖招,情形有些失去控制,恼火地又给了他两下。
  他叫得简直惊天动地惨绝人寰,两条腿还不停地扑腾,试图将压制住他的我踢下来,可全是徒劳。
  我想腾出手给他大吵大嚷的嘴巴一个巴掌,可是看得出来他有些功夫,虽然现在的挣扎全是乱七八糟手忙脚乱,可是力气却大得要命,想摁住他本身已经很费力。
  他的哭泣终于还是搬来了救兵,凌从楼上急急忙忙地跑了下来,笨手笨脚几乎要在楼梯上跌死。
  我手下一松劲,他立刻翻起身,反身给我一脚,我一把抓住,转动手臂将他的腿扭了几圈,他站立不稳,只好用另一只脚的力道腾身起来,在空中转了几下,轻盈地落在凌的面前。
  一见到凌,他的神色立刻变了,好象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小孩子一样扑到他的怀中大哭起来,边哭边历数我的罪状,说我是个“变态的奇怪大叔。”
  他恶人先告状,我懒得理他,可是他说我“变态”,我非常恼火。
  他见我又愤怒地靠近,吓得躲到凌的身后,伸出一只指头,鄙夷的指着我的鼻子道:“当然啦!刚刚人家没有反抗的时候,他居然就来扒人家的衣服,还在人家的身上摸来摸去!后来居然还想脱人家的裤子,不是变态是什么?”
  什么?我几乎要一掌抄过去,可是凌却“扑哧”地忍不住笑出来,让我觉得自己跟一个小孩子见识好象真的很没气质。
  “凌哥,你怎么还笑呢?我差一点就被这个变态大叔强暴啦,你怎么也不为我主持公道,揍得他爬不起来呀!”他说着委屈地伏在凌的胸口,抽泣起来,整个肩膀都一抖一抖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沉静的性格在这个可恶的家伙挑衅下居然会全盘崩溃,可是现在我只能忍耐。如今连跟凌每日朝夕相对我都可以平静以对了,他这点小把戏我又怎会放在眼中?
  凌只是轻轻拍拍他的头,眼睛却对我温柔地笑着。
  那家伙看凌对他的痛诉没有反应,猛得抬起头来,擦干眼泪,抽抽鼻子,换上一副倨傲的神情,嘟起嘴唇,把手搭在凌的肩膀上,仍然用一只指头对准我,问凌:“我明白了,他是你的新宠物是不是?”
  接着我感到有两条火热的视线将我从头至尾审视了一周,然后是一声轻笑:“这次这个不怎么样嘛!姿色平平,而且还戴副那么奇怪的眼镜!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凌哥?”
  说着他居然从楼梯上面跳了下来,向我这边冲过来,我摆开架势迎接他,他一拳向我的腰部攻来,我想再度捉住他的手,然而这只是一个虚招,他的另一只手却直向我的脸击来!
 
  我腾出一只手扒紧救护车的车顶,跃上去,一排子弹立刻追来,穿透脚底的铁皮向我飞来,我赶紧躲过,后退几步站在驾驶座上方,俯下身去用两只手抓紧车盖,腾空两脚踩进驾驶舱,正在驾驶的司机遭到突然的攻击,猝不及防,车子猛然失去控制向一边倾斜,撞进一旁的车群,无法行动。
  我趁机钻进驾驶舱,那司机反应过来后就向我面门一拳,我们俩在狭窄的车厢里缠斗,双方都施展不开,突然间那司机矮身侧着避过我的攻势,一脚踹开了车门,滚落下去,我一手没有捉住他,紧随其后跳下车去。
  下车后他没有再同我纠缠,而是沿着街道飞快地逃跑,一边跑一边向我这边看来,我正欲去追,天空却突然蒙上一层阴影,这层阴影渐渐扩大蒙蔽了整片晴空。
  我扭头朝天空望,黑压压的乌云摭住烈阳的骄艳,一架周身黝黑没有任何标志的直升机盘旋在天空,离我渐行渐远。
  一招调虎离山,早在我还在驾驶座跟司机纠缠的时候,直升机就已经协同车厢里的几个人将凌转移,此时正在纽约的高楼华厦间悠然穿梭,任我三头六臂也鞭长莫及。
  交通已经一片混乱,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已经逃离现场,我趁着混乱也从人群中消失。
  凌的屋子在黄昏中一片沉寂,平素的这个时候,会从远处飞来成群的鸽子,凌在天台上洒满食物诱惑他们聚集在天台上,它们洁白的身体在残阳的浇灌下现出血一样的腥红,沿着天台流泄而下。
  今天其实也如往常一般,那些鸽子仿佛已经认准了这个主人,照样在那个时段来到屋子四周,只是不见凌的身影不露面。它们在空中盘旋着,不愿意停留,也不想离去。
  残阳仍旧如血,渐渐凝固起来,突然一声枪声撕破这层幕布,一只鸽子中弹落下来,它的同伴惊得失掉阵脚,四散纷飞,然而枪声却不依不挠,一只只地追击,刹那间鸽子们的尸体象巨大的冰雹般不断地从天空砸落下来。
  我冲站在天台上手持猎枪的人道:“将军,这里可是高级住宅区。”
  那人对我不加理会,换了弹匣,继续射击,直到天边的鸽子没有一只能逃出生天,他丢掉手中的枪,从天台上跳下来,正落在我面前,步履轻盈。
  那一脸骄傲到刺眼的神情,令我记忆的大门一下子打开,终于知道为什么我见到奥斯卡第一眼,会觉得他是一个来自地中海的“怪客”了。
  我见他的第一面他还没有那么“怪”。那时我在希腊执行任务,总部就近派我即时赶往以色列,一个以军事称霸地中海的强国。现在那里正在进行一场军事演习,总部让我以保护为名,行调查之职。就是在那里,我见到了以色列的首席大将军,在以强大军事为壁垒的国家里,他的地位跟总统简直不相上下。
  老将军虽然一脸苍桑却威风凛凛,坐着军车从威武的军阵前穿过,全体向他致礼,声震四方,有雄霸天下的气势。然而总部让我注意的,不是这个老将军,而是站在他身旁那个少将,他的第三个儿子,苏门。
  别看他年纪轻轻,可是在这个国家的威信,不亚于他的父亲。因为他小小年纪,就已经成为以色列举世闻名的摩萨德集团的首领,不到一年的时间内,闪电般让许多威胁到犹太政权以及父亲威信的眼中钉肉中刺消失在世界上,手段干脆利落而且心狠手辣,让人每每想起都毛骨悚然。
  这一父一子,凭借他们优越的军事力量以及无往不利的突袭行动,在强敌环伺虎视耽耽的地中海,稳坐江山只等闲。
  “苏门将军。”
  他不动声色:“我以为你不会回来。”
  “我只是来拿回我应得的。”
  他哼一声:“你在这里一无所有。”
  “我的东西不在将军这里。”我睨他一眼。
  “你错了,都在我这儿。”说着他拍拍胸口的口袋,仿佛我追索的全部秘密就藏在那里面,他随手一掏,就可以成就我的人生。
  “凌呢?”
