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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浅寂寞][武林外史同人]桃花 by 映日孤烟[第2页]

作者:亲爱的小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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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庄的大门是虚掩着的,门栓残破,轻轻一推,便发出“支哑哑”的声音,响亮刺耳,教沈浪不由惊了一惊。 
  之后又是一片静谧。 
  山庄里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干净。 
  难道小谢真是在骗他?若她骗他,自然是王怜花属意,却不知王怜花将他骗到此处来为何? 
  沈浪有些不死心。 
  他决定叫一下王怜花的名字。 
  他叫得并不响,但周围实在太过安静,所以那声音在黑夜响亮地出奇,让他自己也惊了一惊。 
  然后他就听到了轻轻的嗤笑声。 
  他已多日未见他,此时这声音听来如此熟悉却又陌生,仿佛是从他自己心中发出的一般,教他的五脏六腑,四肢血脉,都震荡了起来。 
  后院的门轻轻打了开来。 
  王怜花斜斜地倚在门上:“你叫我?” 
  他穿着一身白衣,身形消瘦地像月光下轻浅的影子。 
 (五十六) 
沈浪有些茫然。 
他突然想不起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仿佛他风尘仆仆地从仁义庄赶到此处,并非是为了平定江湖将起的大风波,而不过是要看到这样的一个人,再听他如此轻轻地笑一笑。 
不由苦笑:“王公子别来无恙?” 
王怜花转眼笑道:“尚好,只不过沈大侠迟迟不来,教在下等得实在有些心急。” 
沈浪叹一口气:“原来王公子是特意在此相候么,恕在下来迟。” 
王怜花笑了一笑,也不说话,只是引他过了后院。原来出了那门,便是后山一片茂密桃林,如今已是七月,枝浓叶茂,结了一树硕果。树下铺了一大片席子,上有杯盏残酒,可以想见他方才对月独酌的光景。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怎样的辉煌与寂寞。 
王怜花笑道:“不知沈大侠可曾喝醉过?” 
沈浪道:“若得三五知己,开怀共饮,自是要一醉方休的。” 
王怜花摇头道:“那不过是喝得尽兴,未能算得喝醉。” 
沈浪觉得有趣,便笑问道:“那如何算得喝醉?” 
王怜花道:“君不闻,一醉解千愁。自是要物我两忘,前事全消,才算得醉。” 
沈浪笑道:“有醉,便有醒的时候,如何能前事全消?” 
王怜花提起那白玉坛子,一边往他杯中斟酒,一边笑道:“这酒,恰恰名叫消愁。” 
这名叫消愁的酒,色泽微红,晶莹透亮,有如桃花水。 
沈浪不由叹道:“王公子难道不知,举杯消愁愁更愁?” 
王怜花举盏轻笑:“与尔同消万古愁。”他方才已喝了不少,双颊已泛出浅红来,眼眸迷离如梦,连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飘然的轻颤,教人看的听的都是心里一紧。 
沈浪便不再说话,只低头喝那杯中酒,喝得又快又急。那酒味既不烈,也不呛人,一口灌下去才品出它的浓醇,偏生那酒是如此清甜,化进喉舌一般,只得任得那一股气流直从腹中冲撞上来,教人全身一阵酥麻。 
王怜花见他这样,不由笑道:“夜还长着,何必急求一醉。”于是起身重又替他斟上, 
接过那酒,便只是小饮,却更细品出滋味来。方才明明是清淡的甜味,慢慢地便回出些莫名的酸涩,那酒气也是慢慢地渗入肝肠,余味袅袅。 
这酒,无论怎么喝,都是荡气回肠。 
王怜花却只是抱了酒坛笑吟吟站着。一眼看去,他真的是美,着白衣立于月下便似月宫仙人,薄唇微抿仿佛淡漠,眼波一转便是柔情。 
沈浪只得低头叹气。 
王怜花笑道:“沈大侠为何叹气?如此良辰美景,又有美酒相待——啊,在下明白了,莫不是少了佳人?却不知沈夫人可到了临海之处。” 
沈浪苦笑道:“你的消息果真灵通得很。” 
王怜花却并不相应,只笑道:“既无佳人伺候着,只得在下给沈大侠斟酒,望沈大侠不要介怀。”他又提起那坛来,欲往沈浪杯中倒酒,却被沈浪一手按住。 
沈浪这行动来得突然,王怜花仿佛愣了一愣,却只是缓缓将那坛子放回原处。 
他的动作缓慢而自然,仿佛沈浪的手,并没有握住他的手腕。 
沈浪低声道:“若你还不够美,这世上如何还有佳人?” 
王怜花低首敛眉,那手掌仿佛无力般落下,他的人也在此刻轻轻地滑了下去,落在了沈浪的怀中,有如落入寒潭的那一抹月光。 
 
