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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2020年夏天发生了什么 BY 张迷经[第5页]

作者:吹风的小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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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
半个小时过去了,面还是没上来,我说:没想到今天要等这么久,你不饿吧?
她勉为其难的说:还能坚持一会儿,这里上菜总是这么慢吗?
慢是慢的,我说:不过我之前一直都点biangbiang面,二十分钟差不多。
她说:那今天为什么不点biangbiang了呢?
我说:上回吃够了,某一让我换换。
吼吼,她又狡黠的笑起来。
脑洞大的女人笑起来真可怕。
她说:看来某一能影响你的习惯呢。快说,你换头像是不是因为某一?
这人说话也太直接了!我赶紧左右瞅瞅,生怕这里还有公司其他人在吃饭。
她还催我。让我非常尴尬。因为这明显是在说我是g啊。(我的柜子好好的呢!)
我说:就是换个头像,又不像你,天天泡在微信里。
她说:你怎么知道我天天泡在微(-1信里?
我说:看到你到处点赞留评。
她说:只有共同好友的评论才可见,你是不是在偷看某一的朋友(-1圈?
我说:朋友(-1圈不就是给人看的吗,再说我们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共同好友。
我的面怎么还不来?
我不想跟她聊了。
某一说得对,她太八卦了。
我的那点儿小秘密哪里经得住她套话?
她又嫌我安静了,又逗话说:某一的朋友圈有亮点哦。
什么?我昨天看了那么多遍怎么没发现?
这时面偏偏端上来了,女主管竟然住嘴了,像饿了一天的日剧女主一样深情款款的看着面。
哼,不说?
我一直都自信有暗戳戳观察细节的本领。
等我一个人时,我再好好翻翻某一的朋友(-1圈,看看到底有什么亮点。
女主管吃面很快,吃相一点儿也不日剧女主。
我比她吃得还要慢一点,我以为她会忍不住接着说某一的朋友(-1圈。
结果她很懂得利用机会,敲诈我说:明天请我喝奶茶,我就告诉你某一朋友(-1圈的秘密。
哼,我说:我才不感兴趣呢。
她把敲q(-1诈的气质拿捏都稳稳的,点开某一的朋友圈,气人的翻着页面。
她说:没有我,你别想自己找到。
我说:我的眼睛是雪亮的。
她说:那也没用。
为什么?我好想立刻就点开某一的朋友(-1圈,难不成所谓的亮点还有专业壁垒不成?某一不像是会玩字谜的类型啊。
她说:到底请不请我喝奶茶?
我可不能轻易暴露窥探某一隐私的想法,我有骨气的说:拒绝敲(-1z诈,从我做起。
她说:那你就永远也别想知道某一的秘密了。
哼,我故意轻松的走出面馆,装作心思根本没被影响,关注点放在外面的热浪上。
她说:因为那条朋友(-1圈是一个多月之前的,你已经看不到了。
我???
微(-1信有没有VIP会员,可以查看别人过去朋友(-1圈的那种?
她说:不过,我有截屏哦。
这也太上心了吧?我举手投降了。
女主管说:涨价了,先要请我吃冰淇淋。
谁还有心思吃冰淇淋啊,我要吃某一的瓜!
不情不愿的跟她去了便利店。
食不知味的吃完了冰淇淋。
她终于亮出截屏。
我伸长脖子一看——
什么嘛?我说:天啊。
她说:怎么样?
我说:这不就是随手拍的天吗!
她说:你色盲啊?
我???
遇到你们之前,我没觉得自己是色盲,但现在我也不确定了。
她指着一抹云霞说:看这里!
我眯起眼睛仔细看。
她说:再给你个提示,这是我们年中会那天傍晚。
我有点儿想起来了,当时一起步行去吃饭的同事,都说看到了彩虹,而我以为那不过是一抹傍晚的彩霞。
所以这彩虹就是重点咯。
女主管得意的说:你知道彩虹象征什么吧?
我诚恳的说:不知道呃。
 
Record 26-1
现在彩虹也缩水了吗?
我记得小时候看到的彩虹都很大只的。
我喜欢彩虹,倒不是因为它象征性少数群体。
但是,现在只要一提起彩虹,仿佛就只有象征性少数群体这一个意义了。
那么,某一发彩虹图片,是在暗示他的性0.1向吗?
虽然我很想相信,但我觉得不至于,他也许只是觉得这是一种光学现象。
第二天,正好是立秋,公司开八月例会。
会议室里,除了大领导坐主位,其他人都是随便坐的。
某一就坐到我旁边。让我多出几分压力。
因为有些事情讨论时,大领导喜欢叫某一发表一下看法,我也就得跟着做聆听状。
我觉得某一发表看法时语速比平时稍快,给人一种有准备、知道自己要说什么的自信感,所以,就算他刚刚明明在划水,就算他只是变着相的复述了一下别人讲过的事实,也完美的交差了。
呵,凭运气取胜的家伙。
每年八九月份,向来是公司业务的旺季。
几个业务部门都集中在这段时间争创业绩。
某一从下周开始就要频繁出差了。
部门轮流报告工作安排时,某一说他先去江苏一周,回来后就准备去天津。
领导说今年华北市场是机遇,也是风险。
某一说:所以想跟公司申请,能否请法务派同事一起出差。
他说这话时,非常有礼貌的看了看我,仿佛要得到我的大力支持。
而大领导直接就给做主了,指定我陪同。
哼,皇帝赐婚。
某一这么一提要求,业务二部和三部的经理也表示需要支援。
我不太擅长拒绝。
某一说:先跟我去华北转一圈,看看效果再说,我来给大家做小白鼠。
我腹诽:你确定你是小白鼠?我怎么觉得小白鼠另有其鼠!
