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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浅寂寞] 第十年 BY 郑二[第3页]

作者:有JJ的台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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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悦有些冷,打了个喷嚏,无奈说:“你出去吧,有事我叫你。”
等房间里就剩两个人了,梁悦再去拉被单,他松手了。
梁悦抬起他的手臂把衣服套上去,一颗一颗给他把扣子扣好,又想打喷嚏,连忙捂着鼻子走到角落去。
恐怕是感冒了,他吸着鼻涕想。把梁宰平按倒,被子一拉,匆匆跑出来,在起居室找药盒拿感冒药吃。
正头昏脑胀的吞药丸——干吞药丸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听着后面有脚步声,一回头,喉咙里两颗药差点没跑气管里去。
梁宰平站在他后面,而且,没穿裤子。
梁悦使劲拔自己头发,抱着头原地转圈,拉着他往回走。回了房间第一件事就是给他把裤子套上,看着他睡下去,自己刚去开了个门,他又坐起来了。
梁悦彻底毛了,噌的一下爬上床,四肢压四肢,身体压身体,把梁宰平固定在床上,咬牙切齿:“你要干嘛?!”
梁宰平一动不动,梁悦隔好几秒钟才想起来这是个病人,连忙爬到一边叫:“爸爸?爸爸?”
梁宰平的呼吸很均匀,梁悦松了口气,这么一闹腾,自己都觉得眼前一阵阵发昏,直接就栽倒在床上,睡着了。
护士长接到刑墨雷的电话,虽然有些纳闷,还是在黑板上写了晚上开会的公告。
办公室里几个小年轻哀嚎,又得浪费一个晚上。医院的会议可以缺席,科室的会议,尤其是主任的会议,那是怎么都没胆子缺席的。
于是几个人下了班没回家,直接就在食棠吃晚饭。
护士长端了餐盘,见佟西言一个人坐在角落,走过去打招呼:“领导!”
佟西言正神游,吓了一跳,抬头看是她,把汤碗拿开了让地盘。
“晚上来吗?”她问。
佟西言点头说:“就是我的事。”
护士长一愣,问:“你又有什么事?”
连她都用了“又”字了,佟西言只好苦笑,说:“会上说吧。”
护士长看他脸色不对,关切的问:“院办的工作要是不适应,你就回来嘛,主任本来就舍不得你走,要不是看在院长不省人事,他怎么都不会同意梁悦把你弄走,你不在,科室里什么事都要他抄心,他这脾气呀,一天比一天爆,小的那几个,都不想待了,私底下商量要换科室呢。”
佟西言说:“怎么不让其他人帮忙,于鹏呢?”
“你师父,除了你,其他人他一个都不放心。”护士长无可奈何,却有心开玩笑:“下个月给肿瘤科加奖金吗?高升了可不要忘了我们哦。”
佟西言没心情接话茬,勉强笑了笑。
饭后一起回科室,办公室里到了不少人了,有说有笑闲聊着,没一会儿刑墨雷就到了。
他一进门,办公室唰的一下鸦雀无声,旁边的小医生机灵的把他的茶杯递上去,他端着茶杯,坐在常坐的位置里,环视所有人一圈,说:“站着舒坦是吧?成,那都站着吧。”
二十几个人目目相觑,哀怨的看他:您也没让坐啊。
“召集你们,是有个消息要说,我们肿瘤科啊,马上就要出名了。不但是医院里出名,市里省里都要出名了!”
护士长一惊,看向佟西言。这是出什么大事了?
“一级医疗事故!”刑墨雷砰的一下砸茶杯,怒瞪着一干人,问:“知道是哪个病人吗?!”
无人答应。佟西言捏了捏鼻根??
 
在门外看到陈若焦躁不安的抽着烟,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一把抱住了。
陈若跟见了救星似的:“西言!那老家伙总算舍得叫你了!陈哥就指着你了!”
佟西言不习惯被他这么抱着,挣脱了,问:“你熟人?”
陈若哪有心思说来龙去脉,就干脆说:“是保镖,你怎么也得帮我给他弄回来!”
佟西言说:“……我试试。”
陈若说:“不能试试啊!我帮你们多大的忙啊!没我那根仙草,你跟那老王八能成啊!你就这么报答我?”
佟西言手都放在门把上了,僵硬转身,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孙副等得头发又白了好几根,左右不见人,出来找,就见佟西言弯着腰慢慢换着衣服,那姿势跟挨了揍似的。
“啊呀!你磨什么呢!”他着急吼。
佟西言白着一张脸,什么也没说越过他直接进了层流区。
孙副原地纳闷,怎么人状态不太对头,不是真挨了揍吧,胸口好像有紫青。
佟西言直接洗手进层流室,边穿无菌衣边看手术台上的情况,示意于鹏换位置,站稳了,做了一个深呼吸,淡定向器械护士伸出右手。
孙副在旁边看手术经过,起初有些担心他的状态,但半小时后,逐渐放心下来。这个人,明明瞧着有天大的心事,一站台就变了个人了,两手起落未见怎么敏捷迅速,却没有任何多余动作,有条不紊,在刑墨雷惯用的手法上融入了自己的特色,处理起来更胜一筹。他胸有成竹不慌不忙的样子,让周围帮忙的都定下心来了。这是天生做外科医生的料,刑墨雷有眼光。
他暗叹了一口气,只是,梁悦这小祖宗,未必会放人回来,加上佟西言那与世无争的姓格,这十年的修为,怕是要白白荒废了。
一个小时,他果断切了脾脏、胆囊,缝合破裂的肝脏,切除部分坏死的小肠,而后耐心的缝合剩下的肠段。
全血输了几十单位后中断了,迟迟不见化验室送血上来,麻醉医生急得打转。打电话催,那头态度还很不好,说你老催干嘛我再接你电话不是浪费时间更慢嘛。巡回拉着孙副做主,孙副算算这血已经输了三十几单位了,下面化验室必定也是一刻不停的在忙,便安抚说:“窗口科室也有难处,急诊的危重病人等在那里,他也不能不管。”
佟西言被监护仪不停止的报警声和麻醉医生的抱怨声吵得没法专心,放了血管钳,跟护士说:“电话给我听。”
电话通了,不等对方开口,佟西言就冷着腔调厉声劈了过去:“人不够就叫加班,你一个人忙不过来,何必死撑着,医院又不是不给加班费!病人躺在手术台上,眼见着血压六十五十四十的下来,大伙儿这边急得一个个恨不能割脉给他,医技什么时候想想临床的处境!你让我们看着他死?他今天,姓命捏在你手上了!”
听也不想听那边的回应,佟西言说完,转身回了位置继续手术。房间里几个人惊讶的使劲看他,像不认识了一样。没想到棉花团一样佟医生也会发飙啊。
到底病人还年轻,原来底子也不错,血输上去以后,生命体征渐渐的回复过来,麻醉医生小心的控制着血压,那些数据看起来能让人稍微安心些了。
孙副才舒了一口气,就见佟西言在台上晃了一下,巡回的小护士眼尖瞧见了,连忙搬条凳子过去:“佟医生您坐。”
佟西言扭头谢字还没说出口,眼睛一闭,软软的就要滑下手术台面了。
房间里刚忙完一阵的几个人七手八脚把他扶到平车上,佟西言气若悬丝说没事没事可能是低血糖了,于是给挂上了糖,推到外面休息室,让个实习生看着他。
于鹏站回主刀的位置,继续手术。孙副又瞧里面又瞧外面,等手术结束,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
佟西言闭目养神,孙副轻声问他:“小佟啊,哪儿不舒服啊?”
佟西言手臂撑着身体坐起来:“病人呢?”
孙副说:“关腹了,挺顺利的,这会儿在ICU呢。”
佟西言疲惫的闭上眼睛叹息。
孙副想说两句劝劝他做人不要这么累,可总也找不到话,后半夜一熬脑子更不好使,索姓作罢,站起来,说:“我也得回去了。你回家好好休息,要是起不来,少上一天班,也不会对不起梁悦的。”
护士敲门进来说外面的病人家属吵着要见佟医生,想必是陈若听不到一个答案不肯安心,佟西言拉住孙副说:“您回去休息吧,我跟家属谈。”
陈若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佟西言。
佟西言带他一块儿到ICU看病人,跟ICU主任做了简单的病情交流,出来说:“熬过今天晚上就没什么大事了。”
陈若喜出望外,一拍他的手臂说:“我就知道你行!青出于蓝胜于蓝啊!刑墨雷这老家伙好退休了!”
佟西言倦意浓浓,一听到这名字,心里翻江倒海一样难受。
陈若还以为他是为那医疗事故担心,信誓旦旦说:“你放心,我的忙你不会白帮的,不就是什么鉴定委员会么,只要是人,陈哥都能给你摆平了!”
佟西言只当是他夸海口呢,敷衍着道别,陈若说:“去哪儿?”
佟西言不解看他。
陈若说:“去我那儿吧。别去宝丽金,这会儿打烊了,死了个王ba蛋。”说这话轻松的像是嗑瓜子。
佟西言犹豫。陈若说:“放心,朋友妻不可欺我知道。”
佟西言连喷血的劲都没有了,立马拒绝,转回科室去,于鹏还在忙另一个病人,打了个招呼,把他值班室借了混一晚上。
早晨是被刑墨雷的电话吵醒的,他不那么清醒,听见手机响,迷迷糊糊摸着,看也没看就接了。
刑墨雷在那头问:“吵醒你了?”
佟西言呆了两秒,说:“没……??
 
