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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红线[第2页] |
作者:华发未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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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翎榷楼坐落在京城,入夜人声喧嚣,各有各的悲欢热闹。月涧松拉着他在人海中穿梭,先是在小摊上给他买了一碗羊肉汤,说他久未进食,先喝点汤暖暖胃。又说这家的葱花饼好吃,那家的烧鸡腿一绝,鼓鼓囊囊塞了宋迟意满怀,才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那个,你们人族是不是讲究什么饿久了不能一次性吃太多?” 宋迟意见他兴致正浓,怀里的吃食又实在都很香,于是摇了摇头:“无妨的。” 月涧松便又开开心心蹦蹦跳跳地继续投喂他,最后又买了许多糖,说是饭后甜点,要是此刻吃不下了,还能放着慢慢吃。 宋迟意拎着一堆东西,略显无措地问:“这些都是给我的么?” “是呀!你快吃,凉了就不好吃啦!” “可是我……” 月涧松一眼就看穿了他在想什么,笑得很疏朗:“不用想什么还不还我的,你在岭东还救了我的命呢,你们人族不是常说什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不过请你吃些东西而已,无需放在心上。” 宋迟意咬了一口栗子饼,鬼使神差地,突然想到“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的下一句,接的多半是“唯有以身相许”。 他被自己的联想吓了一跳,入口的栗子饼还没咽下去,于是咳了个惊天动地,唾沫横飞,脸红了一大片。 两人一面逛一面吃,或者说只有宋迟意一个人在吃,月涧松只在一旁看着。不知不觉夜已渐深,街上人潮退去,月涧松便让宋迟意带他去榷塔看看。 榷塔高数十丈,在满天星斗下耸然挺立,气势巍峨。高塔四面无门,唯一的出入口在塔顶,寻常人无法上达。 但月涧松显然不是寻常人,他化身为蚩,宋迟意骑在他背上,很轻松便上到了塔顶。 凑近了看,入口处的封印已然十分薄弱,站在门外甚至能恍惚听到塔内传来厉鬼嘶嚎。 月涧松变回人身,伸出手来,五指摊开贴于封印之上,闭目感受了片刻。 抽手时宋迟意侧目问他:“如何?” 月涧松皱眉看向宋迟意,思绪转得飞快,很快眉眼又舒展开来,依旧笑嘻嘻的:“现在还不大清楚,我得回去再琢磨琢磨。总之我难得来找你,你今晚不许再回去看书了!” 宋迟意淡淡看他:“距我们上次分离不过三日,并不难得,何况我合理怀疑,这三日来你一直跟着我。” 月涧松抵死不认:“我不管!反正今日你若执意要回去看书,我就不带你下去了,这儿真高呀,又很安静,坐在这儿看一晚上星星也很好。” 宋迟意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此事关乎苍生太平,我早一日找到解决之法,便可早一日确保你平安无虞。否则即便我极力护你,也难保不会有护不住的一天。” 月涧松罕见地沉默片刻,目光变得无比柔软,终于妥协:“好吧,那你笑一笑,你笑一笑,我就带你下去,陪你去藏书阁一起看书。” 宋迟意依旧漠然看着他。 谁知此人竟毫不要脸,大概是仗着此处无人,雄踞一方的妖兽见他不为所动。竟上前拽着他的袖子一连晃了好几下:“笑一个嘛小哥哥,你在山里还时常笑呢,下了山我便没见你笑过了。” “所以你果然一直跟着我。” 月涧松此刻倒大大方方承认了:“是呀!” 宋迟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手先放开。” 月涧松恍若未闻,又晃了两下。 宋迟意端着一副没有表情的面孔,想说“成何体统”,话说了一半,不知怎么竟噗地笑出了声。 他一面在心里唾弃自己,一面看着月涧松弯起的眼睛,觉得自己简直像中了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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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月涧松又在藏书阁内陪了他三天,期间还负责督促他吃饭睡觉,延误个一时半会儿便要撒泼打滚,还捣乱从他手中抢走过两本古籍,说也要帮着看看。