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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浅寂寞]重返人间之灰袍法师 by狐狸[第2页]

作者:晓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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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完全可以杀了你,再拿到那本书。」
  「然后告诉他们你捉到了我,可我身上根本没有书?」迪安翻翻白眼,「你和那些政客学得还真像啊,费迩卡。」
  「如果我是个骑士,就为这样严重的侮辱要求决斗了,迪安。」另一个法师哼了一声,「不过,你会留下的,即使你什么忙也帮不上。」
  「等一下,是会带来一堆麻烦吧!」杰林特插进来,「你难道要为一个小偷和精灵们打仗吗?」
  费迩卡转过头,这才想起其它几个人。「我该介绍一下,」他无所谓地说,「这是迪安?蓝凯斯法尔。」
  「见鬼,别把那个恶心的姓氏加在后面!」迪安皱起眉,他本来想反驳一下关于「小偷」的论调,但自己名字后的字符串让他更加难以忍受。
  弗卡罗异色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是精灵贵族的姓氏。」
  「而且是三大姓氏之一。」弗克尔斯说,打量这个死灵法师,如果他真是蓝凯斯法尔家的人,简直是精灵族最大的丑闻之一了。
  「那是一个继承人总是像苍蝇被馊掉的食物吸引一样,对人类情有独钟的家族。」迪安嘲讽地说,「别提他们了,一想到和那些蠢货同族我都会起鸡皮疙瘩。」——他的祖父无药可救地爱上一个人类女子,他的母亲则喜欢上了一个人类佣兵,总之他在底绿比斯算是尝够了所谓「异族」的苦头。而大概是因为他流着精灵贵族血统的关系,虽然只有四分之一的精灵血统,外貌却更像个半精灵,以至于人类也对他冷眼相加。
  「你可不该把救命之恩推得那么干净,」费迩卡嘲弄道,「如果不是蓝凯斯法尔家的血,你连精灵圣殿的第一道门都进不去。」
  「那种东西被我利用是看得起它,」迪安继续恬不知耻地说,「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我也不关心,重要的只有魔法而已。也许我们该找个地方安静待着,研究一下有趣的课题了。去你住的地方怎么样,那个盒子的蜡封用的是古咒语。」
  「原来这就是精灵不吝啬的理由——要我帮你解开封印。」费迩卡说,「圣凯提卡兰的图书馆就很好,我没见过比它们把古典籍保持得更好的地方了。」
  「等一下,」杰林特说,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们不能和精灵战争,那会把一切弄得一塌糊涂。当然这不关我的事,但我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
  费迩卡兴趣缺缺地看了她一眼,「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小姐。」
  另一个死灵法师毫无诚意地做了个「愿神保佑你们吧」的祈祷手势,「请向外头那些正义的精灵军带去我的问候,告诉他们我很想念他们难吃的饭菜,以及厨子们自恋的态度。」
  「我们不能收留他。」弗克尔斯说,他用的是陈述的语调,「这会引发和精灵的大战。」
  「即使我离开,老兄,还是会打起来。」精灵得意得说,「因为你们证明不了我是离开了而不是被你们谋财害命了。」
  费迩卡转头看他,像很多年前一样,在闇精灵的眼中,看到了对他的同胞们无法抑制的恨意。
  他垂下眼睛,他从不想去干涉他的私事,但他不能容许这愚蠢的憎恨影响到自己。「关于你那贫乏的古代语言,提卡的古博物馆保管着一本《古语解读》,可以供你参考。」法师说。
  「你的脑袋像大陆图书馆的活字典,也许你愿意和我一起去,」迪安说,「你的骑士们一个个表情像想砍了我。」
  「我可没说圣凯提卡兰会参与分赃,」费迩卡说,「我只是担心你弄不开盒子,愚蠢到丢个火球过去,把它当柴火烧。」
  「没想到你对我歧视到这个地步,真令人伤心。」迪安说,「你不去?那么,是什么让你突发善心收留我?」
  「因为我赶不走你。」费迩卡说,「而且你说的没错,我并不怎么放心把你交给精灵。再说无论你们哪一方得益,和我都没有关系,但你至少不像精灵那么讨厌。」
  「等一下,这样会引发战争——」弗克尔斯叫出来,费迩卡做了个随便你的手势,「那你就抓住他交给精灵好了。」他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弗克尔斯看了眼那个做了一副「有胆子你碰我看看」表情的精灵法师,「别那么瞪我,你知道,我可以让你的亲戚们来抓你。」他说,忽略精灵一瞬间变得怒气冲冲的眼神,转身去追费迩卡。
  「你去哪里?」
  「换件衣服。」法师说。
  「也许你是为了迪安回来的,但是……谢谢你能再一次回到这个国家。」弗克尔斯说。
  「你的麻烦很大,弗克尔斯,你们没法证明自己的清白,精灵不会相信人类。」费迩卡说,「也许我帮得上忙,但我不会那么做的。」
  弗克尔斯沉默了一下,「我知道,你没有义务做什么……但你出现在这里已经很好了,精灵们信奉光明之神,你会让他们三思后再决定怎么做的。」
  「也许吧。」费迩卡说,他停了一下,「你的剑。」
  弗克尔斯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握住剑柄,他腰间放的是那把破破烂烂的元素之剑,他一直舍不得丢掉。
  费迩卡拿起它,查看了一下剑锋,「伸手。」他说。弗克尔斯伸出手,法师一剑划过他的手臂,动作居然还很利落——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上残留记忆的关系。弗克尔斯的右臂被划了一个不轻不重的伤口,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鲜血迅速渗了出来。
  杰林特惊呼一声,「天哪,你们这是在干嘛!」
  费迩卡拿起剑,他注意到弗克尔斯眼中没有任何疑惑和责备,他垂下眼睛,「元素之剑可以自我冶炼。」
  「细鱼似乎说过。」弗克尔斯说,然后他张大眼睛,剑锋上的鲜血变成了另一种红宝石般发光的物质,它们缓缓流动着,像是拥有生命,接着它们带动整把剑的红光一起流动,形成一个循环。
  里头噼里啪啦的声音变得越发强烈,像在煅烧什么东西,费迩卡把剑给他,弗克尔斯接过来,感到它像变成了一个拥有炽烈生命力的活物,正跳动和修复着。
  红光流过之后,剑身光洁如新,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弗卡罗轻声惊叹,「天哪,是元素之剑!」
  弗克尔斯兴奋得手都有些抖,他用力拿稳手中的剑,心中有一种仿佛老友复生般的喜悦。「谢谢,我都不知道……」
  「如果你知道你不知道,那就最好多了解一下你的剑,让它在一个白痴手里一直这么破破烂烂下去,也未免太可怜了。」法师哼了一声,弗克尔斯老实地点点头,这些天的课程似乎让他养成了惟命是从的习惯。
  「嘿,前面那位小姐,你看上去像个好人,」精灵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能赏脸告诉我一下那个该死的图书馆在哪里吗?」
  几个人同时回头看他,法师一脸无辜,杰林特捂住额头,「天哪,我讨厌死这些上位法师了!」
  弗卡罗迅速记起之前几乎被自己忽略的事,「昨天时费迩卡叫你『公主』,杰林特,也许你该解释一下。」
  杰林特在危险人物的逼视下脸色有些苍白,弗克尔斯想了一下,做恍然大悟状丢下一个重型炸弹,「我上次和舅母聊天时,有侍者来汇报你……怀孕了?!」
  杰林特瞪着他,费迩卡低声说:「是凯洛斯的孩子吗?」
  场面一时静了下来,虽然外面呼声震天,可是精灵觉得掉根针都能听见,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知道自己的话肯定引发了某个大事件,决定还是悄悄溜走,去研究他的魔法书好了。
  杰林特呻吟一声,捂着额头,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墙上,摆摆手,「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说,请当我不存在,被时空裂缝吞了或是被用任意门转移走了,你们继续讨论。」
  「什么时候的事!」弗卡罗叫道,「是和凯洛斯还是——」
  「凯洛斯!」弗克尔斯咒骂,「那混蛋死了还不消停,居然勾搭上——真是见鬼,是什么时候的事,杰林特!」
  「这可不能怪我,」杰林特呻吟,「都是因为你让他去服侍什么该死的死灵法师,对不起,我不是说你,那个……费迩卡?」她说,发生这么多事后她还猜不出他的身份才是傻瓜。「谁被派去干这种事都会不满,他只是……」
  她做了个手势,「解除一下压力。」
 