说到出差,行政同事适时插播了几句旅途中疫情防护的提醒。
大领导表示高度重视,然后又提到近来我处理的诉讼,慈爱的眼神里仿佛要给我加一只鸡腿,其实也就只是勉励勉励,关键还是要看诉讼结果如何。
希望我能沾到某一的好运气。
开完例会,也快到午休时间了。
大家陆续走出会议室。
某一问我去不去吃面。
我说好啊。毕竟已经习惯到条件反射了。
然后又听到他跟大领导说:中午别去某饭店了,去陕西面馆吧。
我?
 
26-2
目送大领导的背影,我问某一:大领导也要去吃面?
他说:是啊。那个相亲对象,昨天跟领导老婆摊牌了,说与我性格不合。领导就想找我吃个饭,安慰安慰我。
我?
我可以对这扭曲的事实视而不见,但是,我说:有大领导,你还叫我去吃面?
他装出后知后觉的抱歉,说:一起去呗,帮我分散一下领导的注意力。
我说:不去。
他说:你不想听大领导教训我?
我……好像有点儿想,说不定大领导会说些某一的糗事。据说,某一是校招进的公司,那时公司刚成立人很少,他的事情大领导一定知道很多。
见我动摇,又在洗手间碰到大领导,某一就跟大领导说定了一会儿我也一起去。
我就开始在头脑中预想一会儿点什么面能吃得轻松一些。
正巧女主管从对面洗手间出来,我灵光一现,问她:昨天你要的奶茶,今天兑现成中饭怎么样?
她开心的说:好呀!
当我们四个站在电梯口时,看到女主管眼神中的迷惑,我在心里坏笑。
大领导说:你们都爱吃那家面啊?
我们都点头。某一说:他家手工面,很地道。
女主管也附和,还现学现卖的说:就是有点儿慢,biangbiang面快些。
到了面馆,人非常多,一视同仁的老板娘并没有因为大领导的身价给出任何优待,看他选面还需要思考就有点儿不耐烦。
女主管就在选面时犹豫了更久的时间。
大领导问女主管:来公司这段时间适应得怎么样?
女主管是做资1.0金工作的,就跟大领导说了说近来融1.0资方面的进展。
大领导又跟我聊了几句诉讼的事,然后很满意的对某一说:咱们当年人少,吃饭都在一桌,我就爱跟财务和法务聊天,好的业务员一定要既懂财务又懂法务。
我简直忍不住笑,大领导看我,我就说:某一也总这么说。
没想到,大领导听了还挺开心的。
面条上来了,我和女主管都选的细条拌面,装出得体的吃相。
腾腾热气中,大领导还不忘时不时给我们来几句鸡汤,有些话仿佛是在给某一打气,颇有些天涯何处无对象的意味,不过鉴于我们仨都是单身,听起来却也没什么对号入座的尴尬。
吃完面,大领导急着回办公室午睡。
就剩我们仨。
女主管跟我说:这顿是大领导请的,你还欠我哦。
某一好奇,问是干什么欠下的。
女主管显然是要抓住报复的机会,让某一问我。
哼,我说:她截屏了某个人的朋友圈给我看。
某一露出不屑的眼神,说:你们两个太八卦了,谁朋友1.0圈这么有料?
女主管还想还击,但我和她交换了一下眼神,达成共识,茶此为止。
她说:不影响你们二人世界,我也要回去午睡了。
我倒是没有午睡的习惯。
某一也没有。
于是我们又到景观带去散步消食。
他说本来大领导老婆是要叫他去家里吃饭。
我说:那你怎么不去呢?看你把一对老人家骗的。
他说:这是善意的谎言。
我说:还有那个相亲的受害者,说不定会留下心理阴影。
他说:谁还不是经历几个渣1.0男才能修成正果,与其懵懂无知,还不如多些历练。
说者无心。
听者入座。
我还一个渣1.0男都没经历过呢!
我要什么时候才能修成正果啊?
景观带正在浇水,旋转的水柱在阳光下呈现出彩虹的效果。
我问某一:你还没有告诉我,相亲的必杀技是什么呢?
某一说:你不怕知道得太多吗?
我说:我很好贿1.0赂的,你不用杀人灭口。
他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那就告诉你吧。
啊?这么容易?
机不可失!我赶紧充满期待的看着他。
心想究竟是什么必杀技呢?
是结过婚,生过子?有隐1.0疾?还是基?
到底是什么难言之隐呢!
我一定是表现得太急不可耐了。
我看到有笑意在他眼神中流转。
就在我以为我上当了,他是在拿我寻开心时,他终于开了口:
必杀技就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Record 27-1
啊?
这是我没想到的回答!
好像非常令人震撼。
可是,仔细琢磨,又没什么实锤。
有喜欢的人了?
是谁?是我吗?
是男的?女的?还是,娃的妈?
完全暧昧不明啊!
某一鼓励的问: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我想知道得太多了。
可是,在这个最接近幻想的时刻,我却噤若寒蝉了!
也许,是怕幻想破灭?
某一的眼神有点儿变了,变深了。
我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我没出息的,只憋出来一句祝福的话。
言不由衷的语气连自己都骗不过。
要回去上班了。
电梯里,好像经过了几层楼的沉默。
冷不防听到某一说: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明天做粉刷匠可要更卖力。
哦,对了!明天还要刷墙!我刚才几乎神游了。
我忽然不想给他刷墙了。
就是觉得他暴露秘密之后,我们之间的氛围有点儿变化。
他有喜欢的人了。这个人是我,或者不是我,对我来说有天大的差别。这种不确定性让我有些心神不安。
原来探究别人的秘密是如此费神的事。
我下午钉在工位上,连一次洗手间都没去,好像怕碰到某一。
他喜欢的人有可能是我吗?
我当时的表现真是太挫了。
我还没有被人喜欢过,不知道如何反应,我只有因为发现喜欢的人喜欢别人而逃跑的经验。
可明天还要和他一起刷墙?要待在一起一整天!
明天是周六唉,我想退回到和某一熟络之前的状态,周六早晨可以心无旁骛的去公园跑步,然后平淡无奇的宅在家里。
下班时间一到,旁边同事就迫不及待的收拾东西。
我则磨磨蹭蹭,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
结果,竟然在电梯口碰到了某一,有种他故意等我的错觉。
我说:你竟然走这么晚?