直到第四天晨起,宋迟意终于在一本古籍中找到了零星几句关于蚩的记载。 古籍中说,蚩生于月老树下,心口天生便埋着一根红线,此为蚩之情根。蚩行走天地间,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唯独不可动情。倘若动了情,红线自心骨生出,蚩便与这人世间有了瓜葛,世间悲欢,便再无法置身事外了。 书中又说,蚩心口的红线,另一端可系于万事万物之上,红线所系者,蚩可与其同命,乃至换命。 月涧松正杵着下巴在一张纸上涂涂画画,宋迟意偏过头去看他,见他胸口位置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红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知为何又有些怅然。 察觉他的目光,月涧松转过头来,眉眼弯弯,笑道:“怎么啦?” 宋迟意摇摇头:“……无事。” “没事你为什么偷看我?”月涧松眨眨眼睛,又问,“我好看吗?” “……好看。”宋迟意说完,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你心里……是不是有一根红线?” 月涧松愣了一晌,笑问:“你怎么问这个?” “我……方才在古籍上看见,总觉得或许会被有心人利用,也许那些人认为你可吞灭邪戾,就与红线有关。” “唔,或许是吧。”月涧松说,“据我所知,那群人是打过这个主意,想要将红线强行从我体内引出,与塔中邪戾系在一起,令其与我同命,然后杀了我了事。” 宋迟意皱眉:“红线还能强行引出?” “自然是不能的啦,”月涧松看着他,语气忽然慢了下来,似乎很认真,“蚩的红线长在心骨上,一旦长出,便是血肉腐烂化为尘土,也会一直长在那。” 他顿了顿,又笑了:“但是呢,若是长不出就是长不出,我看我这根红线埋了百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大概是不死也发霉啦,所以那群人不过痴心妄想,你放心。” 宋迟意点头说了句那便好,随后却沉默下去,仿佛又一心一意投到了茫茫书籍之中。 月涧松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无声地笑了笑,低头去作他的画。 然而宋迟意没再抬眼,也就错过了画上那个白衣执剑的俊俏仙君。 |
十七 除了期间月涧松缠着他出去玩过两日,宋迟意一直待在藏书阁,又翻了十余天古籍,终于得到了些别的线索,连着蚩心生红线一事一并告知了凌迁。 凌迁听闻后沉思片刻,道:“我先前便想,大能既能建造起这巍巍榷塔,封印其中百万邪戾,想必不会不留后手。如今看来,并非大能未留后手,只是眼下暂未找到。我总疑心……” “疑心什么?” “疑心大能留于世间,用来加固封印的,会是某个强大的、能镇压妖邪的神魂。”凌迁眉头紧皱,“毕竟根据古籍记载,百年前大能便是以自己的神魂封印了塔中邪戾。” 他说着叹了口气:“若真是如此,恐怕也是因果相生,不可转圜。” 宋迟意立在原地没有言语,凌迁也没再继续往下说,转而道:“总之,现下蚩的红线既然不可强行催生,那群人总没了道理再来找麻烦,也算是件好事。” 然而事实却是他们想的太过简单,凌迁这句话说出不到两个时辰,数月前在岭东山中遇到的那群人,竟直接闹到了翎榷楼门口。 他们此番人数比上次还多了不少,宋迟意在楼里被吵得头疼,正欲出面解决,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喝一句,他猛地睁大眼睛,得知了对方此次上门闹事的原因—— 那天从岭东回去后,其中那个暗中放箭之人,竟没过几日便七窍流血,横死房中了。 “我没杀人。”月涧松不理会其他人,只看着宋迟意,“我确信自己不曾杀人。” “我信他。”宋迟意看向凌迁,“况且那些人也说了,人是回去之后才死的,现下已经过了近三个月,怎还敢来闹到翎榷楼头上。” “眼下不是我们信与不信的问题,而是在于外面的人作何想。”凌迁说着,看着二人露出一个微妙的神情,“在此之前,在下有个问题。这位……月公子,你为何会在我们翎榷楼内?” 月涧松答得理直气壮:“来找阿意玩儿啊。” “迟意让我把榜上那条撤了……是你逗笑他的?” 月涧松又往宋迟意身边靠了一步:“当然。” 凌迁的神情更微妙了两分。 宋迟意清了清嗓子:“咳,眼下还是先解决正事要紧。” “唔,好。”