  “你找他干什么?”
  “这话该由我问您!”
  苏门面色一敛,声音低沉:“你根本不配站在他身边!”
  他凛冽的目光仿佛要将卑微的我瞧得无处可躲:“我知道你想找的是什么……乔伊司。”
 
  苏门的眼睛越眯越严,随着天际最后一道光化为灰烬。
  第十九章 铁面人的聚会
  美国中央情报局前局长霍特在他多伦多的城堡中举行一年一届的聚会。那是个名副其实的城堡,背靠着美丽的安大略湖,四周是辽阔的森林和草原,多伦多的冬季寒冷,这里却四季如春。霍特局长最喜欢骑马,这里有加拿大最具规模的马术中心。
  霍特的城堡在他离任前就已经建立起来,这里的湖光山色令霍特放弃参加总统竞选,宁可在这里颐养天年。
  说到这个一年一届的聚会,到会的不是政府高官,也是不是名流绅士,很难有确切的词汇来形容这群人,霍特给这种人一个恰如其分的称号“铁面人”。
  他们终日戴着面具,行踪飘忽,你绝无法知道他们藏在面具后面那张脸是怎样的,然而在霍特的聚会上,你却可以见到他们面具下面那张脸。
  霍特的聚会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个人都要以真实身份参予。
  其实即使见到面具下那张脸也是无用,面具戴得太久,反倒夺了其主,再看那张真实的脸,倒叫人无从相认。
  那些脸原来平凡如厮,让人无法将其与他们所做的事情相提并论。
  我以为会在聚会上见到凌,即使他换再多的面具,我仍可以一眼认出他。
  我真没想到最终遇到的会是他。
  即使在这气质出众的人群中,他仍然显得卓尔不凡。
  他是孤独的,即使他拥有与他亲密无间的伙伴;他是幸福的,即使守护他的恒星他自己看不到。
  那张真实的脸几乎让我脱口而出地叫道“阿寻”,可是未及张口便被我自己咽下,我知道那不是阿寻。
  这是个真实的聚会,这是阿廷,正如我所说,面具戴得太久,与血肉凝结,就摘不下来。
  他跟阿寻是不同的,即使他们的脸象从一只模子中打造出来的一样,可是造物者给了他们无奈的经历,将他们抛落在轨道的两端。
  阿寻是骄艳的阳。
  他就是阴冷的月。
  地中海再火热的天空,再蔚然的大海,也无法为他的面孔带来一丝生气。
  他将自己藏在黑夜的幕围下,即使周身银白,也被满地银辉隐落了形迹。
  他是白鸦。
  白鸦站在大厅角落的地方,一头银白的发丝摭住了他大半张脸,从进来后他就一言不发,没有给任何人交谈的机会。反正这个地方怪人也多,没人会注意到他。
  他有敏锐的直觉,很快感到我在望着他,向我投来怀疑的目光,我还未及躲开,他倒先向我走来。
  “见到将军了吗?”他开口道。
  白鸦的哑声嘶哑,呈现一种病态的深沉,他那张年轻的脸,伸展出岁月无法触及的苍老及威严。
  我摇摇头,是在回答他的问题,也是在否定自己的答案。
  白鸦的声音真的如一把利刃,穿透过我所有对阿寻的幻想,让我脚踏实应付眼前。
  霍特的城堡里,没人敢兴风作浪,这里是地球上最好的藏身之处,不管你是要躲避官方追捕还是黑道追杀,尽可以在这世外桃源安枕无忧许多年.
  倘若是霍特藏起了凌,那我真是无能为力。苏门让我来到这里,说有东西要交给我。苏门当然不是为了告诉我凌的所在,他如此知人善用,想必又在打这场聚会的主意。
  苏门的目的,在我见到白鸦后,开始蒙胧有了个轮廓。
  白鸦是以色列数一数二的当权人,摩萨德的直属负责人,跟苏门的地位不相上下,却一直尊称苏门为“将军”,象个副手一样跟随苏门,忠诚不二。
  白鸦这个名字已经消失多年,当他成为政界领袖,那些血腥的过去无疑是非常不利的。他是苏门手下最得力的王牌,苏门轻易绝不会甩出。8DC70348675C0秋之屋欢迎您
  现在我后背的脊骨隐隐做痛,这是对危险的预兆,这神秘的聚会,风平浪静的表象下究竟有何等奥秘,让苏门甘冒大不讳,让白鸦重出江湖。
  白鸦并不认识我,在他眼中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兵,如果不是苏门的指派,我甚至没机会跟他面对面说上一句话。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白鸦觉得我很不同寻常,其实我自己都很糊涂。
 
  “乔伊司!”有人叫出了我的名字,声音婉转动听,如同她一般迷人。
  少女从楼梯上跑下来,几乎是飞扑进我怀里,她的着装得体气质高贵,神态却有说不出的佻皮,象只藏在名贵皮草下的小野猫。
  让我奇怪的是她对我的态度仿佛从小青梅竹马的伙伴,亲昵无比,两条手臂搂紧我的脖子,一个热烈的的法式拥吻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整个人呆住,少女聪慧的绿眼睛在我脑海里放大数倍,每一部分进行解析,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公主。”身边的白鸦开口:“请您注意仪态。”
  我差点失笑,白鸦这会儿倒象个伦敦的老管家啦。
  “公主,久仰大名。”我向后退,尽量拉开自己跟她的距离,却被她蛮横地一把拉过,紧紧挽住我的胳膊。公主歪着脑袋望向白鸦,一双眼睛灵动得出奇。
  公主并没有王室血统,不是哪一国的王族后代,却比任何一个宫廷的公主更富盛誉,在霍特建立的庞大王国中,她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老霍特一生传奇,几次大沉大浮,这世上每个阶级的酸甜苦辣都被他尝遍了。他是个英雄,身边本该美女如云,可他一生只衷情于一个女子,他的结发之妻。那个出生于乡村平凡家庭的女子,不论霍特处于何种逆境对他始终如一,然而在霍特终于历尽艰辛达到顶峰,她却香消玉陨,只留下一个孤女。