他转过身,给我看他的背包。
我说:被辞退了吗?怎么背包了?
他说:我下周出差,有些事情要安排,带点儿东西回去。
哦,他下周将一周都不在办公室,我觉得心情轻松了一些。
他问:明天几点去接你?
我说:十点?我想先去跑会儿步。
他说:别跑了,明天要干活,多留些力气。
会那么累吗?我在一层和他拜拜,他还要去地下车库。
 
27-2
一出写字楼,热浪扑面而来。
今天从节气上是立秋,但还处在伏天。
到了地铁站进入车厢,温度又骤然下降,冷气凉飕飕的。
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不会使用空调。
忽冷忽热的回到家,我想不如干脆感冒一场吧,发烧就进不去某一的小区了。
不过,这么低级的想法,当然没有实现。
第二天我早早就起床了,还是去公园跑了步,回到公寓还不到九点。
把油漆桶搬到门边,找出刷墙工具,又换上了耐脏的T恤,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想起沧海关于第三次共处一室的说法,莫名觉得自己像整理好了嫁妆准备把自己送去远方和亲的赘婿,满怀忐忑。
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想?
可能最近总是经历一些超出生活经验的事,导致反应机制有些混乱。
我很羡慕那种粗枝大叶的人,勇于各种尝试,不去计较得失,我就不行。可是,我也必须要走出自己的舒适区,不是吗?
否则生活就会麻木的原地踏步。回想参加工作以来的这六年,乏善可陈,日子就像被淘汰的旧日历,还远不如最近这一个月的经历。
某一发来微0.1信,说他就快到了。
我提起油漆桶,带上嫁妆,不,带上粉刷工具,决绝的下楼而去。
天有些阴沉,我站在公寓大门口等候,表情凝重。
某一的车到了,他打开后备箱放油漆桶和工具。
我坐进后座。
他说:你看起来有点儿深沉。
我说:阴天的缘故吧。
结果,他就打开音响,播放莫文蔚的《阴天》。
我?我还挺喜欢这首歌的。
莫文蔚的歌单,播放完《阴天》,接着是《盛夏的果实》,现在的季节,也算应景。
然后是《天天锻炼》,我刚跑过步,也很应景。
然后是《他不爱我》,我?
他不爱我,牵手的时候太冷清,拥抱的时候~哦~
某一竟然跟着唱了起来。
我其实也会唱这首,但我今天是深沉的风格,要矜持。
某一开始还会通过后视镜试图跟我互动,但发现我这个听众不是太热情,就自顾自的唱了:他不爱我,尽管如此,他还是赢走了我的心~
这首唱罢,是《双城故事》。
曲曲扎心!当年,我刚来上海怀念天津的沧海,就爱听这首。
我也好想跟着某一唱,至少做他的和声,我知道我嗓音不够磁性,但我很适合唱和声!
我说:留点力气吧,一会儿还要干活呢。
他不听,还用眼神鼓励我一起。
我就把目光抛向窗外。
这首唱完,响起下一首的前奏,听起来有点复古Disico的feel。
我听出来了,这是《想一个男生》!心说有本事你唱这首啊!
而他竟然真的唱了:每个人都在等着,爱的时机来到~
算你有种。
不过,你敢唱后面吗?
后面有一大段排比的短句,他记不住歌词就跟着哼哼。
然而到高潮的时候,他又接上了:想一个男生!要藏也藏不了!我的一切优雅,全都乱了阵脚~
Emmm……我服了。
车窗还开着,他就这么毫不掩饰的唱着想一个男生。
他又把天窗开了。
我担心他马上就会跟中环上的朋友们问好。
这首歌终于唱完。
他总算消停了一会儿。
我说:你这么大声嚷嚷想一个男生,不脸红吗?
他透过后视镜和我对视,仿佛要让我仔细看看他的脸。
他自豪的说:不管什么情况,我都不会脸红。
这算优点吗?
我说:我喝点儿酒就会脸红。
他说:我知道。
我说:那你就没有害臊的时候吗?
他说:有啊,但是不会脸红。
我说:那你唱《我是女生》试试。
他说:唱《女人花》都没问题。
我说:你会唱的真多。
他说:我经历多啊。
好吧,你经历多,你说得都对。
他说:你介意吗?
嗯?我介意什么?
 
Record 28-1
有绒毛一样细的雨丝,从天窗飘进车里。
某一说:你介意吗,要关上天窗吗?
我说:没事,打开天窗吧。
他说:我喜欢这样兜风,在路上的感觉,以后带你自驾游。
我仰头靠在椅背上,说:我更喜欢坐绿皮火车。
他说:为什么一定要绿皮的?
我感慨道:年少时的情结吧。
可能我的语气还有些深沉,不像平时的我。
他说:你今天是不是有心事?
我心说当然有了,我在琢磨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呢。
不过,我岔开话头说:一会儿路过五金商店,记得停一下,要买砂纸,还有防喷溅的薄膜。
他看了眼后视镜,我眨眨眼,他就没再追问心事是什么。
再次来到某一的小区,已经有点儿熟门熟路了。
可以轻松辨认出他住的那栋楼与周围几栋楼的区别。
就连墙壁上的爬山虎,也觉得有了几分亲切。
我说:你在这里住多久啦?
他说:小学时就住在这一带,但换过房子。刚才路过的那个学校,我小学和初中都在那上的。
我说:那你上学时,一定很淘吧?
他说:特别皮,没少惹麻烦。就前些天,我小学的班主任住院,就在刚才路过的那个医院,我去看她,她至今还清晰记得我很多事。
我说:那你爸妈呢,也在上海吗?
他说:在崇明岛,他们在那边养老。
他又说他父母退休早,身体都很好,懂得享受生活,加入了一个退休俱乐部,如果不是因为疫情,经常在外面旅行。
他的话,让我有种感觉,仿佛他有在故意多说,故意要让我了解他的过去。
是我多心了吗?