  「费迩卡老盯着你到底想干嘛?」弗克尔斯说。
  「干嘛?!」弗卡罗叫道,「拿我去炼药!」
  弗克尔斯闭上嘴巴,弗卡罗犹在怒气冲冲,他觉得自己以前为他们的关系吃醋愚蠢透顶,拿去炼药……的确是费迩卡会干的事。
  「那个,也许我可以去找他谈谈。」他干巴巴地说,弗卡罗冷哼一声,一点也不相信他会取得什么成效。
  「打个比方,弗卡罗,如果费迩卡不抓你去炼药了,你会考虑加入这个联盟吗?得到圣凯提卡兰和法斯廷的支持,迪库尔国王的宝座早晚是你的。」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又凭什么要相信这个该死的比方?」
  杰林娜叹了口气,「第一个问题,因为我虽然不是慈善家,但也没精力去做损人不利已的事,而我偶尔会做些于己于人都有利的事。你有军队,利益决定一切,团长,别跟我扯你曾想杀了我的鬼话,我是个王储,于国家无利的事我忘得很快。至于第二个问题,我只是随便问问。」她耸肩,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
  弗卡罗恶狠狠地看着她,这里并没有人真正关心他的死活,倒是有一群幸灾乐祸的家伙,唯一让他们帮助他的办法就是利益。利益,他一直致力的目标,他不该为此觉得不快。
  「如果你们能让我留下来的。」他说,异色的双眼扫视他们,撇开这一点,杰林特的提议相当可行,这次圣凯提卡兰光明之神骑龙归来,并且带回了他的王妃,甚至继承了王者血脉的孩子,再加上温塔的力量,他的名望和王位像被焊在了那里一样不可动摇。
  迪库尔不同,因为死灵法术的事民心大损,战败更让它的经济遭到了致命打击。没错,法斯廷一直在算计着呢,虽然现在被她反利用,只是因为某种意料外的原因自己成了受益者。
  「我们可以试试。」弗克尔斯不确定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你顺利留下来……」
  「你不用加那么多如果!」弗卡罗怒气冲冲地说,弗克尔斯耸肩,「我们会公开你的身世——当然这里同样需要添油加醋——打着代光明之神清理迪库尔黑暗势力的名声,夺取王位,反正你有迪库尔家的血统,而我们两国会表示支持你。」——他相当擅长这些。
  「洗清迪库尔的污名,坐上王位,你们的人民也会很高兴的,至少不用在大陆各地遭人白眼。」杰林娜放柔声音,「而且,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我说了我没得选择。」弗卡罗喃喃地说,「只要别让我被那个死灵法师……该死的!」他用力一脚踹在桌脚上,发出巨大的声音,他的盟友们同情地看着他。
  去把费迩卡从书本里叫出来实在是一件相当不人道的事,早些时候,当他有能力强迫他的时候,他把他从图书馆里拉出来,那个人的脸上的表情总让他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十分残忍、以及危险的事。
  现在他并不大愿意回忆以前的事,弗克尔斯站在图书馆的门前看着费迩卡,那个人正在专注地盯着那本书,把全部的灵魂投入到另一个世界里,没有哪怕一个指头停留在现实世界。
  那时他翻书的动作,每一丝发丝的拂动,总会让弗克尔斯呆看了好一会儿,他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有如此的魅力,仿佛从他的每个毛孔里钻出来的东西,像个耀眼的发光体,能紧紧吸住人的视线不放。
  他……一点也不想把他从书本里叫出来,他其实一点也不想放开他,一点也不想。可他的执念只会让他感到厌烦甚至伤害到他而已。
  迪安艰难地抱着一摞书从后面走出来,一边说着,「圣凯提卡兰不愧是大陆最古老的国家,到处是古董……啊,司令大人,您是来这里叫早饭还是晚饭?」他往窗外看看,做出结论,「哦,是午饭。」
  「把那个《古咒语词根》递给我好吗,迪安。」费迩卡头也不抬,「那里应该有些古咒语的简化版……天哪,那些白痴把这些句子简化得乱七八糟,活像被一只疯老鼠搅过的面团!」
  迪安利落地翻出一本黑皮书丢到他面前,费迩卡随手接过来翻开,查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弗克尔斯艰难地开口,「我想和你谈一谈,费迩卡。」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先在这时候聊天。」迪安说,在费迩卡对面坐下来,翻开一本夹着书签的《风系古咒语原理》,「如果你是叫我们吃饭那把餐盘端过来就行了。」
  「不是吃饭,」弗克尔斯干巴巴地说,「我得和你谈谈,费迩卡。」
  迪安露出失望的表情,「可现在已经是吃饭时间了,你该顺便把餐盘端进来。」他理所当然地说,一边翻动书页。
  弗克尔斯走过去,本来想把手放在费迩卡的书上,但考虑了一下还是放弃,只是用指头敲了敲木桌,「费迩卡,这件事很重要,你至少得听一听。」
  费迩卡吸了口气,显然他在试图控制情绪,弗克尔斯不知道他努力压抑的,是不是叫一道雷把自己这个噪声源轰成焦碳的冲动。
  「走开!」法师烦躁地说。
  「你明天得和杰林娜结婚。」他快速说,这句话倒是把精灵从书本里拉了出来,张大眼睛看着他。
  「只是一起去婚姻女神的神殿走一圈儿,」弗克尔斯不自在地说,「确认一下她王后的身份就可以了。」
  「结婚,费迩卡,我都不知道你有一天会结婚!」精灵唯恐天下不乱地嚷嚷,「这太有趣了,不过你最好先出去把餐盘端进来,弗克尔斯,晚上再和他说这件事。」闇精灵建议。
  弗克尔斯叹了口气,这里每个人都看得出费迩卡的怒气正在爆发的边缘,他垂头丧气地走出去,他必须学会等待。
  刚走到图书馆门头,就撞到一个快速奔跑的人身上,对方的重心一个不稳,整个人跌到了地上,然后手忙脚乱地站直身体,叫道,「午安,长官。」
  「卡菲尔。」弗克尔斯从脑中找到这个随侍在凯洛斯身边年轻人的记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随王都的援军来的。听说陛下回来了!现在每天泡在图书馆查阅古魔法的数据,据说是为了对抗精灵军——」年轻的男子神采飞扬地说。弗克尔斯羡慕地看了他一眼,恐怕全圣凯提卡兰的民众都是这样兴奋而骄傲的心情吧,而那个骄傲的法师却不肯分神看一眼于他无关的物事,连要他帮点小忙都要冒生命危险才行。
  「陛下现在在做非常重要的事,你最好不要打扰他。」他说,「最近都不要给他添麻烦,他很忙。」
  「可是,司令大人,他的生活上还习惯吧?提拉城的天气有些多雨……」
  「只要有书,他在哪里都会习惯的。」弗克尔斯说,费迩卡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不怀疑作为法师他可能和大部分的同业者一样,身体柔弱、厌恶体力运动,或对气候敏感。他用漠然的眼神看着人命消亡,那些痛苦在他心里引不起半点涟漪,他只看得到自己。
  可那样的他却会毫不犹豫让一支箭刺穿自己的胸膛,流尽自己的鲜血和魔力,那一刻他眼中的厌恶和愤怒……更多是那对于自由渴望时的狂喜吧……至今回忆起那场面仍让他心寒,当时心中的痛楚几乎让他无法承受。
  他决心绝不再重复这样的错误,他学习着付出而不是索取。可是……
  年轻的侍卫离去,弗克尔斯站在那里,他哪里也不想去,只是靠在图书馆洁白的大理石柱上,感到被卸光了所有的力气。阳光温柔地落在身上,可是他只觉得寒冷。
  他不该太在意这些,他已经决定了……
  「费迩卡……」他喃喃地说,也许是阳光太刺目了,他什么也没办法思考。「费迩卡,费迩卡……」他不停重复着那个名字,近乎自虐地站在图书馆的门前,无法停止。
  