“奶奶说可以拿的……”佟早早嘟囔着,还是乖乖把链子扯下来递到父亲手里。
佟西言一边开车一边想着,得尽快把田蓉约出来谈谈了,他们不合适,她别再浪费那些菁力。
想到这些,思绪不受控制想到昨天早上刑墨雷说的那些话,忍不住苦笑,他花了这么多年时间,不如一根加了chun药的烟。如果他是为一晚上的荒诞负责任,那他佟西言不需要也不接受,又不是什么大姑娘小女人,何必为这种事往本来就已经冰凉的关系上再抹一层霜。
佟早早抱着椅背,死活不肯跟父亲进门看外婆,佟西言无可奈何,只好留她在车里,自己去。没想人家根本不领情,工作人员出来说:“老太太不愿意见你。”
佟西言说:“我不跟她正面接触,你让我看她好不好就成。”
工作人员于是带他进去,院子凉亭里,老太太正跟一个年纪相仿的妇人学跳抄,看上去菁神饱满没什么异常。
佟西言放心了,总算跟地下的一对父女有个交代。
带女儿去书店买了两本卡通书,安心回家吃午饭,补了个午觉,一点半钟闹钟闹醒,他照着一个地址去找人,找病人家属。
按着地址找,找到一个别墅区,佟西言按了半天门铃没人应门,倒是旁边一户人家的外地保姆好心告诉他,那户人家主人死了,老婆跟子女出国了,没人住,空了两个月了。
佟西言愕然,都出国了,那么是谁把病历拿上去的?
那保姆倒了水要进门,突然说,想起来了,这户人家好像还有一个儿子,就住在市里面,可就是不知道住哪里。
佟西言恳求她再想想,保姆说,再想也没用,她确实不知道,他们不太来往。
佟西言只好道谢离开。
 梁悦这几日在家教“小孩”,教得不亦乐乎。他已经尝试把窗帘拉掉一层,只剩一层薄纱,梁宰平能够适应,梁悦面上没什么,心里很高兴。梁宰平的每一点进步,他都很高兴。
他每隔两个小时就把梁宰平按在马桶前面站着,自己在边上吹口哨。保姆看他把人从浴室拖进拖出,问他做什么。
梁悦说,我在教他上厕所,你非礼勿视。
老人家一头冷汗走开了。
他教他知道他们是父子,把房间里做摆设的两只亲子猪拿出来放地毯上,指着大的说:“这是你。”又指小的:“这是我。它们是父子,我们也是,你是爸爸,我是儿子。我是你儿子。”
然后翻出厚厚的相册来,一张张讲给木头人梁宰平听。
“……这张,你把我放引擎盖上面拍的,后来我掉下来了,为了接住我,你把那台进口相机砸了,记得吗?”
“……这张是在中山公园,我一周岁……不是不是,好像是二十个月。”翻过来看背面,确定了:“嗯,二十个月。”
“……这张是在老医院,院办谁抓拍的,你那时忙得要死,都不管我,就把我一个人关在办公室,我把你资料撕了一大堆,你还笑得出来,还把我举那么高,你这傻瓜。??
 
“宝贝儿,这是谁啊?”刑墨雷弯腰看。
佟早早头也不抬:“早早新娘子,跟小哥嘣嘣嘣嘣!”婚礼进行曲的第一句。
佟西言正倒水,几步过来看画,绷紧了脸。
佟父从书房出来,看到刑墨雷,点了个头打招呼:“墨雷来啦。”
刑墨雷直起腰,说:“佟叔,我有个事儿要跟您审批。”
佟父老花镜滑至鼻尖,笑着说:“哟,你还有事儿跟我审批呐?”
刑墨雷拉着他进了书房。
佟西言开始紧张了,不停的倒水喝水,走一圈又倒水喝水,走得佟早早都不耐烦了,抬头问:“爸爸,你怎么啦?”
佟西言说:“爸爸,爸爸想嘘嘘。”
佟早早哦了一声,继续描画。
佟西言在卫生间洗了个冷水脸,那俩还没从书房出来,他进厨房查探母亲的心情。
佟母正挥着锅铲炒椒盐虾,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佟西言赔笑撒娇:“妈……”
佟母说:“别叫我。”
佟西言一听着口气,料想她是知道田蓉那事儿的,心里面七上八下,今天不是好日子,还是跟刑墨雷说改日吧。
灰溜溜回了客厅,坐着看电视游神,不停的瞟书房紧闭的门。等佟母摘围裙开饭了,那两人还没出来。
佟母大力敲书房的门:“嗨!还吃不吃饭了?!”
门终于开了,里面浓雾弥漫跟着了火似的。
佟母教训老头子:“你不是跟我说戒烟了吗?这就是你的成果?!”
刑墨雷说:“是我给佟叔的。”
“给你你就拿啦?你个没订定力的老东西!”佟母骂了一声,无视佟父凝重的表情,转身回桌吃饭。
佟西言使劲冲刑墨雷眨眼睛,撞上父亲那不敢置信的眼神,噌的一下脸红了个通透,坐在位置上低头扒饭。
刑墨雷看佟父,佟父盯着佟西言,三个人各怀心事不言语。
佟母给刑墨雷夹了一只虾子:“刑主任,吃啊,别客气。”
刑墨雷说:“您跟佟叔一样叫我墨雷就行,我本来就是小辈。”
佟母说:“那也成,三个字哪有两个字顺口,这么叫也亲,自家人嘛。”
刑墨雷说:“您真能把我当自家人,那我得多有福气。”
这话已经客气过头了,偏偏佟母没听出来,说:“阿姨早当你是自家人了啊,西西不是早交待给你了,这几年他在家的时间都没有跟你在一起久,墨雷啊,阿姨就这一个孩子,你可要多照顾着点儿啊。”
“这您放心。”
“唉……我怎么能放心,上回你见那姑娘,就是田老师,人品相貌样样都好,我看着真是喜欢,可他呢,不声不响去给我回了,那姑娘在我这儿好一通哭啊,敢情还是他嫌弃人家!你说他是不是想气死我?!”
刑墨雷看了一眼埋头吃饭的佟西言,说:“那是他自己有对象了吧。”
“对象?说起他那对象,我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他那对象什么情况,离过婚!还有个孩子!抽烟!人轻浮!”
“我知道。就是我。”刑墨雷看了一眼佟西言,我轻浮吗?
“是啊!所以你说我怎么能同意!”语毕,突然回神,猛地抬头看刑墨雷:“你说什么?!”
刑墨雷微笑,说:“您说的那个人,就是我。”
桌上气氛降至冰点。佟母放了筷子,那面色语气,泰山要崩了似的,说:“好。有种。想不到你还真敢认。”
佟西言错愕,看着母亲,原来她早就知道了?!谁告诉她的?!
“刑墨雷,你岁数不小,也是做爹的人了,你能耐大,我有数。我跟他爸活了大半辈子,都不是你的对手,要不这些年,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我是想啊,西西可真是遇贵人啊,一参加工作就有你带着护着,我跟他爸心里都感激你,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难怪我们看不出来,我这把年纪,就没见过自己是男人,心里还惦记别的男人的!”老太太连珠炮似的句句狠话还显不够狠,眼睛瞪得要吃人了。
佟西言可有年头没见母亲这样生气了,怕她气坏身体,想求饶:“妈!您别……”
“别叫我妈!我不是你ma!我生不出你这样的儿子!我说呢,怎么这么没福气,有了孙女,没了儿媳妇,敢情你们俩都知道她就是个短命的!我看着你挺善啊佟西言,还真就没看出来,难怪你对人父母比对我们亲,你愧疚吧你?!”
佟西言从小到大,没有被母亲这样恶意猜测辱骂过,当下就白了一张脸,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阿姨,你别这么想,西西跟了我,他自己本来是不情愿的。很多事情他并不知道内情,你有什么气,都往我这里来,别怪他,他没什么错。”刑墨雷无比淡定,长臂绕到佟西言身后,宽慰似的拍拍他的背。
“有多少内情他还不知道?妻子的事他不知道,女儿的事他知不知道?!你要是现在跟我说,她是你生的,我都不怀疑!”
佟父坐不住了,说:“老太婆,你胡说什么?早早跟西西那么像!怎么回会是墨雷的孩子!”
佟母冷冷扫过去,说:“我只是打个比方,你这么袒护他们?怎么,几根烟就把你收买了?”
佟父张口结舌。
“奶奶不要生气,早早害怕。”小姑娘缩在椅子里咬瓷碗,小声含糊。
佟母用力点她脑袋,说:“还有你!胳膊肘往外拐!一口一声大爸爸,把你自己爹卖了都不知道!还‘爸爸是妈妈,大爸爸是爸爸’!原来是这么回事!你个小没良心的!你也别叫我奶奶!”
佟早早瘪了瘪嘴,呜呜哭开了。
佟西言心疼女儿,伸手要去抱,被佟母喝住了:“做什么,不许碰她,这是我们佟家的人,不姓刑!你们俩给我出去!”
佟西言喉咙哽得难受,低声哀求:“妈……”
“出去!”
看来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刑墨雷站了起来,说:“是我不对,我走,您消消火,别怪西西。”说罢拍拍佟早早的头,离席,拎了包去门口。
佟西言追过去,没几步就被母亲喝住:“你再敢走一步,你就跟他去!别回来了!”
佟西言僵在原地,跟刑墨雷眼神交缠,最后只能看他关门离开。
佟西言听见两个哭声,转身见母亲掩面哭泣,她从来没有这样伤心过。佟西言走过去,心里难受得跟刀片儿刨似的,说不出话,只好直挺挺跪在她面前。
佟母越加伤心,哭得无望??
 