不知何处有水声呜咽,如泣如诉,似幻似真。 
便是方才的酒未使他醉,有这样的人在怀中,如何能不销魂? 
但沈浪的动作真的有点太急,唐突了这一席脉脉月光。 
只见他一翻身便将王怜花压倒,两只手还是紧紧握着王怜花的手腕。 
王怜花手里的刀,泛着冷冷的光芒。 
今夜月华如刀。 
王怜花冷笑道:“在下乃是七尺男儿,沈大侠是有妻有子的人,还请自重。” 
沈浪轻轻地将他手中短刀取走,叹道:“原来王公子是因在下冒犯而拿出这刀来的,还请恕罪。”他正要坐起,底下王怜花却一使劲翻身过来,将他压在下面,笑嘻嘻地道:“你若是让我冒犯回来,我便恕了你的罪。” 
他这态度变得着实是快,沈浪不由愣了一愣,王怜花已嘻笑着伸手去撕他前襟,道:“有来有往,方为礼数。” 
沈浪哪里容得他乱来,抱住他腰身又将他压回下面,苦笑道:“王公子究竟意欲何为?” 
 王怜花轻笑道:“沈大侠,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只身前来,意欲何为?” 
沈浪俯首在他耳边说了四个字。 
“桃花银票。” 
王怜花大笑起来。 
他笑得急促而短暂,仿佛呛咳一般地激烈,身子也有些颤抖,反教沈浪吓了一跳,连忙放开他,翻身坐起。王怜花也坐起身来,轻轻拢了下微乱的发梢,神情也回复平静,只是眸子里又多了些明亮狡黠的神气。 
沈浪继续道:“这些门派在沙漠之中本是集体行动,却都是只死去其中掌权的人物,实在令人生疑。若我没有猜错,这寻宝之行,一是引起各派势力互相残杀,二是为你所收买的人内乱制造机会。那桃花银票,莫不便是令被你收买的各大门派中人行动的信号?” 
王怜花轻轻拍掌:“说得好,说得真好。” 
沈浪苦笑道:“说得再好,又怎比得上王公子的计策好。” 
王怜花笑道:“你猜得不错,且问沈大侠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沈浪突然便沉默。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下去。 
然后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这会愣住的却是王怜花。 
过了半晌,他才突然冒出一句话:“我很意外。” 
“若你说的,不是这四个字,所有的一切也许便会不一样。”王怜花笑叹道:“我替你想好了很多条路,可是你一条都不选,不愧是沈浪。” 
沈浪默然道:“我做事,还是太过优柔寡断。” 
王怜花自顾自说下去:“你若是真与七七出海,那末中原武林,便是我王怜花的;若你以武林盟主的身份,到十七日与各门派一起上这山庄来讨伐我,你我便是恩怨两绝,且看鹿死谁手;但你却早来了。” 
沈浪只是听着。 
“若你未识破其中隐秘,那末来此必是舍朱七七而取在下。只是在下所认识的沈浪并非这等人。”王怜花轻笑道,“如今你知晓一切,却为何舍下给各门派通风报信的时间,只身前来?” 
沈浪苦笑道:“在下在众人眼里是王公子的同盟,便是去说,又有几人会信。在下也并不知究竟各门派之内,谁是叛逆,如此空口无凭,徒惹羞辱罢了。王公子的计策,岂非天衣无缝?” 
王怜花瞪大眼道:“那你莫不是要来杀了我,了结这一切么?” 
沈浪叹道:“便是杀了你,也仍是不知各派中叛逆者为何人。” 
王怜花转眼笑道:“这江湖各门派之中,本就各有纷争,并非揭穿了这一个,便没有下一个了。此事本就因人心中的贪念与怨恨而生,只不过恰好被在下利用罢了。若是杀了在下,他们便仍是一盘散沙,成不得气候;但若不杀在下,十七日一会,各派领袖必卒于此,中原武林,便是在下的了,沈大侠此时不杀,可来不及。” 
他看着他的双眼狡黠而明亮,字字句句,竟然都是劝沈浪杀他,教人有些哭笑不得。 
沈浪苦笑:“我来此之前,确有此念。但在下一见了王公子,便知在下是不能,也是不忍的。所以,在下之前所说的不知如何是好,并非虚言。” 
他简直坦然地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王怜花的目光一闪,随即低头笑了一笑:“莫非沈大侠情愿坐看在下开这杀戒么?” 
沈浪看着他的神情很温柔,目光却冷酷而坚定。 
“你也不能。” 
王怜花大笑起来。 
沈浪却自顾自,一字一句地说道:“若你能,你为什么,不把指甲上的‘桃花煞’溶入这酒中去?” 
王怜花的表情突然僵硬。他举起自己右手的小指看了看,格格笑道:“莫非沈兄是在等在下杀你么?” 
沈浪道:“你指甲中有‘桃花煞’,却舍巧求拙,用那刀来杀我,你分明,也是不忍。” 
王怜花轻笑道:“当日在地宫之内,在下曾说过,负尽天下人也不伏沈兄,不知沈兄可记得?” 
沈浪苦笑道:“在下记得。你不愿先负我,便逼我先负你么?” 
王怜花仰天大笑道:“可惜沈兄不中计,奈何?” 
沈浪却低低地道:“在下并没有那么聪明,你指甲上的‘桃花煞’,是你拔刀之后在下才看到的。”他望着他,一直看到他眼睛里去:“王公子,我也在等你动手。直到那时……我才知道,你若真要动手,我早已死在这里。” 
王怜花伸出那手指,轻轻吹了一吹,那淡红粉末便散了开去。 
他看着他笑:“依沈兄之智,竟不怀疑那酒中有毒,确是很奇怪啊。” 
他也看着他笑:“有毒又如何?既然我什么也不能做,在此死在你的手中,也不失为一种结局。” 
他的笑容有点苍凉:“只是,我原以为只有我不能,不料你也不能。??
 
(五十七) 
王怜花轻轻笑道:“能想必也能的,不过是有些舍不得。这世上若没有了沈浪,王怜花何处去寻对手?便是一统了江湖,整天对的,也不过是些蠢笨小人,有何生趣?” 
沈浪苦笑道:“在下真当是不知如何是好。” 
王怜花转眼笑道:“你且莫管如何,倒先答我一句:这世上若没有了王怜花,沈浪独自一人在这江湖可寂寞?” 
他说这话时双眼明亮逼人。 
沈浪轻叹一声。 
他有些想去碰触他倔强地紧抿的双唇,终于忍住。 
“世上的事,总难两全。” 
王怜花笑道:“那也未必,在下这就有两全的法子。” 
沈浪苦笑道:“愿闻其详。” 
王怜花盯了他的眼道:“在下的两全,乃是天下与沈浪皆为在下所得;而沈兄的两全,可是既不负沈夫人,又不负在下?” 
沈浪叹道:“可惜在下已经负了七七,也负了王公子。” 
王怜花轻笑道:“只要在下甘心忘却这前尘往事,沈大侠又回去夫人身边,也算得两全不是?” 
沈浪不由动容道:“王公子,你……” 
王怜花嗤笑一声道:“自然在下没有这般大义,却不知道沈兄是否愿与在下赌一赌?” 
沈浪默然,道:“好大的赌注。”他心已知王怜花之意,却不禁犹疑。 
王怜花大声笑道:“赌,本就是下得注越大越尽兴。有一个人能够两全,岂不比两个人都不能两全的好?若是沈大侠觉得一个武林还换不得沈夫人和沈公子,那末再加上在下退隐江湖的誓言,可够?” 
沈浪笑起来,不过是笑得有些伤感:“赢便赢得所有,输便满盘皆输么?却不知赌些什么?” 
王怜花笑道:“自然是赌十七日之局了。若是沈兄破了在下的局,在下便甘心退隐江湖,忘记所有前尘往事,恭送沈兄与夫人出海,此生再无挂念!”他说起狠绝的话,反故侨萆蓿袂榍岜。赖讲锌帷? 
沈浪苦笑道:“若在下输了,便是要抛妻弃子,向王公子俯首称臣么?” 
王怜花笑道:“沈兄可愿赌这一场?” 
沈浪看着他明亮的双眼,忍不住便要叹息。 
“你对人对己,都是一样的狠。” 
王怜花微笑着施施然地往那席上一坐,将那酒又重新斟上:“在下便饮了这杯酒,权当盟誓,沈兄请。”他自己一仰脖,将那酒喝下。 
沈浪举起那酒盏,苦笑:“在下可还有别的什么选择?” 
王怜花笑道:“自然是有的。两败俱伤,你死我活,倒也是爽快地很。” 
他的手中突然就多了一把刀。 
秀气的小刀,刀身嫣红,有如桃花面。 
他将那刀映着月光细细得看了半晌,方抬眼笑道:“你我都不喜用兵器,但既是生死之斗,刀剑总是比拳脚好些。” 
是酒?还是剑? 
是倾其所有的一赌,还是斩断情仇的一战? 
王怜花的手心有些出汗,更觉手中刀冷。 
本以为一切都已在自己掌握之中,可他的面容平静,微笑淡淡,仿佛已知晓所有谜底。 
沈浪终于还是把酒盏举到唇边。 
不觉便心中一轻。 
沈浪居然还喝得很慢,喝得很有滋味。 
王怜花忍不住便笑道:“沈兄,何必如此?酒,在下有的是。” 
沈浪摇头叹道:“在下喝的,岂止是酒?这酒名起得真好,消愁消愁,一消人间万古愁,前事尽忘,从头再来,妙,妙,妙!”他连说了三个“妙”字,径直起身,扬长而去,再不回头。 
王怜花看着他的背影,唇角含笑,默默不语。 
沈浪走后不过片刻,寂静的桃林之中突然便响起枝叶簌簌之声,还有女子清脆的笑声。 
方在自斟自饮的王怜花将手中杯盏一放,笑道:“静凡仙姑,好戏已经演完,也该出来了罢。” 
那女声笑道:“谁说戏已经演完?沈大侠走了,本仙姑接着演。” 
一个灰色的影子如烟雾一般地从树顶上飘下,落在了王怜花的面前。 
这是个穿着灰色道袍的女子,身段修长,与清脆甜美的声音不符的是线条冷峻的苍白面孔。若光从五官看来,算不得美人:眼睛太狭长,光芒太锋利;双眉斜长入鬓,有些煞气;嘴唇太薄,显得坚定冷酷,纵有迷人之处,也显得高不可攀。可当她展颜欢笑的时候,就像是冰川消融,万花齐放,笑声仿佛春日泉水??
 