  霍特为人霸道专权,对独生女却宠溺非常,人人都明白,霍特终有一日会将手中财富权势全部交于这个女儿,那个时候,公主就不仅仅是公主。
  霍特一生低调,即便富可敌国,势力非凡,却甘于做一个小小的情报局长,然而公主却活泼张扬,招峰引蝶。她年轻美丽的容貌,不仅招来众多不知高低的追求者,更让很多居心叵测的人跃跃欲试。
  所谓带刺的玫瑰,指的大概便是公主这种女子,饶是娇艳非常,待你伸手去摘,却免不得鲜血淋漓。她的石榴裙下不知道埋葬了多少风流魂,说来可笑,我也曾经拜在她裙下。
  我这介草民,当然有自知之明不会去妄想追求这高贵的花朵,与公主仅仅一面之缘。
  那是在日本关西一家空手道馆,我报名学习了几个月,自信十足地去参加一场空手道同好的比试。空手道比试不同于一般对敌可以不择手段,比赛有严格的规定,那些条条框框常常限制得我手足无措,被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打得落花流水,简直是从比试场上滚落下来。
  我的自信遭到严重打击,羞愧难当,可是台下观众没有一人嘲笑我,教练走上来拍拍我的肩膀,说,她从十三岁开始蝉联世界空手道大赛冠军宝座,至今没输过一场,你能够跟她对上那么久还毫发无损,已算不易。
  我那时候才知道世上有公主这般妙女子,而在上流社会的公子哥里面,这个名号一提起便会引起一阵唏嘘声,那是种求之不得的愤恨惋惜。
  这个女子如今软绵绵贴在我怀里,说出去不知会被多少人嫉妒的烈焰烧死,可我却一点高兴不起来。公主的可爱伶俐人尽皆知,她的心计手段却少有人领略得到,我毫不怀疑假以时日,由公主接手的霍特王国将会更加如日中天。
  公主对草民突然大施善心,必有所求,然而我有什么可让应有尽有的公主谋求呢?
  “乔伊司,你来到这里真让我惊喜!”公主俏丽的瓜子脸焕发出动人的光彩,可她吐出口的话真让我毛骨悚然。
  我苦笑地望望白鸦,后者将惊讶之情隐没在苍白的脸上,我只好望向公主:“我……公主认得我?”
  公主突然低下头来掩嘴偷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眼角含春,给我意味深长的一瞥,仿佛我是她夜夜私会的情郎。
  我真被这个小女子弄得头涨不已,除了那场比试,我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还与她交集过,可是堂堂的公主又怎会对一名手下败将青睐有加?
  世界上所有的夜色都是一样的,无论白天这些地方如何繁华如何壮丽,到夜里这一切归于沉寂,只有最闪亮的星辰有资格在这夜色中争奇斗丽。
  到会的铁面人很多,很可悲这世界上原来游走着那么多的只有面具的肢体,他们面具下面那张真实的脸早已经变质,在大厅回荡起腐烂的臭味。
 
  我躲开,一个人逃到侧间的小阳台上。多伦多是个好地方,这里没有盛夏,空气凉得差一点就要凝结成冰。
  我深呼一口气,象要即刻脱口而出朗诵一首诗,这副情态引起一阵悦耳的笑声,公主掀起我身后的窗帘从窗口一跃而下,飘逸的纱裙在半空中一荡,露出一段粉白的腿。
  我赶忙把目光避开,可她却毫不在意的样子,跳到我身边:“原来你躲在这里!我还以为你离开了呢!”
  我勉强笑笑,道:“离开……恐怕没那么容易。”
  公主向四周的幽暗中望了一眼:“爸爸的监狱……一个比一个坚固呢。”
  是啊,我本以为已经逃离一个,谁想到又陷入到禁锢的中心来了。
  真是自投罗网。
  “你知道吗,今天是我的生日呢。”
  “公主的生日,恐怕不愁没人陪您过吧!”我的语气不乏讽刺,对这小女孩莫名其妙的把戏有些厌恶,她真是闲得发慌,所以才拿我们这些凡人来穷开心?
  公主坐在窗棱上,无意地踢动双腿,象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在憧憬未来:“不会有人陪我过的……没人会知道我的生日。”
  我无语,怀疑,还是怀疑。
  “你会送我礼物吗?”公主突然转过头来问我。
  “在下一无所有。”
  “爸爸说……他会送我最想要的东西……”
  我全身的警惕系数升高。
  “但要我自己去取!”公主从窗棱上跳下来。
  哦?
  “你会帮我吗?”
  “会的。”我微微一笑,笑得别有用心。
  第二十章 公主的生日礼物
  霍特的城堡,在他选中这里之前是一片坟墓,枯骨万年,这片土地灵异无比,是世界上发生不可思议事件最频繁的地区。
  霍特用五年的时间将这片荒凉的土地翻土动工,改造成全世界最壮丽的城堡,那些亡者的魂灵,滋润着肥沃的土地与草原。
  我从没有资格来,对这里知之甚少,如果没有公主的带领,恐怕会在这纵横交错的城堡中迷了路。
  霍特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之一,他必然会拥有一个具大的保险库,收藏他一生最得意的珍奇之物。在此之前,我做梦也想象不到自己有朝一日可以接触到霍特的宝藏。即使我是最顶尖的神偷,在万无一失的严密防守下,过得了三关也斩不下六将,终有失手会令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我现在却站在这里,接触到霍特一生财富的中心。这一小时之内的奇遇,会令地球上所有幻想财色兼收的贪婪鬼眼红得发疯!
  我无需要费心去研究霍特保险库的构造,无需去破解它设下的关卡与天罗地网,我跟随公主悠然穿梭,一路上谈笑风声,她嘟着小嘴不停地埋怨父亲设计的保险库,重重机关令她每次到来都要费九牛二虎之力。
  我笑道:“这要怪现在飞檐走壁穿墙遁地的大盗实在太神通广大了才是!”