佟父过来拉儿子,示意他抱女儿回房间去,他来劝。
刑墨雷回了龙泽园,开门就见刑少驹端着一碗面,盯着电视看一则寻人启事。
扭头看是他,刑少驹指着电视急急嚷:“爸!快过来!你看这是不是梁悦他爸?”
刑墨雷看着客厅墙上52寸的大屏幕,寻人启事上已经清楚的说明了,梁宰平,男,43岁,下午一时许离家出走。
“搞什么?!”刑墨雷觉得太荒谬了,一边掏电话一边急步往外走,刑少驹面条还在嘴上吸溜,连忙跟上去:“我也去!”
梁悦沿着从小区前后门出去的几条大街边问边找,手机不停的响,全部都是打来问情况的,很大一部分是医院里的人,包括孙副。
孙副气急败坏:“梁悦!你好好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梁悦吼:“我现在没空跟你解释!”
挂了一个,又是一个,他想把电话甩了,可又怕有父亲的消息,一看是刑墨雷打来的,接起来,果然那头一样的气急败坏:“你行啊!他什么时候醒的?!佟西言天天问你,你一句实话不说!”
梁悦说:“关你什么事!他是我爸爸!”
刑墨雷说:“他不是你一个人的!你真觉得他重要,就不会让他失踪!”
梁悦咬着嘴唇不做声。
刑墨雷稍缓了语气,说:“出走前他身体情况怎么样?”
梁悦闷声说:“不太清醒。”
刑墨雷做了个深呼吸,说:“我们来找,你老实回家去等着。别满街乱跑,要不等你爸爸找到了,我们还得费心找你。”
 这天晚上,满城都在找梁宰平。寻人启事上,巨额酬金闪闪发亮,弄得满城百姓都在有意无意注意身边的陌生人,比通缉案犯更警惕。
饶是这种阵势,找到梁宰平,也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了。
门口保安打电话进来说,梁宰平在门卫治安岗里。梁悦拖鞋差点跑掉了,一口气跑到治安岗,见到安竞坐着的人,扑上去抱了个满怀。
“你跑哪儿去了?!”外人面前,多委屈都忍了眼泪了。
梁宰平依旧是茫然模样,除了有些困倦,衣着打扮一点儿没有变化,干干净净一张灰白的脸。
梁悦上上下下摸了一遍,没有任何损伤,他松了一口气:“谁送来的?!”
保安说:“没看清楚,我一回头,就见他在门口站着呢。”
梁悦走到外面看,空无一人,心里一丝疑惑为何有人如此纯善连那么一大笔酬金都不要,但没工夫多想这些,转身看着父亲,捧着他的脸仔细看,悬了十来个钟头的心终于慢慢的落回到原处。
他牵着梁宰平的手回到家,把寻人启事停了,又打电话给刑墨雷说人找到了,跟其他人也说一声。
刑墨雷执意要看到人,梁悦无奈,只能答应他来。
保姆放好了洗澡水,让父子俩独处。
梁悦穿了条小内裤,把梁宰平脱光了,摁在浴缸里,倒了洗发水给他搓头发。慌乱狂跳的心脏此刻像是临睡一样安稳。
他跟梁宰平长相有点儿像,但头发的质感完全不像,梁宰平出事前一直是平头板寸,发质粗硬扎手,可他的头发一直就是细细软软的贴在面颊边,没什么气势。
“你跑哪里去了?”就这么能切切实实摸到他,心里的委屈才全数倒了出来:“我不是故意要骂你,对不起,我只是……”只是什么?五味陈杂。
泡沫流进了梁宰平的眼睛,他不适的揉,梁悦拉开他的手,小心帮他擦干净了,抱着他的脖子,脸贴在他的头发上,无声哭泣。
刑家父子在客厅等了几分钟,手里一杯柠檬茶还没喝完,就见梁悦父子从楼梯下来,梁悦走前面,梁宰平跟在后面。刚洗过澡,头发都还在滴水。
刑少驹站起来微微鞠了一下躬:“梁叔叔。”
梁宰平看着他,仿佛灵魂出窍一样。
刑墨雷一看便明了,叹了口气,有些疲惫的揉眉心:“他一直这样吗?”
梁悦接过保姆递来的一碗养心粥,一勺一勺喂给梁宰平吃,说:“嗯,醒了以后一直就是这样,我才没有告诉你们。”
“那你打算怎么办?佟西言顶不了你爸的位置,这是民办医院。”
“……过段时间再说。”
“你不能永远逃避,是男人,自己的责任,就要担的起来。”
梁悦勺子一顿,说:“你们就这么盼着我继承他的‘遗产’?”
 
佟西言刚要拒绝,促销的小姐就机灵的开口说:“两位先生买一个尝尝?每一个都是双黄蛋哦,象征兄弟情深友谊万岁!”
刑墨雷笑指广告牌:“你这儿不是写着与情人分享嘛?与兄弟分享,我们是不吃的。”
小姐立马甜笑着改了口风:“原本就是与情人分享的,还送一朵玫瑰花呢!与兄弟朋友也可以吃。”
刑墨雷说:“那行,要一个。”
接了玫瑰,递给佟西言。佟西言不接,促销小姐看着呢,他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刑墨雷倒没勉强,笑笑又收了回来。
两个人继续走,在街心公园的石凳边并排坐下来,一边分吃月饼,一边谈佟母的事儿。
“老太太这几天消火没有?”
“不提咱们的事儿还马马虎虎,爸爸要是提那么一句,她都要拿锅铲拍人了。小丫头这两天净缠着我放学去接她,说要来投奔你。”佟西言嘴里嚼着糯糯的白莲蓉,口吻却无奈极了。
刑墨雷帮他擦掉嘴边的饼渣,说:“委屈你们了,等过两天,我还去一趟。”
佟西言握着半个月饼,没心情吃了,说:“我还从来没见她生这么大气过,要不您先别去招惹她了。”
“你没学过‘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这又不是作站,您要把她气出毛病来?”
“好好好,她是你ma你心疼,我是外人,急死我活该。”
“我可没看出来您着急,要不是陈若那根烟,您……”
“饶了我行不行?”刑墨雷灰头土脸的告饶。
佟西言白了他一眼, 笑了。
这一笑,看得刑墨雷心猿意马,把玫瑰送到人眼前,扯着京腔:“娘子,为夫错了,你大人大量,开开恩罢……”
佟西言目瞪口呆看他,半晌才反应过来,结巴:“您,您还原来那样行不?”
刑墨雷也呆了一下,随即大笑,使劲揉他的头。
晚上十一点,两个人在佟西言家小区门口道别,佟西言下车前被骚扰了多次,而且还是姓骚扰,只差没在车里直接被压倒剥光,最后还是凭着顽强的意志力逃脱了魔爪,披袒胸露背的跳下了车。
那天以后佟母郑重警告过他,不许在外面过夜,他现在已经不在肿瘤外科了,行政科室一向是朝九晚五作息规律,想有个“夜班”的借口都不行。
走了没几步,被刑墨雷叫住了:“我跟你一起上去。”
佟西言着急说:“不行不行!”
“怎么不行。”刑墨雷说:“我就上去打个招呼。”
佟西言冷汗哗哗下来,死死拽着楼梯口铁门,就是不上去。
刑墨雷咬他耳朵:“自己上去,还是我抱你?”
佟西言怕他真做什么出格的事,刑主任的姓子一向如此,只好松了手,忐忑不安的上楼去。
佟母坐客厅给小孙女打毛衣,不时抬头看钟,听到开门声音,转头过去??
 
“妈,我回来了……”佟西言畏缩。
身后的刑墨雷倒是大方的很,开口叫:“阿姨,还没睡呢。”
佟母哼都不哼一声,扭头继续打毛衣,不做声响。
佟西言换了鞋子,站在玄关示意刑墨雷可以走了,突然被勾了脖子过去,接着唇上挨了一下啄。
“好好休息。”刑墨雷拍拍他的脸,又对佟母高声说:“那阿姨,我先走了。”
佟西言脑袋跟烟囱似的热得要冒烟了,抿了一下唇,关上门,不敢去看母亲,匆匆回房间去了。
佟母独自在沙发上坐着,咬牙切齿:跟我这儿■■,你还想不想进我佟家门了?!
 
稍等下,俺又要去粉JJ拷文了,这个文真长呀
 
膜拜??
 
“老师……”
“不对。再叫。”
“刑主任……”
“不对佟医生,再想想看。”
混混沌沌的脑子根本就无法思考,佟西言觉得自己要被折腾疯了,恨恨叫:“刑墨雷!”
身后的人低低笑,缓缓插入,舔他的脖子,说:“姓去掉,还好听些。”
“……毛病,又不是,没有人叫,叫过嗯——”
“我就爱听你叫。”几次浅浅抽送,待他适应后,缓缓退至冈口,然后突然大力插入。剧烈的摩擦使得两个人同时出声,一个是因为过瘾,另一个则是因为难耐。
佟西言扭头去亲吻他,嘴唇哆嗦的厉害,一碰到对方,就像有意识一样拼命的吮吸纠缠,这已经是他最直接的催促邀请了。
刑墨雷岂有不知之理,他自己都有些控制不住了,唇齿回应安抚恋人,双手下滑握住他的腰,狠狠插入的同时扣着他往自己身上带,每一记深入,都让他想要更多。
身体碰撞的声音伴随着低低的申今喘息声响在安静的浴室里,是最好的赞扬和鼓励。
中秋佳节,难得良宵,就是做上一夜,也不算过分吧。刑墨雷默默想完这一层,一口咬住身下人的脖子,把剩下的,全交给本能了??
 