凌迁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在二人身上带了一道,又严肃起来,“我先前已经问过那群人了,他们说死的那人叫张半江,是墨云派的外门弟子。张半江死的离奇,原本只是受了伤,头几天看上去还有所好转,结果那天早上起来,突然就暴毙房中了,那群人一口咬定是被月公子下了毒。” “下毒?”月涧松冷笑一声,“他的命值我那点儿毒么?” “月公子,慎言。” 月涧松哼了一声,有点儿不大耐烦:“我若是要下毒,怎的其他人都没事,偏偏他死了?那群人也说了,头几天都没什么,是后来才暴毙的,我看多半是此人暗箭伤人,阴狠毒辣,遭天谴了吧。” 这句话不知哪里触动了凌迁,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宋迟意一眼,说:“因着那人死得离奇,一时也拉扯不清,故而我想,不如迟意你亲自去墨云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宋迟意一口应下,知道他口中的线索不只是张半江身死一事,大能便出生于墨云一带,此去说不定能知道榷塔之事何解。月涧松紧跟道:“此事毕竟因我而起,我也同去。” “好。”凌迁嘱咐两句,又看向宋迟意,“……迟意,你们快去快回。我方才去榷塔探了探,封印将破,已支撑不了多久了。我又回去确认了一些关于榷塔的记载,几乎可以确定……加固封印,须得用一强大精纯之神魂,且此人多半是大能转世,兴许和翎榷楼也有所瓜葛。我这几日会加紧派人去找,但江湖之大,苍生之众,如大海捞针,仍需……早做打算。” 宋迟意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收拾东西就打算上路。月涧松跟在他身后,出门前却回过头,深深地看了凌迁一眼。 他对上凌迁复杂而深沉的目光,突然对着身前人温声道:“阿意,你先去收拾,我有两句话想同凌楼主说。” |
十八 宋迟意并不知道月涧松同凌迁说了什么,他出发前问了一句,被月涧松嬉皮笑脸地就绕过去了,便也没再多问。 墨云地界离翎榷楼不远,一行人一日半便到了墨云派。翎榷楼到底是天下第一楼,纵使出了这样的事,也有几分面子在,没受什么刁难。宋迟意又是美名在外的天字宗师,因此只是有许多外门弟子一个劲地瞪着月涧松看。 他们并没有对外公开月涧松的身份,否则恐怕就不止瞪几眼这么简单了。 两人同墨云掌门打了个招呼后,便直奔尸体而去,尸体以秘法储存,时隔数月也并没有腐坏,与刚被发现时相差无几。 宋迟意上前细细查看了一遍,尸体除了背上及四肢有之前月涧松留下的伤痕,并没有其他致命伤,然而看伤口处的痕迹以及尸体肤色,也绝不是中毒所致。 宋迟意将这些疑点一一指出,墨云掌门立于一旁,有些汗颜:“实不相瞒,其实在宋宗师来之前,我派便已将尸体里里外外查过一遍了,结论与宗师所说的相差无几。然而那群孽障与张半江到底是师兄弟的情谊,此事又与蚩有关,他们先是去了岭东山中,遍寻蚩的踪迹,却一月有余而不得,回来后心中越发不平,并不听劝,执意闹到了贵楼,还望宋宗师海涵。” 见宋迟意摇了摇头,他便擦了把汗,继续道:“然而此事的确蹊跷,张半江虽暗箭伤了宗师,却也已领了罚了,他到底是我墨云弟子,宗师既然来了,可否助我等一探究竟?也好彻底为蚩洗脱嫌疑。” 月涧松自从进了墨云便一言不发,宋迟意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弯弯眼睛,小声说了句“都听你的”,宋迟意这才转头对掌门道:“也好。还望掌门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细细道来,万勿遗漏。” 据掌门说,那日张半江回到门派后,因为暗箭伤人,领了五十戒鞭,随后便在思过堂思过。第二日长老见他已经悔过,便让他回去休息了。戒鞭抽在身上终究会皮开肉绽,之后他在屋里养了两日伤,往后几日一切如常。直到那日晨起,与他同宿的弟子突然惊叫一声,仓皇来报,说醒来后叫张半江,见他没有回应,探头一看,发现人怒目圆睁,七窍流血,躺在床上,已经凉透了。 宋迟意皱起眉,问:“能否推出人是什么时候断的气?” “约莫丑末寅初。” 丑末寅初……正是阴气最重的时候。 宋迟意又问:“与张半江同宿的是谁?” 一个小弟子哆哆嗦嗦地站了出来。 宋迟意看着他:“张半江死的当天夜里,你可曾听到什么动静?” 那小弟子脸色一刹惨白下去,两股战战,嘴唇抖了又抖,最后狠狠摇了摇头:“不曾听见……弟子什么也不曾听见!” 宋迟意直觉其中有异,见他这样也不好发作,沉吟片刻,只道:“罢了。稍后我会在思过堂、弟子居以及尸体附近布下阵法,追溯异动,诸位戌时过后不要随意走动,以免冲撞。” 掌门连连称是,天色已暗,他领着宋迟意到提及的几处将阵法布下,又安排了宋迟意和月涧松休息,而后自己也离开了。 |
