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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浅寂寞]天使的微笑 by 小楼[第3页]

作者:海之苍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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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司远抓住我不老实的手,放在桌子上,却又不急着放开,笑着继续说:“那还有呢?” 
“我啊”我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不是有个帅哥都想要我吗?那我还不叫帅?你们一百个小屁孩都不及我陈墨云的风华绝代啊哈哈哈哈!” 
司远更是羞的脸都红了,他咬咬牙,恨恨的说:“我是不及老师你的风华绝代,不知道冉奕啸同学有没有这个荣幸和老师你比比呢?” 
奕啸? 
我刻意忘掉的名字为什么要提起他? 
司远默默的看着我,目光小心而慎重。 
他是故意的吗?他了解到什么了吗? 
不。不是的。 
我自己都还不了解。 
“我哪有荣幸跟他比啊,你不知道他是全校女性老师的梦中情人吗?有了他我都没机会啦~~”我眯着眼淡淡的笑着,又往自己的嘴里倒满了苦涩的啤酒。 
“但是……老师你……好像对他特别的好啊……” 
“是吗?呵呵,那也是应该的啊,都说他是全校女老师的情人了,几百双眼睛盯着呢,我不好,我不好母夜叉们能把我给炸来吃了!” 
“呵呵,老师你说话好夸张哦~~”司远的笑声越来越远,我想我真的有点醉了,说话什么的几乎完全不受控制。司远仿佛还在小心的试探着什么,但都不会有用,现在的我,只对两个字绝对敏感 
奕啸。 
回去的时候,我适当的表演了烂醉如泥,我象这样完全依靠着别人的时候非常的少,更多的时候我习惯的去表演一个扶的人但无疑我现在很需要,真的需要。 
经过一楼值班室的时候,司远说:“陈老师你小心一点,已经到系楼了,是楼梯你小心一点上。” 
司远真是个好孩子,知道提醒我楼梯要小心。目光不经意的飘过了熟悉的地方那个窗口黑着灯。也许真的很晚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怀着一种恐惧的心理希望那个窗口是亮着的,然后那个人坐在窗前学习,因为外面的吵闹,眼神幽幽的飘了过来。 
“真的是……很晚了啊……”我跌跌撞撞的爬到我的三层,在司远的帮助下才把门打开了。进了屋我就直奔大床,天塌下来都不管。我好像听见司远把门关上了,好像还听见他把门锁了。 
“司远,太晚宿舍关门的话,你就在这边睡吧~~”我还来得及喊一句有人性的话。 
“嗯……”司远缓缓的走进来,悄悄的站在卧室的门口不说话。 
“你……自便吧……我就不招呼你了……好困……”我抱过一个枕头来要睡,感觉一个人在我身后轻轻的躺下了,之后没有了动静。 
“真的不好意思啊,改天请他大餐好了。”我模模糊糊的想,一边用力的把头往枕头里钻。 
“陈老师,我……可以……抱抱你吗?” 
司远的声音幽幽的传来。 
“……”我不记得我是不是应了,总之一双手伸过来,轻轻的环住了我??
 
突然,有一种很放松的感觉。因为这双手,和背后温暖的胸膛,给了我一种完全的被包容被宠爱的感觉。我需要这个,我告诉自己。在我最困惑最迷茫最恐惧的时候,我需要这样的一双手来告诉我,有人,在关心我。 
我几乎垂下泪来,因为这样的慈悲。而心,在一片温柔的海里荡着,荡着,缺少清醒时那时时刻刻针扎似的理性的痛苦。 
所以,在这一刻,我强烈的思念着奕啸,冷漠的他,忧伤的他……高傲的他,天真的他……他在我的幻觉里温柔而羞涩的笑着,美丽的不可方物。 
所以,当那个幻觉中的吻,缓缓落在我的唇上的时候,我的泪不禁同时落了下来:“奕啸……奕啸……” 
15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我痛苦的抓过闹钟来,才发现原来已经11点多了。 
真是堕落啊,我陈墨云什么时候也变成这么颓废的人了? 
费力的爬起来,脑子里依然是宿醉后的涨痛我仿佛记得昨天司远在我这里睡,但当我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客气的占满了整个大床。 
“难道是幻觉?”我前后看了看,没有他,任何地方都没有留下司远留宿的痕迹。 
看来我真的是醉了,连司远回宿舍了都不知道。我抓过手机来给他打电话,一遍一遍的拨过去,却只能听见“此用户已关机”的美妙女声。 
死小子,这么晚了还没起。我丢下手机,打算冲一冲清醒一下大脑。而当我看见那个白瓷浴缸的时候,我的目光又一次迷离了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忘的……那么快…… 
仿佛又是那一幕,他坐在这里,水汽迷漫了他英俊的脸,甚至模糊了他痛苦的扭曲,只剩下完美的、光滑的、性感的……以及,我赤裸裸的欲望…… 
无耻的欲望。我用力的把刺骨的冷水泼在自己的脸上,一次又一次。抬起头来,镜子中依然无情的映照着我失落的脸,和无神的双目。 
醉酒后的清醒,往往给人带来更大的痛苦。 
象妈说的那样好了,早点结婚,早点把心定下来好了。让那些荒唐的少不经事,被责任心抑制住,被家庭束缚住,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全部都淡忘了。 
这样痛苦是不是会少一点? 
再一次洗脸,一次又一次。 
那个周日我过的一点都不顺。给司远打了一天电话都没有打通,他一直关机,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给家里打电话,母亲使劲叨唠着让我赶快找女友,听得我心里一通烦。晚上忐忑不安的等候奕啸来,却又一直都没有来 
难道他已经知道了我的异样心思…… 
我心里最是藏不住事,越是害怕的猜测就越是想弄清楚。在焦急不安的等待之中,我堪堪等到了11点,再也忍不住了。琢磨着大门也关了也不会有人看见了就算丢脸也没人知道了,我怀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情,去敲响了值班室的门。 
没有人回应。 
“奕啸,奕啸。你在吗?”楼道里黑漆漆的,我有点着急。 
很久都没有动静,只有我弃而不舍的敲门声在寂寞的响着。 
我真的有些害怕了。这个时候奕啸能去哪里?我越想越紧张,越紧张就越没有主意,毫不容易才想起我房间里有值班室的钥匙,正准备跑上去拿,听见奕啸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过来。 
“是陈老师吗?什么事?” 
“你在啊。你怎么了,这么久才回应?”我焦急的问。 
“……没有。我睡着了。” 
一点都不好笑。这么大的动静没有人能睡着。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还是生病了?”我不放弃的问,一时间把一个重要的问题给遗忘了。 
“没有……很晚了老师你快休息吧。” 
他的声音在发抖。我听出来了。微弱的,回避的,试图隐瞒着什么。我大概被自己的紧张弄晕了头,一心想的是他生病了,结合他高傲的性格我直接上楼拿钥匙打开了值班室的门。 
奕啸“砰”的一声坐起来,黑暗中我依稀看见他瞪大的眼睛和恐惧的脸。“是我。”我轻声的说着,一边摸索着开了灯。 
回过头来,奕啸已经脸朝里的倒下了。 
“奕啸,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不说啊。”我走过去。 
“我没有,你走吧。”奕啸依然脸朝里躺着。 
我不理会他的任性,伸手探了他的额头。果然是发烫的 
奕啸惊跳了一下,突然发怒把我的手打掉。 
“你明明发烧了为什么不说?现在闹什么别扭啊。”我有点生气了。他那个突然的动作伤害了我,我用一种恼怒的语气说。 
“我真的没事。老师我求你了,你走吧。”奕啸更紧的缩成一团,声音越发的颤抖。 
空气里压抑着很不正常的气氛。 
“你这个小孩怎么这么不懂事啊。起床给我吃药!”我也不管他了,自顾自的站起来去找药??
 
一个很硬的东西以一种很快的速度敲在我的背上。一阵尖锐的疼痛。我回过头,不自信的看着地上的那本厚厚的英语词典。 
奕啸已经坐了起来,他的脸在急促的喘息中憋的通红。“我说了我没事!你怎么还不走?!要怎么说才管用?滚吗?”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大了。也许,是他的话太震撼了。我怔怔的看着他,怎么都不相信奕啸居然会对我说这样的话。 
奕啸同我一样互瞪着,不同的是他的目光因凶狠而激烈,我的目光因伤痛而麻木。这么近的距离,什么东西就这么劈啪劈啪的碎了。 
已经…… 
变成这样了吗? 
我突然意识到我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我到底来干什么?奕啸已经说过他没事了,我为什么还要这么不自量力的站在这里?根本就是我的错误。我不应该给他找药不应该探他的额头不应该开灯不应该开门不应该拿钥匙不应该使劲的敲门怕他出事事实上我根本就不应该下来。 
在我心境转变的那一刻,也许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是单方面的改变了。 
我慢慢的弯下腰,将那本英语词典拣了起来,仔细的拍掉上面的灰。然后,轻轻放到奕啸的手边。 
“对不起,打扰了。”我听见自己这么说。 
什么感觉都不存在了。连痛苦都是麻木的。灵魂这个东西,脱离了身体,在高高的空中冷冷的看着这一幕,觉得这一切象放慢电影一般可笑。我看见自己转过身,抹了一下脸,准备就这样离开 
然后,又有一只手伸过来,紧紧的拉住了我的手。 
它颤抖着,冰凉冰凉的。 
要再一咬牙,就这样走了,不是就不痛了吗?但我真的很笨,我会不自禁的回头,再去面对血淋淋的现实。 
如果真的这么走了大概我会后悔一辈子。因为再回头时,奕啸已经哭的很厉害很厉害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奕啸当着人的面哭泣。记得他说过不喜欢哭,因为那是软弱的表现。但这一刻他是极端脆弱的,他无声的流着泪,慢慢的把我拉回去,拉低坐下,将头放在我的右肩上,转眼那里就是一片湿冷。 
“奕啸,怎么了?我的事你不用担心的,我不生气。”我低声说。 
我感觉他的头摆动了几下,算是否定。他把左手从我的右腋下穿过紧抓住我的左肩,右手横过我的左肩抚着我的肩颈处。他紧紧的抱住我,象抓住一根稻草。 
“我不应该对你发火的。不是……你的……原因……” 
“奕啸,好好说好吗?怎么回事?”我心中隐隐有不祥的感觉,我害怕的拥抱着他,却发现自己的心里越来越凉,越来越没有真实的拥有感。 
奕啸……他在哭…… 
那样的他……在哭…… 
奕啸的喉咙里发出“卡”的声音,仿佛是打开了一个阀门,就这样出声的哭了起来。他的声音在冷冷的夜里回荡着,如五雷轰顶般,把我的灵魂劈开。 
“前天晚上……前天……我被人强暴了……” 
强压的泪终于不争气的掉了下来,我把奕啸紧紧的搂在自己的怀里,让他如崩溃般在我怀里痛哭。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举止让他强说出自己的痛苦?我好恨自己的无助。我紧紧的拥住他,几乎无望般企图给他一点点的温暖。 
“老师……老师……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办啊啊啊啊~~~~” 
“奕啸,奕啸。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些~~” 
“我好想杀了他啊啊啊全世界都没有一个法庭,可以让我告他的……” 
“奕啸,忘记它吧,忘记这一切,全都当没有发生过!” 
奕啸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他反复的喃喃着:“是报应吗?是报应吗?是报应吗……” 
“不是的!都是……都是老师的错……两天了居然都没有发现,我居然还……还……”我心里一片冰凉,我仿佛看见醉酒的自己从门前走过,喧嚣了一路迷失在自己世界里的快乐,而那时的奕啸蜷缩在床上,独自饮泣着,去面对同在身体和心灵上的巨大创伤。我…… 
奕啸突然想起了什么,用力的把我推开:“你为什么在这里?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我根本就不想告诉任何人的,我不要你们更瞧不起我!我不要你们更加的嘲笑我!!” 
原来这样……奕啸视之为生命的自尊在虐杀着他的灵魂。我心痛如绞,泪大滴大滴的随着他的话语掉落。“没有人嘲笑你,没有人会知道的。你可以信任我啊。” 
他凄凉的笑了笑,比哭都难看。“相信谁啊腿还不是自己断的,伤还不是自己受的,谁都代替不了,谁都改变不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腿,那个断肢,身体晃动了一下,转身拿过刚才的词典狠命的砸自己的腿。 
“奕啸!你这是做什么!”我慌忙抓住他的手,把字典抢过来。“为什么要伤害自己,你不是要坚强吗?你坚强一点给我看看啊。啊!!” 
奕啸呆呆的看着我,喃喃道:“坚强……坚强有什么用?坚强就可以拼命的逃开,让自己不受伤害吗?我还可以坚强多久?还可以伪装多久?我强忍了两天,一滴泪都没有流,为什么看见你,就这么……这么……”他慢慢的收拢腿,将头放在膝盖上哭泣,“不要看我好吗?不要看……这样的我好丢脸……” 
我无言的抓过他厚厚的被子,把他一整个包在里面,然后拥住他。“哭吧。现在没有人会看见,也没有人听见,你尽情的哭个痛快吧。” 
他小声的啜泣着,然后无法控制的声音渐渐变大。到底隐忍了多久才有这样的爆发?他拼命的抓紧了棉被,几乎用尽生命的力气在声嘶力竭的喊着什么。我听见他的声音穿过棉被,鼓荡着,撕裂了我的耳膜,击穿了我的大脑,让我的灵魂,几乎要随着他一起崩溃掉。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 
“就因为断了一条腿!居然连逃跑的可能都没有了!” 
“居然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16 
那天晚上我留在值班室里没有走,我无法做什么,也做不了什么。奕啸一直躲在被子里不肯露出头来,我知道他一直在流泪,就算不哭了也不愿让我看见他崩溃后的样子。我只好整夜默默的陪着他,让他感觉到我的存在现在的我,也只能做到这样子而已。 
就象奕啸自己说的。腿是自己断的,伤是自己受的,谁也帮不了,谁也改变不了。 
巨大的无力感淹没了我,连呼吸的力量都夺走了。强烈自尊又强烈自卑的他只有躲在棉被里才能尽情哭泣,而两天来的痛苦和折磨只能在强忍住的索索颤抖中一点一点磨光意志。而我呢?我心中的伤悲和绝望一点都不比奕啸少,那个整天没心没肺,嘻嘻哈哈无忧无虑的陈墨云,在得知奕啸蒙难的这一刻,彻底葬送了。 
当我拥着他,陪他一起流泪的时候,我近乎绝望的意识到 
我爱他。 
我真的爱他。 
这辈子我只爱他。 
确定自己的心意是不是件很幸福的事?我凄凉的笑着,知道自己脸上的笑容比哭都难看。 
我正在亲手葬送一生的幸福。 
经过这件事以后的奕啸,再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关系。这就意味着终生我将无法把我的爱恋,哪怕只是说出来。 
那种灰心的感觉,让我觉得天空仿佛都塌了下来。 
好冷,在这样的夜里。我从来没有这般企盼着黎明的来临,而当黎明真正到来的时候,真的能给我们需要的温暖和安慰吗? 
怀里的奕啸动了动,他扒拉着棉被钻了出来,然后盯着窗外逐渐亮起来的天空发呆。 
长长的睫毛,秀挺的鼻子,瘦削的下颌,映衬着窗外发白的天空象剪影一样深深的映在我的眼眶里。我也呆呆的看着他,那样的伤感,又是那样的深情。 
我的奕啸,我深爱的奕啸 
从此以后,就只能这样看着,只能看着…… 
而已。 
什么东西滑过我的眼眶,落下的时候连声音都没有。 
奕啸发了会儿神,坐起来穿衣服。他的神情很平静,动作也很平缓,有条理。很难想像这就是昨天那个失魂落魄的青年。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的恐惧却越来越深,越来越深,我几乎是颤着声音喊了他:“奕啸” 
他回过头来平静的看着我。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只有依稀的泪痕让我确定昨天晚上我的经历不是一场梦。 
“你干嘛去?” 
“上学。” 
“这样的你能上学吗?你还在发烧。”我站了起来。 
奕啸不再说话,他认真的收拾着书籍,一本一本把它们装在书包里。 
我冲上去抓住他的手。“你不要这样强迫自己,我会帮你请假的,你今天就在我家里好好的休息一下吧。” 
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让我感觉他好想在认真的思考我的意见。而后,我发现他不过是在等我死心。 
他平静的扭开我的手,继续把书装进书包。 
许久我站在那里动都动不了。我听见自己说: 
“奕啸,你不再信任我了吗?” 
奕啸回过头来认真的看着我,我以为我会看见他眼中嘲笑的神情然而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悲伤,没有痛苦,没有嘲笑,没有讽刺。他看着我,就只是看着,面无表情。然后他一声不吭的离开,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 
当他看着我的时候,我知道,他眼中根本没有我。 
他眼中没有任何人。 
哀莫大于心死。现在的奕啸仿佛是一樽美丽的雕像,除了多口气在,他和无机质的物体没有了任何的差别。 
剩下的我,被难言的感觉包围着,不仅仅是悲伤,更多的是恐惧。我知道我正在一点一点的失去他,毫无回天之力。 
系主任的电话很快就打到我的手机上。 
“陈墨云,你们班的冉奕啸同学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今天教生物的李老师反应他的神情很奇怪,明明发烧了,但仍坚持上课,老师让他回去休息,他也不走。” 
我心里一酸。强忍着感觉说:“李主任,您也知道奕啸那孩子很好强又很努力的,他怕落下嘛,没事的。” 
“他要真的发烧了,你没事带他去看看吧。小孩子一个人出门在外的不容易,你当班主任的要多操点心。” 
“奕啸他……最近精神还好吧,生活学习都没问题吧?” 
“嗯……” 
“好好鼓励他一下吧,挺不容易的。元旦的时候有空带他到我家来玩,我给他包饺子吃。” 
 