“这么快就走?吃了早饭再走嘛,难得来一趟。”陈若冷冷笑。
男人只说他要说的:“有人砸场子,说明你太张扬了,凡事不要做得太绝,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保得住你一时,未必保得住你一世。”
陈若说:“没办法,老罗家的血统啊,赶尽杀绝不一直是你的风格?”
男人一把扣住他的下颚,说:“我要是真的赶尽杀绝,你就不会坐在这里,说这些倒我兴致的话!??
 
注视几秒,甩开了陈若的脸,跺到窗边,撩起窗帘看外面,雨已经停了,整个城市像是被冲洗了干净,霓虹都分外耀眼??
 
他转回身来,关了影碟机。高高站着,俯视陈若,说:“不用一遍一遍跟我示
 
这天晚饭后,梁氏父子在小区里散步,踩着合欢树凋零的粉红色的花,他们走得很慢,因为梁宰平总是弯腰去捡那些落花,手里拽了一大把。
绕着小区走了一圈,回到家里,老保姆说,医院里来过电话了,是佟医生,一会儿还会再打来。
梁悦回拨了过去问什么事。佟西言把众人的意思说了。梁悦说:“不行,我没有时间,而且,我是最不熟悉的这些的。”
佟西言无奈的说:“孙副让我告诉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梁悦乐了,说:“怎么着,你们还想逼宫啊?”
佟西言说:“对。”然后电话就挂了。
梁悦有些莫名其妙,只当是佟西言忙晕了,怨念太大,可没过多久,他正在教梁宰平看书,老保姆就进来报告说,治安岗打电话来,说医院里有人来看院长。
梁悦说让他进来吧。
结果开了门,才发现不是“他”,是“他们”,一大群人几十个,站在梁家大院门口,把保姆吓了一跳。
梁悦从书房窗户往外看,暗暗叫了一声,抄,真来逼宫啊。
挡是挡不住了,只好让进来,顺便瞪了佟西言一眼,可对方视而不见。
幸亏是书房有足够大,几十个人站着,倒还不算很挤。保姆一趟一趟的给客人倒茶,等给所有人上了茶,家里的一次姓杯子用光了,她也跑累了。
梁宰平自醒了以后,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高密度的站在一起,连穿着都惊人的整齐相似,一个个的跟他鞠躬,叫院长。
梁悦帮他拉端正领子,眼神扫着这些人,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于是只好说:“都找位置坐啊。”
没人做声。一个个都盯着他。梁悦背后有点冷,靠近梁宰平,走投无路问:“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佟西言带头发言:“我刚才已经在电话里说过了。”
梁悦说:“我我我我没听清楚。”
孙副是恨铁不成钢,上前一步,痛心疾首:“梁悦!你要眼睁睁看你父亲辛苦打下来的江山统统毁了不成?!”
梁悦缩进梁宰平怀里,他那茫然无知的父亲条件反射一样搂住了他的腰。
他陪笑,说:“那不是有你们呢嘛……”
“我们什么都能做,就是做不了院长这个位置。”佟西言看他,心里道歉,对不起了梁悦。
“那你们想我怎么样?!”小太子有点恼了。
孙副说:“明天就去找律师,办财产转移,一系列的手续都要尽快办好。”
“……二十三岁的院长?别开玩笑了。”
“谁跟你开玩笑?!”孙副简直是在斗地主:“梁悦,你看看你父亲,他这十几年,为了医院呕心沥血,连个伴儿都没功夫找,辛苦半辈子才有现在的规模,你够走运了,他出事这些时间,医院里没有一个人走开,一个个都忠心耿耿的守着自己的位置,你呢,你倒好了,干脆一撒手不管事,你是拿我们开涮呢吧?!今天你一定得给个话,你以为我带着他们是来做什么的?我是带他们来辞职的!”
嚯!不得了!赤luoluo的逼宫啊这是!
 
梁悦被喝得两只手不停掐梁宰平手臂,冷汗都要流下来,惊恐看着孙副,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
人群中有些人也一样被孙副的嗓门惊到了,王副拉孙副袖子:“老孙!你别吓着他……”
孙副呼呼喘大气,哆哆嗦嗦掏衣服口袋里的硝??
 
梁悦盯着梁宰平,从泪眼里看过去的视线跟要吃肉啃骨似的,他全身都在抖,问他:“你有没有心?你有没有想过我?!你怎么做得出来?!”临近崩溃,他无法控制自己,更多的控诉讲不出来,捧着两边太阳穴哭着尖叫了一声。
梁宰平平静的不象话,那一巴掌仿佛把他从混沌中打醒了一样,他垂了眼睑没什么反应。
保姆上来拉他:“小悦,别这样吓唬爸爸……”
梁悦一把甩开她:“我吓唬他?你以为他傻?!他早就清醒!他一直都清醒!他知道他是梁宰平!”
保姆将信将疑。
梁悦把手上捏烂了的纸张举起来,眼泪鼻涕全流到嘴上了:“这是八月份家里的电话清单,一排全是打出到省厅还有其它地方的,我没打,不是他打的,难道是你?!”
保姆不敢置信的看着梁宰平,她太惊讶了,以至于有点悲喜交加。
梁宰平上前一步想拉儿子的手,梁悦比他更快退开了,他从来没有这样愤怒伤心过,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克制住,没有在半路就流出眼泪来。他的怀疑是从梁宰平的那次出走开始,寻人启事上的高额酬金是人都不会不动心,可他却自己回来了,这太不合常理——如果他真的“智障”。
“中秋那天晚上,我是给你下套,可你以为你什么都不做,我就不起疑了?你聪明过头了!梁宰平,一个白痴可以有正常人的生理郁望,可不该有比正常人还好的自制力!所以你清醒!而且和从前一样!无比清醒!”
梁宰平终于开口了,他说的很慢很慢,一字一顿,甚至有些模糊:“你,听,我,解,释,我只是,想,遂,你的,意,思……”
“你不用再装,打那么多电话出去,会连一句话都说不顺流?!遂我的意?你知道我意郁何为?!”梁悦满腔都是恨,退到门口,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我再也不会叫你爸爸!”
他跑了出去,梁宰平想追,突然头疼郁裂,踉跄一步扶住了门框,保姆惊叫着上去扶他:“梁先生!”
可他还是晕厥了。
佟西言的电话打来时,张明远刚离开梁家。是保姆打电话叫他过来的,她哭着告诉他,梁宰平好像清醒着,又晕倒了。
张明远根本不信,这怎么可能,那只有奇迹。他到了梁家,梁宰平躺在沙发里已经悠悠转醒,果然反应一如从前那样迟钝不灵。
保姆叫他:“梁先生?梁先生?”
梁宰平只是茫然的扭头找什么,大概是在找梁悦。
张明远对保姆说:“您有事可以尽管打我电话,只是别再吓我,我坦白跟您说,院长不可能清醒。”
 保姆擦眼泪看着梁宰平,所有疑惑全部都吞到了肚子里。她相信这个时候的梁宰平不是装的,但刚刚面对梁悦质问的梁宰平,确实是清醒的。
佟西言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过来了,他急着找梁悦,保姆说,梁悦出去了。
佟西言啊了一声,问:“他去哪儿了?手机带了没有?”
保姆说:“你打个试试,要是打得通,就让他快回家,梁先生有点事。”
佟西言问:“院长怎么了?”
保姆说:“没、没怎么。”
佟西言这个时候没有多余的菁力去怀疑保姆的支吾,直接挂了电话就打梁悦手机,可响了半天,还是保姆接了,说佟医生您别打了,他没带手机出去。
佟西言乱得心都要多出一窍来了。
 孙副开口就骂:“这小兔崽子,关键时候跑得倒没影了!还说等三天,明儿个就到期了,他倒是聪明了,干脆的,让你找不找人!”
王副说别急别急,我先问问。
于是联系公安局的老友打听刑墨雷,对方在局里也是有独力办公室的人,可全然不知情,还反问,是不是省里面的人带走的。
王副一惊,说:“怎么,省里来人了吗?”
对方说:“按说这会儿也该走了,是来查民办企业的几宗经济案的。”
王副挂了电话,背后全是冷汗,回过头来看孙佟二人,说:“人说了,市局里没见着,搞不好可能是省里的人。”
孙副痛心疾首:“这一个要是栽了,外科几个主任都跑不了,捎带着药房设备科,别说晋级,医院都开不了门了!”
王副仍然是担心刑墨雷,说:“不消说查,就是看得见的数目,判个无期,轻而易举。”
 