  “我爸爸的保险库几十年来没有丢失过一件宝物,这使他非常自豪!”公主也骄傲地笑道。
  我们正走在一条不太宽阔的通道上,平时这里应该只容一人通过。我心里盘算着,刚刚已经经过了一些关卡,包括现在各国重要机构、保险库、博物馆最常使用的守卫及精妙的保安设备,可这些要应付越来越刁钻精干的神偷还是不够,我相信我现在所处的这条通道是保险库一个关键所在。
  这里已经没有一个守卫,没有一个可以识别出来的电子监控设备,一眼望去仿佛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通道,让人精神突然一松懈,好似难关都已过去。然而能够来到这个地方的人都不傻,这个通道的墙壁一望就知是一种特殊的合金纤维,通道的照明非常奇怪,没有任何光源,就是从金属里自然散发出来似的。
  这种光很亮,却很诡异,很均衡,却极不稳定。
  我跟在公主后面,脚步慢慢放慢,向墙壁一边靠,想探个端倪,公主的后面象是长了眼睛,又或者她早就考虑到我的好奇心,尖锐地提醒一声:“我劝你最好不要打它的主意。”
  我的动作顿在当地,尴尬无比。
  公主回过头来,取出颈间的白金项链拿在手中,随意地朝一面墙壁一甩,白金项链本该撞在墙体上,却在还没碰到的时候就化作一片青烟,不着痕迹地消失了。通道里的光因这点小小的变故略略不稳定了一瞬间,很快回复平静。
 
公主潇然离去,我却坐困愁城。
  没有她,门外是死路一条,不可能照原路返回,我后无退路,只好思考前路。
  也许公主他们认为,揭开这残局对我轻而易举,可他们哪里知道,我虽然是最后一个见过“残局”的人,却并不了解这其间的玄机!
  我不愿意帮苏门,并非因为厌恶他,而是根本无能为力!
  我凭什么要对一个只随便瞥了一眼的“残局”记忆犹新?
  我死死盯着那盘“残局”,恨不得在里面望出一个洞来,那次名为“残局”的行动在我刑警生涯中根本算不得惊险,打个报告交上去,很快遗忘掉,这向来是我的习惯,而现在我却得为了活路去苦苦翻过遗忘的回忆。
  除了解开“残局”得到里面的秘密让公主来救我,别无他法。即便得到里面的秘密,苏门跟公主有一个共同点,从来不会让知情人留活口在世,到时候等待我的恐怕还是这个下场。
  橱柜上挂放着霍特夫人各个时期的照片,上面早已蒙尘,恐怕已经多日无人来打扫。霍特对妻子的爱之深,是绝不容许这种爱蒙上一粒灰尘的,可见霍特已经多日没来。
  我原本以为霍特会每日来密室看望他的妻子,我若被他发现起码有一线生机,我相信老霍特一定比他的女儿明白事理。可看来霍特夫人过世太多年,他的执着也没有坚持很久。
  这个霍特也真是行事古怪!弄个奇奇怪怪的地下密室,创意绝佳,却偏偏盗用别人的“残局”来做成锁,更他妈的是偏偏要让我知道这个秘密!
  我当初真应该在见到“残局”后的第一眼就把它毁掉,免掉剩下这许多麻烦!让霍特那个抄袭者盗用个鬼!
  慢着,虽然我记性不好,却还记得中央情报局的特工界入是在我们已经毁掉那盘“残局”后!我的报告中只提到这盘“残局”,对他的棋面也没有提到分毫!
  那霍特是如何知道的?
  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
  这盘“残局”,早已经从世间消失,根本不存在?
  再望向密室那盘诡异的“残局”,越来越象一个虚假的幌子。
  我为这个突然的发现心惊胆战。所有的人见到它的第一眼,就只顾着寻思这盘“残局”的解法,只想到找到见过“残局”的人,谁会去想这究竟是“残局”还是“骗局”!
  要是我真的记得那“残局”的解法,恐怕现在还真在绞尽脑汗地回忆着吧。
  这个老霍特,居然把所有人都涮了一道,那些自作聪明的人,试图破解“残局”的人,到最后恐怕都掉入他设计的陷井当中去了!
  我真是哭笑不得,这次又有两个聪明人来挑战霍特的智慧,然而他们真的很聪明,即使达不到目的也可以全身而退,倒霉的只是我这个笨蛋。
  想到这里我恨不得马上把这鬼灵精怪的“残局”砸掉,我很少有做事不经大脑过,然而这次真是昏了头。
  正好手边有一只纯金锻造的权杖,它的沉重并未使我冷静下来,我奋力举起权杖,向那盘可恶的“残局”砸去!
  整个棋盘是由玛瑙跟缅玉雕琢,一朱一白,壁垒分明,碎开来却混为一团,白雪中滴落点点赤红。
  我从没想到这“残局”居然碎得那么彻底,就连托起棋盘的底座也未幸免于难。
  没有时间再给我后悔一时冲动的所为,如果我做错了,很快就会得到惩戒,也许这四面八方会飞来道道毒箭,将我刺得体无完肤;也许这密室会就此爆炸,让我尸骨无存,可是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寂静,静到极点。
  在我为这寂静恐慌的时候,灯光倏然灭掉,寂寂中加入了黑暗,恐怖更恐怖。
  我喉头一哽,一种难耐的恐惧蔓延全身。
  只有密室外的通道还在散发幽光,本能地我差一点向那儿跑过去,幸运的是,恐惧也让我停了下来。
  我退回来,向后看,接着我就看到了宝藏。
  上帝保佑,我本不该这么快看到它。
  可是老霍特奇思妙想,老霍特也自信非常。
  他知道所有觊觎这宝藏的人,包括他的女儿,都不可能忍心打碎那盘解密关键的“残局”,不可能有人能揭开这个秘密,所以“残局”之外再没有任何机关。
 
第二十五章 malakh
  澳洲是个不能够带给我美好回忆的地方,这里的草原永远干燥烦闷,烈日永远毫无摭蔽,我讨厌这些,它让我体质上的弱点暴露无疑。驱车从早上到现在,我的忍耐力开始下降,随车带的水喝得一滴不剩,我咬着干裂的嘴唇望向白鸦,他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白鸦是个做事极专注的人,就连开车这种小事做来也仿佛手握着别人的生杀大权似的,我笑他神经过敏,白鸦却动动耳朵,轻轻地说:“来了。”
  “嗯?”我一愣。
  一架喷染成墨绿色的直升机,早已经悄无声息地尾随在我们后面,速度极慢地低飞,道路两旁的动物甚至都没有受到惊扰。白鸦对我说:“别回头!”