十九 宋迟意与月涧松比肩而坐,侧头问他:“此事你怎么看?” “要我说么,定是那张什么玩意儿自己心术不正,遭了天谴了。” 月涧松说着在他肩头轻轻蹭了蹭,脑袋毛茸茸的,蹭得宋迟意有片刻怔神。 月涧松与他在一起时,总是习惯做一些这样亲昵的小动作,或是蹭蹭脸颊,或是挠挠手心,宋迟意下意识将目光往下移了两分,见他胸口处依旧是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宋迟意想,大抵月涧松身为妖兽,身上总有些动物的习性,自己又曾与山猫形态的他相处过大半年,因此他习惯于这些无意识的小动作。 这么想着,心底却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他自嘲一声,看着月涧松,说的却是与上一句并不相干的话:“你们妖兽,总是习惯这样同人亲近的么?” “嗯?”月涧松直起身来,稍稍一愣,“什么?” “就是……算了,没什么。” 月涧松却突然凑近了,面对面直勾勾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两人离得太近,连呼吸都能纠缠在一起。月涧松的眸子太亮、太干净,就在宋迟意快要支撑不住、想要落荒而逃的时候,对方忽然歪了歪脑袋,退后半步拉开距离问:“你不开心么?” 宋迟意松了口气,摇摇头:“没有。” “你就是不开心了。我……”月涧松似乎想说什么,顿了一顿,再开口已是另一句话,“这附近有座很漂亮的山,夜里没什么事儿,你若是不困,我带你去玩儿好不好?” |
二十 月涧松化身为蚩,载着宋迟意于夜风中奔驰,跃过纵横街巷,直奔城外而去。 宋迟意俯身在他背上,半个人埋入柔软的皮毛中,于风声里闭上眼睛,听见月涧松有力的心跳。 一声一声,仿佛世间都静了,只有那声响就在耳边。 他不知又抽了什么风,低声问了一句:“……你从前,还载过什么别的人么?” 月涧松放慢脚步,默然片刻才说:“没有,你是第一个。” 他说着,低低嗤了一声:“小道长,你把我当什么了?蚩的后背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载的吗?” 宋迟意的脑子被风吹得不大清醒,闻言,又轻轻开口:“那我是什么人?” 话一出口他才后悔,却已经无可找补,他心中似乎又隐隐期待着什么。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声音太轻,淹没在了风里,月涧松并没有回答。 两人已入了山林之中,身侧树影时疏时密,宋迟意手心里全是汗,下意识攥住了月涧松背上的一簇毛。 不知过了多久,月涧松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轻轻笑了一声:“我背上就这一小撮红毛,你要是拔秃了可就长不出来了,会很丑的。” 宋迟意这才如梦初醒般松了手。 他有些赧然地说了声抱歉,顺手揉了揉那块皮毛,便听月涧松笑道:“到啦,下来吧。” 他翻身落地,只见此处三面环树,正前方却是一座湖,湖面如镜,盛着一轮明月,视野十分开阔。 月涧松已经变回了人形,从他身后走来,越过他肩侧时,突然道:“你曾喂过我大半年的白面馒头,算我半个主人吧。” 他声音里含着笑,往前去了,宋迟意只看见湖边一道修长挺立的背影。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道赤红色的背影,心头一颤。 他心道这样也很好,蚩若是动了情,生了红线,恐怕就再也不能如这般逍遥自在了。而他自己……他自己也可以借着那大半年白面馒头的面子,悄无声息地动着心。 白面馒头面子真大。 月涧松回过头看他,眼里亮晶晶的:“我常年镇守岭东,去过的地方并不多,除了剑山之外,此处的风光是唯一可与月涧山中相比的了,就是这湖边碎石子太多,常硌得我屁股疼。” 宋迟意正想着白面馒头,听到此处,噗地笑出了声。 “真的,”月涧松睁大眼睛,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还有一次把我的袍子划破了,我那时候还很穷,买不起新的,又不会补,半光着屁股回了岭东,险些颜面扫地。” 宋迟意笑着问他:“那你现在便有钱了么?” “唔,”月涧松想了想,道,“还行吧,反正也会自己补衣服了。而且现在我有这个!” 他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芥子,炫耀般在宋迟意眼前晃了晃,又从芥子里拿出一张席子铺在地上,转头问宋迟意:“想喝酒吗?” 宋迟意说想,他便又拿出了几坛酒,放在席子边。 宋迟意走上前去在他身边坐下,两人倒好酒,一边喝,一边下着酒聊些细碎小事。 |