 
第十七章
  月之女神最后一次扬起轻纱,接着,那片魔性的皎洁慢慢黯淡了下去,弗克尔斯坐在图书馆的石阶上,托着下巴发呆。
  提拉虽然是边境大城,图书馆的规模却也远不及王都,但费迩卡的脑袋里也许真有一个图书馆,解读对他大概构不成什么问题。他想起他面前成堆的书本和稿纸,他对于知识的饥渴有时真让他觉得恐怖。
  怎么才能说服这个人,再一次披上他厌恶的救世主外衣,站到阳光下完成他最不屑的戏码……他默默地想,强迫把这件实际上他并不感兴趣的事塞到脑袋里,并让它运行。
  他知道这样不对,但他就是提不起精神思考,他满脑子都是另外一件事。
  「他妈的,为什么精灵的未知之书里会放着那种没用的东西!」迪安破口大骂,激越高昂的声音打断的他的思维,他回过头,两个法师甚至还没走到门边——他们的脚步十分轻柔,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听到,知道精灵法师的大喊大叫远远传来,破坏了这样的寂静。
  弗克尔斯坐着没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动不了。
  从某一个角度来说,他嫉妒迪安,至少他比他更接近那个人,虽然他从不知道他们说的具体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那种氛围,知道那种共同的激烈与渴望,他们同样狂热地崇拜某种甚至不是神祗的东西。
  他听到另一个法师不屑地冷哼,「肯定是因为他们以为法师里没有剑士属性的,所以才以为你会高兴。」
  「你不该人身攻击。」精灵回答,「我承认这东西很难得,可是它对我没什么用处,我还没有对人生失望到希望毁灭世界,该死的,一个灭世咒,难道他们一直在打这种主意吗!」
  「我只觉得你的语气更像个铁匠、杀手什么的,总在不停强调实用。」费迩卡说。
  「难道知识不是为了用吗,难不成学来当嫁妆。」精灵嘲讽。
  「我不是为了达到什么东西才学习它们的,我只想要它本身。」费迩卡说,「我既不想征服世界,也不想被一群傻瓜抓住大叫国王陛下万岁。」
  「征服世界?」迪安笑起来,「哦,那只是说说罢了,因为没人能做到,谁知道呢。」
  「那并不困难,」另一个法师说,「诸神已经在逐渐远去,不再干涉人界的事物,但太古时期的魔法相当奇妙,被遗忘并不代表不存在。」
  迪安迅速站住。「你得到了什么?」
  「温塔。」费迩卡说,「不知道你是否会赏脸知道一点。」
  「见鬼,我当然知道……虽然知道的不多,」迪安揉揉眉心,两人继续往前走,「那个被我神背叛的可怜虫,你说的残余记忆就是它的?天哪,你竟做到这一步——」
  他再次停下来,紫色的眼睛盯着某个角落,弗克尔斯第一次看到这个骄傲的法师如此激动。
  「那你见鬼的还查什么书本,知识全在你脑子里了!」
  「你是白痴吗。」费迩卡喃喃地说。迪安意外地没有反驳,他捂住额头,「我太激动了,你需要时间消化,才能使用它,那肯定是个庞大的体系!」
  「我准备到大法师之塔去。」费迩卡说。
  「等,等一下,你该不会是说那个……」精灵瞪大眼睛,「那个『真知者的墓碑』?」
  不知道费迩卡做了什么表情,精灵激动地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在开玩笑?!」他叫道,「如果你说你是去接受大法师之塔的主人我倒更能相信一点,但你肯定不是!该死的,你在这方面没有野心的让人不能理解!」
  「知识已经逸散了很多,那里可以提供最大量的书籍和试验用品,我所有的想法和知识都可以找到对应的东西,进行补充和解释。」费迩卡说,「把你的手拿开,迪安,我们还没沦落到要动手打架的地步吧。」
  迪安忿忿地放开手,不甘心地叫道,「可你犯不着去受那份罪,你完全可以舒舒服服地让所有的人敬你为最强者,无数屈服于力量的奴隶为你提供一切你想要的东西……在这一点上我们从来达不成共识,我渴望力量,那可以让你渺视所有人,洗清轻蔑眼神最好的方式是让它变成恐惧!可是你呢,你……」
 