“……” 
“谢谢主任。” 
好想,让奕啸来听这个电话,怎样的他,都是有人关心的。 
只是,现在的他,连我都不再信任了。又有谁的温情脉脉,能够打开他的心扉? 
没事,我就坐在值班室里等奕啸下课。他推门进来看见我,微微的一凝视,然后就是背对背的各不相干。 
我也不说话,把打好的饭菜放在桌子上。奕啸走过来,一声不吭的坐下吃。吃完就去洗碗,整整齐齐的放好,然后躺在床上看书。 
我也抓了一本书看,却什么也看不进去。一抬头,看见奕啸已经向里合衣睡了。我放下书,替他盖上被子。然后在回转身看着他发呆。 
我知道他是在逃避我。因为他睡觉的时候连义肢都没有取。 
很刺痛的感觉,整整延续了一个中午。 
下午我有课,4点半是去实验室做我的药物试验。干完活的时候已经快8点了,同组的黄老师说要请我吃饭,我说晚上要写报告,一番推辞之后我火速赶到食堂吃了几口面条,其实也吃不下什么。看看表已经快8点半了,我又匆匆忙忙的赶回系楼。还好,奕啸安静的在学英语,我默默的放下手提包,坐在另一张桌子上写我的报告。 
我工作的时候非常的认真,几乎是全神贯注,不知不觉时间过去,当我写完一部分的时候一看表都11点了。奕啸趴在桌子上,大概是睡着了。很久他都没有动。 
我从架子上取下羽绒服,披在他的身上。大概是被我的触碰惊扰了,他突然惊跳起来直直的看着我,好一会儿他眼中的杀意和恐惧才消失了,然后他又恢复到死水一片,他把羽绒服重新挂好,开始洗漱。 
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床铺好了。他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等我示意后就钻上床,然后看着我。我明白后走了开去,他在我的身后脱衣服,取假肢,我听见假肢碰到床沿上,“乓”的一声。 
等身后悉索的声音结束了,我关了大灯,点开台灯,继续在灯下写我的报告。 
不知道过了多久,奕啸冷冰冰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路。 
“你到底还要磨蹭到多久?” 
我回头看他。他坐在床上,目光也是冷冰冰的。 
“打扰到你了?好吧。我明天再写。”我回转身收拾了包。然后定时间,擦洗。 
奕啸一直默默的看着我,很久后他又说:“你什么意思?你睡觉的地方在三楼。” 
“这里不是还有张空床吗?我在这里睡就好了。”我开始脱衣服。 
“你觉得很好玩吗?”奕啸漠然的看着我,线条优美的唇里翻出刀子来扎我的心,“你以为你做这一切我会觉得好会觉得安慰会觉得感动吗?不。我觉得恶心,你在努力的扮演一个好人,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但对我来说你只有一个存在的意义,你在努力的提醒我不可忘记的过去,让我时时刻刻的感受自己的身体有多卑劣。这样你的目的是不是就达到了?” 
心好痛,痛到没有呼吸。 
我歪歪头,假装认真的想了想:“你这样认为吗?呵呵,那真的不好意思了。但我们每个人只能按照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去做。我想我现在做的是对了,如果给你带来困扰,我只能很抱歉。” 
奕啸一扬眉,声音也大了起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陪着你,保证在我的视线里,你不会受伤害。” 
“你本身就是一个伤害的存在你知不知道?”奕啸的脸有些发青,我的话很明显触动了什么,使他的抵触情绪更加的明显了。 
“我知道啊。但是,留在这里我感觉自己还能在塑料膜里穿个孔呼吸,如果我走了,连呼吸的孔都会没有了。” 
“为什么要这样固执,破坏我唯一的理性……”奕啸喃喃的说着,他下了床,就那么扶着家具一蹦一跳的走到门前。打开门让冷空气进来。“走啊这里不欢迎你。” 
我强忍着情绪,回转身收拾自己的床。 
“身为老师的,怎么这么不要脸啊。我都说得这么难听了,怎么还是不理,难道要我打110??” 
忍住……忍住……铺床……分散注意…… 
奕啸蹦着来到我的身后,使劲拉我的衣服。我被拉开了,然后绕开他回去,继续我的工作。 
奕啸发怒的把被子弄到地上,我默默的拣起来,拍拍干净,然后又铺在床上。 
“没有用的,我不会走。”我认真的告诉他,迎着他的目光。 
 
我开始注意镜子中的我,注意到镜子中那个总是灰头土脸的小男孩突然有了白天鹅一般优雅的颈项,脸上稚嫩羞涩的表情,慢慢的蜕变成一片自信,光彩,和锐气。 
我很傲。我从来都没有否认过。 
只不过我的傲气总在微笑的背后,星星点点的闪着它锐利的光芒。因为傲,我从来都不服输,曾经在初中的时候,因为班上来了一些转校生,我年纪第一的地位突然就失去了。我不服气,我十分的不服气,然后就是努力的学习,洗脚的时候都在计算我什么时候能把他们远远的甩在身后,事实上我只花了两个月,两个月后我又高高在上了。我承认我为此而快乐着。为我的聪明,为我的努力,为我的付出就会有回报。 
那个时候真的是天真,以为付出就会有回报后来我才知道不是每一个付出都会有回报的。 
我学习打篮球也是傲的表现形式。那时候男生们突然疯了一般都去打篮球,虽然我从本质上来说还是喜欢温柔平和的过家家,但我知道人的行为并不是完全自由。我开始学习打球,并比所有的人刻苦。我会在每一个下午都花1个小时去练球,在周六,周日的早晨花更多的时间去协调我的动作。很快我的努力就见到了效果,我是班上打得最好的,也是全校数一数二的选手。别人在夸耀我体能好、协调性强、有天赋的时候,并不知道我的篮球上,有多少汗水打湿的痕迹。 
成绩好、体育好、相貌好……我不知道我有什么理由可以去阻止别人喜欢我。 
我很小就知道喜欢是怎么一回事。不是我比较早熟,而是太多暧昧的目光过早的包围了我。比如之前我提过的那个小女生,我青梅竹马的好友,她会不自禁的在我的笑容里陷落,痴痴的目光找不到自己心的轨迹。然而,她只是一个让我去注意自己外表的原因,却不是第一个向我示好的人,甚至在我小学的时候,就有初中的女生,在我的书包里偷偷的塞彩色的信纸了…… 
这一切不过是我更加骄傲的资本。我不喜欢她们,但我喜欢她们喜欢我。我在所有人的中间温柔的笑着,用我绝对完美的笑容来展示我的绝对自信。 
我以前的生活就是这样的,简单、专一、快乐,幸福总是漫溢的像潮水。 
事实上是:幸福太多的时候,人往往感觉不到幸福。 
那个时候我也是这样的感觉。我渐渐觉得孤独,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孤独,身为班长、篮球队长、年级成绩第一光环中的我,身边不会缺少卫星的转动。但我的内心仍然感到不满足,没有人能在我心中留下更多的位子。 
然后我就碰到了小云。小云也是转校生,自从我们认识,我们就是天生的敌人,她的成绩真好,好到我无法估计我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的打败她。她同时也长的很美,美到她对所有的人都不屑一顾,这种骄傲使她失去了很多的朋友,也赢来了更多的敬畏。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她冰冷美丽的目光只因为我而狂热,那种征服的感觉一定是前所未有的快乐。 
然而小云并不是那么容易被俘虏的。我天天摆着童叟无欺的笑容,故意待她和待别人完全一样,甚至有时候会为了另一个女生故意去得罪她。而另一方面,我努力的学习着,我知道要降服这只高傲的天鹅,必然是用更多的心血和心思。 
因为有了目标,我的生活也就五光十色的丰富了起来。 
现在想想,我还是没有后悔。如果那时候我没有追求小云,我大概就永远不会去体会恋爱的快乐,也就永远不会体会那种追逐的快乐。尽管这个故事开篇很好,结尾却是如此的马虎草率。 
在我的不懈努力中,小云看着我的目光终于有了一点松动。后来我们调换了位子,我和她的距离到了可以在上课交流的程度。我依然保持着我干干净净的笑容,然后我就看着小云寒冰一样的目光渐渐的融化在我温暖的笑意中。 
小云成了我的第一个女朋友,也是最后的一个。 
高中是不允许谈恋爱的,哪怕是一个苗头或者是捕风捉影的事,也往往能造成轩然大波让人苦不堪言。但什么能够阻止少年少女们火热的灵魂呢?我和小云仿佛是偷腥的猫一般,在寂静的草地上,在无人的树林里,在暖暖的图书馆里,一眸,一笑,交换着彼此的依恋。年轻的心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快乐着,没有负担,没有势利,单纯的因为喜欢而开心,因为生气而吵架。手牵着手跑在雨中,身后相信荡漾的,依然是一片清澈的笑声无边无际??
 