月涧松问:“我记得我在剑山时,并没有见过你同别的弟子来往,你们这一代,只有你一个内门弟子吗?” “嗯。”宋迟意点点头,脚边已经空了两个酒坛子,“师父说……人如剑,剑亦如人,修剑道须孤绝,故而……也从不让我与外门弟子们来往。” “很寂寞吧?难怪你那时总在夜里偷偷抱着只猫说话。我有好几次听着你说,想应你两句,又怕贸然开口吓着你。” “习惯了……习惯了也就还好。”宋迟意有些微醺,想到那只猫就是月涧松,而自己年少时曾对他说了那样多的傻话,全被记着,一时有些无地自容,拿手肘重重杵了他一下。 “嗷!疼——”月涧松此人的演技颇能以假乱真,捂着肚子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宋迟意怀疑他下一刻还能挤两滴眼泪出来。便见他可怜巴巴地抬起脸,委屈兮兮地看着宋迟意:“你这人怎么这样,是你自己要说,挨打的却是我。好疼啊,我要你给我揉揉才能起来。” 宋迟意看着他,满眼都是无奈,伸过手去敷衍地呼噜两下,却猝不及防地被抓住了手腕。 “别动。”月涧松抓着他的手腕,指尖不知在摆弄些什么,过了一会儿,颇为满意地看着他的手,笑道:“你的手腕好细。” 宋迟意脑袋一阵阵发晕,感到手腕处痒痒的,仿佛忽然有一股热流顺着那里淌进心口。他没来由地竟有些想落泪,又猛灌了一大口酒,缓缓道:“这么好的酒,我只在你这儿喝过,也不知我何年何月才酿得出来。” “无妨,就算学不会,我那儿也还有很多,你什么时候馋了就来山里找我。” “真的吗?” “真的。” “说话算数?” “说话算数。” “要是你骗我怎么办?” 月涧松不知道该同这突然耍起无赖的人说什么,只低下头又摆弄了一下他雪白的手腕,耐心道:“不骗你,骗你是小狗。” 宋迟意一反常态,一个劲儿地笑,说:“好啊,那我来山里找你,我跟你一起呆在山里,呆一辈子吧。” 月涧松静静看着他。 他虽好酒,酒量却并不好,又喝得实在有些急,此刻已然醉了。月涧松看了他一会儿,叫他:“阿意?” 醉鬼并不答应。 他又叫:“小哥哥?小宋哥哥?小道长?” 宋迟意一字不发,只看着他痴痴地笑,笑着笑着,却落下泪来。 月涧松叹了口气,用指尖给他擦了擦眼泪,很温柔地问:“小道长,你为什么不开心呀?” 风时走时停,林间树影疏疏,宋迟意看了他好久,才说:“月涧松。” “嗯,我在,月涧松在。” 宋迟意眼睛鼻头都哭得通红,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他闭了闭眼睛,指着心口,颤声道。 “月涧松……月涧松。 “你是我心头一捧雪,唇舌滚烫……不敢宣之于口。” 他说完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同手同脚就要走,已然是醉得狠了。没走出两步,突然踉跄一下,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而后陷入一个无比温暖的怀抱里。 月涧松沉默地抱了他很久,垂下头,一点点吻去他眼角脸庞的眼泪,最终落在他的唇边。 他的嘴唇是凉的,口舌却无比滚烫,滚烫而又湿软。 他将宋迟意圈在怀里,一面趁人之危地攻城略地,一面于唇舌纠缠间低声呢喃。 “小哥哥,小道长,阿意……宋迟意,宋迟意,逗你笑一次怪不容易的,别哭,我们不哭。” 掠过湖面的风仿佛也沸腾炽热,他们溺毙在滚烫月光里,幕天席地,抵死拥吻。 |
二十一 第二日醒来,宋迟意只觉得头痛欲裂,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月涧松抓着他的手腕摆弄。 见他醒了,一旁的人递了碗醒酒汤过来。他一口喝完,转头问:“昨晚……” 月涧松笑道:“昨晚你喝醉了,我便带你回来了。小道长,酒量不行啊。” 宋迟意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他昨日心中郁结,喝得是凶了些,正想再说点什么,被一道敲门声打断了。 门外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宋宗师,您在吗?我……弟子有要事禀告。” 是昨日那个与张半江同宿的墨云弟子。 宋迟意与月涧松相视一眼,道:“进来吧。” 那弟子一进屋,扑通一声便对着宋迟意跪了下去:“宗师恕罪!弟子、弟子昨日有所欺瞒……” “何事?你只管说,无需顾忌。” 