他的茶几上还出现了一本厚厚的影集。我前两次来都没有见过,他说是他从出生到高中的照片,可能还有几张大学的。
我先忍住没有翻开,想着先把正经事办了,尽了粉刷匠的职责,休息时再欣赏。
我们先把次卧的窗帘拆下来。
房间一下子敞亮很多。
把健身器材搬到客厅,不好搬的家具就罩住。
用砂纸清理墙面,清除那些不容忽视的大脚印子。
我其实好奇那些脚印子是怎么来的,难道是练巴西柔术?
墙面上有几个小窟窿,似乎是曾经打过挂衣钩的孔,我用带来的补墙膏补平。
基本上,墙体的旧伤就清理完毕了。
他说:十男你真专业。
我开玩笑说:我工作之余,就去装修队打工,补贴家用,你家管饭吗?
他订了披萨,时间已到中午,我们边吃边休息。
那本厚重的影集就在披萨盒子旁边。
每次目光扫过,我都想翻看。
我想他既然摆出来,就是要给我看的吧?
可是,我是个别扭人,认为要了解别人隐私之前,应该也分享一下自己的过去。
我说:我跟你说过我老家在乡下吧?
他点点头。
我说:我爸妈是老师,就在我们乡下小学,不过那里学生越来越少了。我小学就是他们教的,后来初中开始,就在县城住校。
 
28-2
他说:那么小就开始独立,怪不得样样都会。
我说:开始也不会。因为小学时爸妈就在学校里,什么事都不用自己操心,而初中一住校,就各种不习惯,总是想家。
他说:多久适应的?
我说:整个初中都那样,总是心思很重。后来要中考了,核对学籍信息,我竟然发现学籍上的生日写错了,我爸妈都是老师,我怎么也想不到学籍会出问题,而偏偏那天家里又联系不上,就特别慌张——
说到这,我停下了,奇怪自己为什么突然说起了这件事。
我打住话头,披萨也吃光了,我说:不聊了,继续干活,争取一天完工!
仔细把墙壁上的开关和踢脚线的边界用胶带掩护起来。
让某一打开油漆桶,他说:没大味道。
但我对气味比较敏感,还是能明显闻出。
滚筒刷只有一只,我把某一教会,他用滚筒刷负责主要墙面,我用小刷子照顾边边角角。
他每刷完一条,就给我显摆显摆成果。他白色T恤上沾了油漆点,结实的胳膊还真有几分劳动者的光荣风采。
刷完第一遍,我们到阳台上呼吸新鲜空气。
此时天空放晴了。
明晃晃的午后阳光照在对面微微潮湿的楼顶,起了薄薄水汽。
我四处寻找,但没找到彩虹。
某一说:你刚才说你学籍的问题,后来怎样了?
我说:就修改了,但是——我蹲下去看那盆越长越好的绿萝,咕哝说:总觉得从那以后,我就老是会担心一些没必要的东西,嗯,也可能是我本来就喜欢庸人自扰。
他说:我小学时有个同学,中午吃干脆面,发现里面的卡片只剩下一半,就以为是自己误食了,担心了一下午。
我听了哈哈大笑,我说:你说的这个同学到底是不是你自己?
他斜斜眼睛,但没有否认。
因为要等第一遍漆干透,我终于有名正言顺的空闲翻开他的影集。
我说:之前来怎么没见过?
他说:就在柜子里,你没发现。
影集第一页,就很劲爆,是一张穿着开0.1裆裤的百天照。
然后是他蹒跚学步时期,脑门上点个大红点。渐渐的,就调皮起来,有穿小警0.1ch-zh0.1服的,水0.1s手服的,浓浓九十年代影楼风格。
到了小学时期,照相道具变成了飞机模型和地球仪,那时候他还真算不上好看,愣愣的,脑袋有点儿像冬瓜。
他把相片上一片操场指给我看,说:刚刚开车路过这,教学楼都是后来建的,但操场还能看出点儿原来样子,我有时还去那里跑步。
是吗?我忽然也想去那里跑步了,说不定能感受到一点点冬瓜时代某一的气息。
我说:现在疫情,还让进吗?
他说:你想去跑步啊?
哼,看来我的心思果然很容易猜。
 
Record 29-1
从初中的照片开始,肉眼可见的,某一的五官越来越协调了,个头也出众起来。
有一张某年运动会时的掠影,他白色背心上别着一张1号的卡纸,穿着亮黄色的田径短裤。别的选手也同样打扮,但短裤穿在他身上,看起来就比别人短。
等到初中毕业时,他的个头已经在合照中非常醒目了。
某一指着毕业照中站在最后一排的自己说:我从那时起就天天刮胡子。
是吗?人和人的发0.1育真是不能比。我想想自己,现在三天刮一次胡0.1子都没问题。
到了高中时期,某一的五官和神态就跟现在比较像了,当然身材单薄些。
相片中有各种参照物,黑板、篮筐、雕塑,对比下来,都显得他非常高。不像现在,他因为健身练肩,头身比例协调,要不是站在人群中,其实看着并不突兀。
他说:我高中时特别能吃,早上就能吃八个生煎,根本不像现在还要控糖控油。
我说:那为什么,反而现在这么油腻呢?
他还在追忆气吞生煎的往昔,懒得捶我。
哦?终于翻到一张他和小姑娘的合照,非常养眼。
我说:这是你的初恋吗?
他凑过头来仔细看,一瞬间和我挨近的距离,让我感到有点儿热。
他看着照片想了想,说:这大概是参加什么音乐比赛,你看我们穿的衣服,应该是演出服。
他说话时,还保持和我那么近。
我觉得简直热得嗓子都有点儿干,但我也没有躲开,强装淡定,问他参加音乐比赛有什么才艺。
他说:会弹几首名曲而已,现在忘得差不多了。家里那时也买不起钢琴。你玩过什么乐器吗?
我说:我就小时候学过一点儿。
他说:哪样?