崆峒派大弟子何正明抢先叫道:“却不知王公子悬赏之事为何?” 
王怜花轻笑道:“现在还不能说。” 
底下顿时一片哗然。 
王怜花慢悠悠地道:“既以无敌宝鉴做悬赏,自然是要做比取得无敌宝鉴更艰险之事,如何能随便告诉他人?” 
何正明道:“如此在下岂知能与不能?” 
王怜花笑道:“各位既知这是极其艰险之事,亦未必光明正大,若肯一试,在下再告知不迟。” 
群雄万万想不到竟是这么个情势,不免有些茫然。反倒是何正明初生牛犊,只道:“如何试法?” 
王怜花轻轻淡淡地道:“这便容易了。秘笈只有一本,在下也只需最强一人,若是诸位之中,谁能证明自己武功最高,便可来夺这赏。” 
此话一出,底下更是大乱。圆通大师朗声道:“王公子,你这莫不是欲使武林同道自相残杀么?” 
王怜花笑道:“大师言重了,在下并未说是要在场诸位拼个你死我活,只要点到即止,分个高下罢手就好。” 
圆通叹道:“话虽如此说,但刀剑无眼,难免死伤。” 
王怜花道:“这也容易,各派既是来了两人,一人可将兵器交与另外一人,只比拳脚,或以他物代兵器亦可。” 
圆通还要说些什么,王怜花只笑道:“在下只欲求一人而已,无意的尽可离开,若是怕其中有诈的,在下自然也不勉强,各位自便。” 
话已至此,便是想质疑他的用心,也是说不出口。 
只听得他笑道:“各位,欲走欲留,还请早做打算。” 
(六十三) 
宝鉴到底在谁手中?谁是沙漠里杀人的凶手?王怜花的用心是什么?沈浪来此为何?所有的事情纠成一片,教人思之不透。 
王怜花淡淡笑道:“这是静凡仙姑说的,可不是在下说的。宝鉴自然是在在下手中。沈大侠不过是在下相邀同去寻宝的,况且以沈大侠武功人品,如何做得出仙姑所说之事,仙姑,你莫不是认错人了罢。” 
他口中说认错人,这种事却哪有认错之理。 
在场的武林人士,虽说心中记挂着无敌宝鉴,确是不太相信沈浪便是凶手。但若沈浪不是凶手,那末静凡用心为何? 
周围一片寂静,只等沈浪辩解。 
静凡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王怜花先前,可并非如此说。 
他与她说的是,只要她指证沈浪,他便顺水推舟地说那宝鉴的确是被沈浪夺走,比起这宝鉴,倒是背叛之仇,更教他难以释怀。而他为此设此局寻找最强一人,也不过是要他擒住沈浪。以宝鉴换沈浪一人,擒住了沈浪,便是有了宝鉴,自也不能说是他欺瞒众人。 
而沈浪本是要那董少英前来揭穿王怜花的面目,而只要董少英说些不利于沈浪的言辞,沈浪之罪,便无可辩驳。 
只要董少英再说一句。 
可是周围迟迟没有动静。 
董少英竟然不在沈浪身边。 
董少英呢? 
静凡突然看见了一双眼睛。 
只有怜悯,没有怜惜的眼神。 
董少英的眼睛。 
他就站在那里,站在人群中看着她。没有人认得他,他也只是微笑着一言不发。 
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说?他还在等什么? 
静凡疑惑地抬起眼睛,看看沈浪,又看看董少英,然后她发现就在此时,沈浪也看到了董少英。 
确切地说,是董少英故意走到了沈浪的面前,让沈浪看到。 
她突然有点着慌。 
事情似乎并非如她所想。 
只要沈浪承认宝鉴在王怜花手里,他依旧可以全身而退。 
而她该如何圆她之前的说辞? 
沈浪在看到董少英的一瞬间,有些讶异他为何到现在还不说话。 
但他顿时便明白了。 
他是在等。 
若他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他便使他的罪证更加完整;若他承认自己方才所说皆是谎言,宝鉴确在王怜花的手中,他便将静凡推入陷阱。这个野心勃勃的美丽女子,不过是一个预备好的牺牲品,虽然她自己未必知道。 
王怜花用这两人的存在来提醒他,他在给他机会。 
只要他退一步,只要他主动认输,他便让他全身而走;若是他不退,前面便是死路。 
怎样都是输。 
只是,认还是不认? 
静凡苦笑道:“沈浪自己也承认那宝鉴在他手中,王公子又何必替他开脱?” 
王怜花朝沈浪笑道:“沈兄,虽然在下不知你为何而说宝鉴在你手中,可这宝鉴事关各门各派几十条人命,沈兄切勿冲动。” 
 