  我的脸侧了一半,缩了回来,直觉得背后的飞机贴得我们越来越近,连我后背都能感受到它螺旋桨带来的旋风。
  直升机从我们右侧驶过,吹得我头顶的帽子都要飞了起来。机舱里探出一个脑袋,朝我们打量起来。我跟白鸦脸上都涂了加重肤色的橄榄油,就象在澳洲草原的烈日下经常曝晒的野外工作者,直升机划过我们升高时,我甚至还从座位上站起来,用原汗原味的澳洲英语朝他们高喊:“欢迎来到澳大利亚!”
  这时候不知是否太阳太大令我产生幻觉,白鸦的脸上好象荡起一抹微笑。
  不幸的是,两分钟后,我们又看到了这架直升机,它以极高的速度向我们俯冲,机载机枪从高空向我们扫射两排子弹,白鸦驾驶着吉普车向左边猛转躲过,车子驶向平静的草原,惊得小动物们四散奔逃。
  “你来开!”白鸦说着离开方向盘向后座跳去,我赶紧接下方向盘,在直升机的扫射下走“之”字形路线。
  白鸦打开他一直带着的工具箱,将里面的配件组装成肩携式火箭炮。直升机为了准确捕捉我们,靠得很近,几乎从我们右上方擦着飞过,白鸦趁机将火箭炮对准直升机敞开的机舱发射,小型火箭喷着炙人的白烟向直升机飞去,驾驶的人反应极机敏地躲开。机枪子弹划过我们的吉普车,将车头盖扫出几排弹孔,玻璃也全碎了。
  直升机在吉普车后面紧随不舍,我将车子开得左摇右晃,白鸦又朝追赶在后方的直升机发射,多数被避开,可这只大鸟终有迟钝的时候,终于被白鸦的火箭击中直升机的螺旋桨,炸飞了一片桨叶,直升机立刻象折断翅膀的鸟儿一样倾斜着掉了下来,擦着地面数十米后停下来,里面狼狈不堪地滚出来几个人。
  我将车子一个骤急的转弯向那几个人开去,还没停稳便跳下车来向他们跑过去,掏出腰间的枪对准他们大声喝道:“你们从哪里来的?”
  那几个人摔得晕头转向,未及回过神来回答,我身后白鸦便已经将火箭炮对那几个人发出,还未靠近的我满身便已经溅得血肉横飞。
  在草原上奔驰一整天的疲累,高温下的晕眩感,所有这一切涌上心头,难以抑制的厌恶、恶心让我当场呕吐起来。
  白鸦看我没出息的样子,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表示,他的眼睛告诉我:你会跟他们的下场一样。
  我悲哀地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因为这张与阿寻一模一样的脸而对白鸦产生异乎寻常的亲切感,实在是愚蠢之极。他们之间,又何止天壤之别。
  更何况回顾往事,我跟阿寻之间相处,又愉快到哪里去?
  我们的吉普车被子弹击中,油箱漏光了油,开了没几步就熄了火,白鸦没收了我的枪,放进他的工具箱里,迳直往前走,我只能勉强跟随。
  阳光跟热土榨光了我所有的精力,我象具行尸走肉一样跟着白鸦,他也发现我的脚步越发沉重呼吸越发急促,却丝毫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意思。
  人的潜力是很惊人的,我每走一步都感觉自己熬不过下一秒钟,然而下一秒钟我还是坚强地迈出了步子,白鸦在前面,不时转过头来望着我,那目光意味深长,那目光让我不甘心,那目光激发着我的动力。
  奇迹般地我在草原上行走了一整天,将烈日远远甩在后头,草原的落日尤为壮观,那失去焦热的红球就象被地平线活活吞没一般消失在眼前,我顿时神清气爽。
 
  白鸦眯着眼睛望着前方的黑暗,就好象在告诉我,狩猎时间到了。
  多少人就在这不可预知的黑暗中消失,永远也看不到光明;又是多少黑暗中的巨兽从夜色中走来,张开黑色的翅膀,摭天蔽日。
  白鸦在一个丛林的边缘停了下来,那时候的夜空,被阴沉的雾摭住,黑得透彻。白鸦倚着一棵树坐了下来,说:我们等天亮再出发。
  如果不是我已经撑到极限,真想讽刺他一句:我还以为白鸦是不惧怕黑暗的。
  白天的丛林是安详而美丽的,所有的物种们有条不紊地生息繁衍着, 并没有因我们的打搅而表现惊恐,这些小家伙们比我们要勇敢多了。
  相比草原,有大树蔽日让我的心态平稳多了,却也更让人感觉危险,仿佛每一棵大树后面,都会发生一段惨不堪言的悲剧。
  澳洲丛林之中的蛛类和爬行类在世界昆虫学上都是奇观,其物种之繁杂种类之多样叹为观止,这里的有毒动物比世界上任何地方都多,看似幽静的表象下藏着数不清的栖毒蜘蛛、吸血虱、黄蜂,所以在进入丛林之后,我们各自拉下了因为炎热而挽起的袖管裤腿,小心翼翼地决定脚下的每一步。
  阳光穿过树叶的层层摭挡拍着我们的肩,白鸦仍然在我前面行走着,身子微恭,步履沉稳,细碎的光洒在他灰土颜色的衣服上,好象无数的蝶儿在凌乱舞动,最后撞死在他的翅膀上。
  因为白鸦的沉默而几近窒息的空气中,我居然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迫不急待地对白鸦道:“有人在跟踪我们。”
  白鸦嗯了一声,勉强算是认同了,他还是继续往前走,也许他认为,这些跟踪者根本没有对付的必要。
  跟踪我们的一共有两个人,这参天大树和林中嘈杂的声响都没能掩饰得住他们的声息。他们的跟踪水平实在太拙劣,那完全是三年级的小学生在玩躲猫猫的游戏,可我现在闲极无聊,不介意陪他们耍上一耍。
  夜幕降下的时候白鸦点燃了一团火,用一堆树叶垫起一张床睡下,徒步了一整天,我们都很累了,包括那些跟踪我们的人,对三年级的孩子来说,这么一整天真够受的,他们呼呼大睡得象两只小猪。
  我在半夜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在他们栖身的大树下,设了一个简单的捕兽陷井,第二天清晨,离我们十几米之外的一棵大树上,吊着这两只嗷嗷乱叫的小猪。
  那真是两只大肥猪。
  我被这声音吵醒后,饶有兴致地走过去,拿一只较软的藤条抽打他们的屁股,喝令他们别叫唤了,把白鸦惹毛了,有你们好受的!