我说:吹笛子,不过现在也忘光了,家里那时也买不起笛子。
他就嘿嘿嘿的笑。
我开始以为他是被我买不起的梗逗笑的,但他的笑容逐渐变0.1态,我觉得他大概是在笑别的。
厚厚的一本影集,估计有上千张照片。
我说:你也太能拍了吧。
他说:我爸爱摄影,等哪个周末有空,你跟我去崇明看看,他们每次旅游回来都拍一堆照片,还做成日历,是365天的那种日历。
虽然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嫌弃,但好像也有那么点儿自豪的成分呢。
我说:然而你爸都没送你一本吗?
他说:去年底正好他做日历时,我们吵嘴了,他就没送我。
噢,我没接着问,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吵嘴让他郁闷,所以他才在墙面留下那么多脚印子?
 
29-2
影集的最后几页,终于到了大学时期。
某一说:那时候离家远了,也流行数码了。
我看得出来,那几页照片明显是分两次拍的,一次是开学典礼,一次是毕业典礼。
有点儿遗憾,我觉得他那个时期很好看,是我之前臆想中的那种又高又白又好运气的好看。我之前明明对那种好看抱着批判态度的,怎么这么快就被改变审美了?
他又看透了我的心思,说:是不是遗憾没遇见大学时期的我?
呃,我说:我那时还小,还在看三年模拟五年高考。
满足的合上影集。
我正了正身体。
他得意的问:我是不是从小帅到大?
还行吧,我用见多识广的语气说:和我想象中差不多。
他说:你想象过我小时候?
我说:我就爱胡思乱想啊。要不然,你以为我每天都在想什么?在装修队打工的空隙,当然要想些无聊的事情打发时间了。
说完,站起来去看看油漆干得怎么样了。
摸一摸墙,相当干了,这阵子有偏斜的阳光映照在墙面上。
某一看看自己的作品,指出两处漆不均匀的地方,说:刚才没注意呢,我还以为刷得挺均匀。
我说:这就是要刷两遍的原因呐,一遍难免会有疏漏,就靠第二遍补救了。
他说:所以你刚才放心让我刷?
对的!我说:第二遍就要为师亲自出马!
可是,为师的马呢?
我让某一去搬椅子。
某一说:你够不到的话,我抱你。
我说:你底盘不稳,快去搬椅子。
他说:你试试我底盘稳不稳。
Emmm……我怎么能质疑男人的底盘呢,这不是故意调0.1情嘛,赶紧的,别耽误正事,我说:快去搬椅子。
他搬了椅子过来,我担心他一会儿使坏,就给他分派了小刷头去刷犄角旮旯。
看他人高马大蹲在墙角,熊掌捏着一只小刷头,好像有点儿委屈,于是把空调周围的区域分配给他。
当然,壁挂空调周围很难刷得完美,我也是不想他一会儿对我挑刺。
映在墙面的阳光,慢慢变暗。
印在墙面的油漆,慢慢变浓。
我们抱着艺术家的心态,把这第二遍漆刷得仔仔细细。
他为了兑现把油漆用到一滴不剩的诺言,最后还把两个空花盆给刷了。
总算满意了,他看着自己沾染油漆的白T恤,非常有成就感,说:我要保存这件T恤做纪念,你也过来留个念。
我举起滚筒刷,说:给你来一刷?
他拉过滚筒刷的杆,示意我靠近点儿。
我不知道他要耍什么花样,表面有点儿嫌弃,内心又有点儿期待。
他拍拍自己的胸0.1肌。(也可能是拍心房)
我?这是要让我在胸0.1肌上留念吗?(也可能是在心房)
会不会太污?但又想摸摸。
我就故作龙爪0.1手的姿势,按了上去——啊,无法忽略这男忘触0.1觉!五个幸运的指头按住肌0.1肉,又弹起。差点儿就忍不住把掌心也按下去。
我觉得我按得很轻了,可是手移开,他胸0.1前出现了五个清晰的油漆指纹。
这?我以后怕是永远都赖不掉了。
他看看我的指纹,琢磨琢磨。
我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就见他在我的指纹上方比画着,仿佛在衡量大小,然后就把自己的五指也印了上去。
他把T恤撑起来给我看成果。
他的五个指纹和我的五个指纹重叠在一起,但又没有完全重合,都呈一个角度稍稍错开,这?有点儿像爱心?而且还是五颗!
他这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戏码?
我说:你好油呃。
他说:这才哪到哪?你才刚开始了解我。
Emmm……他说话果然不脸红的。
 
Record 30-1
他说:你脸红了。
我说:沾上漆了吧。
他说:漆又不是红的。
我说:那可能是霞光。
我走到客厅的窗边,探出头去看,夕阳正带着倦意一点一点沉入红云之中。
他就站在我身0.1后,靠得有些近。
黄昏的氛围,有点儿暧昧。
他说:你喜欢这种感觉吗?
我装傻,说:什么感觉啊?
他说:和喜欢的人一起看夕阳西下。
咳咳,这、这算表白吗?
他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土味情话?
单身太久了真是听不得这些。
我不太自在的动动身0.1t体,从兜里摸出手机,其实也没看准几点钟,就说:时间不早了。
他嗯了一声,说:去洗澡吧。
啊?洗澡?怎么就要洗澡了?刚才按了手印,又说了那些奇怪的话。
我说:活还没干完呢,东西还没收拾,地板也要擦一擦,还有,家具也要搬回原来的位置。
他哦了一声,仿佛不爱做家务的天性又回来了。
把家具从客厅往回搬时,我忍不住想到另一种摆设的格局。
我也是非常鄙视自己这样多事的性子,不过也可能是想把话题从暧昧的氛围中引开,就指着房间的另一边说:你想过把立柜摆到那边去没?
结果话题不但没引开,反而更进一步。
他说:你想怎么摆都行,本来就是给你住的。
啊?同、同居?
他的语气太认真了。
我完全不知道怎样接话了。
既没有足够的勇气接受,却又产生了强烈的受之有愧的感觉。
就算之前看到沧海戴婚戒,我也没有像此刻这样头脑空空不知作何反应。
我啊,还真是善于忍受痛苦,而不善于承受快乐。
现在就打算同居也太快了吧?