“奕啸,快走,一会儿球赛要开始了。” 
我又开始持续的尖叫。然后是手臂上尖锐的一痛。之后,什么痛苦都麻木了,我半闭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泪水无声的流下。 
“奕啸,奕啸,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我没有断腿,我没有出车祸。这都是一场梦。我醒了,还是那个快快乐乐的少年,穿着鲜红的球鞋,背着书包脚步轻快。 
受伤后,小云来看过我三次。 
第一次是第二天,她哭着跑来,我正在发疯。看见她的时候我努力想遮住自己的脸,我不想她看见现在脆弱到疯狂的我。她在我的脚边默默的哭泣,看着医生把一根恐怖的针管推进了我的静脉。然后我安静了,空洞的眼睛里连泪水都没有。医生把她带走时,她回过头来,依然是美丽的惊心动魄的泪颜。 
第二次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天。她是和全班同学一起来的。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发疯了,我安静的接受着同学们贴心的慰问,神态冰冷。她站在众人的后面,用一种绝望的,隐忍的目光看着我,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第三次来的时候我已经出院了,躺在自己家的阳台上晒太阳。她站在我的身后绞着手指,神态闪烁不定。 
奕啸,我……我要转学了……妈妈说我成绩退步了,让我去上更好的高中。 
好啊。 
我从躺椅上歪着头看她,过长的头发掩住了我的眼睛。 
奕啸,你要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啊…… 
她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正好可以看见楼底下焦急等待的妇女,有着和小云极为相似的脸。 
其实早就明白了不是吗? 
所有的花前月下,山盟海誓,抵不过现实小小的嘲弄。 
我以右脚为支点,灵活的转动着躺椅,让我的背部,以一个精确的角度呈现在小云的面前。 
你走吧,我会好好活着的,甚至比以前活得更好。 
我淡淡的说。 
终于,女孩忍不住开始抽泣。阳光从屋外照了进来,洒满她光洁的前额。 
后来的岁月里我无数次的在梦中以一个第三者的身份看着这一幕。深深忏悔的女孩,和阳光笼罩中倔强的男孩。在无声的世界里时间静静的仿佛是不会溜走,我就那么麻木的,冰冷的,事不关己的残忍的看着,看着他怎么死死咬住牙关不让呜咽的声音流泻出来,看着他紧紧握住椅背因而苍白的手指,看着他怎么压也压制不住的抽动的肩膀,看着他紧皱成一团的五官和阳光下晶莹的泪水……不知道为什么,玻璃另一边的我会无止境的流下泪来,却偏偏空洞麻木的感觉不到男孩心中真正的悲哀。 
因为我不是那个男孩,我不再是他了。 
那个调皮捣蛋,会哭会笑,喜欢过家家和放风筝的冉奕啸,连同他纯净的笑容,和软弱的泪水,都被我葬在了午后阳光的尘土里,永远埋葬。 
之后我学会了怀疑,学会了猜忌,学会了冷酷,学会了高傲。哪怕我扭曲的身子想要摆脱这样的自己,但现实已经快马加鞭的把丑陋的真实摆在了我的面前,容不得我的半点犹豫。老师开始闪烁其辞的暗示成绩依然第一的我报一个差不多的学校,父亲愤怒的吵闹只换回沮丧的面容和疲惫的神情。“哪怕奕啸成绩再好也有可能被学校退档。”老师在父亲的面前有着绝对的权威不用含蓄。如果是一年以前大家一定一起欢天喜地的帮我选志愿,而现在的我有人要就不错了……填志愿的晚上父母相拥着大哭了一场,而我,冷漠在志愿表上填了一溜的医学院校。 
哭什么?如果学校不录取我,我就明年再考,明年的明年再考,明年的明年的明年…… 
然后我来了这里,以绝对的高分。 
再然后,我遇见了你。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情景。你带着满身的汗味出现在我的面前,脸上是讨好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很讨厌你,因为我知道,拥有这样笑容的人会是一个简单、善良、干净的一尘不染的人。所以我会觉得讨厌,因为看着你就像看着以前的自己。我曾经那么的简单、善良、干净过,而现在,却什么都没有留下。 
我看见你眼中淡淡的失望,为我敌意般的态度。很好,我想。离我远远的,像你这样的人,会时时刻刻的提醒我上帝有多么的不公平。 
 
好想,就这么用力的卡着他的脖子……或者是,抱着他哭…… 
我的心,也在疯狂的边缘。 
“原来,让你死这么容易,断你一条腿,或者是强暴就可以了。”我无比讽刺的说。 
“是啊。” 
他的声音更加的讽刺。 
许久的沉默,月光终于放弃了在他脸上依恋的流连,悄悄的爬上我的脸颊。 
“生活于你就真的完全没有意义了吗?” 
“或许。” 
“如果,你今天真的就这么死了,你会后悔吗?” 
“……” 
“如果我今天就这么死了,你会难过吗?” 
“我会。” 
我异常严肃的说,我一直遵从自己的心活着,我知道自己在乎什么,关心什么,热爱什么,虽然这一切对于奕啸来说,都不重要。 
我知道奕啸在看我。也许,他不过是注意到月光在我的脸上温柔的抚摸。 
似有似无的叹息幽幽的传来,混杂在窗外肆虐的北风中。 
“这样,死亡就不那么可怕了。” 
我的手慢慢的,慢慢的伸了过去,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他的胳膊火一般的烫,手指却是一片冰凉。我将他的手放在我的手掌中,感觉他的中指抵着我掌心的生命线,牵扯出一壁雪色的思念。 
奕啸的病总不见好,他的呼吸在天际飘摇着,像他的生命一般琢磨不定。 
时间不等人。对奕啸向来不知道疼惜。 
我从奕啸的胳膊下拿出温度计来,再一次失望的叹息着。 
而奕啸只是闭着眼睛,神情萎靡。 
“奕啸,还是放弃吧。” 
眼睛放开了一条缝,微微流转的,是一道模糊的光。 
“今天我去系里,帮你申请期末考试缓考。” 
奕啸呆呆的看着我,渐渐的,表情愤怒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 
“你告诉我,这样的你,还能去参加期末考试吗?” 
“为什么不能?我一直有努力,我不惧怕任何的考试……” 
他费力的坐起来,喘着气对我怒目而视。“你有什么理由阻止我考试,我不许你这么做!” 
“理智一点好吗?你现在的身体……” 
“那又怎么样?我又还没有死,为什么不能考试?”他紧紧的抓着我的肩膀,指甲深陷我的皮肉。 
我平静的看着他,过深的痛苦早已把我的感情撕扯得支离破碎。 
“奕啸,你可以去考试,我知道。然后呢?如果你考不过别人,甚至没有及格……你的骄傲支持的了吗?” 
他久久的看着我,肩膀上的疼痛时轻时重。 
“你能容忍自己这样的败吗?” 
愤怒崩溃般的涣散开来,同时迷失的,还有生命中最单纯的坚持。 
手指松了,疼痛却永远的留在了那里,火辣辣的烤着我的灵魂。 
奕啸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像被拦腰折断的小白杨。一只前臂横过来,遮住光,遮住夜,遮住一切一切不愿见的不想见的,包括不愿被见的不想被见的……然而,我依然看见,看见那只手臂下,他脸上横淌的眼泪,一串串的落下…… 
好吧…… 
就像你说的那样…… 
我放弃了…??
 
天使的微笑 20  
20 
在最后的坚持溃不成军以后,奕啸的态度就变得柔顺多了。既然底线都可以放弃掉,还有什么不能失去…… 
我不知道这样的妥协,是我所愿见的,还是不愿见的。 
之后我劝说奕啸寒假不要回家,因为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不适合让父母看见。短暂的沉默之后奕啸就默许了。或者,他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另一项计划是劝说奕啸留在我的家里修养――亲手救恕他,还有自己。我对将来并没有一个很完整的计划,我不知道这些坚持所希望达到的目的,也不知道今后彼此之间的关系会是怎样的微妙――我只遵从于我的心,我只知道,幸与不幸,我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关于第二条,奕啸也默默的接受了。 
也许,他正等待着我的救恕。 
两个星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这一年的14天,是我最难熬的。只要是预定的考试日,奕啸就会整天整天的不说话,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有时候他还会低烧,在迷糊中尖叫。每当这个时候,我的心痛就会强烈到无法复加。尽管如此,我还必须坚强的站立着,去开导他照顾他……天知道我是多么的想一头倒在他的身边,让自己痛快的哭痛快的笑…… 
奕啸的情绪还是不太稳定,有时候他整天的不说话,有时候又整夜的呻吟着。我不知道他的梦中看见了些什么,那样的呻吟着,混杂着无边的痛苦,有时又是快乐。而第二天,他的情绪往往是极糟,他会用一种极端仇恨的目光看着我,而有时候又是最深层的悲哀,逃避的,决裂的~~那种绝望层层叠叠的铺开,将他和我都埋在其中,无法呼吸。 
“你的梦里都是什么?” 
他缓缓的侧过头去,脸上是麻木和冷漠的苍白。 
“毁灭。” 
他的声音比冰更冷。 
在学校放假的那两天,天空突然默默的下起雪来。 
不知道是谁的心,冰冻了整个世界。 
奕啸围着厚厚的被子,坐在窗前看落雪。已经很久没有看着这么平静的他了――近三个星期的折磨,使他的脸颊不可抑制的瘦了下来,脸色也出其的不好,但这无损于他的美丽。上帝仿佛是要弥补他所受的灾难一样,把更多的,极致的光芒留在了他的脸上。比如像现在,他这样安静的,沉默的坐在窗前,映衬着窗外洁白的雪花,那就是天底下最动人的画面。 
光洁的额头……细碎的头发…… 
安静的眼神……精致的五官…… 
像天使一样…… 
圣洁的……唯美的…… 
仿佛……会被雪带走…… 
“奕啸!” 
我突然扑上去,紧紧抓住他的肩膀。 
他吃惊的转过头。不知所谓。 
我直直的看着他,口中不受控制的喃喃道:“不要,不要离开。” 
“你在说什么?” 
“你怎么了?” 
那么美的,那么美丽的眼睛在看着我。我却几乎有流泪的冲动。 
“看着你这么凝视着雪花,就好想……你会随着它们离开似的……” 
奕啸久久的看着我,然后突然低下头,胸口猛烈的起伏着。 
“你会为此而难过吗?”他的声音有丝丝的冷。 
“是的。我会难过的发狂。” 
他凝视着窗外。 
“我那么脏,它们怎么会带我走……” 
“不是的!你是最干净的!” 
我急切的拉着他,仿佛他真的会离开。 
“在我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最美好的男孩,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珍宝,没有人可以代替你,没有人比你更纯洁!” 
他又回头看着我,瞳孔黑的几乎透明。 
“原来,我还可以是最美好的……” 
“会来看我吗?” 
“什么……” 
“如果我死了,你会带着好多好多的小白菊来看我吗?” 
“……” 
“如果你带着小白菊来,我就从天上飞下来看你。” 
松手。我眼中仿佛有碎玻璃在扎。 
“我不会来看你的。我痛恨逃兵。” 
“是吗?”他转过头,玻璃映衬着他满是讽刺的脸。“那就不好办了。” 
“这样我会舍不得离开。” 
“我不会让你轻易放弃的。现在不可以,将来不可以,只要你在我的视线里存在,我就不会放弃。” 
“……” 
“真好。” 
“嗯?” 
“看外面。”他指着窗外,头轻轻的靠在玻璃上,“雪停了。” 
 
这是我的最爱。我想要给他幸福。 
在我们爱情开始的时候,我完全忽略了自身的感受而全身心的爱着奕啸。我满脑子都是他,耳朵尖锐的捕捉每一个细小的呻吟。有没有弄疼?有没有伤害?他的感受是我们爱情的全部。奕啸多数时候是完全无声的,只有偶尔的瞬间,他的身体像帆一样饱满的张开的时候,才会发出细碎的,混杂着痛苦与快乐的呻吟……在我们逐步探索的过程中,他潮湿的眼睛里逐渐笼上了一层玫瑰色的光芒……想要更多,想付出的更多,想…… 
下身涨的难受,我轻轻的压在奕啸的胸膛上,汗如雨下。 
隐隐约约的,我们都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但我做不到。 
奕啸拨开我的头发凝视着我的脸,然后,他的右手缓缓的探向我的腹部深处。 
“不要!” 
我吃惊的抓住他的手,我不想给他那难堪的记忆。 
“没关系的。”奕啸轻轻的叹息着,汗水在他的头发尖上闪动着美丽的光芒。 
“还是……你来吧……我配合你……”我的声音因为忍耐而不成声线。 
奕啸沉默的看着我,拉着我的手轻轻放在他的小腹上。 
“你进来,进这里来。让我的体外和体内,都完全的属于你,只属于你。” 
“奕啸……” 
“没关系,来吧。” 
“我引导你。” 
进入的那一刻是疼痛的,虽然不是自身的感受,但我还是从奕啸混杂着现实与梦幻的表情中看出他的苦楚。我像鱼一样轻轻攀节上他的躯体,吻他的唇。他的味道无比的甜美,混着淡淡的,清爽的牙膏味,让我们两个都深深的迷恋进去。 
“啊――??
 
奕啸的身体猛得向上挺起来。紧贴着我,不留一丝缝隙。我紧紧的拥抱着他,吻他,用我的整个身心来告诉奕啸,我有多么的爱他。 
奕啸的身体还在颤抖,他抓住我的头发把我压向他,他的泪水沾湿了我的脸。 
“弄疼你了吗?”我抚着他的脸颊惋惜的说。 
他低垂着眼睛,长睫毛在轻轻的颤动。 
“没有。你很好。” 
痛楚渐渐消失以后,一种陌生的,无法述说的渴望在我们之间抬起头来。我们都注意到了,并因此而不安、惶恐……而更多的,更深层的是想了解的更多。 
奕啸缓缓揽过我的肩膀,越缩越紧,仿佛是要把他自己嵌入我的身体一般。 
“爱我。”他命令道。 
我体内的火焰终于无限制的烧了起来,烧在我的胸口,我的下腹,我的眼睛,我头发丝的每一个终端。奕啸的生命力也终于在厚厚的尘土下爆发了,在他的每一次律动中,我越来越感受他对于幸福的渴望,几乎是献身般的,浑身充满神圣的光芒。我更加用力的抱着奕啸,颤抖着,策动着越来越频繁的节奏,带着我最爱的人,一起把极度的欢乐――洒上了云宵??
 