  白鸦对这边发生的事情不理不睬,他整理好褶皱的衣角,看也不看就从我们身边走过去,仿佛认定我跟那两人一样是童心未泯的幼稚儿童。143F3F3303AFEAF5F秋之屋欢迎您
  我的兴致顿时象扎破的气球一样漏光,扔下手中的藤条就走,直到身后两只小猪再也忍耐不住,朝我们大喊:“首领!首领……”
  我惊异地望向白鸦,脱口问道:“他们是你的手下?”
  这问题真傻,苏门的手下,同样是白鸦的手下,难道我还以为白鸦现在跟我并肩站在一起,就是背弃了苏门?
  我回去将陷井上的两个人解下来,他们没命地跑到白鸦身后,跪倒在地拖着哭腔喊:“首领!您真的要到‘malakh’去?”
  白鸦没有说话,却停下了脚步。
  “首领!‘malakh’已经变成了地狱……”说话的人低下头去,面容凄苦无比。
  白鸦回过头来,目光严厉地问:“你们知道‘malakh’在哪里?”
  malakh,在希泊莱语中意为天使,卓吉对我说,天使已经变成了魔鬼。
  卓吉是白鸦手下一名士兵,提起这个魔鬼他就恐惧得浑身颤抖,可是在白鸦的命令下,他不得不带领我们回到地狱般的“malakh”。
  这个地狱般的天使,令我万分好奇。
  第二天一切出乎意料地顺利,是没有任何结果的顺利,只不过是丛林中,我们象旅游者一样又漫步了一整天,卓吉跟他的同伴给我讲了许多犹太民族的神话,可是我一提及“malakh”,他便又沉默了。那种沉默比白鸦的更让人讨厌。
 
  我认为他这个问题本身就很恶劣,即使卓吉要死了,这句话只不过在加重他的恐惧而已。
  卓吉摇头,作为一名战士,他不能说害怕。
  “你知道他为何而死?”
  卓吉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因为……触怒了……天使。”
  “卓吉,你的信仰是什么?”
  卓吉的目光因为这个神圣的词汇而变得坚定起来:“我永远忠于以色列!”
  白鸦轻蔑地笑起来:“很好。”
  面对卓吉的恐惧,我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连他也死了,我会在墓碑上刻上他的名字,而不仅仅是将他扔在路途中央。
  静悄悄躺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跟战死杀场相比,我不知道卓吉会选择哪一种。或许他是一个浪漫的骑士,希望一生都有花环与鸟儿相伴,又或许,他是个只知喊打喊杀的家伙,希望他的祖国将他的遗体带回国土安葬。
  可是,我们已经为他选择了归途。
  是白鸦亲手杀死了卓吉,我不需要问他理由,假使我知道这个理由,大概也要用生命付出代价。
  我也不用问他要做什么,因为一切,都会随时光渐渐溢出。
  那天晚上白鸦甚至握住我的手,冰冷的脸,连他的指尖都有令人镇定的效果。伴着虫儿的低鸣,他坐在我对面,虽然我什么都看不到,却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凝视我。
  一瞬间我甚至以为他会拥抱住我。
  我的梦中是刻骨的寒冷,大陆,那是我成长的地方,那也是我最想念的地方。可自从我走出来后就没有再敢走回去,因为我怕会碰碎,我最坚定的信仰。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我恢复了全部的敏锐与行动力。
  有一只手在恶意地触碰我的脚踝,我在第一时间双手着力腾空而起,糟糕的是周围没有任何光亮,我认不清楚形势,能凭借的只有听觉。
  左脚边又传来轻微的动静,我正欲往后退,一股浓烈的泥土气味却扑面而来,将我整个人掩住,与此同时有一双刚劲有力的手紧紧抓住了我两条小腿。
  我说这是一双刚劲有力的手,其实是不确切的,是不足其形容其强大的,因为在他触碰到我的同时,我的两条腿骨几乎要全部碎裂了。
  那根本不是人力所及的力量,剧裂的痛苦蔓延全身,我不支地向后倒去,重重地跌倒,同一时间熟悉的泥土腥味向我盖过来。
  我一下子失去了呼吸,那种感觉,说起来可笑,就象被人活埋了一样。也许我会跟那两名以色列战士一样,第三个稀里糊涂地长眠此地。
  真可惜,我还没有找到答案。
  我的不甘心还没有完,泥土的味道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青草的气味,我知道,那是一种非常柔软的植物,在今天晚上,他跟白鸦的身影一直伴着我。可是现在这种植物却以非常快的速度从我脸上划过,变成一种尖利的武器,将我整个脸划得生疼。
  腿已经疼得失去失觉,不过一定是有一种非常巨大的力量,在拉扯着我的身体飞速地移动,睁开眼睛,透过挥舞的植被,可以看见星河在飞快的流动。
  后脑拖动中在地上厮磨,这一路磕磕碰碰,剧烈的震动使我的意识渐渐脱离大脑,可我咬着牙坚持着,否则,明天被挂在橡树上面的可能就是我了。
  白鸦说,卓吉必然会死,我会让他死得更有尊严。我在帐篷里发现了卓吉的尸体,他直直地躺立着,表情安详,双手平放在胸前,如果不是胸前触目可及的刀口,真的可以直接安放在灵柩中了。
  此刀下得极稳极狠,可以想象在进入的一瞬间,一滴血都没有渗出来。我没有就这具尸体发表一句意见,静静地将他埋葬在大树旁。真的为卓吉立了一块牌子,也许有人发现了他,会跟着发现他的同伴,千百年后,他们会成为一段传奇,而我跟白鸦,只是历史上一片空白。
  拖动我的力量突然转了个弯,倒霉的是同时我的脑正撞在一株大树的枝干上面,脆弱的鼻骨立刻碎裂,滚热的液体流了下来。
  我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哼声,可是对方不予理睬,仍然拉着我前进,就在我以为这种痛苦永无止境之际,眼前眼花缭乱的星空突然静止了。
 
  还可以看见微弱的光,我将脸向左侧移动,同时支起一只手撑起身体,想看清楚目前的情况。
  已经有什么东西一把扯起了我的头发,庆幸我的头发还没有脱离头皮,同时也感到后脑再一阵连皮带肉的生疼!
  我咬牙切齿了一番,还没来得及怒骂出口,顿时目瞪口呆了。
  光源来自于不远处熊熊燃烧的大火,几个黑乎乎的人影站在我面前,看到他们,我脑中只闪过一个念头。
  野人!