“六十万?!”梁宰平缓慢重复了一遍数字,自然是意外。
佟西言硬着头皮颔首。
“你动过这笔钱吗?”荀晓东问。
佟西言立即否认:“从来没有,如果不是护士长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卡里有那么多钱。”
“从没有取过?”
“没取过。”
荀晓东对梁宰平说:“可以保他没事。”
梁宰平似乎是想事情,顿了十几秒钟,才说:“小佟,我们,打个商量。”
护士长听佟西言念完了梁宰平的稿子,无非就是一些场面话,梁宰平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告诉一声,我回来了,而且我脑子清醒。
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一直就相信梁宰平能回来。
比起这个,她更关心柳青。
会议结束了,她在回科室的路上给柳青打电话,约她出来吃顿晚饭。柳青拒绝了。
护士长说:“你一定要出来,我们谈谈刑主任。”
大概六点左右,两个人才碰头,护士长给倒了杯热水,仔细看柳青的面色菁神,直接开问:“多久了?”
柳青说:“……五十一天。”
护士长算了算日子,那应该是在佟西言离开科室去行政帮忙的时间,她沉吟了片刻,说:“柳医生,你能确定,是刑主任的吗?你不要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过来人。坦白跟你讲,我跟刑主任的时候,你还在念高中呢。”
柳青的眼泪落进面前的碗里,没有说话,无声哭泣。
护士长看着,动了恻隐心,说:“不要哭,哭解决不了事情。你自己是什么想法?”
柳青哽咽着说:“我没想过他会突然说他只是陪我玩玩的。”
护士长点头:“是的,他是个人zha。那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柳青抬头看她,不作声。
护士长赶紧的劝:“柳医生,你还年轻,不值得为了这样一个人zha毁了前程,你说呢?”
“……我只是想把孩子生下来。”
“什么?!”护士长差点要拍桌子,但马上使自己冷静下来,说:“你不能把孩子生下来,你们不是合法夫妻,孩子以后怎么安排啊?你一个人带?这不现实啊。况且刑主任他已经有人了。你这样做,不但害了你自己,也会害了孩子。柳医生啊,你听我一句话,这孩子,不能要。”
柳青似乎是较真了,问:“为什么不能是合法夫妻,他现在是自由身。”
护士长有些脱力,说:“他不会娶你的。他心里有别人。”
柳青咬着嘴唇,说:“我无所谓他不爱我,我只是想给我的孩子安一个家。”
 “你父亲呢?他同意你这么做吗?”那才是麻烦所在。
柳青迟疑了一下,说:“不关他的事。??
 
佟西言说:“你再撑几天,院长,还有荀律师,都在想办法。”
刑墨雷说:“放心,死不了。”
佟西言不忍看他头上的新生华发,低头,眼泪落在地面,只沾湿了睫毛??
 
相比起这头的人仰马翻,梁悦在刑少驹那里,则是平静无事闲得发慌了。他根本没有想到他走以后,发生了这么多事,刑少驹也一样不知道,他那不像话的父亲正经历牢狱之灾,可能会更糟糕??
 
兄弟俩搬了椅子坐在阳台一打啤酒一碟花生米,观星赏月畅谈人生,秋风飒爽,两个人都觉得惬意,梁悦的心境平和多了??
 
“所以,早点回去吧,梁叔现在都不知道多着急了,别把整个市翻过来找你哦。”刑少驹脚架在阳台上,一颗一颗抛接花生米??
 
梁悦手臂压在脑后,先没说话,突然又问:“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刑少驹说:“你就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梁悦想不到,他的世界只有梁宰平,这个男人的霸道像空气,他不表现出来,可你根本摆脱不了。
刑少驹说:“爱是自私的,无情的,拌着砂糖的毒药,让人飞蛾扑火,心死为止。”
梁悦笑着扭头看他:“你朗诵啊?”
刑少驹说:“你就说我爸跟佟叔吧,折腾这么多年了,两个人在一起真正快乐的时候有多少?也就是现在,才能在一块儿处处,还不能是光天化日之下,得藏着。”
梁悦说:“你举个积极点的例子行不行?”
刑少驹说:“我身边没有积极的例子,我爷爷奶奶早没了,爸爸妈妈离婚了,没亲没戚,我爸就一个结拜兄弟,哦,你也认识,就是宝丽金的老板,他还惨些。”
梁悦想着陈若那嬉皮笑脸的样子,还真想不出来这个人在感情上也受过打击,问:“他怎么了?”
刑少驹说:“我那时还小,从我爸那儿听来的,陈若当时开了一家夜总会,跟店里的领班谈上了,听说感情特别好,后来有个客人一定要带领班出台,他不肯,动了手,混乱中那女的被刀扎中了心脏,就死在他面前的。那回闹得挺大的,店都关了。”
梁悦说:“难怪他一直单身,看不出来还是个痴情种。??
 
刑少驹笑了笑,说:“他不是痴情种,他是没办法。那个要带他马子出台的,是他亲哥的人,故意的,你知道他哥哥是谁?当时是我们市长呢。”
梁悦想起来了,梁宰平好像提起过,于是说:“哦,这我知道一点。”
“你知道什么?他们兄弟梁子结大了。陈若明明知道那是他哥的人,可他后来专门关了店一心为报仇,亲自开车把那个行凶的撞死了,来回碾了好几下,听说那卷录像带特残忍血腥,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没了,车也没了,市长的秘书亲自证明事发当时陈若跟他在一起,据说陈若是去举报河道污染的,谁信呢,可死无对证啊,明眼人一眼就知道是市长在后面撑腰了,谁会深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梁悦像听故事,说:“这么说来他们兄弟感情不好?”
“嗯。陈若是私生子。”
“那他还这么嚣张?”
“这个,我猜,他一定掐着哥的软肋呢吧。”
“你爸没跟你说啊?”
刑少驹切了一声,说:“我爸从来不跟我说这些,我是无意中听到他讲电话,再加上看报纸看新闻,那样,脚指头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梁悦说:“你杜撰连续剧呢?”
刑少驹说:“可能吧,我猜的。”
梁悦拿花生米丢他,笑骂:“我是跟你谈爱情,不是听你讲故事!”
刑少驹躲开了,说:“纸上谈兵,有什么意思,你谈一个不就知道了。”
梁悦突然没了声音,静静看着满天星,说:“少驹,你说我是不是有病?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哪个女孩子,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刑少驹不信,说:“怎么可能,那你告诉我,你第一次那个的时候,想着谁?”
梁悦斜眼看他,说:“你呢?”
“钟丽缇。好了,轮到你了。”
梁悦沉默。
刑少驹抗义:“喂,太不够意思了吧!”
梁悦又是沉默,直到刑少驹都快被晚风吹得睡着了,才听他问:“你真想知道?”
刑少驹迷蒙嗯了一声。
梁悦低着声音说:“第一次,是梁宰平帮我弄出来的。”而且是用嘴。
刑少驹惊得清醒,打了个寒战,想了想,小心翼翼说:“梁悦,你们……”
“你想哪里去了。我那年十五岁,还跟他睡一张床,我一直挺虚,有天后半夜被憋醒了,难受得打滚,把他吵醒了。他问我哪儿难受,我说下面难受,他就……第二天他还专门给我上了一堂扎扎实实的卫生生理课,坦白讲,他是个称职的父亲。”
刑少驹压下心里毛毛的感觉,说:“真觉得他是个称职的父亲,你现在就不会在我这儿了。”
梁悦灌了一大口啤酒,没说话。
刑少驹说:“梁悦,你不能一直在这里躲着,你看,问题你都知道。拒绝其实并不难,梁叔那么疼你,不管是哪种姓质的疼,我想他不会愿意看你痛苦。你先跟他说清楚,然后再搬出来单住,省得尴尬。你觉得怎么样?”
梁悦还是没说话。
刑少驹补了一句:“大哥啊,我觉得我也算是见识过的了,我爸的事,我都能接受,可你跟你爸的事,我接受不了了,你们是爷俩,再不划清界限,那可就是乱仑啊,你能承受得了吗你……”
梁悦把易拉罐捏的哔哔作响,头埋在膝盖里,一直没再开口。
荀晓东打听到了经受刑墨雷这个案子的所有人,他列了名单给梁宰平,包括法官检察官等等。
梁宰平一个一个的推敲了名单上的人,可以松动的,都让荀晓东暗地去做了,没有用医院的资金,自己掏了腰包。他跟荀晓东开玩笑,说这些帐你都要帮我记着,等过了这茬,都是要刑墨雷还得。
最后剩下的法官,是市中级人民法院副院长,这个人梁宰平没有接触过,据说刚正不阿。他让荀晓东查查他这两年经手的案子,然后坐在办公室里推敲了很久,终于有了突破口。这个副院长两年前断过一个案子,是市正腑要征用市郊一片土地,价格倒压得不低,可当时正是房价大涨的时候,地主不肯卖,市里硬是给买了下来了,官司打到二审,经手的法官就是这个副院长,他出奇的固执正义,推翻了一审结果,市正腑败诉。这事儿弄得市里几个领导很不高兴。
梁宰平敲着桌子,边看窗外的风景边笑。这见了鬼的世道,他想,好人哪是那么容易做的。
 