我哭笑不得,什么时候把自己陷入了这种局面。大冬天的早上,我的爱人席卷了两个人的被子在一个小角落里裹粽子,而我,却赤裸着身体在床上摆造型――何况这个造型还不怎么好看而且没有人在看…… 
冤啊…… 
事情没有完,奕啸用被子形成障碍从背后拼命的推我。“起啦起啦,都醒了。” 
“奕啸,天使,虽然有暖气但是还是很冷诶……” 
“不管!你马上起!穿好衣服再叫我!” 
“可是人家还想在温暖的被窝里赖赖床……” 
“不给!你起啦!” 
“奕啸,不要那么害羞嘛……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了……”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瞪大了眼睛看见了及其精彩的一幕――天,那个大粽子居然自己跳下了床,以一种奇怪的跳跃向浴室逃匿…… 
我的动作当然比较快。 
我两步冲上去,以极快的速度把这个大粽子圈在我的双臂和墙壁之间,不管我现在面对的是他的什么部位,我以一种吐气如兰的方式对着那几根瑟瑟发抖的头发丝轻呢:“奕啸,鼓起勇气面对现实吧。看看现在的我对你笑得有多灿烂。” 
粽子里发出模糊的呜咽声。 
我扒拉着被子去看他的脸。 
他的脸通红,不知道是因为羞涩还是因为情欲。他的呼吸很急,不知道是因为憋闷还是因为激动。 
总之我没有费多少力气就把自己给裹进了这个立体的“粽子”,奕啸在我的怀里轻喘着,尴尬着不敢用眼睛正对着我。天真的他却不知道,越是这样的逃避,就越能激起人最原始的欲望…… 
激得血气一阵一阵的拼命往我的头上涌! 
“别……”他模糊的低喃着,下一个字却淹没在我爱怜的亲吻下。 
从下唇开始,我狂热的吸吮着他的下唇,感觉它的柔软和甜美,进一步涉入他的口腔,邀请他的羞涩与我共舞。奕啸一味的躲闪着我的每一次进攻,左躲右闪勤快的贡献失地。然而,在我稍稍修憩的退后中,他温暖的舌又悄悄的探出来,仿佛是……笨挫的……试探着……回应我的热情…… 
当然是更深入的探索,还有更火热的辗转。 
当这个吻的余韵结束在嘴角轻柔的触碰,我抵着他的头轻轻的笑着,看着奕啸低垂的睫毛,和睫毛下湿润的眼睛??
 
“怎么样?还害羞吗?”我低低的笑着。 
他还在隐隐约约的喘息着:“你总有办法,让我失去理智。” 
我抵着他的头轻轻的摇:“这话可是说错了,不是我让你失去理智,是你,你在让我一次一次的失去理智。” 
“哪有,人家有包裹的好好的……”奕啸拉拉身体之外的被子。 
“天――”我呻吟了一声,“就是因为看不到才吸引人啊。你看,本来我想好好的起床的,现在你却害我变成这样――”我抓着他的手去触碰罪证。 
奕啸的脸熟透了。他慌乱的看了我一眼,把头垂到了胸口。 
我在他耳边“吐气如兰”:“说吧,怎么办?” 
“怎么办……又不是我的错……”这句话说得自己都没什么底气。 
“你倒说说看,它自己怎么就大了呢?” 
奕啸懊恼的呻吟着,其结果就是我身体的某一部分更加茁壮的成长了起来。 
奕啸也感觉到了,他把头别向一边,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大不了……大不了我用手帮你解决……” 
“那你的呢?” 
“你……不用你管……” 
“你说不管就不管啊……”我故意懒懒的逗他,感觉他身体的某一部分越发激动着,诚实的向我报告他真正的想法。 
他不知所措的咬着下唇,无辜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我,仿佛说怎么办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天!!!这个表情太诱惑人了!!我的心脏几乎要破胸而出!我的双手立刻就扶上了他的腰,下一步就要…… 
被子开始无情的滑落。 
奕啸吓坏了,他赶快抓着下溜的被角往上拉,嘴里大声喊着:“喂!你有点道德好不好,不要一激动就什么都不管了!被子掉了!” 
“掉就掉了……”我埋首于他修长的颈项,在上面留下我的印记。 
“什么叫掉就掉了……早上诶……什么都看光光了……” 
“看就看了,正好晚上也没看清楚……” 
“你!!!” 
“奕啸你好美……” 
“不要看我……” 
“不要去管被子了,让我们温存一下吧……” 
可怜的奕啸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他的双手都用来提着被子防止滑落,完全没办法抵挡我的进攻,当我的嘴唇和手掌在他的身上弹响交响乐的时候,奕啸喘息着,呻吟着,颤抖着,一步一步融化在我的温柔之中…… 
总是这样的和谐。让我感觉我们的身体真的是以一种契合的形式相互依存着。 
你就是那只乌鸦,每投下一颗石头,收获一份希望。 
你的等待,也许是一个希望,一个前途,也可能是一个人。 
说给奕啸听,也是告诉自己??
 
我投下无数的努力和机会,等待着,那个命中注定的人缓缓的走进我的生命。 
“好喜欢,好喜欢这样的你。” 
我捧着奕啸汗湿的头虔诚的说。一边印下我无数细碎的吻。 
他依然在不住的颤抖。他慢慢的抬起头来,用那双不知道是被汗,还是泪,弄得潮湿的眼睛看着我,声音混合着喘息喃喃的说:“我……我……也是……” 
“是什么……说出来啊……”我抱着他,微微的上提。这样站立的姿势,对他来说太辛苦了。当然,这也使得我们更加紧密的紧贴。 
“喜欢……”他的头轻轻靠在我的颈窝处,还在颤抖着。 
我久久的拥抱着他,抱着他,感觉巨大的幸福在我们的周围围绕着我们。奕啸的双手依然费力的提着被子,用他小小的坚持为我们营造一个温暖的世界和甜蜜的私隐。我相信至少在这一刻,我们的脑子里,没有任何阴暗的想法,就是觉得幸福,非常的幸福。 
“奕啸,我爱你。” 
我无比虔诚的说,声音因此而微微的发抖。 
他的身体有那么一刻僵硬了一下,然后就是彻底的放松。他轻轻的靠在我的颈窝处,感觉他的睫毛轻刷过我的喉结。 
他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他正在经历另一个仪式,他正在把自己完全的交付给我,毫无保留的。他的身体是那么的轻盈,感觉我完全不用花一点力气就可以把他抱起来。那一刻,我真的想,他正在成为天使,他在羽化??
 
天使的微笑 23 
23 
那个寒假几乎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仿佛是与世隔绝了一般,没有任何人打扰我们,没有任何事打扰我们。30平米的斗室变成了我们的世外桃源,让我们几乎是忘记了,我们仍在红尘中的事实…… 
过年的时候,母亲催着我回家一趟。 
我这才想起来,我不是独自的一个人,我为人子,我要敬孝道。 
回头的时候,看见奕啸刚刚转开的颈项。沉默的表情下,情感在悠悠的弦上颤。 
母亲还在电话里一叠声的催着:“臭小子,你到底哪天回啊,我好准备饭菜的。” 
“我……我还没有想好呢……最近一直比较忙……” 
“再忙,再忙节总是要过的嘛――没看你拿多少工资,倒是比国家元首还忙碌,家都不顾了。” 
不,我不是不顾家。只是这里有一个人,我必须顾。 
奕啸写了张纸条,放到我面前。 
抬头,看见他清澈的眼睛。 
“你回家吧。我没有关系,一个人就好。” 
一个人吗?在大年三十的晚上一个人看电视,在初一的早晨孤独的看落雪? 
只是想一想,眼泪就快掉下来了。 
不要。任何时候,我不会让你寂寞。 
“妈――我这次回家带个学生好吗?他寒假补课没回家,如果春节一个人在学校就太可怜了。让他跟我们一起过节吧。” 
奕啸吃惊的看着我。脸突然变得通红。 
我看着他,给他一个鼓励的表情。 
那边母亲已经开始尖叫了,她总是这样容易激动。“啊!那你还不把人家带回来,多可怜的孩子啊,过年都不能回家,快带回来,我做好吃的给他!” 
这一关真好过。我调皮的朝奕啸眨眨眼睛,开始油腔滑调起来:“妈,你知道人家爱吃什么嘛,万一你做一大堆人家都下不了口怎么办?” 
“臭小子,你的学生你不会去问啊。我告诉你啊,问不出来你就把我做的都吃了!” 
我吓的吐吐舌头,立刻换了一种腔调:“为了我的生命安全,我保证完成任务!” 
“呵呵,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调皮,看将来谁要你。早点回来……” 
放下电话。我敏捷的把奕啸扑到沙发上,几乎是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然后慢条斯理的说:“说吧,为了我的生命安全,你喜欢吃什么。” 
奕啸顾不得我的调侃,忧心忡忡的说:“这样好吗?去见你的母亲?” 
“怎么不好,我妈最热情好客的。别有负担,都说你是我学生了,这也不算骗她。” 
“可是,万一你妈看出来……” 
“我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不过,我也真的想让老妈看看你,看看我爱的人有多么好……” 
奕啸的脸渐渐的红了,他这时才注意到彼此的动作有多暧昧。他挣扎着要起来,几个动作下来,不免有耳厮鬓磨的嫌隙和基础。 
我呻吟了一声,发现自己又血气方刚起来。 
“奕啸,动的时候要注意场合和角度,你这样我很容易枪支走火的~~~~” 
他看看我的下身,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在我耳边悄悄的说:“这次我不负责,自己擦枪去。”说完把我掀到一边,咯咯笑着逃开了。 
“你还不负责,你想害死人吗?好歹大家都是学医的,讲点生理卫生好不好?” 
“不管!你不讲卫生三十年了,以前你怎么做的现在还照样做就可以了――” 
“这个社会在进步人类在发展,既然有火了就不要死不悔改的偏要去茹毛饮血对不对?奕啸过来嘛――你看今天暖气也很足阳光也很温暖,正好可以做做运动什么的……” 
“色死了……你被评为药系王牌辅导员,原来都是这么评上的?” 
“你……好,这么说也可以……别跑!今天我就让你彻底明白,我的王牌辅导员不是白当的,至少要在你的面前名副其实!!!” 
于是再次吃干抹尽,顺带让自己挂了点彩。 
我在镜子跟前揽镜自怜。“你说这过年也没几天了,脸上这几条爪印可怎么解释呢?干脆说是猫抓的好了……” 
一个枕头横空出世。 
奕啸躺在床上,不冷不热的瞅着我:“我想好了,我最喜欢吃的是一个叫陈墨云的生物。你告诉伯母,我到的时候什么都不用准备,把那个叫陈墨云的家伙绑上绸带端上桌就可以了。我保证吃的干干净净的,一个渣子都不剩……” 
 
回家的时候,奕啸特地去买了束花,说头次见岳母一定要有见面礼。 
死鸭子嘴硬。正经干活的时候没见他主动过。 
于是我回避这个问题,说看不出你小子还蛮有小资情调的。 
今天的奕啸特小资,穿的都比平时注意了很多,越发显得他俊美无比清秀绝伦!照他的话说是要给我妈留一个深刻印象打基础,我看这个印象浅不了,一路上都有男男女女的向我们行注目礼――可惜没有红包可以拿,所以我的鼻子有点酸溜溜的。 
“奕啸,你穿的这么时髦又拿束花,我走你旁边很影响市容诶……” 
奕啸回头看看我,认真的,缓缓的点点头。 
真的是诶……平时不觉得,你怎么这么像民工啊~~~~ 
吐血…… 
对啊,这个千古疑难怎么就出现了呢?我歪头苦想――小资怎么就喜欢上民工了呢??? 
我这不是上山下乡体验生活吗,奕啸笑的分外得意,我要响应党和国家的号召支援西部。 
这样一路贫着嘴,吵着吵着就到家了,奕啸用眼神向我确定了一下,表情无端的紧张了起来。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我笑笑,走上前拿钥匙开了门。 
“妈!我们回来了。” 
“来了来了。快进来,等你们半天了。”母亲从厨房里出来,容光焕发的样子。爸爸去世这么多年,她始终是这么神采奕奕的,连岁月也没在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死孩子,外面下雪没?冷不冷?”母亲溺爱的看着我,一边拿眼睛去瞧奕啸。 
奕啸连忙把花捧上来,同时甜甜的笑着:“伯母,新年好!这花送您的。” 
“好,好。你一个孩子家送什么东西,人来就好了。”母亲笑得合不拢嘴,“快进屋吧,小脸都冻红了。” 
“不冷。真的。特别是看见伯母这么热情又开心,这热气就从心里冒出来了。”奕啸低了头浅浅的笑着,样子分外的乖巧。 
“哟――好巧的一张嘴,模样又这么俊,这么叫人疼啊……” 
两人丝毫不认生的攀谈起来。而我,在母亲身后若有所思的看着奕啸。 
原来,他也可以这样子说话,乖巧的,懂事的,惹人爱怜。 
像车祸以前的他,笑的纤尘不染。 
那个悲伤的,绝望的,据人于千里之外的奕啸,其实只是他的保护色,保护内在纤细的,容易受伤的那个真我。其实他本身,还是那么善良,天真,纯洁。这个自我的奕啸,怎么都不会变,只是,他藏起来不敢让别人看罢了。 
莫名就小小的感动着。 
“你们先玩会儿,我去厨房再做几个菜。”母亲捧着花喜气洋洋的进了厨房,样子好像年轻了十岁。奕啸果然比我会讨人欢心。 
“伯母,我帮帮您吧。只要你别嫌我帮的是倒忙。”奕啸挽着袖子跟着进了厨房。 
“啊――哪有让客人进厨房的道理。去客厅坐着,一会儿就好。” 
“这我多过意不去啊,我是陈老师的学生,说起来您就是我的师祖了,哪有师祖忙活徒孙闲着的。我帮您择菜吧。” 
“好懂事的孩子。呵呵,好吧,给你这个,不着急,慢慢择。” 
“好……伯母,您炖的什么啊,好香啊,今天有福气了……” 
不知道是因为这样的节日,还是这样的心情,还是这样的关系。奕啸丝毫不见生的同母亲和睦相处着,我看着他在厨房里忙碌,细碎的头发在前额飘动,脸上始终是最纯净的笑容……感觉就象做梦一样…… 
这样宁静的感觉,像修了几千世几万世的缘分。 
洗碗的时候,母亲抽空在我耳边悄悄说:“他怎么长得这么好啊,吓了我一跳。” 
漂亮吗?是的。尤其是,他今天供奉了那么多那么多的笑脸。 
“要是个女孩子家,不知道多少人抢呢。”母亲笑了,溺爱的目光洒向外面。 
我心中一动。故意漫不经心的问:“喜欢吗?抢过来做媳妇怎么样?” 
“没正经的。人家一个挺纯的小孩,被你这么说。”母亲呲怪的看我一眼,“他如果是女孩儿,就你,你配的上人家吗?” 
配得上?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妈―― 
母亲没发现我言语间的试探,低下头继续刷碗。我也低下头干活,却总是心神不定的。母亲喜欢他,我知道,那如果有一天告诉她这个就是我的爱人,她能接受的了吗? 
“伯母,桌子擦好了。我去倒垃圾吧。” 
 