  他放轻声音,「你不可能离开,即使你有多少种自以为可以成功的方案!天知道有多少人永远留在那里,他们每一个都是最优秀的法师,并肯定用尽方法尝试出来,但一个也没有!你永远不会知道它可怕的禁锢体系——」
  「我知道。」费迩卡简短地说。
  「一切为了魔法!」迪安恨恨地说,「什么险都值得冒!该死的,你还真敢去,有时候……你真让人忌妒……」
  费迩卡整理了一下衣领,他的声音轻柔而平淡。「行啦,迪安,好好睡一觉,我明天就要起程了。」
  明天这个词让弗克尔斯感到心脏像被划了一刀,看到两个法师谈完了,他连忙站起来,把那些心烦事挥开,他还有别的事待办。
  法师们停下脚步,费迩卡看到了他,暗夜中那双眼睛蓝得不可思议。「我必须和你谈谈,费迩卡。」弗克尔斯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中午好像来过一趟?好像还说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事……呃,我忘了,」迪安说,用一个他能做到的最嘲弄的表情看着他的同学,摊摊手,「好吧,我要回去睡觉了,先在这里向你道别,费迩卡,我没有一大早爬起来给死对头送行的好节操。」
  「如果你不想我一大早就复习攻击魔法的话。」费迩卡说,精灵笑起来,「和你道别总让我想起毕业典礼,之后很多年我总问自己为什么要和一个疯子动手差点弄得毕不了业。但有些事并非那样难以理解,继续去找你要的东西吧,你永远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他施了一个法师礼,转身离去。
  那精灵纤细的身形迅速消失在黑暗中,那样的种族从来都是光明阵营最忠实的臣民,而这个人却走入黑暗,毫不犹豫,弗克尔斯想,但现在他意识到那并非不可理解。他转过头,那双蓝眸看着他,这个人一样是黑暗的一员,却没法让他不去叹服。
  他做了个手势,「里面谈。」
  费迩卡沉默地点点头,弗克尔斯走在前面,寻找话题。「你们的研究有结果了吗?」
  「是的,那并不困难,」法师柔声说,「也许你可以把拆了封的书还回去,但我猜精灵们可能会不高兴。」
  弗克尔斯苦笑,「你……要去大法师之塔?」他试探着问,「你去那里做研究吗?我以为你很讨厌和那些法师待在一起。」
  费迩卡沉默一下。「大法师之塔至今仍保留着一个真知者的席位,那是远古时魔法无分界时留下的传统。为了保证知识的神圣性,总会有一个也许危险但天资很高的法师,被允许参修塔内所有的魔法典籍,我身上已经没有属性,很适合那样选择,因为我不光可以学习,还可以使用完全不同系别的禁门法术……」
  他停下来,弗克尔斯愣了一下,作为剑士他并不了解法师的事,但很意外大陆还有这样奇特的制度,当然法师们一向很奇特。
  「也许我以后会有机会到那里去。」他微笑,「到时我会去找你,也许你能和他们和解,到时……」他有些惊讶于他这样的选择,但未来他也许会有更多的机会见到他……
  「你永远无法再见到我了,弗克尔斯。」费迩卡轻声说,「因为如果我做了那样的选择,我今生将再不能离开塔门,为了消除我的危险性,我将终生被禁锢在那里。说得通俗一点,你可以当我死了。」
  弗克尔斯猛地停住脚步,费迩卡也停下来,蓝宝石一样的双瞳冷冰冰地看着他。
  「你在……开玩笑?」弗克尔斯说,他的声音抖得很难说出句子,这个可能性太可怕,他不停告诉他这是这个疯狂法师的一个玩笑,可是意识却在大叫着告诉他那是真的。
  法师平静地开口:「不然你以为他们凭什么让我参修所有的典籍呢,弗克尔斯?我会被关在由最坚固的铁门和最复杂的咒语把守的地下室里,禁锢我的法阵是以我的血作引,我今生不再被允许见到阳光。」
  「你疯了!」弗克尔斯叫道,「如果你今生只能待在一个该死的地下室里,取得那些力量又有什么用!」
  「我的自由从不在地域上,」费迩卡转身往前走,「知识学习不尽,弗克尔斯,那是值得让我放弃一切的存在。」
 