他在劝沈浪认输,话语看似从容不迫,她却听出急切来。 
沈浪若是认输,死的人是否就是她? 
静凡很想转过头去看看王怜花的脸,却又有些不敢。 
终于迅速地,似乎无意般地转头瞥了一眼。 
他竟然也在看她。 
秀美面孔上温柔而又残酷的表情,杀机不过是唇角一抹妖娆浅笑。 
他想要某一个人死的时候,总是那样的表情,她再熟悉不过。 
而此时他一定想要她死,好为沈浪的生让出道路。 
她突然觉得有些恨。 
恨他将她至于绝地;恨自己以为自己已足够强大,却是被人玩弄于股掌而不自知。 
同时又有些复仇般的快意。 
因为结局并不掌握在王怜花的手里。 
这个机关算尽,玩弄无数人性命的魔鬼,此时也只能如她一般等待沈浪的选择,其中的惶急惊恐,恐怕比之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世上的大多数人,在这种时候,总是会选择保全性命。 
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可沈浪也许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注定和世上的大多数人不同。 
沈浪的衣衫有些旧了,头发也有些凌乱,笑容也一样的懒洋洋。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候,看起来分外可恶。 
然后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静凡仙姑说得没错,明松子和其余的人,都是我杀的。” 
他从怀里拿出那本宝鉴。 
一本既黄且破的书,甚至连封面也没有。 
但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已经悄悄地探听到了在地宫中沈王二人遇上寇飞鹰之后所发生之事,知晓这封面是因何所失,愈加相信这便是真本。只是他们却还不明白,若是真的秘笈在自己手中,难道不该自己享用?沈浪为何要以自己的性命和名誉,来证明这一本书的真假? 
沈浪淡笑道:“所有劫难,皆因这秘笈而起。便让这二十年来的恩怨杀戮,止于今日。” 
话音未落,他便伸手去撕那秘笈。 
眼看那秘笈便要化为飞灰,他的右手突然被人架住。 
董少英已到了他的跟前。 
“当日你答允过我,这秘笈有我一半,我才答应帮你,今日如何食言?” 
沈浪看着他,微微一笑。 
握着秘笈的手轻轻一吐内力,那书册本就干脆发黄,如落叶一般,皆被他内力震成碎片。轻轻一揉便成粉末,用的是王怜花在地宫中的那一招。 
董少英一跺足:“你,你……”话未说完,便拔足如飞而去,场中诸人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惊,一时也未有人想到追赶,只眼睁睁地看着那传说中绝世的武功秘笈,化作飞灰,再不可得。 
尘埃落定。 
沈浪平静微笑:“这样的结局,各位是否满意?” 
圆通忍不住道:“沈施主,恕老衲直言,既然沈施主的本意是毁去这秘笈,了断这纷争,为何当日徒造许多杀孽?” 
“当日我的确是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 沈浪轻轻地笑,“可是我已经厌倦这一切,所以,我决定结束。” 
这句话作为一个解释,似乎有些不够圆满,太过突如其来,但也够了。 
江湖之中,本就有太多毫无目的的杀戮,突如其来的厌倦。 
无根的江湖人,是能够深深理解这种感受的。 
但只有他自己,和王怜花,才能够懂得这话的真正含义。 
他说这话的时候就看着王怜花,笑容像堂外的阳光一般温暖且带着淡淡倦意。 
静凡和那些掌门被杀的门派中人,都拔剑对准了他。 
王怜花却看也不看他,面孔冷得像冰。 
从两个人拥抱的那一瞬开始。 
从他说出只能共死不能同生开始。 
只有死才能让他们之间的一切真正结束。 
情若在,思念必不能绝。 
那末,便斩断一切情爱,来求那个求而不得的圆满罢??
 