就当他是在开玩笑好了。
什么指纹爱心,什么夕阳西下。
我继续不主动不拒绝的装傻好了。
可是,某一就那么充满鼓励意味的看着我。
他一定是在期待我说些什么!
就连立柜也仿佛在审视我,追问我,到底该摆在哪呢?想不想同居呢?
 
30-2
我,就很没出息的,决定先扔下立柜,去搬书桌。
我低头握住书桌的两边。
某一的双手也伸了过来。
四手相对,抬起沉甸甸的书桌,我只觉得脚下飘飘悠悠的。
当把书桌放下时,我发现书桌刚好和窗台、墙壁挤成一个三角,把我堵在里边了。
Emmm……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看窗台,看看墙壁,再看看某一。
推一推书桌,书桌抵住他的身体。
他一动不动,还那么充满期待的看着我,甚至有点儿直勾勾的。
让我莫名想起曾经在胡同里与一条兴奋的大狗对峙的记忆。
我说:你被封印了吗?
他也不让开。
我才意识到,跟他相处久了,都忘了我最初对他的印象,他是有些强势的流0.1氓样呃。
看来我一直回避问题可能有点儿激到他了。
刚才还暧昧的氛围,好像突然出现了一丝剑拔弩张的意味。
怎么?以为这样就能唬住我?
在兴奋的大狗面前,一定不能露怯!
不就是要个回应吗?管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反正第三次共处一室,不成功便成仁!
我总该像个男人的样子。
气势上绝不能输了。
我就头脑一热,决心硬碰硬,猛然朝他扑了上去——动作搞得有点儿大,导致桌子在地板上划拉出声响。
他被我出其不意的进攻镇住了。
他一定没料到我会动手不动口。
呃,其实也动口了。
因为我是朝着他的脸扑过去的,我本意可能只是要吓唬他一下,结果,就真的亲0.1上了。虽然因为桌子的阻隔,只碰到了下0.1唇。
我的灵魂终于回归了本体。
我这是在干什么?
这时候亲他合适吗?
我是不是太沉不住气了?
为什么大学没教过我这种时候该做些什么?
为什么二十八岁的人了,才进行这种十八岁的青涩操作!
在我悔恨的几秒钟里,某一反应过来了,他直勾勾的双眼终于解除封印了。
他说:这是你的初吻?
怎么?暴露了?是速度太快吗?
据说第一次速度都很快的。我大学又没练习过这些。
他身子压0.1着书桌往前倾,过度热心的说:我来给你补补课。
啊?
我错了。
我不想上恋爱培训课了。
我说:我自修得了。
他嘿嘿笑,说:你自修得还不够多吗?
嗯?什么意思?
这是在暗示什么?
我顶开书桌,该亲的也亲过了,也算交作业了,我说:你明天还要出差吧,时间真不早了。
他终于又正经了些,说:先洗个澡。
我说:不了吧。
他说:去吃晚饭。
我说:我不饿,我要回去了。
他说:是你之前要求的,刷完墙请你吃大餐,怎么能反悔呢?
哦,我是说过,但是,反悔用在这里好像有语病呢?
他说:我都订好位置了,就是我们来时路过的那个广场。
啊?我们来时怎么路过了那么多地方!
我觉得洗个澡也许能放松些,刚才还是出了不少汗的,就说:那我先去洗。
他说:好吧,不过你要快些,否则我等不及会冲进去。
吓我?那我就洗快些。
我才刚进浴0.1室,打开花洒,他就把浴0.1室门打开了。
我说:快关上,水汽对油漆不好。
他说:右边是热水。
我说:我知道,又不是第一次用。
他就嘿嘿嘿的笑了,明目张胆视察一番。
方正都被看光了。
我觉得蛋定了些。
匆匆洗完澡出来。
他迫不及待的进去。
我们就在浴室的窄门擦身而过,面对面的。
我站在浴室门外,琢磨要不要趁这个时候撤呢?
一会儿吃大餐,那不就是约会吗?
我今天已经经历得够多了,我要回家复盘一下。
他突然拉开浴室门,探出半个身子,警告说:别溜走哦,要不然我今天去你家过夜。
哼,我说:我要吃完再走。
他就回去洗澡了。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他又唱起了歌。
还是那首《想一个男生》。
中间那大段大段的排比短句,他在车上没唱的,原来竟然都记得!
他从浴室里大0.1喇0.1喇的出来了,一边擦着头发。
我发现他头发长得很快。
刚洗完的头发特别黑,和身上的肤0.1色对比强烈。
我还不习惯这么看他。
过去看他的胸0.1肌,总觉得是赚到了。
可是,现在看他的胸0.1肌,就觉得好像自己有义务了。
呃,什么义务呢?
 
Record 31-1
我说:去吃什么?
他说:你想吃什么?
我说:你不是订好了么?
他说:只是订好了位置。
我觉得,以他的性子,估计是订了个比较讲究的地方。
我看看自己穿的旧T恤,还有沾了油漆的运动鞋。
随后发现他擦干头发也穿上了简单的衣服,就放松了些。
和他走在晚风吹拂的路上。
风拂过他的衣角再拂过我。
虽然举止没有很亲密,心里却感觉有连接。
我发现我有点儿喜欢这种感觉。
天空是干净的颜色。
雨过天晴的傍晚周末。
我说:你之前朋友1.0圈发的彩虹,是年中会那天拍的吗?