  他们走进书房,他反手把门关上。
  「而且那里再不会有人打扰我,所有凡俗的人或事,都将彻底被摒离我的视线。」他继续说,甚至是期待的,「除非有一天大法师之塔毁了,不然没人能让我离开那里。」
  弗克尔斯瞪着他,心里想着最好那个该死的塔立刻毁掉,龙焰也好神罚也好,他怎么能容忍这个家伙一辈子把自己关在塔里面,再不见天日?!
  但是那不可能,所以他只能用力摇头。「不,不!这太疯狂了,你已经拥有了这么强大的力量,犯不着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你不知道塔里有什么,」费迩卡不屑地看着他,「那里保留着最完整的古代典籍,最巨细靡遗的的魔法知识,最威力通天的禁咒……没有分界,没有战争,那里有一切让法师们梦寐以求的东西,那些东西只有真知者可以修习,连首席法师都不能观看它们……」
  「不!」弗克尔斯大叫道。费迩卡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他被重重抓住,后脑磕在墙上有些疼,一个温暖的躯体死死拥住了他,下一秒,那个人的唇封住了他的。
  他感到因为噬咬唇角留下的疼痛,以及淡淡的血腥味,这个人的动作像想把他整个人吞到肚子里,而且用的是最粗暴野蛮的方式。
  他没有动,一只有力的手用力扯着他的头发,让他扬起颈项,另一只手则像铁钳一样紧箍在他的腰身上,这样的力道让他觉得全身都很痛。可是口腔中的感觉更糟糕,他厌恶这样的亲密,可那个人的舌席卷了每一个角落,像野兽般狂暴,他只是垂下眼睛,任那个人亲吻。
  他熟悉这个人的味道,他好笑地想,这大概是他人生中最熟悉的关于人类的味道了。
  「不行,不行,你不能那么做!」弗克尔斯无措地叫道。离开了他的唇,他的吻不断落在他的脸上,发上,耳边,他听到他急促的呼吸,身体不知道是惊慌还是激动的颤抖。
  「我当然能,弗克尔斯。」他冷冷地说。他突然想起毕业时老师的评语,简洁而且颇具他一直以来的刻薄风范——「这家伙显然已经疯了」,他在结业证书上这么写,这想法让他忍不住笑起来。
  「没人能阻止我,所以你最好闭嘴。」他有些烦躁地说,虽然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利用和背叛这个人,甚至杀死他,但他意识到他并不怎么喜欢面对面地看他伤心。
  「我不理解,我不理解!」弗克尔斯说,「我知道我不该干涉你,我也已经下定决心,可是……可是你竟然要让自己被关上一辈子,一辈子!」他大叫。
  费迩卡皱眉,「哦,是的,我疯了,我从不指望你理解,弗克尔斯,也不指望任何人理解,这是我自己的事。好了,现在我们来讨论一下另一个问题。」他把话题岔开,一边诅咒着自己的软弱,他可不该为另一个人的痛苦而不忍。
  他直视剑士六神无主的眼睛,「也许你忘了,我们有一个约定,你帮我取得温塔的记忆,我承诺会给你一些东西。」
  弗克尔斯张大眼睛,完全做不出反应。他当然记得那个约定,他一直没说是因为他以为事后费迩卡会完全不认帐。
  「现在,你还有另一个选择,」死灵法师说,他抬起手,他的指间纤细柔软,可是毫无感情,他指向外面。「你看到了吗,外面的精灵大军,你肯定知道若是打起来会死多少人,又会对这国家带来什么样的灾难,但这些,我毫无兴趣。」
  蓝色的眼睛毫无感情地看着他,弗克尔斯突然想起不久以前,他在另一个世界里看到的那个男人,漆黑的眼睛。那是一种极度浓厚的黑暗,溢不出哪怕一丝的光芒,沉默却又咄咄逼人。
  「我并不想违背我的承诺,但也不想兑现它,你可以用它来换取另一个承诺,关于保护你国家的承诺。」法师用平稳地声调说,「做个选择,弗克尔斯,你要你的国家,还是……另一个约定。」
  弗克尔斯微微有些发抖,那个人毫不留情地把问题抛给了他,用讥讽又冰冷的眼神看着他的反应,他知道一切,却没一点怜悯。
  他怔怔看着他,想要他,好想要他,想拥抱他,亲吻他,让他眼中的冰冷被欲望所融化,再看到他在自己手中一瞬间的破碎与空白,看到那双蓝得惊人的眼睛。
 
  慢慢把手放在他腕上,没用什么力量,因为他并不准备强迫什么。他凑近他,吻住他的唇。费迩卡一怔,下意识地想收回手,可是那只手突然握紧了,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长发,一个温热的触感紧贴在他的唇上,接着,那个人温润的舌探了进来。
  他感到他扯开他的衣服,剑士有些粗糙的手从衣服的下面探了进去,那触感让他升起一阵战栗,浑身僵硬。他下意识地想把他推开,可是那人根本不容许他的拒绝,他用一种不可抗拒的强势和热情亲吻着他,下身被猛地握住,耳畔没有了他喜欢的静谧,他满脑子都是另一个人充满肉欲的喘息,弗克尔斯咬住他的耳垂,在唇齿间厮磨,让他完全无法思考。
  一下!」他叫道。那个人紧贴着他的耳畔,用无比温柔甜蜜的声线呢喃,「费迩卡,费迩卡……我喜欢你,我爱你……你知道吗,我想要你……」
  他可以感觉到弗克尔斯的身体已经兴奋起来了……
  不应该这样的,他有些慌乱地想,无论从哪个角度想,也许这个人足够疯狂,但是他热爱他的国家,他不可能用那去换取这种毫无实际意义的事,他不应该……
  身上手指的动作色情又急切,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费迩卡觉得头皮发麻,脑袋一片空白!然后,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他念了一个麻痹咒。
  完全是一种反射动作,他甚至没想过为什么,实际上,即使讨厌,但他是准备兑现他的承诺的。
  弗克尔斯感到半边身子都麻了起来,再也无法移动半步,他瞪着旁边呼吸急促的法师,他衬衫的扣子几乎都被解开了,他可以隐隐看到里面的部分,这又让他呼吸急促起来,他那副衣衫不整的样子天生就在引人犯罪。
  「我以为——」他慢慢说,控制发僵的舌头,「你准备兑现你的承诺。」
  费迩卡压抑着呼吸,迅速找回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谢天谢地它很快就回来了。
  做爱,可以说是他最深恶痛绝的事之一,那该死的浪费精力又让人丧失控制力的东西,而他一秒的自制力都不愿失去!他会屈服于自己灵魂的渴望,却绝不能屈服于肉体的!
  实际上当初付给弗克尔斯的订金,可以算是他人生最惨痛的回忆之一了。
  丧失了自制力,在另一个人的控制下达到那个可怕的高潮,大脑变得一片空白……他连想都不愿意再想!
  「我觉得你有欠考虑。」他快速说,「如果,你真的想要这个……该死的愚蠢行为,我会同意的,但你真的确定吗?」
  「你在怕什么?」弗克尔斯问,「我知道你讨厌,但你眼中……有恐惧。」
  费迩卡吸了口气,忍住把火球丢到他脑袋上的冲动。「不管那是什么,证明它,你也得不到任何东西。」他冷冷地说,「我还是会走。」
  他转身离开,把那个人独自丢在这里,弗克尔斯还有一夜时间好好考虑,在他的身后,费迩卡缓缓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这次却是针对自己。
  是的,弗克尔斯的触碰让他格外容易丧失控制力,但那又怎么样。一些东西存在于否对他没有任何意义,他早就想明白了??
 