六十四) 
死。 
只要沈浪死了,王怜花便无人可挡。 
死就是败。 
既然横竖是败,何必要死? 
可是沈浪就是要死。 
王怜花想起昨日沈浪在崖旁所说的话。 
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早就决定选择死路! 
可是生,如何生?还有谁能救得了他? 
他只看着他微笑,笑意从容。 
对着他的是一片雪亮的剑尖,他却眼睛都不眨一下。 
只要他一声令下,那些人的剑就会刺上去,直取他的性命。 
他便不能再与他针锋相对,做会让他气恼的事。 
只要他一声令下,沈浪就会变成一具尸首。 
不能再看着他淡淡微笑,目光里充满无奈与宠溺。 
只要他一声令下…… 
沈浪看着他,用剑指着沈浪的人也在看着他。 
他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张不开嘴。 
双手紧攥,甚至能感受到指尖的血脉跳动。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片闪电般迅速而凌厉的剑光。 
死! 
死? 
静凡茫然地道:“王公子,你……” 
手掌因为这突如起来的震荡而酸麻疼痛,差点连剩下的半柄断剑也握不住。 
可见方才那一手是如何迅疾猛烈。 
但心中的愤怒与痛楚,又岂是手掌的伤痛可以相比的。 
王公子,你毫无胜算。 
因为你还想得到他,你根本就不能看着他死去。 
王怜花有些不敢相信似的看着自己的手指。 
截断静凡的剑光的暗器,正是从他手中发出的。 
他突然就明白了沈浪所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含义。 
自己的确算漏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自己。 
让沈浪就这样死掉,他能不能? 
忍不忍? 
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类似的问题。若是有谁阻断了他的道路,都是可杀的,他下手的时候,绝对是微笑着不皱一下眉头。 
可是为什么当静凡的剑指向沈浪的胸膛,他还来不及思考,就已经出了手? 
他的确是不能,也是不忍的。 
王怜花忍不住地就笑起来。 
看着沈浪笑,笑得肆意。 
沈浪啊沈浪,你将性命作为赌注压在这一刹那的时候,心中究竟有几分把握? 
你明知我不是个仁慈的人,却连我唯一的一点不忍都利用。 
你是不是比我,还要残酷? 
在场众人,都有些看不明白。 
沈浪既承认自己乃是凶手,静凡所说自然也是真的,那末应是沈浪对不起王怜花,为何王怜花不仅仿佛故意维护沈浪,还着急出手救人? 
静凡道:“王公子,沈浪既已认罪,为何阻止我等为师报仇?” 
王怜花微笑道:“仙姑,这里可是在下的地方,要打要杀,不该问过主人的么?” 
静凡冷冷地道:“王公子,我倒还有一事请教王公子,既然沈浪这宝鉴是真,那王公子的宝鉴何在?” 
王怜花淡淡地道:“就是沈浪毁去的那一本。” 
众人大哗,圆通上前一步,道:“那末王公子今日之会,所为何来?” 
王怜花低首叹道:“当日沈兄夺走在下的宝鉴,也不过因为厌倦这一切,独自离去,乃是想要将宝鉴与性命同毁。安排此局,实在迫不得已,不过是想逼出沈兄,在天下豪杰面前做一个交代。在下认为,只因沙漠中死去的人乃是因为自己贪欲,想要夺宝才丧命的,并非沈兄之责。” 
他这一番话,说得又是滴水不漏,自己做得最大好人,便是有人因这宝鉴被毁,虚了此行气恼的,也只有在心里暗恨沈浪的,十有八九不会怪到他头上。 
沈浪听得他信口雌黄,也只得苦笑。 
他有把握他会救他。 
他赌的就是这一瞬。 
静凡那一剑出得实在突然,若是还有时间考虑,以他那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性子,未必就能让他留得性命。 
瞬间的反映最真实,因为乃是完全下意识的,情之所至,如何想得许多。 
不管之后他会不会杀掉他,但这一瞬的变故已经打乱他的计划,他已失了先机。 
但有把握并非笃定。 
他便是只有片刻迟疑,自己现在怕也是非死即伤。 
若说不感动,自然是假的。可是现下的情景,如何又有暇伤怀。 
他们都必须付出代价,为他的狠也为他的不忍。 
沈浪环顾四周叹道:“在下只愿这宝鉴湮灭于世,使得江湖不再纷争,亦愿为沙漠之劫偿命,王公子又为何阻挡?” 
王怜花暗暗磨牙,沈浪啊沈浪,你若真舍得死何必演出如此卖力,可恨我还要为你说好话。他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悲悯模样:“沈兄,那地图原是我们的,宝鉴亦是我们寻得,他人来夺,难道我们还要引颈就戮不成?便是少林的各位高僧,若是有人来夺其藏经,恐怕也要开了杀戒,何况是你?” 
两人眼里都似有火焰燃烧,偏生都是唱作俱佳,一个欲死,一个欲救,演出兄弟情深的戏码。 
圆通叹道:“王公子设此局亦是无奈,沈大侠甘心舍却名誉性命而来,可见侠气纵横,老衲相信,沈大侠当时的确是身不由己,不必为此偿命,只要以后多做些匡扶正道之事,将功补过,也就罢了。” 
静凡拂袖道:“大师,你一句将功补过便罢了么?你想想死在沙漠之中那些人事何等惨状,各大门派痛失领袖,只是现在做这样一场戏便可以抵过的么?” 
圆通道:“仙姑,王公子所说亦有道理,还是先留着沈大侠的性命,待诸位公决罢。” 
静凡冷笑道:“我倒也想问问诸位,是该杀人偿命,还是姑息纵容,只因其有大侠之名?” 
众人也只得沉默。 
若说是罢了,未免也太轻描淡写,今日之会,顿成闹剧;但看王怜花处处维护沈浪,如是不依不挠,似乎又要得罪于他,亦是不智。 
王怜花淡笑道:“在下倒有个法子,不知合适否。” 
圆通道:“王公子请讲。” 
王怜花道:“仙姑欲杀沈兄而后快,但我这云梦山庄却是清净不见血的地方。在下道理已经说尽,若是沈兄仍然自觉愧对诸位,亦一心求死,在下也不强求,却不能眼见沈兄死于乱剑之下。沈兄自觉最对不起哪一门派,便可以跟着他们走,自领罪责。离开这云梦山庄的地方,在下便也管不得了。” 
圆通道:“这……” 
王怜花笑道:“大师自是慈悲之心,若是有哪个门派,不肯放过沈兄,沈兄亦愿就戮,又与我们这些旁人何干?只是在下最见不得一拥而上,以众击寡的行径。沈兄,请问你愿意死在哪一派的手中?” 
沈浪只得苦笑。 
选谁又有何区别,每一个作势要杀他的人都是王怜花的属意。 
他终究还是要落在王怜花的手里。 
王怜花含笑看他。 
沈浪,你不过困兽之斗。 
沈浪居然也在笑。 
他指了一个人。 
静凡。 
王怜花的面色又是一变。 
沈浪,你既要活,怎的选她? 
你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六十五) 
“沈浪,你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朱七七并不是故意要偷听熊猫儿自言自语的,她只是想叫他用膳而已,结果走到门边就听到熊猫儿的叹气声,和这句话。 
她当然比熊猫儿更想知道沈浪打的什么主意。于是她就干了一件她年少行走江湖时偶尔也会干的一件事:沾湿窗纸,然后趴在那里往房内偷看。 
熊猫儿捏着那个锦囊,翻来覆去地看。 
虽然沈浪说让他到了十九日,若他还未到,再依其中之计行事,“可是总归是要看的,早看几天不碍事吧?”熊猫儿喃喃自语。 
分别时沈浪的表情,着实令人担心。 
若是十九日他还未来,那末到底是为何?难道他真欲与王怜花这妖人一起?不,不会的,他决作不出这种事。 
可究竟是什么原因,会令他到时仍不能前来? 
难道……难道……他打算以一死救这一局? 
熊猫儿倏地站了起来,紧抓了那个锦囊,似乎就要将它揉碎一般。 
“不,我不能看,既答应了十九日再看,大丈夫怎能食言。”熊猫儿毅然决然地将锦囊一放,站起身来,“沈浪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应该相信他。”然后他便轻轻将那锦囊塞入了枕下,就要往外出来。 
七七往后退了几步,故意发出略响的步声,叫道:“大哥,午膳已经备下。” 
熊猫儿答应一声,便要出门来。 
朱七七故意绕过那门廊,教熊猫儿以为她叫了一声便去了,待熊猫儿往厅中去,她方轻手轻脚地隐入熊猫儿房中,从枕下抓出那锦囊。 
将锦囊握在手中的时候,她有那么一刻的犹疑。 
这犹疑自然与熊猫儿方才生怕背弃兄弟誓言的考量不同。 
小小一个锦囊,里面装的仿佛是她的性命,沈浪的性命,以及她与他相逢的所有回忆的最终结局。 
只要她拆开,她就了解一切。 
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终局的勇气。 
也许……沈浪选的是王怜花? 
那末她情愿永远都不要看其中字句。 
她用尽全身的力量抓着这个锦囊,直抓的手掌生痛,却浑然不觉。 
不,不,不会的。 
她不信这十年来,天涯相随的恩爱情意,能如此迅速地被击溃。他和她,和星儿,都是血肉相连,如何能够分离? 
熊猫儿到了厅堂中,问丫鬟梳红道:“夫人呢?“ 
丫鬟梳红诧异道:“夫人不是去请熊公子用膳的么?” 
熊猫儿一惊,突然想道什么,连忙往寝房回去。 
一推开门,七七果然在里面。而她的手里,也正抓着那个锦囊。 
“七七,你……” 
七七一惊,下意识地双手一撕,那锦囊被撕了开口,飘出一张小小的白纸。 
熊猫儿本想去捡,可是看看七七的眼神,又有些不敢。 
七七慢慢地蹲了下去,拿起了那张纸。 
那张纸上写着两行字:“愿以性命了却此中恩怨,还请代为照顾七七。” 
愿以性命。 
愿以性命? 
七七突然大笑起来。 
“性命?他凭什么要你的性命?你是我的丈夫,与他两不相干!那些江湖人物的性命,又与你我有什么干系?” 
熊猫儿从她话中,自然也是猜得出那字条上所写之事,料想果然沈浪愿以性命了结此事,不由也心中大急,但口中仍道:“妹妹,沈浪将这交与我时,嘱咐了他若十九日还不到再看,事情仍有转圜余地,沈浪未必便死。” 
朱七七大笑道:“便是他要回来,那王怜花放得过他么?他必是料定九死一生,才会将这字条交于你。” 
她倏地站直身子,道:“也来不及收拾东西了,我们动身罢。” 
熊猫儿愣愣地道:“你……难道要去……” 
朱七七道:“即刻出发,快马加鞭,说不定还能在十七日赶到云梦山庄。”她回首朝熊猫儿展颜一笑,那笑中有说不尽的凄凉之意:“他便是真要死,难道还不许我见他最后一面么?” 
熊猫儿苦笑道:“可是他未必死……” 
朱七七笑道:“我朱七七,可是痴痴傻等的女子么?” 
她步伐坚定地从他身边走过,没有看他。 
一个女子,到了绝境的时候,反而比男子更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沈浪沈浪,你若知道你的妻子正为你日夜兼程而来,你是否还抱着必死的决心? 
可惜沈浪不知道。 
若他知道,也许之后的一切都会不同。 
现在的他,只是从容地看着静凡,微笑淡淡。 
静凡觉得他有些不可思议。 
王怜花说方才那话,她便断定是他要救他。精心布置的计谋,将群雄一网打尽的险局,都将因为他这片刻不忍而功亏一篑。 
王怜花啊,你可还是那绝世枭雄,怎的因这儿女情长自乱阵脚。 
执剑指着他的这些人中,除了她咄咄逼人,欲将沈浪杀之而后快,哪一个不是看王怜花的脸色做做样子。 
可沈浪却偏偏选她。 
静凡紧紧握住了手中剑。既然你自找死路,莫想我会手下留情。 
她当即微笑道:“我是否该感谢沈大侠的抬爱?” 
沈浪淡淡地道:“横竖总是一死,自该死在最想杀我的人手里,仙姑你说是不是?” 
静凡笑道:“既然如此,那末我可否请圆通大师制住沈大侠的穴道,然后我与沈大侠先走?” 
王怜花的又惊了一惊。 
虽然他对沈浪选了静凡一举惊了一惊,但料想沈浪未必真肯死于静凡之手。但静凡此举,摆明了必将沈浪置于死地。 
王怜花心中波涛汹涌,面上却是神色不变,只笑道:“仙姑想得甚是周到,王某愿意代大师之劳。” 
静凡看着他笑道:“王公子,你有其他许多事要做。” 
他的确有很多事要做。待静凡将沈浪带走,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就会变得简单很多。 
如今他做得好人,此时再请这些武林人士共坐奉茶,推拒的人想必不会太多。 
让这些人死在这里,也不会太难。 
谁都防不着精神突然松弛之时,最轻信的手下,最狠的一刀。 
沈浪,你真以为你认了这罪就能改变一切么? 
我王怜花若想杀人,准备的方法从来不止一种。 
但是……他必须在场。 
因为只有他在,才能控制全局,才能在最适当的时候发出格杀的命令。 
圆通制住了沈浪的几处穴道,随即退后,朝沈浪施了一礼,道:“沈施主,老衲最后仍是要说,死并不能改变一切。” 
沈浪笑道:“多谢大师。” 
圆通的手法出乎意料轻,轻得只要他一运气就能冲破穴道的地步。 
终究是佛门中人,有慈悲之心。 
静凡毕竟对他十分忌惮,不敢自己动手,竟是给他留的生路。 
她微笑着用剑尖指着他的脖颈:“走吧,沈大侠。??
 