宋迟意嗓音清冷,却并不严厉,那弟子抬头看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颤颤巍巍道:“张、张师兄那日受了戒鞭,许是、许是罚得太重了些,张师兄虽然表面认错了,回来后,却、却一直心怀怨怼,曾数、数次出言不逊,说什么,说什么……” 月涧松问:“说什么?” 对方被吓了一跳,连带着嗓子也劈了个叉:“说!说……说蚩本就是妖兽,您护着他,就是与人族为敌,凭什么要受罚。后来还说、还说……还说真后悔……真后悔没一箭射死您!” 宋迟意也不动怒,语气十分平淡:“然后呢?” 那弟子却已快要被吓哭了:“这话不是我说的,不是我说的……然后,然后……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当天夜里,他就死了!那天夜里我没睡熟,半夜听见……听见……” 宋迟意眉头蹙起:“听见什么?” “听见……百鬼厉嚎……张师兄他,他是……他是被鬼掐死的……” 最后这句话似乎榨干了他所有的力气,只见他说完这句,便脸色惨白地往后一倒,竟是被吓晕了。 宋迟意眉头越皱越紧,直觉这背后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他转头看向月涧松,还没开口,对方便道:“我同你一起去。” 宋迟意点点头,两个人一并直冲张半江的尸体去了。 一路上宋迟意都于冥冥中有所预感,仿佛暗中有一条线,将他中毒受伤、张半江的死和榷塔的封印串联到了一起。 他站在张半江尸身旁,手伸出时甚至微微有些发颤。月涧松在身后轻轻扶了扶他后腰,他稳了稳神,伸手撩起张半江脑后一缕头发。 头发撩开后,露出对方后颈上一块很小的印记。 宋迟意喉咙有些发梗,看着那一小块印记,问道:“这块胎记,是他一直就有的么……?” 平日里与张半江相熟的几名弟子面面相觑,半晌,一个胆子大些的站出来道:“我记得,从前是没见过的……” 宋迟意一时僵在原地,如遭雷劈。 他认得这块印记,因为他自己颈后就有一块一模一样的。 一双手从身后稳稳扶住了他,月涧松正待开口,突然一个翎榷楼弟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见了宋迟意,老远便带着哭腔喊道:“宋宗师,不好了!榷塔的封印……要破了!” |
二十二 月涧松催动灵力,驮着宋迟意一路疾奔,赶回翎榷楼时,老远便见到榷塔顶端缭绕着浓重的黑雾,无数邪戾哭啕嘶吼之声从雾中穿来。凌迁正带着其他几个天字宗师与那迷雾奋力相抗,眼下虽然暂时压住了,然而众人心中都清楚,封印一破,黑雾破笼而出不过是转瞬间的事。 宋迟意遥望着那高塔,攥住月涧松的衣角,轻声问:“是我,对不对?大能留下的、能重新封印塔中邪戾的那个神魂,是我,对不对? “你一早就知道了,所以故意捣乱,抢走我的古籍,那日你留下来,也是同楼主说了这个,是不是?因为我为大能转世,神魂太过强大,所以张半江才会遭到报应,暴毙房中……我……” 他突然觉得月涧松对自己没有情意是件很好的事,正嗡嗡乱着,突然听到月涧松叫了他一声。 “阿意。” 他抬起头,撞入一双温润无比的深黑眼眸。 月涧松将他轻轻揽入怀中,一下下顺着他的头发:“不是你,是我。从你带我去塔顶试探封印时我就知道了是我,所以我才拿走古籍不让你看,那天留下来,我与凌迁说的亦是此事,不信你之后可以去问他。张半江之事……或许与你有关,因为你的神魂的确十分强大,但即便如此,也是他咎由自取,不是你的错。而我……我生于大能陨灭之后不久,我之所以能镇压岭东诸多妖邪,想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一直不想告诉你,就是怕……怕你会因此挂心。但眼下,”他说着向摇摇欲坠的塔顶看去,“眼下没有时间了,我得去了。” 宋迟意一把拉住他,浑身都在抖:“我不信!” “乖。”月涧松对着他弯了弯眼睛,“你放心,我神魂强大,应该撑得住,不会当场毙命,我保证做完应做之事就回来见你。但如果我再不去,凌迁他们就撑不住了。” 他说着就往前走,宋迟意泪流满面,喊了他一声:“月涧松!” 他回过头,见宋迟意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不许骗我。” 月涧松看着他,双眼含笑:“不骗你。” 便见他一袭红衣化作雪白皮毛,眉心的红像烈火流云,义无反顾,直奔榷塔塔顶而去。 随着一声通天彻地、万兽同悲的长嚎,天地色变,塔顶缠绕的黑雾亦被其震慑,颤动嗡鸣片刻后,竟随着那万鬼恸哭,徐徐向他心口流去。 蚩乃妖兽之王。 宋迟意被一股雄浑的力量按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遥遥看着,在黑雾涌入他心口的那刹,忽而心如刀绞,浑身都开始疼。 |