  门开了。
  实际上它并不是打开了,但艾瑞德就是知道它开了——封印开了。
  费迩卡缓缓收回伸出的手,白袍的法师吸了口气——血手印!原来这就是血手印!没有任何动作,可是当他的手收回来时,一个血红的手印赫然印在漆黑的铁门上!
  看上去很怵目惊心!
  真知之门一次只能容许一人进入,而门前的血手印就是进入的记号。当上一个人死去时,血印会自然消失,接着,才能容许下一个人的进入。
  他看到那个人唇上缓缓露出一个微笑,他的眼睛亮得可怕,里面的光芒让他打寒颤!
  他突然想到一个人,他并不是他,但竟拥有一模一样的眼神!
  金发男子昂起头,他的发色在黑暗的甬道中像一个小小的太阳,温暖而柔软。接着,他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艾瑞德感到心跳停了一下,他已经不再年轻,也见识过不少事情,可是他第一次有这种心悸的感觉。
  那一簇灿烂的金发就这样消融在漆黑的门道中——门并没有开启,但它仿佛已经容许了那个灵魂的进入,因为他竟就这样穿过它走了进去!
  直到索娅几个人过来,艾瑞德仍站在那里发呆。也许是那片金色被黑暗吞噬的感觉太过强烈,那种感觉让他的心脏一阵阵抽紧。也许是我的预言才能又冒出来的,比如大陆被黑暗吞噬什么的……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伸手摸摸那黑色的大门,仍像以前摸过的一样,冰冷又厚重的实体。
  「嘿,他哪儿去了?」索娅不可置信地左右看。
  「他进去了。」艾瑞德说。索娅看到了上面的血手印,不可置信地张大眼睛!「真见鬼,竟然真的能——」她说,凑过去,「这就是传说中的血手印,竟然真的有——可是——」
  「真知之门认可他是一个真正的法师,不是吗?」艾瑞德轻轻说,「知道吗,我曾试图进去过,可是它拒绝了我。」
  「你干过这种事?」索娅皱眉,「我没想到你这么疯,虽然我也一直很想试试……你为什么那么干?」
  「因为我失恋了,觉得外界无可留恋。」艾瑞德长叹一口气,转身往外走,那一片黑暗压迫得他很难受,他渴望清新的空气和人群的喧闹,这种渴望让那个男人的行为显得越发难以理解。
  「年少轻狂,心怀怒意,所以我尝试了一下,进不去。等我成了首席,也曾不甘心地试过一次……」他摇摇头,「也许老师说的对,但凡心中有一丝迟疑便不可进入,真知之门只收取最纯粹的灵魂。可是……我总想,怎么会有人有那样的灵魂——好吧,我承认我在找平衡,现在居然冒出一个小男孩来把一切打破!」
  他推开门,爬到地面上,外面透出的光线让人欣喜,他长长呼了口气。
  「我总觉得那很疯狂,」他说,「但当真正拥有了可以进入的灵魂,便已不存在痛苦与遗憾了,因为那个灵魂眼里只有求知。」
  他结束了这段对话,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毕竟他从不是拥有那样疯狂神经的法师。
  索娅转头去看那黑色的甬道,它无声地合了起来,封入了仿佛一整个世界的极度静谧,拒绝任何人的打扰。
  下午灿烂的阳光照在身上,打开的窗户里飘入春日那让人微醺的气息,天空一丝云彩也没有,只有一片蔚蓝无边无际地延伸开去,仿佛伸手可及。
  为什么有人愿意放弃这些呢?
  她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喜欢的一个黑发少年,她始终不明白他到底是被束缚,还是太过于自由了。她曾问过他这个问题,那人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用一副专注的表情做着他的魔药实验。
  她露出一个微笑,信步向实验室走去,那些回忆让她感到轻松了不少。她喃喃重复那个男子略带不耐烦地回答。
  「自由,就是你有真正想去的地方。」
  ——完—??
 