我不自禁伸出手去握着奕啸的手。他的手也是温暖的,紧紧的回握着我的。 
“所以,你不要去想我今天的笑容是不是脆弱的,轻轻一敲就碎,也不要想我们现在的幸福是不是短暂的,随时可能爆炸。如果你这么没有自信,请不要爱我。因为我们将来的路,必定是不平坦的。但如果我们都把自己放在阳光里,那么小小的阴影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其实我以前那么偏激,就是因为不相信自己原来还站在阳光里。” 
“这么说,我是你的阳光?”我微笑着看着他。 
“可以这么说吧。”奕啸爱恋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我的脸上,柔声说,“不,准确的说,阳光是这个环境。而你,你是我的守护天使,你对我笑,给我羽翼下的温暖,带着我飞……” 
“天使,你才是天使呢奕啸。”我将奕啸拥紧,缓缓道,“你不仅美丽,善良,懂事,而且,我在你的身上,学到了许许多多的东西,人生观,价值观,都因你而改变了好多,成熟了好多。你像一个真正的天使,带着我去了解这个世界光彩的不光彩的……如果我能飞,那也是你教会我的……” 
等我们回了家,奕啸就缠着我学画。 
他那套高深的理论,据他自己说,都是画里面悟出的。 
艺术这个东西,本来就是人心灵世界的反映。画所反映的,不过是画家要说的话而已。 
我作为一个画家。要用我的画反映的,就是对奕啸的爱。 
这种爱我从来不掩饰,只要我拿起画笔,端起写生板,横平竖直就都冲着奕啸去了。我有一个小小的私心,我一定要画出我心中完美的奕啸。画出他那最纯净的,毫无悲伤的微笑。 
“你可真是弃而不舍啊――”奕啸每每看见我画的画,都忍不住调笑我。 
“精诚所致,金石为开!”我信誓旦旦的说。 
每每下一句紧接着奕啸的评论,眼睛太大了嘴巴太小了,他对打消我的劳动积极性这项工作乐此不疲,总有办法让我返工重来。 
“奕啸,你的要求好高啊,你知道我不是专业的画家,怎么可能画得那么准确。这样下去我一个寒假一副作品都出不来。” 
“我宁愿只要一副你真正满意的‘天使的微笑’,也不要你用废纸堆起来的青蛙的微笑。如果用心的话,一副就够了。”奕啸认真的说。 
结果,这幅画我画了很多很多年。直到今天,我都没有真正的满意过。 
而奕啸,他比较喜欢画环境。大海的,森林的,草原的。笔意往往十分的开阔,总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而最多的,还是天空,各种各样的天空,总有鸟儿在飞。 
我看奕啸那么喜欢画画,就带他去报了一个班。 
那个老师,喜欢教学生用感情去画画,他这条理论,我非常的欣赏。 
“你们要怀着感情去画画,这样看画的人就知道你们的画反映出来的感情。哪怕你只画了一双眼睛,别人也可以透过这双眼睛去了解你的内心。” 
奕啸认真的听着,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那节课我自然也是画的奕啸,不过我不敢在课堂上画完,只画了一双眼睛。 
奕啸悄悄的出现在我的身后,一句话不说。当我发现的时候,仅模糊的看见仿佛是泪光一闪。 
之后奕啸只画肖像,而且模特只有一个人。就是我。 
所以闲暇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场面。雪花在窗外静静的飘着。有一室温暖的灯光。我和奕啸面对面坐着,时而他抬起头来,目光在画板的上方轻轻的闪动。时而是我长久的注视,捕捉他眼中微妙的情感。 
这样的日子,真的不象世上有的。真实和虚幻交替着,不知我是庄周,还是蝴蝶。 
郁闷的是……一天下来,往往我的画还是草创,而奕啸已经是洋洋洒洒几大篇。 
天才就是天才,学画画都比我学的好。 
我怀着诚惶诚恐的心情去学习观摩。这一看差点没把自己吓趴下。奕啸画得那个恐怕连速写都不沾边,整个一个漫画!!! 
“你……我……”太激动了,口舌不便。 
“怎么样?像不像??”奕啸懒懒的笑着。 
“我哪有那么丑啊。”我哭笑不得,“奕啸,你不要丑化我的形象好不好。??
 
“哪有啊,你看――”他指着画说,“你的眉毛难道不是粗粗的?眼睛亮亮的?头发永远是这么飘逸的~~~” 
“这那叫飘逸啊,整个一个狮子头!!” 
“可是你本来就长这样啊――” 
“我长得像狮子??” 
奕啸仔细的又端详了我半天,“不太像~~~像狮子狗。” 
我~!@#$%^&*()-- 
过一天我就绞了头,现在头发根根耸立,精神的很。 
再去看奕啸的画。我更加七窍生烟。 
这下头顶上开条高速公路都没问题了。 
看着我的脸色,奕啸笑的直打跌。 
好,让你笑――我决定采取我最擅长的手段来宣告尊严。但这一次奕啸始终进不了状态,总是咯咯的笑。 
“笑什么,关键时刻,严肃一点好不好。”我无比懊恼的说。 
“对……对不起……”奕啸微汗的身体在我下面轻颤――可不是你们想像的原因,“我一看见这个平面离我这么近,我就想,可能做条飞机跑道都可以了……” 
我忍无可忍,决定先降落自己的小飞机。 
“啊……”奕啸难耐的支撑起身体,晶亮的皮肤在我眼前闪成一片。 
“我的飞机怎么样?”我喘着粗气问他。 
“不……不知道……疼……”奕啸终于进入了状态,眼波也逐渐迷离了起来。 
“很疼吗?对不起,我撤出来――” 
“不!不用……”奕啸揽过我的臂膀,“你很好,你是最好的。” 
你才是最好的,我的天使。 
我开始轻轻的律动,感觉奕啸的喘息越来越急促。 
“奕啸,叫――叫我的名字。” 
“啊……陈……陈墨云……” 
“再叫……” 
“墨云……墨云……墨云……” 
他的声音低喃一般,在我的耳边萦绕,带着一点点紧张,一点点羞涩,一点点迷乱。而当那一刻降临的时候,他突然像藤蔓一样紧紧的缠绕着,拥紧……他哭泣一般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里回响着。 
“墨云……墨云……我们永远不要分开好不好……” 
“永远都不要分开……??
 
25 
“墨云,我想好了,开学了我就搬出去住。” 
“为什么?” 
“这样是最好的打算。” 
在开学的前两天,奕啸找到了他的新家,一个小小的单间,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浴室。 
我看着这个小小的房间,心里却总提不起兴趣,虽然我知道,这是最好的打算。 
奕啸看上去心情到不错,他四处打量着,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的,盘算着还要买什么。 
“这是什么?”我敲敲正对着防盗铁门的一扇玻璃门,问奕啸。 
“这个啊,相当于把这个单间分为了客厅和卧室,我蛮喜欢这个设计的。” 
我又看了看,闷闷的说:“隔音吗?总觉得怪怪的。” 
“什么啊,我就是看中了这个玻璃门才要这里的。学习、和睡觉可以分开。” 
奕啸把玻璃门拉来拉去的,一副小孩子的顽皮样子,看着我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禁悄悄住了手,走到我面前小心的说:“怎么了?” 
“没什么。”我抬头四处望望,说,“房间有点小。” 
“你不开心吗?” 
“浴室够大吗?我把浴缸搬过来……”我迈步向浴室走去。 
“墨云。”奕啸上前拦住我,手指仔细的抚上我的眉间,“这里,又皱起来了。” 
我看着他,感觉他的手指沿着我的眉骨下滑。 
“真的要搬过来住?感觉好像远了很多。” 
“是啊。我们总是不能随心所欲的活着。那个小家,大概承不住多少风浪。” 
我低下头,感觉眼睛有些涩涩的。我知道我自己在任性,也知道奕啸这么做是对的。但我就是难受,我们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不得不向现实妥协。 
“我每天送你回这里。” 
“不要。”奕啸笑着说,“这样邻居们会觉得奇怪的,而且学校的人看见了也会议论。” 
“你一个人在这里注意安全,晚上不要出去,那个人,也许还在暗处观察着你。” 
奕啸深吸了口气,点点头。 
我离开他,转身帮他看需要什么添置的。当然,随便逃开那张让我心颤的面孔。 
“这个玻璃门,隔音效果好吗?”我拉拉玻璃门,“你在外面学习还是里面学习?” 
“外面,里面睡觉。”奕啸走过来,敲敲玻璃门,“质量一般,挡不住什么声音,还是大门的隔音效果好。关上门大概什么都听不见了。” 
“也好。算是与世隔绝了。”我和奕啸相视而笑,不过奕啸是真的笑容,而我笑的,有点不怀好意。 
他警觉的看着我:“笑什么?这么诡异?” 
“啸啸天使,你说,这个小爱巢是不是应该测测音啊,我们交流的内容可不能让邻居听见啊。” 
“有什么不能听的,不就是学习讨论吗?” 
“但……总有些儿童不宜的内容吧……”我开始慢慢的靠近他。 
奕啸哭笑不得的看着我:“有什么内容儿童不宜的,墨云你在这里老实点好不好,这么小的房间隔音……喂――我正说着呢……你……等等……等等……” 
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奕啸自己进了小小的内室,却把我关在玻璃门外,看着我一张气急败坏的脸,奕啸在小床上笑得前仰后合的。 
“哈哈,我终于知道了,这个玻璃门根本就不隔音,你骂我的话我都听见罗――” 
我突然发现这个玻璃门可爱起来,玻璃门挡不住我的声音,却给了奕啸一种奇怪的安全感,他在里面大笑,胡闹,任性,把那个真我表现的淋漓尽致。这样的他,分外的让人觉得可爱和率真。 
只是,我不会想到有一天,奕啸坐在内室里听我说话的时候,会觉得这个玻璃门如此的不隔音,以至于他的真我,连在里面哭的权利,都失去了…… 
奕啸如愿以偿的搬去了学校外面,地方也不远,徒步也就20分钟。我心中的不满,其实并不是嫌远,我知道有一种距离,它跟路途的遥远程度不成正比。 
班上的同学,很快发现了这个天使的改变。这也难怪,奕啸以前从来不笑,不结交任何人,对谁都是一副清高戒备的样子。而现在,他会笑,会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跟他说话的人,会用温和的态度去待人处事。全班的老师和同学,都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那你要我怎么样!我反正都已经这个样子了!”他猛烈的摇晃着我,同样摇晃的,还有他疯狂的表情。 
疯了,他真的疯了……他抬高我的腰,去咬我腹部裸露的肌肤。 
撕扯着我的皮带,粗糙的掌心滑过我的大腿。 
“啊……啊啊……我始终是你的老师啊……”绝望的泪水滑过我的脸颊,滴在沙发上连声音都没有。 
“我不管了!就算……就算只是一个回忆吧……” 
我仰天看着天花板,感觉司远火热的唇在我身上四处游走:“那……那对我来说是什么呢?算是……强迫……侮辱吗?” 
司远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他久久停在那里,身体僵硬。 
“你真的是想……留给彼此一个痛苦的回忆吗……” 
星空下的少年轻轻的笑着,你给我找一个你这样的女孩吧。他说。 
专注的…… 
羞涩的…… 
灼热的…… 
我可以抱你吗? 
轻轻覆盖下来的吻,如羽毛般温柔的触碰…… 
温柔的……触碰…… 
司远终于失声痛哭了起来。他慢慢的蜷缩着,蜷缩着——无助的想寻求着温暖和安慰。那些日子有太多可怜的人在哭泣,已经让我失去了悲働的力量。如果说奕啸的泪颜是美丽的,发光般的,能激起人心中最深处的怜悯,那么司远的哭泣则更加无辜,更加性情,仿佛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一个孩子??
 
