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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原创 长篇小说 他是谁的后裔[第19页] |
| 作者:lxq19879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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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刚步履沉重缓缓挪到地的中央，把裤腿慢慢的富有耐心的挽起来，突然敬畏的扑通跪了下去。他像朝圣者虔诚的将整个上身匍匐在地上，伸出他粉色的舌头去舔干枯的土地。来到城市之后，看到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伸出舌头舔吃甜筒和冰激凌时，吴刚就会想起土地的味道，干燥，咸涩还有滚烫。吴刚还会想起，第二天，雨水似乎受到了他的感召。它们来了，而且在一瞬间淹没了土地。旱灾变成了涝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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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进了城市后，吴刚讨厌下雨，雨水会把城市变得更加肮脏，空气里还会生出一股可怕的霉味。在养老院里，吴刚坐在王一凡母亲的床前。吴刚原计划带她出去转转，但雨下下来了。计划不得不改变。电视里播放着《不一样的天空》。这是吴刚最喜欢的一部电影。吴刚看了许多遍，但不妨碍他对电影仍怀有再看一遍的兴趣。主人公是一个年轻的男孩，有一个大象一样肥胖的母亲，和一个智障的弟弟。由于可怕的肥胖，他的母亲将整自己囚禁在房子里，不得已外出时，艰难的行走和人们怪异的眼神是她的灾难。她哭泣，因为她不再是可供孩子们依赖的对象而变成了他们的累赘和包袱。母亲死去后，主人公为了保护母亲使她免于受到最后的嘲笑，男孩用一把火烧掉了他们的家。电影的最后，平原上一栋孤立的房子在火中寂寞的燃烧，而男孩踏上了崭新的旅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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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刚回过头去看王一凡的母亲，发现她在轮椅里睡着了。吴刚回想起他们从他的家乡匆忙赶回来的那一次，那时在医院里看到的她比现在的情况还要糟糕。她中风了而且摔倒了，因她独自在家，在长达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她一直躺在冰冷的地上。吴刚知道王一凡为此而生了他好长时间的气。吴刚也知道王一凡原本就不想和他一块回他的农村家乡。她母亲的意外让她更是对回他的家乡抱怨满腹。 但是吴刚必须带王一凡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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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刚记忆犹新。那次到家时他们像两个逃荒者，泪渍汗渍还有灰尘扑面。尽管看上去很狼狈，但是吴刚的心里依然充满了骄傲。他穿着廉价的西装，在城市里有一份收入一般的工作，而且有一个从城市里带回来的女友。这样就足够了。灰扑扑的客车经过那些盐碱地时，吴刚盯着车窗看了一阵，吴刚在王一凡提出问题之前抢占先机告诉她那些发光的土地是盐碱地，它们是贫瘠的，在它们上面种庄家产量低得不能想象。王一凡没有慨念，无所谓。一个茅草棚子似低矮的平房出现在了路边，它的墙壁上写着“丽丽百货”。吴刚不希望王一凡对此作出任何诋毁的评论，这些是他心底的伤痛，他可以自己嘲笑它，但他不能承受别人的嘲笑。“哈哈，这也叫百货？”吴刚故作轻松。 还没有回来之前，吴刚很是担心王一凡会给他的家庭成员带来伤害。回来后，吴刚发觉王一凡被沮丧包围了，她无暇去批判身边的一切。 那天夜里，王一凡睡不着突然问起他对鬼佬先生的看法。吴刚不知道王一凡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起了这个人，但吴刚很高兴他们躺在一块聊天，关系顿时好像比以前亲密了许多。那是王一凡第一次对吴刚主动说起鬼佬先生是意大利后裔的事情。吴刚默不作声，他猜想也许她觉得自己都觉得这件事情有点可笑。 “是他自己亲口这么说的？”吴刚问。 “不是，他从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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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确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对于这个说法，傀佬先生自己没有承认过也没有否认过，好像执意不理会它，而是任由流言来消遣他。他们沉默了一阵。吴刚的思绪从窗户飘出去，飘到盐碱地里，飘到北方大面积种植的柔软的棉花上，采摘棉花是他唯一爱干的农活。柔软、洁白而圆乎乎的棉花总是等待在干枯的叶子中，诱惑你去将它采摘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同样的头软和洁白，使他想起了小时候养过的几条蚕。吴刚说，童年时候，有一次他养了几天蚕。等到它们结成了茧的时候，他禁不住诱惑剪开了那些淡粉色或是淡黄色圆圆的丝茧。里面的景象叫他自己吃了一惊，白色的蚕宝宝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黑色僵硬的蛹。它们竟是那样的丑陋。