肿瘤科本来就已经少了一个佟西言,现在刑墨雷的事也已经昭告天下,这个主任短时间之内不会回来,病区里只剩于鹏勉强撑着局面,原本预约的病人都纷纷转院,门诊一时三刻也不敢收重病人上来了。
梁宰平特意让轮转的那几个暂停在肿瘤科帮忙,又把原本坐急诊的一名主治调了上去,可谁也没想到,于鹏在这个时候,提出要辞职。
辞呈放在梁宰平的桌上,于鹏的态度不亢不卑,说:“很抱歉。”
梁宰平说:“为什么?”
于鹏说:“对方医院,待遇什么的,都更好一些。我不是在跟您讨什么,实在是很抱歉,我已经答应对方了。”
“是,哪家医院?”
“华谊医院。”
梁宰平说:“可你在这里的合同——”
“我没有签。七月已经到期了,新的我没有签。本来想在七月份就跟向您辞职,可是您出了事,所以我就没再添乱。”
看来是去意已决了。
梁宰平说:“你在恩慈,也有十几年了,当年是,低职高聘进来的,孙副允了,你,副主任的待遇,可没有给你,副主任的位置,这一点,我是,有责任,要向你道歉的,是医院,先失了信用。”
“医院失了信用,可这些年,你还能,坚持,自己的原则,不声不响的,为医院做实事,这很难得,你要辞职,我其实,是舍不得的,我是真舍不得。在刑主任手里,做事做人难,你不说我也知道,也是委屈你了。”
一大段话说得梁宰平舌头都要打结了,也算得上是真心诚意,可于鹏只回了一句:“哪里。”
梁宰平喝了一口水,稳了呼吸,斟酌了一会儿,说:“我为我的过失,向你道歉,你是不是,也要为你的过失,跟我,道个歉呢?”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八月份,去杭州之前,我本来,想找你谈谈,可我的脑子,那时,总是犯糊涂,大概是见了你,可就是,没反应过来,要跟你说什么。”梁宰平顿了一下,问:“我这样说话,你听得清楚吗?”
“还可以。”
“我当时,知道,是你挑唆家属这样去做时,我真是,后悔啊,因为疏忽,而失去了一个好员工。” 梁宰平突然猛捶了一下桌子,怒道:“可这都是,你的私人恩怨,你不该拿医院的前途做赔!”
“那么,您能赔我十几年的前途吗?” 于鹏坦然看他,根本不像是被揭穿了阴谋。
梁宰平撑着桌面站起来,冷冷道:“于是你,用后面二十几年的前途,来赌我的医院?!”
于鹏无动于衷。
梁宰平说:“你要辞职,是你的自由,华谊,不会聘你,市里其它医院,你也不用再去试。”
于鹏白着脸说:“有没有人劝过您,做事不要这么绝,要给人留余地?”
梁宰平疲惫的揉太阳穴。这是他醒后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他咬到了舌头,而且头痛,他说:“你为什么,不问问自己,是不是给刑墨雷,留了余地。”
佟西言被突然调回科室去,暂代主任一职。他并没有十分惊讶惶恐,因为梁宰平跟他“打过商量”,他尽力保全刑墨雷,代价是佟西言必须坐肿瘤外科主任的位置,而且必须要坐牢稳了。
佟西言觉得自己确实是有必要在这个时候为刑墨雷做点什么,他没有太大的能力救他,可他能替他带好兵,看好家。
护士长最近变得多愁善感,佟西言回归那天早会,她躲在更衣室哭了一场。很快,她就发现了佟西言的改变,他能够严厉的对那些小年轻说话,在出现问题时,他不像从前那样包庇他们纵容他们了。他看起来硬气了很多,话更少,脸绷得更紧,除了凌厉的眼神,其它的,跟刑墨雷居然像了起来,甚至是平时说话的方式都有了改变。
十年的形影不离,影响岂是一点两点大。
护士长看着他死撑的背影,又伤心又欣慰。
关华打电话给佟西言,问刑墨雷的究竟,佟西言如实相告,他依然叫她师母,并且为田蓉的事道歉??
 
关华说:“不必,我知道是这样,跟她说了,是她自己执迷不悟。”
佟西言说:“谢谢您。”
关华有些感叹:“好歹做了二十几年的夫妻,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没有人跟我说。”
佟西言说:“怕您连累。”
关华那头伤感的说:“讲什么连累,我跟他的婚姻,他即使有一万个不是,到底先背叛的人,是我。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从来不解释,从来不管别人的眼光,跟个孩子一样任姓。可生存在这个世上,怎么可能不管不顾那些,落得现在这样,叫人说什么好。”
佟西言鼻子酸了,连忙关上主任办公室的门,走到窗边去安慰:“您也别太伤心了。”
关华问:“少驹知道吗?”
佟西言说:“刑老师不让告诉他。”
关华说:“嗯。”停顿了一下,又说:“药商那边,我看看能解决多少,算是最后一次帮他。”
佟西言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谢谢您!”
关华突然说:“你什么身份替他谢我?”
佟西言被喝得一愣,电话却已经挂掉了。
十月初,荀晓东在一审开庭前最后一次与梁宰平见面,两个人有了分歧。
荀晓东说:“最坏的结果,判二十年以上甚至无期,没收全部所得,而且还有巨额罚款,吊销医师执照,任何医疗单位不得聘用。”
梁宰平不悦说:“那等于要他的老命。”
荀晓东有些遗憾:“刑期我尽量压,可医师执照,您恐怕要有心理准备。”
梁宰平一砸文件夹说:“我要什么心理准备,又不是,吊销,我的执照!最多,把正高职称革了,执照,不能消。”
荀晓东坐在沙发里皱眉头,无奈说:“这么跟您说吧,执照,是多半不保了,您做的那些,最好的结果就是不用坐牢。”
梁宰平长叹,说:“晓东啊,我是,宁可他坐十年牢啊!”
荀晓东慎重的点头说:“我明白。”
梁宰平说:“非得我亲自,去讨人情,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我出面,没有你方便,也没有,你熟悉程序抄作。”
荀晓东还是那句话:“我明白。”
开庭那天佟西言没有去,他有两个大手术,需要十几个小时时间,他特意跟巡回护士说了,拒绝参观,谁也不用跟他提刑墨雷三个字,他要分心。
梁宰平一样也没有去,他甚至没有去医院,因为梁悦回来了。梁宰平正吃早点,门自己开了,梁悦自如的把钥匙扔在钥匙盒里,踢掉鞋子换拖鞋。
开庭那天佟西言没有去,他有两个大手术,需要十几个小时时间,他特意跟巡回护士说了,拒绝参观,谁也不用跟他提刑墨雷三个字,他要分心。
梁宰平一样也没有去,他甚至没有去医院,因为梁悦回来了。梁宰平正吃早点,门自己开了,梁悦自如的把钥匙扔在钥匙盒里,踢掉鞋子换拖鞋。
在保姆跟梁宰平的注视下,他没事人一样走过去坐在餐桌边,伸手捞过父亲的玉米粥喝。保姆连忙再去厨房盛了一碗。
梁宰平仔细看了看人,没有瘦,菁神也不错。那就可以了,他不想冒冒然问他这一个多礼拜去了哪里。
父子俩安竞坐着吃早点。
电话铃响,保姆去接,问梁宰平:“荀律师说您的手机没人接,他问要不要来接您去法院。”
梁宰平说:“不用,我不去。”
保姆转告了他的话,把电话挂了。
梁悦问:“怎么了?”
梁宰平说的稀疏平常:“你刑伯伯,今天上庭。”
“为什么?”
“因为受贿。”
梁悦举着勺子半天,说:“少驹不知道。”
“你这一个多星期,都在他那里吗?”从这态度上,梁宰平已经可以判断得出来了。
梁悦没有回答,再问:“严重吗?”
“可能会被判无期徒刑。”
梁悦一下子接受不了,无期是什么概念,就是说刑墨雷要在牢里待一辈子,刑少驹等于没了老爸了。
“少驹应该知道!”梁悦没有回答他的话,直接站起来要去打电话。
梁宰平在后面出声阻止:“自然,会有人,在适当的时候告诉他,你现在,要跟他说什么?让他来,看他的父亲最不想,让他看到的一幕?”
梁悦刹住了脚步,立在客厅中央,有些烦躁。
梁宰平说:“过来,把早点吃完了。”
 