我把司远的事告诉了奕啸,期间隐藏了那段不堪的回忆。我想,奕啸不想知道那些。 
奕啸久久的不说话,他思考着,面色凝重。 
“其实,我早就觉得司远对你的态度不一般,好像特别的在意。原来,是真的……” 
“奕啸,今后你小心一点司远,那个人,好是好,但做事情有点不顾后果。”夜幕下猥亵的场面,斗室里疯狂的争夺随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不禁一颤,身体无端的觉得冷。 
“你怎么了?”奕啸警觉的看着我,“想起什么不好的事了?” 
“没有……”我低声掩饰着,把他抱在怀里,“你说,他知道咱们的事没有?” 
“……多半是知道了。” 
是啊,以前温顺的少年,到后来的糜烂疯狂,我突然发现我对这个少年关心的太少了,这么久了,才发现他有了这么大的改变。 
“其实,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这么久,我都没看出来他的改变。”我愧疚的说。 
奕啸握了握我的手,仿佛在安慰我。 
“每个人都要自己要过的难关,谁也帮不了。这一点你不必自责。” 
“只怕,他将来针对你啊。”我的手掌在奕啸的发际滑动。 
奕啸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然后把头放在我的肩上抱住我。“我没有关系的。真的,除了你,没有人会真正伤害到我。所以我不怕他。” 
说着不怕。但我分明感觉到奕啸的身体在轻轻的颤抖着,仿佛是冷,他动了动,以便更紧密的偎依在我的怀里。 
“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一定两个人在一起,所有问题两个人一起扛,所有的困难两个人一起度过。只要有你,只要你在,我就不害怕。” 
“所以,请答应我,一直陪在我身边……” 
天使的微笑 27,小楼开始当后妈了~~~ 
27 
“我仁慈的主啊,我向您诚心的宣誓,我和那个男孩的爱情,是完全真诚和纯洁的。我们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也完全没有妨碍到别人的生活,就只是完全的倾心相爱而已。所以,请您不要惩罚我们。如果,如果您真的不能允许这种不伦之恋存在的话,我向您诚心的祈祷,请让我,让我一个人去承担所有我们应该承受的惩罚,所有的痛苦与折磨,都让我一个人经受,所有的指责与批判,都让我一个人去反省。我仁慈的主啊,请您不要去伤害那个男孩子,因为他是我的生命,他是我的一切,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变纯真美丽的梦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的晚上,我都会这样诚心的祷告,那怕是那段最幸福的时日里……虽然我对未来早有准备,我也无所畏惧。但我仍然希望,当灾难降临的时候,那个伤害能小一点,再小一点,至少,不要伤害到我的奕啸…… 
所以,当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我好像已经等了它很久了。 
了然于胸。 
半期考试成绩下来了。完全没有异议的,奕啸又是全班第一。别人垫起脚来,也只能望其项背。 
灾难选择这个时候出现,真让人觉得讽刺。 
欢乐还没有完全从他脸上褪尽,奕啸就被教务处的人叫了去,再回来的时候,他再也没有笑过。 
学工部那边通知班上,需要奕啸协助调查一些事情。于是从当天下午开始,奕啸就再没上课。班上议论纷纷,而我,居然是到了第三天巡视的时候才知道这回事??
 
我几乎可以看见,倔强的奕啸看着面前几张做“罪证”用的试卷,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是无话可说,而是神似枯槁心如死灰。最伤心的,不是栽赃陷害,而是,他一直努力着想去证明的东西,轻易的就在一场他并不知情的猫腻中,被完全的否定了…… 
“我想见冉奕啸。”我看着他们,突然说。 
几个人面面相觑。然后又同时看着我。 
“这件事情已经有校方插手了。” 
“我想见他,我有些事情想问他。”我异常坚定的说,同时我聪明的阐明了我的理由,“我是他的班主任,对他比较了解,他也一直比较信任我。我希望同他交谈一次,协助校方彻底弄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几个人低声讨论了一番,决定同意我的申请。 
“你可再不要被他的外表给骗了啊。”当我要进去的时候,校长好心的拍拍我的肩膀。 
如果那种感情也是骗的话,我愿意被骗,愿意为他死。 
进去的时候奕啸正趴在桌子上写检查,不知为了什么他的笔就掉了。 
他呆呆的看着我,直到门在我身后关上,他还呆呆的看着我。 
还好,虽然神色比较憔悴,但精神看上去还不错,尤其在终于意识到是我以后,他的脸上,居然浮起了一个笑容。 
“你来了。真好。”他低喃着,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心里激动不已,一直想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但我知道现在的环境绝对不允许。虽然只有我们两个人,但难保会有人在暗处偷窥什么的。 
我清清嗓子,但说话的时候声音依然沙哑。“奕啸,我求你一个答案,我只听你的答案。” 
奕啸无比清澈的眼睛看着我,只有黑,和白。 
“我还和以前完全一样。” 
我点点头,心里马上就轻松了起来。至少,至少他是真的,就够了。 
我终于伸出我的手,不顾奕啸条件反射性的躲闪,一把抓住他的手。我温柔的看着他,直到他的瞳孔里面出现我柔软的表情。“不是说好了吗?有什么样的问题,都要两个人一起扛,为什么要一个人承受?” 
奕啸呆呆的看着我,很久。 
大概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被我脸上的镇静吓坏了,脸上一片惊惶:“陈老师,你别做傻事!你说出去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会把你拖下水的!!” 
“也好啊。”我抬眼看看周围,“这样我就可以和你一起在这里写检查了。” 
“不要……不要……”奕啸突然就哭了起来,我相信他这三天都没有哭过,因为他一直很讨厌哭也很坚强。他的泪水,每次都正好流在了我的面前。 
我紧紧的抓住他的手掌,感觉他的中指抵在我掌心的生命线上,戳得我生疼……而那种疼又是不明显的,悠悠的沿着神经慢慢的爬到我的大脑皮层,一路上被克扣剥削着,以至于到达头部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丝极不明确的回忆…… 
“奕啸,我不要你受委屈。记住,你永远不可以受委屈。”我淡淡的笑着,紧紧的握住他的手掌。 
他挣扎着要放开,但另一只手又不自觉的攀上我的手臂。一双眼睛在泪水的衬托下显得尤为美丽动人。“陈老师,不要做傻事,不要……只要你没事,我就不会有事,我说的是真的!!” 
不,是你没事。我才不会有事。 
感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的脱离了我的眼眶。我挣扎着站起来。拼命拉开奕啸苦苦纠缠的手指,快步向门口走去。奕啸冲上来想拦住我,但我已经高声的喊了起来。“刘处长,我们谈完了,我现在要见校长!” 
大家走进来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因为我们两个人都是一边拼命的拉扯着一边狼狈的哭作一团。大家一起帮我摆脱了奕啸的拉扯。我整整衣衫,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我的爱人,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我的身后,是奕啸破碎不堪的哭声。 
够了。那样珍贵的泪水,我真的是——赚翻了。 
抹干泪水,我来到校长办公室的门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确定一会儿我说话的时候声音不会发颤,我敲响了房门。 
“请进。”里面传来校长沉稳的声音。 
我拧动门把手走了进去。我站在了校长的面前。我的声音仿佛是经过深思熟虑一般异常的坚定。我的大脑也从来没有哪天是这样的清醒过。 
“校长,我向您坦白。匿名信里说的那个老师是我。不是冉奕啸勾引我,是我勾引他,我利用老师的权利强迫他和我在一起,我强迫他跟我发生了关系。这件事与别人无关,和黄老师、李老师、孟老师,都无关……” 
 
天使的微笑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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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你们要的群像很快就要出现了。而司远,作为一个线索人物他出现的场合已经很多了,今后他可能出来的比较少(但出来了就是经典)。到了现在……自认为心脏够强请继续看下去,至少还有结尾是光明的~~~ 
                     严肃到冷酷的作者 
该来的都会来。想到的,没想到的。 
那天从校长办公室里出来以后,我的整个人就跟木头一样,麻木的尝不出血腥的味道。我以一种殉道者的决心,面对着我所做的一切――当时,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唯一清楚的想法。 
我不能让奕啸受委屈,一点都不可以。 
所以,对奕啸不好的人,我绝对不能原谅。 
绝、对、不、原、谅。 
至于其它的,都不重要。 
事情很快脱离控制飞驰了出去。我把事情一手揽了以后,奕啸再没有任何自诉,别人问他什么他都听着,不承认也不否定,就那么低着头一言不发。校方把他的态度理解为害怕,害怕我的打击报复,所以,也就放过了对他进一步的非难……我心中默默的舒了口气,很好,很好,奕啸他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他心中默默念着我的付出,没有让我的牺牲白费…… 
那天以后我再没有见过奕啸,他的父母从天津赶来,把他带到那个小小公寓里再不露一面…… 
可以作为一个受害者,其实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而学校这边―― 
那天听见我的自诉以后,校方雷霆震怒。一方面因为我的关系,一方面,也是为了那几个处境尴尬的老师。桌子在我面前拍得响响的,说一定要严肃处理,一定要严肃处理……我心满意足了。是的,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我要的就是一个公平……至于我会怎么样,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然而,什么事情又悄悄的改变着,让我无能为力。 
一直到最后,那几个老师也是相安无事……以前种种的诅咒发誓,不过是一时的冲动罢了。等到消息悄悄的传开,自然会有人来求情……这个大学办了好几十年了,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没有,校长也不是万能的,可以说一不二……再加上有我这个浪尖在前面顶着,什么事情都可以在后面悄悄的商量,接着改变,接着……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反正,是我伤害奕啸的。他们只是想想,想想并不犯什么错误吧。 
我默默的看着,看着……还好,就我一个人看着…… 
这个世界上没有公平,我原本太天真了。 
本来校方想压着这事悄悄处理,因为实在是丑闻经不住折腾。然而世界上本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消息就在校园里流传开去,版本从1到10层层递进,我不知道他们了解了多少,知道了多少,只知道当我出现在学校的时候,周围的目光已经在悄悄的改变了…… 
“陈老师,上个星期我让你帮我查资料,我现在有时间弄了,不用你帮忙了,谢谢。” 
“其实也不麻烦,我已经弄的差不多了……” 
“不用了真的……谢谢……” 
“小陈啊,上次下雨,管你借的衣服……呵呵……一直忘了要还。你看,我都洗好了……你收好……” 
“真的是我的吗?我没印象了。” 
“真的!你自己的东西怎么不认了呢?”还东西的人反而着急了,生怕还不掉。 
“爸爸,我还想再玩会计算机。” 
“别玩了,办公室都没人了。回家吧。” 
“不是陈叔叔在吗?我要和他玩打飞机。” 
“啪!” 
“还玩!要命不!” 
小男孩依依呜呜哭的声音,锥子一般扎在我的心里。 
办公室的气氛突然变得文明起来,以前借东西的人都笑呵呵的把东西还了,包括当时说好送他的。放在我书桌和书架上的东西也都悄悄的拿走了,不象以前都随便的乱堆成一片。前几天还非要塞给我的私活,现在死活也不用麻烦我了。大家客客气气的对我说话,对我笑,不该当着我面说得话绝对不当着我说,只要我做事旁边的人都会让我先做而且绝对不搀和。奕啸这个人再也不提,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我就像个瘟疫一样,走到哪里,相应的说话声,笑声,都消失了,相应出现的,是大家刻意躲闪的目光,还有刻意躲闪的动作。 
 
我装作不介意。继续干着我的工作。 
老师的态度还算好的,毕竟大家共事多年,赶尽杀绝还有丝丝的怜悯。再加上知识分子心思也重,什么事都不会摆在明面上,面子上总是过得去的。而学生那边,就不会有太多顾及了,之前我就比较出名,现在更是出名的不能想像。于是,一切的丑陋摆在了明面上,他们肆无忌惮的,评论着他们根本不理解的真相。 
“知道吗?就是那个老师,强奸了自己的学生呢。” 
“啊,看上去挺斯文的一个人啊。” 
“人不可貌像啊。” 
“嘘――看!那是谁?” 
“呵呵,不是那个药系的王牌辅导员吗?” 
“妈的!老子还上过他的选修课呢,现在想想都觉得恶心。” 
“你恶心,你恶心人家可滋润着呢,那学生比妞还漂亮……” 
“快看!那个就是陈墨云。” 
“就是他啊……” 
“你们小心点,不要让他发现了。” 
“怕什么!他做的出那种事还怕别人看啊!” 
“嘿!那是××班上的,不知道被搞过没有?” 
“嘻嘻,难说哦――” 
“你上去问问,就说:同学,你的老师……” 
“妈的!你TMD再乱说,老子打死你!!!” 
一阵混乱。 
一个人英雄般的从人群里出来,嘴角流着血,从我身边走过,眼中是寒冷到结冰的光。 
我的信件突然多了起来,很多都从很近的地方寄来的,有一些连邮票都没有贴,直接塞在我的信箱里。 
“我以前就认识你,也上过你的课,对你很是敬佩……真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我现在觉得很痛苦,这种痛苦你不会在意的,但我想告诉你,你亲手打破了一个信仰,那来自于一个很普通的角落,它觉得耻辱……” 
“冉奕啸是一个多么好的男孩啊,他是我们全宿舍最关心的一个人,你居然用那么卑鄙的手段对待他,为什么警察还没把你抓起来,是不是学校有意要包庇你啊,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坚决不同意,我们要替他讨回公道!!!” 
“你这样对待他……他是那么的可怜……你还那样的对待他……” 
“我们学校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老师,简直让人恶心到了极点!!” 
“你怎么还在学校里出现,你真的没有脸吗?你还打算害几个人!!!” 
“你死都不足以还回他的清白……” 
这样的信件每天都有,堆在我的信箱里,塞在我的门缝里,塞在校长的门缝里……我已经完全麻木了,不管是他们当面的羞辱,还是暗地里的咒骂,我都完全不再有感觉。我整天如行尸走肉一般在家与校园之间来来去去,面对着,背对着,所有的责骂与声讨,一天一天,都在完全崩溃的边缘…… 
还好……还好…… 
这一切奕啸都看不见……都听不见……他的父母都在身边,可以帮他挡住所有的风暴…… 
我拼命用这一点安慰自己,拼命要寻找到一点光的温暖给自己活下去的力量。我咬紧牙关硬挺着,努力的去忽视每一道鄙视的目光,默默承受每一个尖刻无比的指责。 
我知道,其实在我的学校里面,还有别的像我一样的人存在,他们像暗夜里的吸血鬼一样,孤独的行走着,又企盼着彼此的安慰。他们本来可以理解我的行为,也能够直觉的感受到这其中的内幕。然而自从我这件事出现以后,他们集体的沉默了,没有人出来帮我说一句话。他们同样受着铺天盖地舆论的折磨,蜷缩着,绝望的想像着这样的故事总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终于有一天,有人在我的房门和周围的墙上,涂满了危险的字句。 
用血红的颜色,涂一壁的杀。血淋淋的背后,是一个极度失望的灵魂。 
他说。 
我要杀了你。杀…… 
突然流下泪来。 
对着一壁暗默的怒吼。 
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他。你不能给的幸福,我也给不了。 
曾经以为你是不可原谅的一个,其实那个人是我。 
只有我可以伤他最深。 
我们的关系,救不了他,也救不了我??
 