  他们的身躯,比我所知的人类庞大了许多,粗壮有力,一双手更是有如铁钳一般,只轻轻一捏就可以将我的骨头捏碎!
  虽然是人形,可是在大火的映照下他们的身形飘乎,看起来非人非鬼。
  一时间我无法形容我的惊异,混混沌沌的大脑里闪烁过无数念头,我还来不及将它们理清,那双拉扯着我的手就将我拖动起来,一甩,我重重地摔在地上,没有双脚支力,狼狈的一个狗啃屎。
  几个野人(暂且称做人吧)向我围过来,我坐在地上,迷茫地看他们对我指手划脚,尽可能想分析他们的意思,他们的喉咙里面发出的一种呜呜嗯嗯的声音,想表达什么,可惜我不懂。
  我趁着此机将四周环视一圈,不远处的大火已经燃到一人多高,那个方向什么也看不清楚,除了站在我面前这几个家伙,四周还围着许多人,这里简直象个大歌剧院,四面八方都是观众。
  突然间这群人象是发现了什么危险的敌人,齐刷刷向一个方向望去,他们发出尖利的嘶吼声。我也顺着他们的目光向那个方向望去,在火光映照下,旁边被烧焦的巨大树木上,神奇地站立着一个人。
  因为有大火烘托,他的身影显得尤其诡奇,有如浴着烈火一般!
  离得太远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我身边的人却都怪叫起来,抓着我的人甚至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得出他们对已经发生的一切不可理解,对将要发生的也没有预知,可我知道,那只有可能是白鸦。
  今晚之前他让我穿上卓吉的衣服,睡在卓吉的帐篷里面,他只说了一句话:等我。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信任他,那绝不是因为那张跟阿廷一模一样的脸。
  白鸦突然冲了过来,对,他从高高的树木上面,以优美的弧度划过来,划到离我最近的地方,伸手拽着我的胳膊重新飞了出去,风在我的耳边呼啸一下,我们荡秋千一般,降落在最高点,等底下的人反应过来,已经稳稳地站在另一株高大的乔木上面。
  白鸦是会飞翔的,不是今天我才知道,他也不是第一次在飞天之间救了我的命!霍特城堡地下保险库的那只神秘的蝙蝠,就是他!不会有错的,我记得这种速度!我记得这对神奇的羽翼!
  白鸦的举动大大地激怒了那群人,他们发出了愤怒地嘶吼,几个家伙冲出来,怪力地撼动我站立的树,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逼近我们的大树,他们不知疲倦地大吼大叫,似乎想用这个吓破我们的胆子,他们张开口来却语焉不详,直到有一个人挤了过来,用虔诚的礼节跪拜在树下,我才听懂他口中呜咽的单字。
  首领!
  第二十七章 宁静之地
  白鸦的沉默少言令人崩溃,当我再也忍耐不住地逼问他时,他的话又太多了。15EAE57A67D1E564909秋之屋欢迎您
  他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述起苏门从小到大的成长故事,就好象他是养育苏门长大的奶妈,在他讲起苏门九岁的时候顽皮爬树被摔伤时,我大吼一声,骂道:“那你他妈的为什么还要违逆他来救我?”
  我咄咄逼人的询问一直持续到这里终止,因为白鸦举起手,指向面前的丛林。
  确切说这根本算不得一片丛林。
  就象那些“野人”根本算不得人一样,阳光下他们肿胀变形的四肢跟面部的丑陋让人毛骨悚然,所以在白天他们只出现了一小会儿,当我们来到这个“malakh”,他们就消失了。
  这个命名为天使的地方现在已经变成了地狱,曾经它是以色列在这里建立的一个秘密的训练基地。然而在此驻札的士兵,只有一小部分知道这个训练基地的秘密--“malakh”同时也是一个研究生化武器的基地。他们就象苏门在别的国家跟地区设立的训练基地士兵一样,严谨地进行军事操练,生活平淡规律,直到一天,一个恐惧的恶魔降临。
 
  “野人”中一个知情人说,一直以来,他们在澳洲丛林的研究所,负责新一代生化武器的研究工作。将军给予他们极高的待遇及荣誉,还派了一支武装部队负责保护他们。他是研究组一名负责配方提炼的人员,他叫塔拉汗。他只记得,在一个平凡的清晨,他象往常一样来到研究室,却发现熬了一整夜的科学家们个个神情慌乱紧张,科学家们很多是从国外高薪聘请来的,他们之间互相交流着他听不懂的信息,这种气氛让他不安,当他再试图探知点什么的时候,从研究所的外面冲进来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他们跟基地部队并不一样。塔拉汗知道,这群人是专门执行特殊任务的,而苏门将军的组织,是以暗杀及清洗行动而闻名于世的。
  研究所的人员得知他们的命运后惶恐不安,有人挣扎着试图逃走,被特种队员当场击毙,接着人群惶恐了,越来越多的人挤成一团想要从拥挤的出口逃命。塔拉汗说,他因为太害怕已经整个人愣住了,只能随着人群被挤来压去,中弹死去的尸体向他重重压来,一层又一层,直到他根本没力量掀开,空气越来越稀薄,他渐渐失去知觉昏了过去……
  塔拉汗的叙述到此为止,接着是一名曾经的特种队员继续下来的:
  我们是接到苏门将军的命令,到澳洲丛林“清除”一部分对政权“心怀不轨的”的人。任务进行得十分顺利,我们在空中消灭了在训练场上操练的士兵,然后进入研究所,清除了在那里的研究人员,依照将军给的数字,一共一百九十六人。我们回到营地中央,大家却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那种味道……非常象焚烧碎玻璃的味道,当时我们都没有注意,依照将军的命令收缴遗留在现场的装备,可是那种刺鼻的味道越来越重,闻到以后令人耳鸣眼花,身体就好象不是自己的似的,渐渐就瘫倒下去。我们都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动也动弹不得。我突然听到脚步声,勉强自己睁开眼睛,看到前方有人在奔跑,跑近了我才认清那是我一名队友,只不过他已经面目全非,他的脸就象被无数大捶子砸烂那样血肉模糊无从辩认,他边跑嘴里还痛苦地喊着,可是喊的话我们全部都听不懂,他的喉管已经跟脑袋一起烂掉了。我所有的感官都在渐渐地离我远去,在此之前我听见大地的怒吼,从研究所的方向爆出一团白雾,接着我们所躺的地面震动起来--不,是涌动起来!就象是突然化为了江河湖海,翻涌奔腾,植物被连根掀起荡到半空中……那团白雾靠得越近,焚烧玻璃的气味越重,我的身体也越痛,直到后来痛到……我就被卷进土壤里面了。
  我从泥土里醒来后,浑身的肌肉象被绞进碎纸机里那样痛,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基地四周的丛林也面目全非,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勉强自己支起身躯在林中游荡,不过我的孤独只持续了两天,当我……当我陆陆续续见到我的同伴之后……
