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生] 余生[第16页]

不记得是第几天梦见你了
你急匆匆地救走了一个受伤的男孩儿
我追着你跑出房门外
又返回去关了房间里的灯
黑夜笼罩下
我仿佛能感受到身后有一双眼睛紧盯着我
我战战兢兢地锁了大门
一路狂奔去追赶你
身后的那个人也紧追不舍
最后还是惊醒
和几天的梦一样
还是没能看清你的脸
为什么
为什么梦里见你一面也这么难？！

亲人的突然离世
父母亲近似无解的各种矛盾
无穷无尽的工作压力接踵而来
我还没来得及走进悲伤
就被拖进下一场争吵中
还没来得及走出悲伤时
又被各种担忧各种烦恼各种杂七杂八困扰
我疲于应对
心太累了就用睡觉来逃避现实
睡得多了梦见你的次数也就多了
梦境很真实却看不清你的脸
梦境太短总是在追逐你的时候醒来
原来你真的是我永远也追逐不到的梦啊

:方便吗打电话给
:我
:不影响孩子学习
:你给我回电话
:哪天都可以
那天和父亲喝完酒后
先生急切地要和我通话
在我面前
大概只有在酒精的作用下
先生才会如此吧
这段疲惫无助难熬的日子
全靠这个小片段撑了过来

收拾了一下抽屉
发现好多张自己随笔写过的字
很久以来
想他的时候难过的时候
我会不由自主地在纸上写写划划
我习惯把想念他的话
或者把他的名字拆开
再组成不同的词语
隐藏在一个个字符里
写完后再用碎纸机碎掉
幸存的这几张
让我不觉又红了眼眶

关于写字
先生是给我影响最大的那个人
妈说小时候先生总会给我们留作业练字
先生也总夸我字写得好
其实现在想来无非就是字迹工整而已
但确实满足了一个女孩儿的小小虚荣心
被夸后人就容易飘
飘得不知道天高地厚
那天作业先生留词语表一个字抄写几遍（忘了留几课，印象中词语表至少一页）
我偏偏乐颠颠儿跑去找先生要一个字写一行
一个字写一行也就罢了
还偏偏要用稿纸本（一行20个格）
等真正写起来才知道这工作量有多大
晚上舅妈来接姐姐回家睡觉
我大概还有三分之一没写
急得直掉眼泪
舅妈一把扯过我的本子:你们老师咋留这么多作业呢？
低头一看我这满篇密密麻麻的字，又说:你这一行写得也太多了！我们老师（我姐的老师，高我一个年级）留作业都是隔一个字空一格！！！
我一听咋还可以这样？我这平白无故多写了一半的字！心里更觉得委屈
无奈自己揽的活儿打碎牙也得吞下去
再后来我就消停了
也发现稿纸本上写一个字（词）空一格确实好看很多

一段时间以后
放学后先生总会把我留在学校
给我一套题让我抄在黑板上
留给同学第二天早自习上做
后来我才知道
先生一直在给我机会锻炼粉笔字

后来先生又给我介绍到了一位爷爷那里
让我跟着他学习软笔书法
地点在老师办公室后边闲置的一间屋里
在我印象里那间屋子黑黢黢的
满屋子的凌乱地堆积着画具画框还有一些笔墨之类的
那个爷爷时间很不稳定
我没学几次也就不了了之
后来我每次回忆这段儿的时候
总是好奇这个爷爷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在学校的一间破屋子里
又为什么总也不见人影
长大后我才渐渐明白
我的家乡虽然不大却吸引着很多文人墨客
很多作家协会书法绘画协会的成员都喜欢到那儿寻找灵感
那个爷爷应该就是其中的创始人或者带头人之一
工作室也应该是临时租借的
而他本人也因为需要大量时间在外采风创作
所以根本顾不上我
请这样一位老先生出山
教一个连皮毛都不懂的丫头
我不知道先生背后下了多大的功夫使了多大的劲儿
才能为我争取到这样一个学习的机会
想想真的好感动

后来学业日益繁重
我也没有更多的机会去接触软笔
再后来我将我的孩子送去学习书法
看着孩子从稚嫩的一点一横开始
到今天墙上的一幅幅作品
我总会感叹:先生对我的影响已经延续到了我的下一代
现在每到春节
我都会挂上孩子书写的春联和福字
是对孩子的鼓励和赞赏
也是我对先生的感激与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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