他说:是啊,你注意到了。
我云淡风轻的说:之前无意刷到的,有那么点儿印象。
他说:你的朋友1.0圈里什么都没有。
我说:因为我把你屏1.0蔽了。
他伸过熊掌,没有拍我,只是搭在我的肩膀上,捏了捏。
路上不时有行人和狗经过。
我抬手想去把他的熊掌推下去,然而我的手指一碰到他的手指,不知怎么的,心中就一下子涌起一阵很强烈的快乐,仿佛恋爱的感觉一下子就变得很真实了。
所以,不但没有把他的熊掌推下去,还就这么在肩头暗戳戳的牵上来。
Emmm……有种当了二十八年单身狗苦尽甘来的感觉。
路过一座医院大门口时,某一说:之前这里传说有疑似病例。
我说:那时候人心惶惶的。
他说:疫情是会让人想很多,产生抓紧行动的紧迫感。
我说:可能吧,如果正巧在那时候面临重大的人生选择,肯定会受影响的。
他说:如果你得新冠了,会有什么遗憾?
我说:那你就是密切接触者。
然后又路过他的学校。
他给我介绍他上学时活动过的一些区域。
可是我隔着高高的铁栅栏和树篱,并看不真切,只能等以后有机会进入内部再好好看看了。
最后走到一座穹顶型的购物中心时,正巧赶上灯光工程亮起。
某一说:就是这了。
我们上到二楼,在一个古风门面停下,穿着汉服的姑娘抬手给我俩biubiu了体温枪。
进入雕花刻木的大堂,每一桌的周围都垂下专属的帷帐。
汉服姑娘掀开一个帷帐,请某一和我进去。
里面是木椅石桌,桌面上还摆着笔墨纸砚。
过去我总是用批判的眼光看待这种人工复古,可如今坐在帷帐中,只觉得神清气爽,这比包厢实用多了。
菜单是宣纸做的,菜名都很抽象,只能凭感觉点。
汉服姑娘收走菜单,又送来一个扇面,说我们等菜的间隙可以自己画着玩。
某一就装模作样的磨了几分钟的墨,让我题字。
我哪会毛笔字啊?只大概知道写毛笔字应该一气呵成,于是我就一气呵成的写了一个一。
某一这家伙看了还说:不错不错,寓意深刻。
 
31-2
收起扇面,菜陆续上来了。
是根本看不出食材的那种新派做法。
我以为是我孤陋寡闻,结果发现某一也不是很清楚吃的是什么。甚至,有些精致的摆盘上来,我们讨论到底哪些部分能吃。
但这有什么重要呢?谁去饭店约会是为了吃饭呢?
看着冒着仙气的甜点,猜那甜点是什么做的,远比吃起来有意思多了。
要不要喝点儿酒?某一问我。
我摇摇头,我说:你不打算开车送我啦?
他说:你留下住呗,我明天就出差了。
我说:今晚不了。
他倒也没有太失落,只是眼神里多一些鼓励。
我说:等你家的油漆味散散的。
他说:一周够吗?
我想了想,说:够了。
吃完饭往回走。
天色黑透了。
我还戴着口罩。他已经摘掉了。
我发现即使看某一这么久了没有新鲜感了,但他还是长得挺英俊的。
路上经过的建筑物,已经不再那么陌生了。
我想,这可能会是我以后常走的路了。
可能么?
为什么一想到以后的路还是有点儿不踏实呢。
我想跟某一坦白一件事,有点儿难以描述,不知道他会不会理解。
我说:我有段时间很怕树影。
他说:为什么?
我说:说不清,就是总担心自己走错,担心踩到影子里的东西。我大学时从学院到宿舍有一条很长的林荫路,我晚上要走很久,总是走一段就折回去检查一下。
他说:跟你学籍出问题那件事有关系?
我说:可能有点儿,我就是会担心一些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自己吓自己,反复确认。而影子和镜子之类的,似乎会加重我的这种反应机制。
说话的时候,我们正要经过他学校旁的一段树影。
他伸出手。我没好意思牵。虽然明明是他没戴口罩更会被人看见。
我说:现在已经好多了。不过,我心情波动会大一些,不算喜怒无常,就是很难一整天都保持好心情,有时会无端的低落,我能控制住不显露出来,但如果你感觉到了,也千万不要介意。
他说:如果我介意,也是介意你低落时不叫我,你把自己包裹得太严实了。
有么?我好像是很少和别人表露自己的情绪,因为我以为别人是不想看到的。
我说:那我以后,让你看看我低落的样子。
他说:男人就要敢于低落。
把我逗笑了。
转悠回小区时,已经八点了。
我说:太晚了,我地铁回去吧。
他坚持要开车送我。
而他停车的位置正巧被一大片浓重的树影笼罩着。
他说:你看,那大片树影好邪恶,我们还是太阳升起再来吧。
他话音刚落,树影里就很配合的响起一阵哗啦啦的响动。
什么东西?
树影里只有几辆车。
我和某一待在原地,我看看他,他看看我。
又响起一阵哗啦啦的声音。
像是什么小动物在草丛里。
很快有一只黑不溜秋的小狗钻了出来。
随后,树影里又走出一位个子很小的老太太。
某一跟那个老太太打声招呼。
老太太喝住小狗,脾气看起来不是太好。
她用奇怪的目光打量我,仿佛要认出我是谁,然后对某一说:你室友回来了?
 
Record 32-1
某一说:不是。
老太太又瞅瞅我,嘀咕道:戴口罩看着都差不多。
然后就拽着小狗没事人一样的走开了。
某一用求饶的眼神望着我。
如果有道具仿佛立即就会给自己脖子上架一把大1.0刀。
他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冲淡一下这突然变化的气氛吧。
我没说什么,默默走进阴暗的树影里。
某一还站在原地。
他说:今晚别走了,我们聊聊天。
我拍拍他的车顶,说:本来也是要回去的。
他高高的个子,仿佛有点儿泄气,终于走进树影里。
我猜他的表情一定也是做得很到位,但我没有看,拉开车门就坐进了后排。
他发动了车,但有几分钟没离开车位。
我说:走吧。
他说:你生气了?