番外
  夜晚的大法师之塔从不是个好地方,这栋建筑从太古时期留存下来,间中做过各种匪夷所思的用途,有很多历史已经被时间所湮灭,只留下了为数不少的不明用途甚至危险的生物在这里东游西荡,见证着那些深不见底的过去。
  它们的存在符合规则,尽管被人类所厌恶,却无可消尽。
  费迩卡正在图书馆里看书,他是一个年轻的实习法师,黑色的长发随便束在脑后,五官对于男性而言有些过于秀气了,漆黑的眼睛像这里的夜晚一样寂静,他纤长的手指翻动书页,偶尔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个年轻人将来会被披上黑袍几乎已经是塔中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实,在上午的课堂上,他刚刚和他的圣系防御课的老师发生了一点冲突,那家伙在他面前大肆宣扬邪恶必败的道理,虽然费迩卡从不是个对这种知识以外的事感兴趣的人,可是被人指明道姓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毕竟还是个年轻人,虽然缺乏了大部分年轻人该有的血气方刚。
  「邪恶是必然失败的,知道为什么吗?」那白袍的老头儿说,「因为邪恶横行只会导致种族的灭绝,没有爱、没有合作、没有正义的世界难以存续,而历史已经清楚决定了光明永远是大趋势!」
  然后他瞪着他的学生,等待他的反驳。可是费迩卡一点也没有反驳的意思,他正抓紧时间抄写魔药课的药单,对这种毫无知识含量的对话兴趣全无。
  「老师,」他说,「也许以您认为以经验主义为基础可以预言宇宙所有的历史和未来,不过比起倾听您真理般的经验来,我对手中笃定的事实——比如魔药课的药单——更加有兴趣。」
  他的老师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有时费迩卡想自己的性格确实不大像法师,虽然他拥有足够的求知欲,可是对于经验之谈却嗤之以鼻,总渴望亲手证实,而前者却正是大部分法师得以越发厉害的基础理由。
  他伸出手去拿桌上的另一本书,这时门砰地一声被打开,在「坟墓般寂静」的图书馆里,像爆破了一包炸药,把他吓了一跳。
  他抬起头,几个穿着佣兵服饰的醉醺醺的男人闯了进来,身上的铁甲发出难闻的铁锈味,混合在书卷的寒香里格外怪异。
  「看那,一个小法师一个人在这里用功!」领头的红发佣兵说,「法师塔里都是这么帮死气沉沉的书虫,陪我们聊聊天怎么样?」
  费迩卡迅速站起身想要离开,可是那三个家伙转眼间已经到他的眼前,红发男人一把卡住他的脖子,把他搡到墙上,法师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从那里侵入骨髓,让人牙齿打颤!
  「别走呀,你讨厌聊天吗,小法师?」他笑眯眯地说,费迩卡无意识地紧攥着拳头,那人身上极度的寒意让他难以呼吸。
  「长得还不错,而且很温暖。」另一个黑色头发的佣兵靠过来,手放在他的心脏上,年轻的法师瞬间感到呼吸变得像做完某项体力运动一样艰难,仿佛心脏会在下一秒钟停止跳动!我遇到大麻烦了,他想,脑袋因为寒意而反应迟钝,生命的力量正一点一点离他而去,但他现在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清醒的思考问题!
  「你们——想干嘛?」他说,努力让语调平和。
  「只是喝了些酒,想找人玩玩儿,可是这里的法师一本正经!」红发佣兵不屑地说,用冰冷的手抬起他的下巴,「你长得真秀气,这么单薄,是个女孩子吗?」
  费迩卡再次深深吸了口气,以确定自己还活着。喝醉了酒的男人——尤其是佣兵——绝不是可以交流的生物!
  「如果你们有时间,干嘛不去办你们的正事!」他说。
  「班第尔那家伙闭而不见不知道在搞什么鬼东西,」黑发的佣兵哼了一声,「塞维拉都闹翻了,可我们只能在这里等他!」
  班第尔,费迩卡迅速在自己仿佛已全然被冻成冰渣的记忆里搜索着这个名字,以及这个名字代表的历史。
  还有塞维拉的战役,塞维拉城发生过无数战役……
  「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他。」他说。
  对方惊讶地挑挑眉,「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法师,还是个人类,你当我们是傻瓜吗?」
 