(六十六) 
从云梦山庄中出来,眼前突然一亮,阳光真个灿烂。 
沈浪有些不适应地微微眯起眼,看着眼前一片绿油油的茂盛树丛,突然地便想起前夜之事来,不由微笑。公子踏月而来,佳人设席而待,有酒名叫消愁,竟仿佛已是前世梦境。 
今日天气晴朗,长梦当醒。 
压在颈项上的刃尖既冷且沉,这样一把剑实在不适合被握在这样的一个美人手中。沈浪叹了口气,自顾自地往前走,步态从容不迫,反倒是静凡有些微微的诧异,问道:“你究竟是真的想死,还是以为我不会杀了你?” 
沈浪微笑着摇头。 
他微微偏过头,想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那扇通往山庄的门,仿佛那白衣人影便在那里。 
当然,他不会在那里,至少现在还不在。 
沈浪淡淡地道:“仙姑为何不下手?” 
静凡笑道:“我只是带你去一个合适的地方,你不要急。” 
不急,他当然不急。在她出剑前的一刻,他都不会急。 
不想竟到了那日的山崖前。 
沈浪笑道:“仙姑,这便是适合在下的地方么?” 
静凡咬牙道:“你可知那日你要我背董少英上来,对于一个女子,是怎样的屈辱?” 
沈浪奇道:“仙姑,是你自己要助在下一臂之力,也是你自己要劝服董少英,怎的突然怪起在下来?” 
他这轻轻巧巧一句话,静凡竟是无言以对,胸中怒火腾腾。只是不多时,她便缓过面色来笑道:“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此处便是你葬身之地。” 
沈浪闭目微笑:“悉听尊便。” 
冰冷的剑尖在他颈项上滑动,却没有刺下。 
这真是个奇怪的女子。难道她不是盼着他早死? 
如果那一剑朝他的颈项划过来,他可以头往右一偏,从旁边顺势轻轻划过去,也许会划开一道血口,但若将气集于周围穴道,应不至于有大碍。只要避过这一剑,应当就能逃开此劫。 
他看着眼前的一片绿荫,仿佛在那里看见他的眼睛。 
你会不会来呢? 
你是王云梦的儿子,白飞飞的弟弟。这两个女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情愿情人死在她们自己的手中。你是否亦是如此呢,王怜花? 
也许你真的就在那里看着。 
看我是不是真的被制住,是不是真的一心求死。 
因此,他不能避这一剑。 
不避,才有机会在王怜花出手的那一瞬间突如其来地制住他,非此不能一着定胜负。 
若是避了,他便前功尽弃。 
可若是他没有来呢?他岂非就这样无意义地死在这个女人手中? 
这一剑,是避还是不避? 
是生还是死? 
静凡看见自己的剑尖映着日光,突然闪了一闪,照得她眼睛生痛。 
她究竟何时出这一剑? 
他来了没有? 
他若是没来,杀死沈浪,除了解恨,没有任何好处。 
今日在山庄中他的表现,显然已是将她作为一颗废弃的棋子;而从他救了沈浪的举动,若她真杀了沈浪,便是必死无疑。 
她刚从明松子的掌握中挣脱,现在她是华山派的实权人物。她有很多事要做,她还不想死。 
这一剑,是出还是不出? 
是生还是死? 
已经不能再等。 
静凡屏住了呼吸,整个人都绷紧了。 
沈浪感受到剑尖传来的微微震颤,不由也深吸了一口气。 
静凡的剑很快。 
见血封喉。 
沈浪没有避。 
静凡的剑最终也没有刺下去。 
截断那剑势的是什么,静凡没有看清,只是再度觉得手中一麻,那力道竟将剑身完全撞了开来,以至于那剑不是刺下去的,而是撞到沈浪的脖子上,撞出一片血痕。 
沈浪连眼睛也没有眨。 
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 
他一笑起来,便仿佛还是多年前那个少年的样子,狡黠中竟有天真。 
王怜花对着他笑,却是对着静凡在说:“让开,他是我的。” 
然后他转头看他:“想来想去,我还是决定自己杀了你。” 
他说出“杀”这个字的时候,容色和春花一样美。 
“你活着,只会碍我的事。”他笑着说,“若是你死在我的手中,反倒是谁都夺不走。” 
静凡仿佛是完全被吓呆了,竟仍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的两把剑都已被折断。 
纵使她是个女人,毕竟也是个剑客,剑客的剑如此轻易地被毁总不是很光彩的一件事。 
王怜花没有管她。 
她不过是个富有欲望,却又不够聪明的人。这样的人和蝼蚁一样多。 
究竟要怎么杀掉沈浪呢?王怜花片刻之间就有了决定。 
袖刀。 
和女子一样秀美的小刀。 
就是曾经被用来挖开雪仙姬的石室的那一把。当初是这把刀将他们带回生路,而如今,用来将他送上死路,也非常适合。 
让他死在回忆的刀下,简直凄美得不像话。 
王怜花的唇角浮现一抹微笑。 
沈浪,你输,我赢! 
第一次,他赌他不忍杀他。 
他赢了。 
第二次,他赌他要亲自杀了他。 
他会不会赢? 
沈浪只是从容地站着,全身都是空门,不过他既然穴道被制,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去的。 
王怜花的刀,当然比静凡的剑快很多倍。 
但是沈浪的手,似乎比他的刀更快。 
最慢的又是静凡。 
她的手里竟然有了一把刀。也是一把小小的秀气的刀,样式似乎还和王怜花手里那把有点像。 
光影一瞬,谁都没有落空。 
沈浪看见王怜花的刀,没有避,猛然伸手点向他胸前大穴,在他的刀扎进他身体的那一瞬制住了他。 
王怜花看见沈浪的手,避之已经不及,但他的刀还是刺了下去,只是他突然看见,旁边又有一把刀,朝他自己的胸膛刺了过来。这突然的变故,使得他的刀偏了一点,只是斜斜地扎进了沈浪的肩膀。 
静凡看见她自己的那把刀,刺进了王怜花的胸膛,刺得比王怜花刺沈浪的那一刀似乎还要更准一点。只是王怜花也在这瞬间看见了她,已知不能避,身体却朝她撞了过来,将她直直地撞出了山崖。 
王怜花的眼睛里写着不敢置信。她看到以后就想微笑着和他说,王公子,其实我和你一样,也觉得将情人杀死是得到他最好的方式。 
只是她已经说不出来。 
她的身体已经直直地朝崖下坠落。 
王怜花将静凡撞出了山崖,身形却收之不住,也跌了下去,整个人沿着崖壁滚了下去。胸口的疼痛和肌肤的疼痛控制住了他的整个身体。 
在丧失意识前的一瞬,他想,也许这就是他的死。 
沈浪想要伸手去抓住王怜花,却落了空。 
他肩膀的那把刀,使得他用不出力量。 
看到王怜花的身体滚了下去,他已经无法思想。 
怎样的绝世智谋,又当如何??
 