  他以为见了鬼。
  那是因为他没有见到自己的模样。
  我无从考证那名特种队员形容的“焚烧碎玻璃的味道”是怎样的,因为那种味道已经被风吹得飘散开去,至使方圆千里的森林内所有植被全部腐烂,那种腐烂的形态简直象已经历了千百年的风霜,即将变质为化石一样。
  这里象剧烈的核子爆炸后那样狼籍,却比核子爆炸更加触目惊心,尤其是那些灾难的“幸存者”们一个个站在我面前,神情凄然--这根本不可能,因为他们已经没了脸。
  白鸦说:“这是一个秘密,这些人已经死去,‘malakh’已经变成一个宁静之地,再不会有人踏足,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一次小小的“清除”事件,在苏门的眼里微不足道,他很快就会忘记,如果不是有人给他带来麻烦。
  意想不到的是在那场惊天惧地的“大爆炸”后,居然还有幸存者,这个幸存者指的不是面前这些半人半鬼的怪物,而是真的留着命回到现实世界的。
  有一名直升机师,他在“爆炸”之初闻到味道而不适的时候就感到奇怪,他将飞机升空在四周巡查,接着他亲眼目睹研究所发生的变化。在特种队员形容的“白雾”喷出之前,研究所的钢铁架构就已经象融解的金水一样软化开来,机师惊异地看着那堆钢筋跟石灰象小孩子手中的橡皮泥一样被挤压得变化成诡异的形状,然后软软地被丢在在地上,从它们的缝隙间溜出白浆来,散发着热气,所到之处,即使是离得极远的植物也象突然被强大的力量推挤一样向旁边倒下,迅速变形发黑。
 
  直升机师心知这里发生了剧变,他迅速返回原处想带离全部特种队员离开,他还未飞到,翻滚咆哮的大地就已经将他的同伴淹没了。直升机师亲眼目睹这一切发生的过程,惊恐不已。他知道地面已经不能降落,而随风飘散的“白雾”很快会将这片丛林吞没,他将直升机拉到最高,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这名直升机师无疑是最幸运的幸存者,他返回总部的时候还毫发无损,可他犯了极其愚蠢的错误,这错误使他耗尽毕生的运气。他将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报告给苏门,他的忠诚使他丢了命。
  这件微不足道的“清除”事件因为一个幸存者而变质,在苏门眼中重要起来,苏门在处死直升机长前问:“你看到同伴们死了吗?”直升机长狠狠地摇头否定:“将军,我向上帝发誓,他们一定还活着!我们必须尽快去营救他们!”
  “malakh”是一次失败的实验,它当中有太多不能公开的秘密,在苏门看来这是个屈辱,更加是个威胁,他需要知道这个秘密的人统统闭口,而现在,至少有一支十人的小分队,他们知道这个秘密,并且还活在世上。苏门并不知道他们活得生不如死,并不知道他们这一辈子也不打算离开这个丛林了,他只需要他们死去。
  白鸦是新一代“清除”队伍的首领,这个任务事关重大,他只能交给白鸦才会万无一失。奇怪的是,苏门真的棋差一着。白鸦在清除行动中,分明已经找到所有的幸存者,他很快就可以完成任务,结果他却手下留情了。
  冷酷无情的白鸦,居然动了恻隐之心?
  白鸦的回答很简单:“当我看到他们以后。”
  我朝身后的“人”群望去,一种悲悯的心情回荡心头,白鸦,你的仁慈实在不应该,实在不合时宜。他们,根本不应该活着。
  “那我呢?”我问:“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为什么你又要在霍特城堡救了我?
  “我认为……你是唯一能够阻止将军的人。”白鸦直视我的眼睛,好似要将他那坚定的信念灌输进我的脑海。
  这令我哈哈大笑:“你以为我是谁?哈哈哈……白鸦,你以为我是谁?”
  白鸦的语气再肯定不过:“不是我选择了你--是将军!在霍特城堡中他选定了你!他那么坚决地要将你除去……我相信,你是这世间少数几个有能力与将军抗衡的人!”
  我轻哼一声:“承蒙你看得起……没有你,恐怕我早就死无全尸。”
  白鸦说,他在霍特的聚会上见到我的时候,是受命于保护公主,当时我的行为诡异且目的不明,令他格外戒备,由始至终他都在监视我。将军跟公主的计划,他只知皮毛,据他所知,在地下保险库,有一份关于老将军的文件,苏门必须要毁掉它。
  “将军想要利用你来帮他完成这件事情,而我却感觉到这是十分危险的,因为你给人的感觉总是……莫测。”
  “那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我,以绝后患?”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白鸦突然极苦闷地垂下头去:“我应该这样做的!可是……你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吗?就好象是在心底有另一个声音在说话……有一个藏在我心底的人在说……”
  “是你的兄弟。”我轻轻地说。
  “兄弟?”白鸦迷惑地抬起头,轻笑道:“大概是吧。有一句谚语说,每个人都应该拥有一位朋友,是朋友也是良师。”
  白鸦象是完全没听懂我的话,他的眼神那么纯净,一瞬间我几乎要将一切向他合盘托出!可是我不能,我答应过阿廷,我不能。
  白鸦的心思根本不在于此,他说:“从那时候起,我隐隐约约就觉得……你可以帮助我阻止将军。他因为这个可怕的计划已经耗费了太多精力,也付出太多代价,因为如此他更加不愿意放弃,走得越来越远……我真的害怕……这疯狂的实验……最后会伤了将军自己。”
  “malakh”所寄居的这片丛林,名为柯果拉,它因为一场绝密的实验而毁灭,本来这一切由此就应该终结,然后而致命的秘密却经由风的传递,被太多太多人知道。
  这个计划从三年前就开始,一次次地失败又一次次地继续,苏门有不达目的永不罢休的意志,现在他又将在不远处的某地,进行他的下一个实验。在此之前他要平息前一次失败带来的后悔症,在他们这种当权者的眼中,小小的灾难不足以道,为了不久将来的成功,牺牲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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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2 15:08:53  更:2021-09-13 15:1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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