  后者手里拎着一本书——虽然也是来图书馆用功的——瞪大眼睛看着这本来宁静夜晚突如其来的可怕一幕,一时做不出反应。
  「哦,半精灵,真是个稀罕东西!」一个幽灵说,「下午好啊!」
  他们是下午死的,费迩卡想,一边冷冷盯着迪安。半精灵有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这才结结巴巴地开口,「嗯……下午好……」
  费迩卡第一次看到他这么老实的样子。
  他指指费迩卡身后的东西,努力把目光放温柔,「那个……你……朋友?」
  不用想也知道不是吧!费迩卡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哦,我带他们去找班第尔大贤者,如果你不知道他在哪里,就先回去上课吧。」
  精灵愣了几秒,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同学要到哪里去找一个死了三千年的传说中人物,可他很快明白了费迩卡的意思,紫色的眼睛里再次冒出了不服气的火花,他们之间一直以来互相不服气,现在看来他更难以接受他的帮助——是的,费迩卡显然想帮他,让他先离开这个事非之地。而他自己却很可能会死。
  他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牺牲?以一个人的帮助、而且是讨厌的人的帮助为基础!半精灵骄傲地扬扬下巴,「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哦,」费迩卡嘲讽地说,「你也许和骑士们很合得来,同样的热血沸腾。」
  精灵狠狠瞪着他,他知道这样很蠢,他只是不能接受怯懦地离去。活着就还有希望,软弱则无药可救!
  ——背后寒意袭人,两人之间敌意的火花旁若无人地噼里啪啦地燃烧了起来。
  费迩卡走过去,长袍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他低声开口,「听着,他们来自三千年前的精灵分裂战,那会儿无论骑士和法师,还是人类和精灵关系都差到极点,你这是在找死。」
  「当然你倒可以离开,然后快一点把当值的老师叫来,」精灵瞪着他,「我可以拖住它们,只是几个脑袋跟铁管一样的骑士而已!」
  「哦,凭什么拖住?」人类讽刺回去,「凭你那三次补考不及格的白魔法,还是你四分之一的精灵贵族血统?」
  即使迟钝如剑士,也看出了这两个年轻法师的不对盘,一个幽灵咳嗽一声,「别吵了,这样吧,我们一起去怎么样?不过我可不想和法师合得来,那行业毫无前途!」它轻佻地拍拍费迩卡的肩,把后者冻得牙齿打战,但那并没能化解他眼中的强硬。
  「也许吧,但法师至少不会沦落到变成连时间也分辨不出来的幽灵。」迪安不服气地小声说——这种幽灵的时间和思维全部停留在死亡当时的情况,这样就拒绝了时间在它们身上发生作用,因而长久地存在下来。
  接着,两个法师像被押着的犯人一样向图书馆外面走去,准备寻找那个不存在的法师。
  「首先,得找到它们的埋骨之所才能净化。」精灵喃喃地说,「可是又不能直接问,『嘿,你死后埋在哪里了』?那东西不光它们自己不知道,连大贤者都搞不清楚,不然早让它们升天了!」
  「不,它们知道。」费迩卡说。迪安挑眉,费迩卡继续说下去,「只是它们根本不肯承认自己死了,自然也不会承认知道自己的尸体埋在哪里。」
  「那还是等于不知道。」迪安哼了一声。
  「我们得套出来,」费迩卡沉吟,「不然我们两个就完蛋了,你错过了唯一离开的机会。」
  「我可不觉得它们碰到活人血肉的味道后真的还会给我机会去找老师。」迪安耸耸肩,「我们现在还活着说话唯一的理由就是它们有比对血肉更大的执念——找到那个死守法师之塔然后被杀死的愚蠢贤者!」
  「唯德利克曾给班第尔送过一封信,后者却把他们杀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印象中班第尔不是个残暴的人。」另一个说。
  「唯德利克是谁?」
  「你偶尔赏脸看看历史书怎么样?他是血罗佣兵团的最后一任团长。」
  「我对那种无聊的事情没兴趣。」
  「果然,你那些了不起的自信都是打天上掉下来的神迹。」费迩卡嘲讽。
  迪安本来想讽刺回去,可是身后的寒意越来越强,他只好忽略掉它。「好吧……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以你那点儿可怜的历史知识,不知道是否知道,精灵分裂战前大陆处于被精灵绝对统治的阶段。」费迩卡说,迪安耸耸肩,「哦,底绿比斯那群蠢货天天在宣传那段『辉煌时期』,听到我想作呕。」
  费迩卡第一次见到这么谈论自己同胞的精灵,但这并不奇怪,迪安断然不会披上白袍,而对于光明阵营的精灵来说,披上那以外的袍色则代表背叛,注定会被驱逐。
  但考虑到现在的情况危险至极,而他则是身边唯一一个可能帮得上手的人,费迩卡决定还是和他多解释两句。
  「唯德利克是个人类,可是之前却是皇家御林军的统领,在林壁事件后……你知道林壁事件吗?精灵在那里处死了两万的人类战俘……总之那以后他叛逃了,后来成为血罗的团长,那个佣兵团收留的全是人类,半精灵,兽人之类不被主流世界所容的家伙。血罗在他手里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辉煌时期,却也很快像烟花一样利落的烟消云散。」
  「然后呢?他和坐镇大法师之塔三百多年的天才精灵法师有什么关系?」那个准黯精灵说,「他们是敌对阵营,那个什么来着……呃,唯德利克代表人类的反抗力量,班第尔则是精灵们竖立的关于『力量不可动摇』的偶像——当然那可怜的家伙现在成了『忠诚的烈士』的偶像了!」他幸灾乐祸地说。
  「但矛盾最尖锐的时候,唯德利克给班第尔送了一封信。」费迩卡说。
  「唯德利克可能希望班第尔能帮他,可是后者杀了这些送信人。」精灵说。
  「我以为唯德利克不会像你那么笨,」费迩卡说,「班第尔在当时的大陆代表着整个法师界的力量,贵族血统,不可动摇,为什么一个佣兵头子以为那家伙会背叛自己的同伴,转而去帮助人类呢。」
  「我对那段历史毫无兴趣,不知道那些事,」半精灵狡辩,「你既然那么聪明肯定知道答案,能穿越时间看到他们是怎么搞上的。」
  怪不得底绿比斯那些排外的家伙把他丢到这里来,费迩卡想,这个人被排斥恐怕远不只他血统这一个理由。
  他不理会他的讽刺——这样口水战毫无意义。「唯德利克也不会蠢到以为三个信徒就能打破精灵们对班第尔的信任,那么事实只能是这样了——虽然这两个人看似不可能暗通款曲,但他们确实有联系。」
  迪安挑挑眉,第一次露出感兴趣的表情,费迩卡继续说下去,「如果你多看一点书,就会知道班第尔曾经说过一句话——当然那种话不可能被精灵们宣传——他说,『战争改变一切旧有格局,是腐物里的新芽』,虽然被当成温柔高贵的法师来宣传,但其实这个人是个好战分子。」
  迪安笑起来,「他说过这种话?那会儿精灵统治大陆很久了,也许他早就对这个高高在上的大贤者位子坐的不舒服,一心想实鉴他的战争哲学。」
  「『杀戮别人和死亡同是动物于生俱来的本能』,这也是他说的。」
  「我没发现他是这么个有意思的家伙。」
  「历史书上可不会写这种东西,总之,这两个人认识了,班第尔应该说了什么让唯德利克认为他会帮助他的话,所以当血罗佣兵团正在塞维拉城苦战时他派了信使来找他——当时外界并不知道这个消息,那是场秘密战争。」
  「但班第尔杀了信使,唯德利克等不到援军战死。五个月后,前者和汹涌而来的人类大军战斗直至死亡。」迪安沉吟,「他为什么改主意了,还改得这么彻底?」
  「我不觉得那样的人会随便改主意,」费迩卡说,指指身后,「也许这些人的死亡那位贤者根本不知道,有人蓄意破坏,也许班第尔根本不是战死的,也许历史书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迪安看了他几秒钟,扬扬嘴角,「所以你在上课时说,老师作为论证基础的一切都不足为信?」
  「不,我当时只想让他闭嘴。」费迩卡说,图书馆的大门已近在眼前。
  「该怎么让它们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并说出他们的埋骨之所呢?」迪安说,感到牙齿开始打战,血液在慢慢冰冻,这种情况下他们根本无法走到主塔。
 
终于完了。。偶可怜的账号
 
验证的时候贴重复了。。吧主把90楼以后的都删了吧
之前已经贴完??
 
感谢楼主的贴文~~~
而且贴的次序井然,都没有漏掉的章节
佩服^0^
巨感动的~~~~想看这个文很久了
没想到最後的结尾居然是费迩卡进入大法师塔永不出来
个性始终如一的人啊~~~对知识的追求,坚强到这种地步~~好样的!
不过,其实心里在偷偷期待费迩卡有一天能再走出真知之门
文里不是有提到吗,说是除非大法师塔倾毁,否则他不可能出来
说不得,千百年後,塔倒了,而获得永恒真知的费迩卡再度重返人间~~~~~
 
经典 还有没有下文??
 
费迩卡实在是个灵魂过于强大的男人。最后费对弗卡罗说的让他记住所有者的话,是不是一个伏笔呢,暗示这个强大的死灵法师会有重返人间的一天。希望还会有第三??
 
原来是晓逃~!!难怪这么耐心居然能不穿马甲贴文!~昨天就想说老!??
 
呃。。
骗子你认识晓逃`~??
 
8认识``但还算见过他发的几贴`
 
嘿``记得晓逃MS和某爱一样,大爱强强??
 
顶上
有筒子找这文
 
ding
 
ding
 
很有气势的文呢~
有下文吗??
 
米完?
不是出书版吗?
 
谢谢晓逃和爱爱,想看这文已经N久了,总在这里看到了!!!
非常喜欢FOX的文文 不知道还有没有下部 费克尔斯的深情和坚持真的好让人感动 希望他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太好了,早就想看这篇文文了,终于在这里看到了!
顶上
 
..第2部....
抱紧!!!!
啃!!
 
顶上去...下午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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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2 15:08:53  更:2021-07-12 15:2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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