(六十七) 
死。 
从这样的悬崖滚下去,焉有命在? 
王怜花怎能不死! 
只能同死,不能共生。 
当日在地宫之时,自己说的话,此时想来,竟似是一语成谶! 
沈浪茫然地望着眼前一片深谷,怜花怜花,若知是如此,我又何苦挣扎!你是对的,我本该死在你的手中,这样才是你我二人的圆满。 
若是那样,你终于可以不为我所束缚,而我,也终于可以不用忘记你。 
你说死亡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两不相干,可是若是你化为尘土,又教我如何在这世上继续生存! 
那末便一起死吧,手握着手,兴许便能纠缠生生世世,虽然你也许并不愿意。 
沈浪深吸了一口气,肩膀是僵硬的麻木,心中却一片清明。然后提气纵身,沿那石壁踏足而下,不多时便到了崖底。 
竹篱茅舍仍在,流水依旧潺潺。鲜花不知忧愁地开放,却不知极盛之后便是凋零。 
他先看见的,是静凡的尸体,卧在草丛之中,姿态安静地仿佛睡去,只是鲜血浸透了她的灰白道袍,远远地看去,仿佛也只是开在绿草之上的一片红色花朵。 
这样的死亡,也算得美丽,不致辱没佳人。 
怜花怜花你在哪里? 
我怎么就想象不出,你死去的样子。好人不长命,恶人遗千年,我一直以为你会活很久很久,说不定还会到我的坟上笑着说:沈浪,你死了而我还活着,所以,最后还是我赢。 
沈浪走得很慢。 
走每一步路,都如临大敌。他怕,自己看到他时,来不及走到他的面前,就会因为不能呼吸而倒下。 
王怜花穿的是白衣……不,也许也已经被鲜血染红。 
可是触目的一片茵茵绿草,再没有见到红色和白色的事物。 
谷内方寸之地,不过是那么一点迂回曲折,仿佛在那小道上走完了一生,处处举步维艰。 
可是,没有看到他。 
沈浪觉得有些不敢相信。他又缓缓地转头看了一看,整个人的身体都绷紧。 
还是……没有。 
难道刚才的那一切,都是梦境? 
王怜花并没有杀他,也没有从崖上滚落。他还活着,还会看着他淡淡微笑,唇角讥诮。 
可是肩膀上的痛楚,再真实不过。 
有什么东西轻轻地飘落下来,擦过他的头发。 
沈浪无意识地伸手一抓,举到眼前一看,脸色突然就变了,变得和手中得事物一样的白。 
那是一片白色的衣角,带着一点泥土污痕。 
沈浪猛地抬起头,突然就觉得心脏似乎已经跳出了胸腔,全身的血液冻结在一处,不能呼吸,不能言语。 
他看到了王怜花。 
其实他看到的,也并不是王怜花这个人,而是崖壁上横长的杂树丛中,漏出来的一幅白色衣袖,有一只素白的手,从那衣袖之中轻轻垂落下来。 
那杂树丛其实很有些距离,可是沈浪就是看得异常清晰,连那只手上淡青色的筋络的形状,都如在眼前。 
他提了衣口气,正待纵身上去,肩膀一阵椎心刺骨的疼痛,却几乎叫他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那树丛……似乎离崖上并不太远……也许……也许……他…… 
沈浪已经不敢再多想。他跌跌撞撞地到达那片杂树旁时,一个站立不稳,几乎便要滑落下去。他几乎不敢看那个人,只是紧紧地抱住了他,就像是抱住自己的身体、性命、和灵魂一般。他感受到他身体似乎还是温暖的,他感到他的血透过他和他的衣衫湿了自己的胸口,可他就是不敢低头看一看,只是迅速而慌乱地,从那崖壁上掠了下去。 
他的身体还是暖的……他的身体究竟是暖的么?还是自己身体的温度? 
随便去寻一个江湖少年,问他,名动天下的沈浪,有什么事是不敢做的? 
那少年便会用轻蔑的眼光看你一眼,挺起胸膛告诉你:这世上,没有沈浪不敢做的事,只有他不愿做的事! 
就是这个沈浪,此时,竟然不敢放开怀中的那个人,看一看他的脸,或者探一探他的呼吸和心跳。 
生怕一放开,便发现那人真的已经死去,身体已经变冷,方才的温暖,只不过是一点生前的残留,或者……只是自己的错觉。 
可沈浪终究还是放开了他。 
他看着他,仿佛从来没有看仔细过似的盯着看。 
他看到了他苍白的脸颊,几道划破的血痕;他看到他倔强的嘴唇,此时也还是紧抿着的;然后……他看到了他的胸口……还在往外流血……可是……可是…… 
 