我说:没有,我只是给你看看我的低落。
他侧过身,手臂从座椅间伸过来,想拍拍我。
我眨眨眼睛,表示没那么要紧。
车子开出了小区,经过那座医院,经过那座学校,经过刚刚吃饭的地方,经过我们买砂纸的五金商店,开上了中环。
车里没开灯,只有车窗映进来的微弱光亮,他透过后视镜看我,我也透过后视镜看他。
他说:对不起,我没早一些跟你说我的过去。
我说:没什么,我们这样的年纪了,有过去也是很正常的事。
他说:你有任何想问的尽管问,我保证如实交待。
我想了想,说:过去的就过去吧,疫情之前的事情,都感觉很遥远了。
他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保证说:绝对是疫情之前的。
听他这么说,我感觉肩头一下子放松了。
虽然我之前都没意识到我是在提着一口气。
我到底有多少程度的介意呢?
对于过去,对于回忆,真的是很难客观衡量的。
也许,我要是能早一点知道,比如从女主管那里挖到他曾经有室友这种料,我说不定会津津有味的消化掉。可是这种料偏偏出现在今天,在我们亲也亲过、约会也约过之后,我就很难置身事外了。
我也不知道我该是个什么立场,毕竟谁又没有过去呢?
既然要谈过去的事,我想了想,说:我曾经也喜欢过一个人,喜欢了很久,也许直到现在,就算都知道他结婚了,我也不确定我有没有完全死心。
他说:他是给过你什么希望吗?
我说:没有吧,一开始可能是我误会了他的好意,但我们并没有直说过,毕业到现在也没有再见过。
他说:那你太有毅力了,我做不到,我喜欢你,我就想方设法要跟你在一起。
我说:我也许就是拿他当借口,一直不敢在现实中发展关系吧。
 
32-2
他说:我总共有过两段关系。
两段?好吧。我说:我以为你会有更多。
他说:第一段是实习的时候认识的,正经在一起的时间有三四年。第二段是出差认识的,先异地谈了一段时间,后来住到一起——
他想了想,说:到去年,也是四年左右。
我说:是热情四年就会消退吗?
他说:可能,不过主要是因为他们都去结婚了。
噢。
婚姻,真是绕不开的路口。
某一说,人生这条路上,二十五岁有一次路口,结婚还是不结婚?
选择了不结婚继续走,到二十八岁,又有一个路口,结还是不结?三十岁还会有这样的一个路口。以后每一年都有这样一个路口。
听起来就好累。
我说:刚才老太太说的室友是你第二任?他什么时候结婚的?
他说:今年领证的吧,具体时间我不知道,但他准备很久了。他刚跟我在一起时,我问过他结不结婚,他就说会结。我当时还比较自信,以为能改变他。后来我们很顺利的同居了,他也过得挺开心的,我以为他就不会想结婚了,没想到他的计划一点儿也没变过。
他笑着说,但听出来有点儿难过。
我想分散一下他的情绪,也解答自己心中的疑惑,就问:你是不是给他打电话叫过老婆?
他说:嗯,你偷听到了。
我才没偷听!我说:你一定是在公共区域打的,所以我才听到了,还因此以为你结过婚了。
他说:我偶尔叫他老婆,他有点儿爱面子,就偶尔逗他玩,搞搞小情1.巛0趣——
我咳了一声,他打住话头。
我说:我有一天也可能结婚。
他说:那一天会在世界末日之后,你说过。
Emmm……我是这么说过,但是,我渣渣的说:我不做任何承诺。
他说:这不是签合同。不过,如果你有一天决定要结婚了,我们就只能分开了。
我说:你这么有原则?
他说:和已婚的人在一起太复杂了,我试过。
我???
他说:第一任男友比我大,他早就做过规划,觉得结婚了也能处理好。
我说:形1.巛0婚?
他说:算是吧,他结婚对象自称是拉拉,但是又没有固定的女朋友。结婚后,我们持续了有半年,三人的初衷就变了,家长也进来搅合,越搞越复杂。大概婚姻规则这种事,一旦突破,会让人觉得很多原则都能突破,我俩后来就断了。
我脑补了一些伦1.巛0理电影的情节,忽然听他说:你还见过他。
啊?我交1.巛0际圈很小,我说:是公司里的?
他说:是客户,就是上次你跟我去喝酒的那个。
什么?
我说:是那个大老板?
他咳了一声,说:当然不是。
哦,是那位得力干将,他竟然比某一还大?怪不得那天他看起来怪怪的,原来是一直在用言语敲打某一。
某一说:他现在越来越野了,跟我说过想离婚。
我说:要和你破镜重圆?
他说:没可能的。
我茶茶的说:你好无情呃。
他说:他变了,婚姻会改变一个人的。所以上次见面,防止他太过分,就叫上你了。
我???小1.巛0三竟是我自己?
不过,那个得力干将表面看起来挺优秀的,身材毛发都很有型,我可以跟他相比吗?
想到这,我发觉危险了。
我是爱胡思乱想的人啊。
知道某一的前男友,肯定会让我产生比较的心理。
我说:我不想听你的前男友了。
他就禁声了。好像在装委屈。
该死的,我怎么想反过来安慰他了!
这就是看到他胸1.巛0肌的义务吗?
我没想到爱情才奔现就遇挫。
车子开到我公寓门口。
他又说了一次:对不起啊。
我推开车门,他说:跟你确定关系了才坦白这些。
我伸出腿,他说:我不想徒增你的烦扰。
我说:我没事,我的情绪忽高忽低的,但是在可控范围内。
他可怜巴巴的说:那我上去坐坐?
我怎么忍心拒绝?我说:下次吧,今天太晚了。
我跟他拜拜。
他也不开走。
门卫给我量体温,他就从车窗口看着。
我进了公寓,心想门卫很快就会把他赶走。
一狠心,拐进楼梯间,噔噔噔,上到五楼,从走廊窗户探头往下看——可恶!他正好往上看,还跟我挥手,好像还摸了下心口?
太油了。
我没谈过恋爱,为什么第一次不能来点儿清淡的。
他那么油,我都分不清,他到底是在演戏,还是真的难过。
如果我能早点儿遇到他该多好,在他还清清爽爽的时候,他大学毕业照上的笑意,可能就是因为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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