又是久久的沉默。我说不出话来,弈啸死死的抿住唇。 
感觉眼中再也流不出更多的泪水了,我站起身来,故作轻松的对弈啸笑笑:“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这时候,你不能对老师笑笑吗?” 
弈啸斜斜的看了我一眼,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笑得好难看哦。”我笑着,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无比难看。 
弈啸从鼻腔里发出生硬的声音,他又一次转开头,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所谓的样子:“我凭什么对你笑?你配么?” 
“那可难办了。”我梦呓着说,觉得这句话无比的熟悉,“这样的我,会舍不得离开的。” 
看雪的少年在窗下呢语着。那是我第一次感觉他在乎我。 
而这一次……我站着,他坐着,时间叮咚作响的从我们之间溜走,静寂的像翻过一页陈旧的日记。 
日记里说阳光很好,藤椅上的男孩泪水磅礴,牙关死死,指节苍白。 
倔强着,无声无息。 
就这样吧,再等下去,我就真的舍不得离开了。 
感觉自己就快要被情感的洪水淹没了,我努力的稳住步伐向外走。我完全不敢看周围的人,因为任何一道特别的目光都可以完全把我击溃。走吧,走吧,一了百了,出去了,就快…… 
结束了? 
就在沉重的防盗门重重关上的那一刻,仿佛是打开了空气中一道临界的阀门,拉动了一条看不见的导火线,身后突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 
“陈!墨!云!” 
“你!给!我!回!来!” 
弈啸大声的哭喊着,疯狂的推开身边的人,奋不顾身的想要跳起来,想要追我……是他的不幸吗?还是我的幸运……我只来得及看见那条触目惊心的断肢在眼前一晃,就看见弈啸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弈啸!弈啸!”我疯狂的摇晃着防盗门上的铁栏杆,泪水让我声音如同血里浸过一般嘶哑,“你们快帮帮他啊!谁来帮帮他!你们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弈啸仍在咿咿呀呀的哭喊着,口中模糊不清的呼唤着我的名字。旁边的人试图把他扶起来,但他挣扎的摆脱了那些手臂,固执的,一步一步的,向我爬过来…… 
他在爬…… 
他在地上爬!!!!!!!!!!!!!!!!!!!!!!!!!!!!!! 
我崩溃了。灵魂七零八碎。 
我真的受不了这个。真的。 
你杀了我我也不愿意看见这一幕。 
我更加疯狂的摇晃着铁栏杆。撕喊着自己都听不清楚的话语,感觉自己的大脑要炸掉,炸掉,炸掉…… 
“让他爬!让他爬!” 
一个妇女疯了一般推开自己的丈夫,满脸泪痕的冲到我的面前,手指尖几乎戳到我的鼻梁。“你看看他啊!你好好的看看他啊!他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这都是你的错!这都是你害的!!!” 
“不……不……”我绝望的哭泣着,手臂摇晃铁门的力量突然显得那么的无助。 
“他以前是一个多么好的孩子啊,聪明、健康、开朗、自信……你看看他现在,他像条狗一样在地上爬,他在爬!你看见了没有???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弈啸发疯一般的哭着。“不关他的事……不关他的事啊……啊……墨云你别走……不要啊……墨云……” 
我把头猛地撞向自己紧握的栏杆,手指的关节深深的陷入我的两眉之间,烙印宛然。我从手掌的后面死死的望着弈啸,看着他爬……看着他丑陋的断肢……看着他哭泣中扭曲的脸……看着他向我伸过来的左手……死死的看着…… 
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好吗? 
永远—— 
再见了。弈啸。 
我猛地转过身,大步的,头也不回的离开。把弈啸绝望的哭喊,和脸上奔流的泪水,都用力的抛在了身后。 
再见了。我的爱人。 
从此。 
天各一方。 
我重新站在了空旷的广场上,感觉阳光温煦的笼罩了我的全身,有温度穿过了我的身体。我努力的抬高头,告诉自己正站在阳光里。记得以前谁说过,在有阳光的地方,哪怕有阴影的存在,那也是温暖的。 
真的是这样的吗?为什么我现在全身都沐浴在了阳光里,却依然丝毫感觉不到温暖?我感觉自己就要永远,永远,跌入刺骨的冰寒里…… 
永不翻身??
 
天使的微笑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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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之后我就离开了学校。离开了这个城市。之前就有一个大学同学多次邀请我到他的公司当一个技术人员,现在大概那个位子还给我留着。我以前是一个交游广泛的优秀人才。现在也一样。 
同学对我的到来非常欢迎。转眼我就有了一份新工作,一份薪水更高的工作。 
我每天不固定的上班,不固定的下班。成天泡实验室,没日没夜。 
我对实验室的每一个同事微笑,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 
他们对我交口称赞,从外貌到人品到才华到学识。他们问我以前是做什么的,我想了想,说“教书的”。 
“为什么要教书啊,钱挣的好少。”他们不理解。 
“是啊。好少。”我笑着说,“以前好傻。” 
“呵呵,为什么现在又想通了出来干?” 
我想了想,说“人是会变的。” 
是的。人是会变的。比如,以前我笑是因为觉得快乐,而现在,我只是笑而已。 
稳定下来后才跟母亲挂了一个电话,说我下海了。母亲那边的话筒坏掉一般的吵闹,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没有办法回答,就把电话轻轻挂掉了。 
我说,给我一点时间,我想静一静。 
母亲不知道我的新工作在哪里,我把手机换了,真正的孤身一人。 
好像新生了一般。我笑着想。 
而与过去唯一的联系,就是我的电子邮箱,虽然我从来不回,但还是会忍不住要去看。然后会自觉的抱一盒纸巾,对着电脑揪鼻子。 
我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总有渺茫的希望在支持着我,支持我一次又一次的点开那个邮箱,点开那个过去。 
有一天,我的邮箱里有了一封与众不同的信。 
他说想见我,想说一些事情,想了结一些事情。 
我想了很久,终于还是回了。然后在约定的日子里,换上干净的衣服,刮脸,修饰,等待。 
很羞涩的电铃声,响了一下,隔一会儿,又响了一下。 
我打开门。对他笑,跟他说请进。 
他进来了,拖着步子,还有箱子,还有包。我又笑了。 
你今天出国吗?好像家当都带齐了。 
他笑了,低头避开我的目光。我从飞机上逃下来的。 
我怀疑的看着他的箱子。你还来得及把后机舱里的箱子给拧出来? 
他脸上是一副受不了很可笑的表情,然后在下一刻走上来紧紧的抱住我。紧紧的。 
包和箱子扔了一地。 
老师,我抱抱你再走好吗?我好想抱抱你。 
我说不出话来,这是另一种层次上的悲伤。没有眼泪,但就是无法呼吸。 
我也紧紧的抱住他。他真的瘦了,衬衫下面有骨头戳的我生疼。 
你真傻,真是个傻孩子。我叹息着说。 
“我再傻,再傻傻不过你啊,我做的事情至少还有点用,你呢,你做的事情却一点帮助都没有。” 
他放开我,不去留意我震惊的表情,摇摇摆摆的四处溜达。“老师,你变阔了诶!以前你们家最好的就是那个浴缸,现在你家好有情调啊,挂了这么多的画,你想当画家吗?” 
我没有回过神来。 
我做的事情真的一点帮助都没有吗?我做错了什么吗? 
司远自顾自的在床头上拿了一个小相框,笑嘻嘻的看着我:“老师,这个自画像好可爱啊,送我好不好,算我的出国礼物。” 
我呆呆的点点头,无意识的。 
什么东西飞过来,打中了我的头。 
低头一看,我是洁白的枕头。而司远,已经在床上笑疯了。 
“老师,你的表情好呆啊,像呆头鹅一样,真想装在包包里带到国外去!”司远远远的撑着头笑着看我,看着我走过去,把他包在床单里一通暴打。 
“敢打老师,我看你不想活了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我咬牙切齿的说。 
司远一个劲的哈哈大笑,好像我不是在打他,而是在挠他的痒痒。 
“够了够了,我真的笑够了……笑岔气了……”司远从床单里挣扎出来,小脸通红的,“我好久没有这样的笑过了,快憋死我了。” 
我的手底停顿了一下,我的表情又有些恍惚。 
“干嘛,这副表情。又不是因为你。”司远有些好笑的看着我。然后拉开身上缠绕的床单坐起来,“是我那不开窍的老爸啦,天天把我关房间里,都快把我憋死了,一想到可以出国不受他控制,我就好开心的说,所以拼命的学英语,没想到真的这么快啊——我还是很能干的哦——”他笑嘻嘻的说。 
 
我怔怔的。哪个国家? 
“荷兰啊。我就是要去,然后在那边找个男朋友登记结婚,气死我老爸。”司远哈哈的笑着。 
真的?我斜睨着看他。 
“当然,不然我干嘛选那里啊。我才不像某的人呢,躲起来舔伤口。”司远从鼻子里哼出声音,“我决定要做的事情,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呢。” 
我敬佩的看着他。 
“你一定能找到一个真正爱你的人,很爱很爱。”我肯定的说。 
司远歪着头看我,脸上是淡淡的笑容。“是啊,我一定能在外面找到一个比老师更好的人,又开朗,又温柔,还要帅。” 
“别拿我当比较好吗?”我哭笑不得,“我可不帅。” 
“对呀。”他依然淡淡的笑着,“老师快30岁了诶,好老~~” 
“是……” 
“而且一点都不温柔,长得也一般。” 
“是……” 
“而且傻乎乎的,从来搞不清楚状况。”他笑着,有泪滴落。 
“是……” 
“而且好白痴,居然可以原谅我……”司远把床单照在我的脸上,胡乱的乱擦着,然后又突然的住了手,靠过来,泪水透过传单潮湿了我的肩膀,“你怎么就这么笨啊,笨到……让我喜欢的没有办法……” 
床单一定是湿了。我恍恍惚惚的想。我又恍恍惚惚的想到司远拿的那个画像其实是弈啸画的。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形式,代表着弈啸,原谅了这个人。 
那天的晚饭是司远做的,我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我们面对面坐着吃饭,时常会因为去抢夺对方筷子上的食物而“打”起来。最后吃没吃饱我不知道,至少是笑饱了,司远躺在地上死活不起来,说自己岔气了要休息一下,我报仇的上去踩了两脚,满意的在他的背上踩了一个鞋印:“你就把这个鞋印带到荷兰去吧,就跟他们说,你连飞机票都省了,被我一脚踹过去的。” 
“好啊,给你踹,我还省钱了呢。”司远站起来,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拜托踹准一点,不要把我踹美国了。” 
他在窗前矗立着,金色的夕照勾画了他的轮廓。 
好像真的能飞一样,阳光在他的头发上闪着光芒,一根一根的梳理。 
然后,恍惚中一黑一白的翅膀慢慢的张开,张开,扑闪着,想要飞……飞…… 
你不用我踹,你有翅膀,会飞……拦也拦不住…… 
他缓慢的回过头看我。我有翅膀吗?什么颜色的? 
我想我被吻了,而且眼泪不住的掉下来。 
“不愿意吗?”他背着光说,“委屈吗?” 
“不是的……”我答道,“就是很感动,莫名其妙的感动。” 
他凝神的看着我。我想他是看着我的,但因为背光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如果不喜欢,你就叫停。”他说。 
黑色的翅膀轻轻的覆盖,把我罩在里面。我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模模糊糊的知道不应该,但就是阻止不了。 
是我欠他的,还是他欠我的?需要向上帝请求宽恕的是他,还是我?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胸口传来他闷闷的笑声,像闷雷一样振荡。 
“老师……老师……你还……真的不是一般的……”他趴在我肩头笑够了,抬起身子,“我跟你开玩笑的啦,我可不想在关键时刻被人一脚踹开。” 
我无言的仰望着自家的天花板。会踹开吗?会吗?会吗?会吗? 
其实,你肯见我,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喃喃的说。呆了呆,然后站起来收拾,拿包,提箱子。 
“我要走了。”他轻轻说。 
“飞机已经飞走了。”我看着他。 
他笑了,眼泪婆娑的。可是火车还没开呢。 
明天的飞机? 
嗯。 
我去送你好吗? 
你有火车票吗?今天晚上八点的火车。 
我站着去。 
不要了。如果你想看见我在飞机场被我老爸扁的话。 
什么时候回来? 
当我可以扬眉吐气站在你面前的时候。当弈啸可以原谅我的时候。 
也许,他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不会的。 
你们都是好孩子。你们的心都水晶一般的美丽。 
你也是。他也是。他会原谅你的。用某种特殊的方式。 
司远带着弈啸给我的画像登上了去荷兰的飞机。在飞机上他小心翼翼的把画像拿出来久久的摩挲着,指尖滑过每一个炭墨的线条。 
很多年以后我再看见他的时候,他真的已经功成名就了。他就是那样不服输的人,他想扬眉吐气的时候,别人拦也拦不住。 
 