二十三 宋迟意从噩梦中惊醒时已是半夜,他满头的汗,大喊着月涧松的名字惊坐起来。 四下无光,一片漆黑,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慌,却在下一刻感到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温凉的手握住了。 月涧松的声音低沉沙哑,虽带着笑,却透露着一股深重的疲惫:“……在这儿呢。” 黑暗中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却又不敢点灯,只是问:“……月涧松?你是月涧松?你……没骗我?” “嗯,说了不骗你。”月涧松伸手抹去他眼角的泪,而后笑叹了口气,“唉,小道长,怎么又哭了呀。” 宋迟意抬起手来想要打他,却又下不去手,最后只能死死掐进自己肉里,浑身发抖:“月涧松,我疼,我好疼……” 月涧松搂着他,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哄道:“不疼了,不疼了,我没事。我要回岭东去了,你跟我一起回去吗?我们回月涧山,我教你酿酒。” 明明月涧松如他所说,依旧好好活着,可宋迟意不知为何却觉得浑身都疼得厉害,仿佛封印了百万邪戾的神魂此刻正在他的身体里。他在黑暗里压抑着哽咽许久,终于答道:“好,我跟你走。” |
二十四 两人辞别了凌迁,一路晃晃悠悠,游山玩水,花了月余才回到岭东。 此时正值夏末,月涧山中碧涛如海,溪流淙淙,正是避暑乘凉的好去处。两人一起把屋子翻整了一遍,月涧松躺在床上,指着窗外,语气轻快:“眼下时令正好,夏夜的星星最好看,夜里一睁眼,漫天星河灿烂,人就像掉进星星海里去了,比当初我们在绀州城内时不知要好看多少倍。” 宋迟意点点头,月涧松又接着说:“一路赶来有些累了,你等我先睡一觉,睡醒带你去山里玩。山里有很多野兔,可以打来烤了吃,很香的。” 自从封印了塔中百万邪戾后,月涧松就变得越来越嗜睡。他醒着的时候精神总是很好,睡着的时候,宋迟意却总是有一种他再也不会醒来的错觉。 但他没有把这种错觉告诉月涧松,月涧松睡着了,他便蜷成一团,把脑袋轻轻枕在月涧松胸口,听着那依旧清晰的心跳,同他一起睡。 记不得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每次不听着月涧松的心跳声就无法入睡,特别是在月涧松睡着的时候。仿佛只有这样的声音能证明月涧松依然活着,那些他随时都会离开的不安,只是自己的错觉。 月涧松每次都笑嘻嘻由着他,起初担心他枕着胸口太硬,不好睡,常常化作蚩的样子把人环在胸前。但最近他很少再变成蚩了,大多时候都是这幅少年模样,却依旧任由宋迟意枕着。 他胸口的红线依旧没有长出来,但宋迟意已经不在意这个了。 他只想月涧松能一直这样好好活着。 月涧松一直睡到傍晚才醒,醒了之后就带着他去山里打野兔,说是晚上烤了吃。 宋迟意一边被他拉着走,一边问他:“你给松鼠搭窝,却把野兔打了吃,为什么?” 月涧松唔了一声,笑道:“我以前也吃过松鼠,但并不好吃,比野兔差远了。这山里就野兔最好吃,肥肥嫩嫩的。” 宋迟意:“……” 他接着问:“有多好吃,比烤鱼还好吃吗?” “嗯!”月涧松重重点了下头,“比烤鱼好吃!你吃过一次就知道了!” 事实证明月涧松诚不欺他,烤兔肉此等人间美味,那群兔子又不幸生在了月涧松的山里,只有被抓了吃肉的份了。 不过这山中的兔子一团团一窝窝,如此之多,想必是怎么也吃不完的。 两人挨在一起,坐在篝火前烤了两只兔子,喝了两坛酒,又聊了些乱七八糟不知所云的闲话。吃饱喝足后,再悠悠哉哉地在山中散步消食。及至深夜,便回到屋内,躺在床上听着晚风看星星,直到渐渐睡去。 山中岁月便这般惬意地过。 偶尔山下城中过节或举办灯会时,月涧松会拉着他下山去,一如既往地往他怀里塞一大堆吃的玩的。他没什么可给月涧松的,便偷偷学了门手艺,在某次下山前做了个花灯送给他。 月涧松欢天喜地地接过来,上上下下前后左右看了好几圈,笑嘻嘻地问:“阿意,你这是做了个什么图案呀?狮子灯么?” 宋迟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把从他怀里把花灯夺过来:“蚩灯!我做了个蚩,你不要就算了!” 月涧松连忙去抢,一个劲儿地给他道歉:“我没说不要啊!我可喜欢了,做得真像!阿意,小道长,小哥哥,你把它还给我嘛好不好?” 他说到最后竟有些委屈了:“你说了送我的……” 宋迟意最见不得他这样,把“狮子灯”重新塞到他怀里后赌气走了。 月涧松提着“狮子灯”,在他身后不急不缓地笑着:“给你起个什么名好呢?你长得这么可爱,蚩英俊潇洒,威武雄壮,雄霸一方,管你叫蚩好像不大恰当,嗯……就叫你月涧狮吧!” 宋迟意听不下去了,拔剑回头,怒道:“月涧松!” 便见少年在身后笑弯了腰,笑声清朗,毫不收敛。 宋迟意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颇没出息地杵着剑一同笑了起来。 |