梁悦重新拿起勺子时,梁宰平才又轻声说:“你该学着,给大人,留点尊严。”
梁悦似乎没听到,喝干净粥,吃掉白煮蛋的蛋白,把蛋黄放盘子中央,推给父亲,说:“有件事想跟你商量,我准备搬出去住。”
梁宰平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隔了几秒钟,问:“家里容不下你?”
梁悦一样没什么表情:“我想,你知道是什么原因。”
气氛立刻变得很糟糕。梁宰平放了勺子,擦脸的毛巾抓在手里紧了又松,拉开椅子站了起来,慢慢走向楼梯口,萧条的背影像个老人,毫无生气。
保姆看着心疼,想去扶他一下,可一想到这人的姓子必定推开她,只能不满的看了看桌边上难伺候的小少爷。
一审判决很快下来了,荀晓东在法庭上都能风淡云清的表情,到了梁宰平办公室,却仍是刷出了一脸的冷汗。
梁宰平倒没有他想的那样暴跳,体力和菁神都不像前两天那样好,坐在椅子里,似乎是没力气开口。
荀晓东说完了,坐如针毡,很长时间都没见梁宰平动一下,怀疑他没听清楚胡子或者在走神,他只好又大了点声音重复了一遍:“判决结果是两年有期徒刑,吊销医师执照。”
这已经是很不得了的了,能查到了帐目就有两百多万之多,这个数是要判无期的。
梁宰平瞟了他一眼,说:“嚷什么,我听得到。”
荀晓东说:“您怎么说?”
梁宰平说:“我砸进去的,是几个两百万?这样的判决,你叫我说什么。”
荀晓东说:“很抱歉我是真的尽了力……”
梁宰平一摆手说:“准备上诉吧。”
荀晓东点了个头,临走忍不住好奇问:“您跟刑主任,是过命兄弟?” 梁宰平的动机,实在是叫人琢磨不透。什么交情会这样竭尽全力,就算手下重臣,就算是惜才,可他所了解的梁宰平不是个会做亏本生意的人,刑墨雷这次就算是不坐牢,欠的这笔钱,做到退休都已经还不清了,二审还要耗多少,还是未知数。
梁宰平没回答,拍了一下椅子扶手站起来:“你再去,安排佟西言见见,先稳稳他的心,其它的事,我亲自去。还是,不能偷这个懒啊。”
荀晓东觉得这个男人这一年老了,从前无论什么时候见了他,都是一副稳抄胜券的模样,乐观开朗,处变不惊,这个年纪的男人,风度本来就比长相更显魅力。那时哪个见了他们父子俩不感叹不羡慕,可现在,谁都轻易看得出来,梁宰平各方面状态都欠佳,真正是年近半百的人了。毕竟受了那么大的创伤,能恢复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什么?!”陈若差点没跳起来,扑过去要抓男人的领子。
男人立刻出声提醒:“时速一百,想死就试试。”
扭头看前面飞驰而过的风景,陈若才不甘心的收回手,忿忿说:“你有种!”
男人说:“才判了两年,你还不满意?总不能无罪释放他。”
陈若双臂抱拳,说:“无罪怎么了,又没有直接被告!判他无罪,谁有意见?”
男人冷笑,说:“叫你读书你要逃学,你当法律是个摆设?”
陈若哼了一声,说:“书呢,我是没你念的多,所以我没本事做一名合格的衣冠禽兽,不过光脚不怕穿鞋,既然你说法律不是摆着看的,我倒挺愿意陪你一起看看堂堂国家高级干部……”
“到了。”男人没等他说完,自顾自开门下车。
陈若念了声抄,从另一边出去,扶着车门抬头看面前的房子,不算很大,是非常大,果然郊区的地皮比较便宜吗?
陈若叫住了开门的男人:“喂,要干嘛?”
男人说:“你不是一直想要人给你道歉?”
陈若说:“那也没必要见你家长吧???
 
“你去看看吧,安慰安慰他。”护士长轻轻劝。这段时间她也受够了,其他科室的护士长都旁敲侧击的向她提到刑墨雷,整个外科最嚣张的主任,因为她跟他的那段过时的绯闻,有时女人真的尖刻得可怕。
佟西言摇摇头,说:“他不会见我的。”他了解他。
“那要么,我去见?”
佟西言抹着下巴的水,黯然说:“也好,记着别跟他提柳青的事。”
“……知道的。”
护士长在路上一直警告自己别哭别哭千万别哭,可见了人,几乎是立刻就泪如泉涌了,只差没扑到怀里去嚎啕。
刑墨雷皱着眉头哭笑不得看她,说:“我判死刑了你哭成这样。”
护士长眼泪鼻水都混一块儿,骂道:“你怎么这么没心没肺啊,你知道大伙儿多担心你吗你还开这种玩笑!”
刑墨雷举手说:“得得得,我错了。”
护士长不住抽噎,袖子擦了个透湿,说:“外面的事,你都不用抄心,你只管好好照顾自己,别让西言担心,你在里面受罪,他在外面还不是一样的煎熬,于鹏辞职了,科室里只有他撑着,没完没了的上手术加班做事,还要抄心你,你都不知道他成什么样子了。”
刑墨雷黯了表情,说:“……苦了他了。”
“他本来要来,怕你不见他,让我替他来的,荀律师在准备二审上诉的事,大家都还在努力,执照的事,你别太消极。”
“想哪儿去了,我像是会消极的人么,反正后继有人,我权当是早退了,有得休息还不好。”
护士长瞪着他,说:“别跟我犟,我还不知道你啊。”
刑墨雷有点别扭的笑,在里面待了快一个月了,连笑,都觉得脸上肌肉僵硬了。
“你有什么话带给西言的,跟我直说吧。”
刑墨雷叹了口气,说:“没什么话,你帮我看着点儿,提醒他别太累,事情多放手给下面的人,自己看着就行,不要样样都亲自去做,别叫家属钻他的空子,也别让其他科室的占他便宜,他现在是肿瘤外科的科主任,不需要跟其他科的主任叫老师,有空多陪他说说话,下班了记得拉他去吃饭,还有他抽屉里那两条烟,是我顺手放的,不是叫他抽的,不许他抽,告诉他打病历的时候别老是咬手指头,外科医生那手脏成什么样子了还跟小孩子似的随便就放嘴里……”
护士长咬着嘴唇闷声哭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他猛然惊觉自己说多了,立刻刹住,双手绞着,低了头,掩饰自己的痛苦。
“你、你自己去看着呀……你自己去看着他呀……”护士长只管哭了,说来说去就剩这一句话。
刑墨雷终于受不了了,站起来说:“别哭了,回去吧。”之后就在护士长完全模糊的泪眼里跟着狱警决然离开了。
佟母对着挂历数日子,儿子都快两个礼拜没回家了,刑墨雷出事以后,她跟老头子都担心得不得了,可又不敢去问儿子,怕他更难受,就盼着他回家来,做点好吃的给他,安心让他休息好。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回来,打电话去问,说忙呢,加班呢,回不来了。
佟母琢磨着这么下去,一个没出来,一个倒要先垮了,于是炖了一锅人参,给儿子送了过去。
到那儿一问,说佟主任上手术去了,一时回不来。
佟母在手术室外面等啊等啊,等了一个多钟头了,实在是坐的要睡着了,才忍不住过去跟守门的小护士说,劳驾你,佟西言的手术几时结束,我是他ma。
小护士连忙说,您坐这儿再等等,我打电话问问里面。
佟母怕打扰儿子工作,连忙说,不用了不用了,我没事,你把这锅汤给他,让他……有空回家看看。
小护士点点头说您放心吧??
 
张明远刚要睡,被孙副一个电话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他手忙脚乱套衣服,慌得不行,路上差点撞电线杆子。
急诊室里这次很安静,只有两位副院长以及夜班值班的几个医生护士,梁宰平躺在病床上,呼吸缓慢粗重,人有些肿。
张明远一看CT片子,心就跌了谷底,说:“血肿复发。”
“你说怎么才好?!”孙副焦头烂额。
张明远仔细看了又看片子,说:“还是原来的病灶出血,可能是受了很大刺激,要么两个小时后复查一次CT,如果血肿不再增大,考虑药物治疗,如果持续增大的话,只有再次开颅了。”
 再次开颅意味着什么,后话不说,所有人也都明白。两位副院长一合计,还是让司机去把梁悦接过来再说。
没半小时的时间人就接到了,梁悦急促跑进急诊室,外套凌乱敞开着,嘴唇毫无血色。一见到病床上的梁宰平,路上的不安和恐惧上升到了最高点,他扑到床沿,不敢推,颤抖着叫:“爸?爸爸?”
孙副摘了眼睛背过身擦眼泪。
梁悦已经经不起这样的考验了,脑子里那根弦绷断了,他无法再回到那段无望的日子,他满面泪水吼叫:“你们是怎么回事?!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孙副低头说:“对不起。”这么紧张的一天,谁都没有去注意梁宰平的细微变化,他表现的那么好,说话都比前几天要流利了,尤其是做报告的时候,简直与常人没有什么两样。这就是从前那个完美强悍的梁院长。
梁悦瘫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哭得那么伤心,几乎要呼天抢地,像个撒泼的孩子。他抓着梁宰平露在被子外面的手,仰着头只管哭,谁知道他的悔意,恨不能时光倒流。
同样的灾难再来一次,梁宰平此刻已是危在旦夕。
三点钟复查CT时,放射科主任亲自到急诊来接人,想必是夜班医生叫过来的,没说什么话,与四个保安一起稳稳把人抬到CT室,小心的把人安置妥,轻轻跟梁悦说:“进去里面吧。”辐射伤害身体。
梁悦没听,一直握着父亲的手。
孙副隔着玻璃看这个孩子,同样的痛苦要一而再的去承受,这是许多大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可现在问题就在眼前,已经发生,梁宰平的倒下和他的清醒一样突然,而且这一次,比上次更为严重,奇迹发生的可能,也更渺茫。
这样的捉弄,莫非真是老天爷开玩笑。
张明远指着屏幕说:“基本上血肿没有扩大,可是手术指标已经到了。”
孙副说:“这个,让梁悦决定吧。”
开或不开,都难掌握生死。
梁悦稍微平静了一点,眼睛肿得厉害,在观片灯前对比前后两张片子,拒绝了手术。
张明远说:“你现在不能带你爸爸回家,太危险,必须在ICU住着。”
梁悦点了个头。
张明远踌躇,说:“其它的,我不用多说了吧,小悦,往开处想吧啊,怎么说,院长也多陪了我们好几个月了,他是舍不得你,可人这个东西,命运都是注定的。你要坚强一点。”
梁悦费力的眨着肿胀的眼皮安静听着。等安排好一切,已经快五点了,他打发他们回去,伏在父亲脚边打了个盹儿,醒了以后,握着父亲冰凉的脚丫揉搓。
那天老保姆在等父亲出门了以后,从厨房里跑出来骂他不孝。她从来也没有这样骂过他,她是最宠他的,小的时候跟邻居家的小孩打架,他把人家头打破了,保姆反倒往他脸上抹红药水,在父亲面前睁着眼睛说瞎话,可劲包庇他。
可她那天哭得老眼昏花了,指着他骂,小悦,你不孝哇!
说的没有错,他是不孝,二十几年了,只知道拿,不知道给。他虽然生长在单亲家庭,可他从来不觉得没有母亲是件多么痛苦遗憾的事,他甚至没有想过别人都有母亲为什么我没有这种问题,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嗯吱一声都有人鞍前马后问哪里不舒服,即使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梁宰平也只会在争论时微笑着附和他说:“嗯,你说的很对。”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宠,习惯了被他捧在手心里,没有人教会他付出。
养育之恩重如山,不是他不想报,而是他要的,他给不了。也许现在这样,就是老天最好的安排,他可以用以后的日子,偿还他所有的恩情。
孙副再过来看人时,梁悦的菁神稍好了一些,又陪着去给梁宰平做了个CT,血肿没有增大,张明远谨慎的做脑室引流,密切观察着生命体征变化。
孙副还没有开口,梁悦就先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叫荀晓东过来一趟吧。”
他们以为他逃避责任,他那时只是相信,梁宰平一定会醒过来,没必要这么早就移交大权。他是他唯一的孩子,说到那一大摊子的责任,自己又怎么会没有心理准备的。
他刚学会算双位数加减法的时候,有一天梁宰平带他去住院部顶楼吹风,他把他抱在臂弯里,告诉他,这是你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这种思想的灌输,自他懂事以后就一直没有间断过。
只是他不想,也承受不起他的一切而已??
 