他说,因为自己断了一条腿,所以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原本以为,那个时候的他是最悲惨的,后来才知道,原来伤痛,可以永无止境。 
我擦了一把眼泪,开始画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不大,但黑瞳仁却几乎占据了所有的面积,所以显得他的眼睛又黑又亮。睫毛长长的,上下包裹着,很容易就藏住心事。这双眼睛从一开始就完全的吸引住了我——从那张失真的照片上——从那无边无际,即将相逢的等待中。 
它曾经犹豫过,冷讽过,天真过,温柔过,哭过,笑过,最美的那一刻是明明白白的笑着,却又滴下泪来,让整个世界,铺天盖地的潮湿。 
他说,一生都开开心心的愿望,是最奢侈的。 
他说,墨云,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好吗?永远…… 
原来,也是奢侈的。 
画完眼睛的时候我停顿了一会儿。我必须冷静一下才能确定自己还能够拿稳笔。所以我回到桌子跟前,大口大口的喝了整整一杯水,注意到蜡烛已经烧掉三分之二了。 
我刻意的不去看时间。我回转身,开始画他的鼻子。 
一个不是很挺的鼻子,小小的,但比一般人长,很直。从侧面看鼻子的形状有点象张信哲。而现在,我只能用线条勾画它的美好。 
我最喜欢他的表情,就是鼻尖上微微带着汗,轻轻皱起的样子。 
那是一个下午,有金色的阳光,让室内有着不真实的色彩。 
“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好近?说大声点啦!” 
“啊,没有!我没说!您听错了!” 
“不会吧,我肯定听见了什么?弈啸,对老师不可以撒谎啊——” 
“真的没有啦。老师你饶了我吧。” 
“我确定我没有老到幻听的地步啦,弈啸你再说一遍又不会死人——” 
“天——老师您今年几岁啊,居然撒娇……” 
“我——我——哪有撒娇啊,你不要故意提醒我我很老的事实,你这样很过分诶!” 
“但是你确实比我老啊。” 
“你就不能装着不知道吗?忽略这个事实不行吗?” 
“啊!上次不知道是谁一再的强调,比我多吃了10年的饭呢……” 
…… 
呵呵的笑声,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我突然发狠折断了手中的笔,然后呆呆的,看着没做完的画。 
电话就在身后放着,我不用看也知道它在等待着什么。 
你在等什么?我问自己,你在犹豫什么? 
你爱他吗?你还爱他吗? 
…… 
是的。 
你希望他快乐吗?你想给他幸福吗? 
…… 
是的。 
给他电话。他在等你的电话。 
……………… 
给他电话! 
……………… 
不。 
我不能。 
我不想再害他。 
因为还爱他,还想着他的快乐,他的幸福。所以,我没有立场,再伤害他。 
本来就是错误的开始,既然已经结束了,我不想饮鸩止渴。 
他才20岁,他还有80年好活,在80年里,他会遇到一个比我更好,比我更爱他,比我更有资格爱他,比我更能给他幸福的人。但,那个人不是我。 
我的存在是一个错误,我不能在80年的岁月里一直陪着他,我不能够。 
我不能当他的腿,我不能代替他的悲伤,我不能把他眼睛里伤痕般的伤痛,擦干净。 
事实上,我什么都不能做。 
“你答应过他的父母啊,不去见他,不给他写信,不给他电话,不再联络他。你答应过的啊。” 
我喃喃的自言自语。 
手无意识的举起来,在鼻子的下方小心的涂抹着,他的嘴唇薄薄的,线条稍稍有点硬,而且总是不友好的向下撇着,好像别人都欠他钱似的。我总是劝他要开心一点,要试着对别人微笑,他总是不屑一顾的转开头,说着一些他那个年龄不应该懂的事情。 
“弈啸,你要快乐啊……你要幸福啊……”我的手一直在发抖,那个唇纹怎么画也画不上去。 
“你要学会对着别人微笑,你笑起来的时候好好看你知道吗?别人会为了你的微笑感动的哭的……”是的,我正在哭,我努力的想把嘴角勾画的上弯,弯。 
“我要你一辈子都笑着,快乐着,幸福着,美丽着,一辈子……一辈子……” 
十二点的钟声在远远的地方敲响了。仿佛是同时的,最后一根坚持的蜡烛燃尽了。 
一片黑暗。 
我静静的呆立着,弈啸的画像在我的脑海里无比的清晰,他微笑着,目光温柔。 
弈啸。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我抬头向天,深深的吸了口气。感觉好像自己长了翅膀,能飞起来。 
以前,我只是笑而已,而现在,我因为觉得快乐而微笑。 
突然觉得母亲也是幸福的,哪怕是父亲离开的这许多年。因为她相信,父亲一定是在另一个世界的某个地方,耐心的等着她的,共同去走更遥远的路……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掏出手机,开始不自觉的拨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看着电话显示的是接通中,我突然觉得无比的幸福。原来等待,是可以这样幸福的。 
我的手在抖,我的心在抖,我的灵魂在深处发抖。什么东西扬过我的脸颊,送来一股白菊特有的清香。 
“嘟……嘟……” 
电话发出这样美妙的声音来~~~~~~ 
34 
“嘟……嘟……” 
电话发出这样美妙的声音来~~~~~~ 
心脏不会跳了,但手掌却不住的颤抖,它代替了神志具有独立的灵魂吗?我觉得嗓子眼发干。 
事实上,我不知道一会儿电话接通了我将说什么。 
电话没有人接,它孤独的响着,仿佛在击穿空灵的天空。 
突然想起来,现在是上课的时间。弈啸上课最认真了,是绝对不带手机的。现在这个手机还不知道在哪个阴暗的角落执拗的呼叫呢…… 
呵呵的傻笑两声,按了关闭键。居然……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好傻,决定去做的事情,居然还会害怕。也许这就是真正的人类,对幸福总有一种虔诚的畏惧。 
不过,问题是在我这边不是吗?弈啸肯来我家等我的电话,就说明他并不在乎过去的伤害,或者,他已决定用更多的勇敢来破除坚冰追求幸福,那么只要我也坚定了这样的信念,就没有人可以分开我们了。我的心脏重新在胸腔里有力的跳动着,幻想着弈啸放学后握着手机震惊的表情,我情不自禁的微笑着,再次的微笑着。 
那天回去后稍稍有点忙乱。大概白天精神上有过多的起伏,母亲的病情突然不稳定起来。医生跑来跑去的忙碌着,不时向我投来一个严肃的责备的目光。但我不在乎,我知道母亲也不在乎。因为我分明看见今天回来的时候,她脸上的光芒可以普照大地。 
等母亲这边稳定下来,我悄悄的退了出去。看看自己的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 
重新打开。检查短信息。没有。 
现在打过去也不适合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打电话。短信息……等待它的过程足以让我发疯。 
那天晚上居然做了一个好梦。在许久的梦里弈啸都是最后的离别时那働哭的哀伤。而清明的那天晚上,他远远的看着我,目光轻柔。 
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遍一遍的叫他的名字。 
弈啸……弈啸……弈啸…… 
他果然笑了,天使的微笑水一般荡漾开去,圣洁到天地布满白色的光辉。 
你这样一直,一直,叫下去,我会老的很快的。他笑着说。 
好啊……这样……我们就有足够的勇气自由飞了…… 
他摇头,笑而不语。 
弈啸。 
我回去找你。 
等我好吗? 
他微微的偏着头。笑的天真无比。 
好啊。 
笑。 
我激动万分。我不知道原来梦里也可以这样激动,也可以如此这般听见自己激烈的心跳,让我感觉这一刻分外的真实。我仿佛真的触摸到了他的脸,依着我的手型无限制的锲合,他的头发温柔的抚过我的掌心,他的睫毛颤抖着轻刷我的生命线,他的唇轻轻的咬,咬,然后又细细的吻过伸展的指尖。 
皆醉。神魂不清。 
第一次有不想醒的感觉。 
等你哦…… 
他温柔的笑仿佛还映在蔚蓝的天上,我一抬头就可以进入天堂。 
继续坚持不懈的给弈啸打电话。中午、晚上各一个。 
依然的嘟嘟的盲音。但我却愉快的可以感觉到弈啸嘟着嘴,盯着手机看的表情。 
故意的吧。算是绝地反击。 
他一定装作一脸的满不在乎,把手机故意甩在床铺的某一个角落不去理睬。然而耳朵又忍不住竖起来去检查每一个可能的声响。听见手机响就火速把它紧抓在手里屏住呼吸看,看着上面我的小像得意的摇头晃脑。他一定很想笑,却又拼命忍住,露出那种又天真又顽皮的表情。然后他的室友会奇怪的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他会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说自己不过是在测试手机的铃声。 
 
然后手机声突然断了,他赶快回头查看,手指不受控制的快速回拨着,却又在最后的时刻停住,气乎乎的对着手机说,美的你!多受点罪吧!我才没那么容易原谅你呢! 
再然后,再然后……重复这个过程,周而复始。 
我不着急。现在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了。他是我的,一辈子逃不掉了。 
清明后第三天,母亲已经可以坐在床上对着我微笑了。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母亲淡淡的,有意无意的说。 
我笑。说,妈,您真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谁是谁的啊。母亲嗔怪的看着我,不知道哪个浑小子从我肚子里死皮赖脸爬出来的。 
我大笑。母亲最后的岁月里真是阳光明媚啊,好像死亡真的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我上前轻触她的手。妈,我给你带个天使回来。 
好啊。她轻轻的抚摸着我的手,对着我微笑。 
再没有什么事情,比儿子的幸福更重要。 
是的。再没有什么事情,比你的生命更美好。 
我决定直接去学校。弈啸的游戏我已经玩够了,现在我想速战速决。 
走出医院的时候正好是中午,我习惯性的给弈啸打了最后一个电话,从此电话骚扰告一段落,人民走进新时代! 
“嘟……嘟……” 
我微笑着,健步如飞。 
“嘟……嘟……” 
弈啸微笑着,轻波荡漾。 
“嘟……嘟……” 
我抬头看天,天空明明白白映照着弈啸天使般的笑容。就像那晚的梦中,他点头,微笑着说等我……等我…… 
“喂。” 
我几乎摔了一跤。 
“喂。”我突然慌乱了起来,心脏又停止了跳动,而手掌却跳个不停。 
好像不知道该谁说话了。我慌乱的想,是我吗?是该我说什么了吗? 
沉默了一会儿。那边说:“陈墨云?” 
“……” 
“是的。” 
我站住了,在医院的门口。 
不是弈啸的声音。他的声音没有这么低沉,浑厚。 
“请问……这个是冉弈啸的手机吗?”我迟疑的问。 
突然想起来刚才他直接叫出了我的名字,那么这个一定是弈啸的手机!我突然有点愤怒,用一种严厉的口气说:“你是谁,为什么拿着弈啸的手机?” 
那边又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们见过。” 
一瞬间屏住了呼吸。我想我明白是谁在跟我说话了。 
“弈啸的手机怎么会在你哪里?弈啸呢?” 
“弈啸的手机为什么不能在我这里?”他危险的讽刺着,“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都是我在照顾他,他的东西都是我的。” 
心里被扎了一根大刺——好疼。我怔了怔,转身离开车水马龙的门口。 
“陈墨云,正好你打电话来,我找你。约个时间吧。” 
“我为什么要跟你见面?”我不客气的反问,“弈啸呢,他是不是在你的旁边?让他听电话!” 
“他根本不想听你的电话。陈墨云,不要以为所有人的时间,都要围绕你转。”他冷冷的笑着。 
我真的愤怒了。我觉得浑身冰凉,而身子的某一个部位又烧得发慌。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我为什么和一个我很讨厌的人浪费时间谈判?现在我应该去接弈啸,我根本不想听他说的那些,我根本不信他说的那些。 
只要不是弈啸亲自对我说再见,我就永远不会相信。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谎言吗?你有本事让弈啸听电话!你让他说,你让他说他永远都不要听我的电话!” 
他呵呵的笑着,低沉而危险的声音,我想我真的激怒他了。同时,那个笑声也激怒了我,我用一种同样低沉的语气下着命令:“我找弈啸。我找弈啸接电话!” 
“好啊!你找啊!!”他突然暴怒了起来,一股从胸腔里迸发出来的力量瞬间击穿了我的灵魂。 
“你去哪儿找?太平间吗?” 
“好啊!你去啊!!” 
“你去啊!!!!!!!!!!!!!!!!!!!!!!!!!!!!!!!!!!!” 
清明。晨雨。9时停,出彩虹,挂天际。 
空置的宿舍里,在两个上铺的栏杆上系一条床单,弈啸平静的把自己挂在了上面。 
走得时候他的左下肢空空荡荡的,遗书里说,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带走。 
遗书里的言词极其激烈,但他离时的表情却非常的安详。安详到,所有的人以为魔法之后,天使还会醒来,于是天挂彩虹,万物皆翔。 
然而,旁侧书包里的手机执拗的响着,响着,叮咚作响的印证了生命最后的流逝。 
那一刻。 
真真正正的。 
他距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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