二十五 月涧松把月涧狮挂在了窗口的屋檐下,每晚睡觉的时候,屋外都笼着一圈暖融融的光。 秋日里百果熟透,风里都带着果子的香甜,月涧松开始很认真地教他酿酒。 可宋迟意却不想学了。 月涧松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连心跳也断断续续,时有时无,有时候宋迟意半夜从梦中惊醒,会发现耳边忽然听不到月涧松的心跳声了。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时,他抱膝坐在床上,怔怔看着月涧松的脸,很小声地叫了一晚上他的名字。 “月涧松,你醒醒。” “月涧松。” “你醒醒,月涧松。” “……” 第二天早上月涧松醒来时,一眼就看到他满脸是泪、似哭似笑地看着自己,神情已有些恍惚,哑透的嗓子里只能发出气声:“……月涧松?” 他一把将宋迟意抱进怀里,力道大得血肉都忍不住发颤:“在,我在这儿……对不起,对不起……” 那是宋迟意第一次见到月涧松哭。 那次之后月涧松就不让他枕着自己胸膛睡了,只是等到半夜对方睡熟后,他又会悄悄靠过去。 有时候运气好,那心跳声能持续一整晚,他就能一觉好眠到天亮。 有时候运气不太好,他从梦中惊醒时耳边一片安静,他便一直醒着,等到天亮时,轻声喊两句“月涧松,你醒醒”月涧松就会醒过来,把他抱进怀中。 月涧松跟他说过,自己神魂强大,能撑得住,但却没告诉他能撑多久。 故而宋迟意不想跟他学酿酒了,怎么分辨蘑菇是否有毒、下雨天怎么修补屋檐这些他也不打算再学,仿佛只要他学不会,月涧松就能一直陪在他身边,一直活下去。 |
二十六 两场秋雨后入了冬,入冬前月涧松最后一次带他下了山,买了一大堆吃的用的,把整座城内好玩好看的地方都走了个遍。 回去之后不到半个月,山顶就开始下雪。雪断断续续,一直落到了半山腰。 可能是天冷的缘故,月涧松不再那么爱出门,两个人时常窝在门边,脚边放着一盆火,背后裹着一床毯子,挨在一起,或静静看远处一片静穆的雪景,或讨论晚上吃什么。 “今年冬天好冷,山里都没什么吃的了,连林子里的小溪都结冰了。” 宋迟意问:“那往年冬天你都吃些什么?” “往年冬天我都会提前囤好食物。” “那今年呢?” 月涧松笑道:“往年过冬都只有我一个人,今年多了一个,没什么经验,食物没囤够。” 宋迟意:“……” 噎了片刻,他有些不服气,又问:“你从前便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有啊,”月涧松想了想,笑意更深了,“那年冬天比今年还冷,冻死人不说,真是一点吃的也找不到……” “然后呢?你怎么熬过来的?” “然后?”月涧松笑看着宋迟意,“然后我就被一个小道长哥哥捡回去了,吃了一个冬天的白面馒头。” 宋迟意瞪着他,觉得自己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月涧松杵着下巴,突然很认真地问了一句:“话说这位小道长哥哥,你难道不知道,猫是不吃馒头的吗?” “我自然不知道,从前又没养过。再说,你不也吃了么?还吃得挺香……” “也是哦,奇怪。” 两人又披着毯子烤了一会儿火,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月涧松看着宋迟意,缓缓开口道:“……可我并不是猫啊。” 话音未落,两人便抖着肩膀傻子似的笑得停不下来了。直到宋迟意察觉到不对,一低头,发现他们抖得太厉害,毯子的一角落进了火盆里,眼下烧得正旺。 月涧松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猛地跳了起来,嚷嚷着:“哎呀着火了着火了!” 宋迟意便眼睁睁地看着整床毯子都被他甩进了火盆里:“……” 一地鸡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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