耗费一天的工程,终于结素,吼吼,
  有喜欢的亲亲吗 
 
爱死这篇了,当初在晋江上那个追文啊,加精哦
 -------星星的猫
 
小萱~亲爱的`~扑!~BO一个`~嘿嘿
已经加精了!~~
有始有终,,嘿`~好样D哇~~~~~~```
一天..- -|
撒花撒花~~~~~~
 
这个好看的不得了,是我追的第一篇也是唯一的一篇文哦(平时好多文看,谁耐烦去追着看),现在在座等烟大承诺的番外!!!
 
恩!期待ING(蹲在小板凳上眨眼睛)
 星星的猫
 
收藏了武林外史这篇同人小说后,
就想在看之前了解一下这个原著.....
在武林外史吧里看了一些贴子..~~~~~~``王怜花`~~偶爱上介个人物了!!
 
我也很喜欢王怜花,典型小受形象,其实古龙的描写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只是觉得烟言大人写得实在是好??
 
妹妹好稀饭这个文啊~~~~~
在jj的时候就追了好久~~~
孤烟的笔笔,没的说di~~~
爱个,萱~~~~
 
期待烟烟的其他文??
 
刚刚把介文文看完了..
吼~!!
好看~~~~~~~~~~~~~卡卡~
超喜欢这文文里王公子吖吖~!~!!
本来是有一点想看古龙原著的..现在,8看了哇!~
偶肯定自己绝对看8下去滴说~~!~
超棒的文!!~!
 
这样能让人字字细看的文一直都不多,此文如一场盛宴,好的无话可说,感谢作者!!!感谢楼主??
 
喜欢这篇文的大人可以看看另外一篇
http://post.baidu.com/f?kz=100018833
夜雪 (西门吹雪X花满楼)--觖引 
,虽然没有这篇这么棒,但也值得一读
古龙创造了太多可爱的角色,大人们写同人写得也好
吼吼,真是我们读者的福气
 亲亲们喜欢就是我转文最大的收获,自恋??
 
SF
 
翻外翻外,不枉偶等了这么久
 
继续啊,作者加油!楼主加油??
 
哭!
居然掉坑里了。。小萱!!
偶以为已经完结了的。。
哇`~打滚打滚`~偶要看下面`~下面吖吖
 
和有真爱吗握个手,我又和你找到共同爱好了!!!
这个是我追的第一篇文,义无返顾的掉坑??
 
真爱亲亲,烟大不太勤快哦,大家要耐心点??
 
嘻嘻。。迷糊抱抱!
MS第一次看到迷糊吖``~!~~`亲!
偶最怕坑了。。- -|
8过这个坑应该值得等。因为肯定会素自己喜欢的结局!~~~~~~~呵
真是怕坑了。。最怕等到最后却超失望的坑`~HOHO``
 
这个不会失望,烟大有承诺,一定会完坑,一定是浪花配。
那个原著也可以,只是最后有点毁公子的说。毕竟不是大侠嘛,那个电视就千万别看了??
 
是啊是啊~~偶在看这文之前是想去电视剧那边了解一下这俩人..
本来是准备先找张公子的图..
还好!~没有找到~~先看到了文字上对王的描述
不然偶都怕自己放弃这文文!!~~那就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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