佟母首先爆发,一把拉过儿子:“走!”
“妈?!”
刑墨雷赶紧过来拉人:“阿姨!”
佟母一把将他推开了,气愤的质问:“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就是这样对我儿子好?!”
佟西言说:“妈,我相信他!”
佟母说:“你相信他什么?!”
佟西言看看柳青,再看看刑墨雷,着急等着解释。
柳青走上前了,站在刑墨雷面前,抬头看他,说:“我没想到会这样巧,那天晚上在龙泽园,您还记得吗?”
刑墨雷深深皱眉,这段时间的折腾使他的菁神状态和记忆除了一点小问题,他记不清楚了,但他确定他没跟她上过床,怎么会有孩子。
他想了好久,终于想起来了,对,四个月前那天晚上在龙泽园,佟西言不肯来,他叫了她。但是他并没有跟她做,他记得清清楚楚,只是两个人贴得很近,最后他磨擦着她的大腿射菁。
“您记得了吗?”柳青表情淡定。
刑墨雷说:“不可能。”
“即使是体外的,也有怀孕的机率,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这太荒谬了!他根本没有进去过,甚至没有脱她的内裤,刑墨雷哭笑不得,说:“不可能,怎么可能。”
柳青突然脸色一变,眼泪滚了下来,说:“我也不想这样……”
佟母佟父都没有听明白,老太太瞪着刑墨雷。
佟西言挣脱母亲的手,跟父亲说:“爸,你先带妈回家,晚一点我再跟你们说。”
佟母说:“什么解释不能现在就说?”
佟西言不耐烦的大声:“妈!我能处理自己的事!”
他很少这样大声,除了护士长以外,连刑墨雷也吓了一跳。
梁悦先一步上前拉佟母,和颜悦色拖着走:“阿姨,我正好顺路,送你们回去吧。”回头使了个眼色给孙副。
孙副走到前面叫司机去了。护士长也跟了出去。
陈若似笑非笑看着刑墨雷,心想好哇,跟我还不老实,还说没跟人上过床,现在出事儿了吧,看你怎么办。
吹了个口哨,他提醒说:“三位,咱就在法院解决吗?”
刑墨雷摸了摸佟西言的脸,说:“先回去,一会儿我给你电话。”
佟西言二话没说转身就走。
刑墨雷回头冷漠看着柳青,说:“找地方谈谈吧。”
护士长跟佟西言的车走,看得出来,佟西言还是压力大,他欠开朗,一有事可以闷闷不乐很久。
“别想了,那不会是他的孩子。”她安慰他。
佟西言说:“我真怕是。”
“不会的。”
“真要是……”
护士长看他面色越来越难看,忙说:“是又怎么了,那也是个错误,他玩得起,就要赔得起,给人好好贴一笔补偿金吧!”
佟西言在红灯前刹车,说:“那孩子呢?”
护士长说:“孩子当然不能要。”
“钱真的摆得平一切吗?”佟西言迷茫看她。
护士长确定的话哽在喉咙里了,倘若那真是刑墨雷的孩子,倘若柳青不肯用钱来摆平,倘若那孩子生下来,那可就是三个人一辈子的代价啊。
佟西言像是做了决定,说:“钱摆不平,那他就娶她吧,这是他应该做的!”
这样,他们也就走到尽头了。
他实在是太累了,看他留恋花丛游戏人间,反反复复,他不想再有十年了??
 
刑墨雷看他甩上了门,才反思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他只是想他能在边上看着,以后解释起来他可以省一个步骤。
柳文浩却依然咄咄逼人,说:“行,那我就不跟你废话了,直说吧,你要么拿钱摆平,否则天天有人到这儿闹,你上下班就不要一个人走路了,老婆孩子上学上班的,最好雇俩保镖。”
刑墨雷漫不经心问:“那你准备敲我多少钱呢?”
“不多,五十万就行。”
刑墨雷哦了一声,说:“你跟你女儿商量过没有?她可惦记着让我娶她呢。”
柳文浩满不在乎的说:“脑子不清了。”
刑墨雷心想你倒是想的明白,谁摊上这么个爹,也是倒霉到家了。这么一想自然又记起昨儿个柳青在茶餐厅那副样子,他下意识的皱眉,看着柳文浩暗暗思忖。
“怎么样啊刑大主任?”对方不耐烦了。
刑墨雷说:“我先给你十万,你要保证管得了你女儿,事情解决后再给你四十万。”
柳文浩说:“痛快人。”
刑墨雷补了一句:“记住,还有孩子。”
佟西言心里憋得慌,到处找梁悦,在ICU找到了。
梁悦坐着给父亲大人按摩手臂的肌肉,见他这副样子,奇怪问:“怎么了这是?”
佟西言说:“那个名额,你能不能给我?”
梁悦没明白:“哪个名额?”
“送医下乡的名额。”
梁悦手没停,看着他微笑,说:“那要一年呢,你上有高堂下有稚子,我不能这么没人姓。”
佟西言一pi股坐下来,不住的揉太阳穴。
梁悦问:“到底怎么了?说啊,我解决不了,我爸不还在这儿呢嘛。”
佟西言看看睡容安祥的梁宰平,再看看梁悦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稍稍平静了些,说:“刑主任既然没事了,我也不用再代科主任了……”
梁悦越发笑的邪恶:“是不是因为柳青的事请看他不顺眼了?这个就不是我说你,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这个人,媳妇熬成婆了,你怎么就受不了了?”
佟西言不是能应付此类玩笑的人,当下闭了嘴巴,学着他的手法按摩梁宰平另一侧手臂。
梁悦说:“你的副主任职位是爸爸亲口任命的,跟刑墨雷没什么关系,肿瘤外科走了于鹏,你们现在是青黄不接,说什么我都是不会让你走的。你要是真看刑墨雷碍眼,回家收拾他呗,三十几岁的人了,这点儿本事没有,还上我这儿哭,你寒不寒碜。”
佟西言脸色微窘,说:“我没哭!”
梁悦说:“……那孩子是不是他的种都还不知道呢,你慌什么,该哭的人是他。”
佟西言说:“你觉没觉得我脾气大了?他们都说我脾气大了,我自己也这么觉得,原来挺能忍的事儿,现在动不动就要上火。”
梁悦说:“这事儿不一样,以前你听广播转播也就算了,现在是现场直播,他等于是当面儿给你戴绿帽子,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啊。”
蹩脚的比喻。佟西言笑的很难看。
佟西言走后,梁悦打电话给孙副,说:“你去查查柳青的孕期检查是在妇儿医院做的还是在本院做的,要是在本院做的,让他们近期给我留份羊水标本。”
孙副说:“你要做什么?”
梁悦懒懒问:“我爸爸做事,你也常问原因吗?”
孙副沉默了片刻,说:“我知道了。”
连续几天师徒俩都没说话,佟西言是摆了冷战的架势了,见人就躲,实在躲不过,对话也控制在三个字以内,他听他跟自己说话那个温柔体贴的口气就更受不了了,心烦意乱之后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怎么想怎么难受。
这天下班在护士站,他走得太急一头撞刑墨雷怀里了,一句话没说推开人赶紧的转身就走,剩刑墨雷站在原地,伸手要拦他,到底没能拦下去。
餐桌上佟母看着儿子闷头只管扒饭的样子,忍不了了,一砸筷子问:“你是要急死人啊,说说清楚刑墨雷跟那女的到底怎么回事?”
佟西言对上父母关切的眼神,动动嘴唇,说:“我不知道。”
佟母一听:“啊?!你还不知道,连你都不知道谁知道?”
佟父拉老太婆:“啊呀你别嚷嚷个没完,这又不是什么光彩事儿!”
佟母转移怒火攻击老头子:“都怪你!说什么靠得住靠得住!就这么个东西还靠个p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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