那时吴刚就得出一个结论——它们之所以将自己囚禁在茧中并非全是为了等待自己破茧成蝶，更是为了遮掩，为了不使别人看到自己的丑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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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个人不可能自己吐丝并制造茧来保护自己，但是没有关系，他们有的是谎言和妥协能力。吴刚猜想这个说法应该是傀佬先生的母亲留给傀佬先生的为数不多的财产之一，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也是相同重量的累赘。像蜗牛身上的壳，架在柔软多汁的软体动物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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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佬先生的母亲虚构这个谎言用心是为了给傀佬先生与众不同命运的一个善意解释，就像作家虚构小说主人翁与众不同的命运时同时虚构给主人翁的超群能力一样。他们都能将他们与众不同的的特殊命运作为盾牌，用他们与众不同超群能力抵挡人生的一切攻击，最终获得俗套的胜利。 可是傀佬先生的母亲没想到一切虚构的童话就如人的乳牙，到了某个年龄就会自行脱落，智牙顶破那层皮肉长了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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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许多其他问题一样，我是从那里来的？生命是什么？死亡是什么，人死以后将会到哪里去？……想弄明白这些问题看上去竟是那么难，好像永远也了解不了其中的奥秘才是正常的，而了解却是偶然的。这些疑问横亘在一个人成长的路上，而且有着难以逾越的假象。但是，真相最后总会像气泡一样慢腾腾的浮现上来，轻轻的一破，坦露而出，甚至没有半点知觉。而大多数时候并不会像一个难产的婴儿，卡死在一个永恒不变的年龄，使他们永远没有机会再越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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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刚还不知道傀佬先生为了负起一名父亲职责，傀佬先生是如何在背后给予他的低劣评价。他更不懂王一凡的沮丧并非来自贫穷的环境，而在于她无法改变她厌恶的自身。王一凡跟他来到这儿，是为了顺应她改变不了的平凡人生。王一凡与他谈起傀佬先生，其实质为了借他之口行自己之心来对傀佬先生进行批判。吴刚不知道，像一位父亲一样叫王一凡认清现实的是傀佬先生，而当王一凡真的认清现实做出妥协之后，对王一凡的妥协不满的仍是他傀佬先生。这混乱使王一凡感到茫然，更觉愤怒。 等王一凡被疲惫和沮丧折磨的沉睡后，吴刚小心翼翼从床上爬起来，在痰盂里小解。痰盂是母亲专为他们回来而添置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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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2楼怎么没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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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结束，吴刚起身准备离开时，王一凡的母亲醒了，她发出嗯嗯含混不清的声音。吴刚根据长时间护理她积累的经验，知道她是要排泄了。吴刚赶快起身去叫护理人员，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护理人员跑过来。吴刚站在门外，背靠着墙，雨一直下个没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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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凡心烦意乱无法回答吴刚。傀佬先生当年的教训，“选择是个需要谨慎的严肃问题，一旦选择错误，你的人生将会迎来无休无止的痛苦。” 王一凡与母亲和傀佬先生赌气促成了她仓促的决定跟着吴刚回他的家乡。那次旅行仿佛是王一凡人生旅程的又一个关键点，可还是一个冗长而永夜结束不了的另一段苦难的开场。 王一凡感觉时间过的缓慢让她忐忑不安，但又在悄然中美知觉的加快了速度。慢与快像一根被拉长的橡皮筋，之后“咻”的缩了回去，时间原来富有弹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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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次王一凡永也不会从记忆中抹去的旅行终于出站时，吴刚的一位远房亲戚出现在王一凡面前，她给了王一凡一个大大的意外：是位不折不扣的白化病人！她有着和几乎和傀佬先生一模一样的染成黑色的头发和淡粉色的脸颊，以及一双墨镜后神秘的眼睛。王一凡惊喜的按捺不住差点要当时打电话告诉她母亲和傀佬先生，告诉他们她在这儿看到了一个白化病人，看到了另一个傀佬先生：一个女性年轻的鬼老先生。一个带着金属框墨镜就好像认为自己是一名明星的傀佬先生，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傀佬先生，一个不一样的傀佬先生。一路上王一凡压抑住兴奋悄悄的窥视她，以一种掩耳盗铃的可笑心态认为没人会发现她的心思，有一阵王一凡出了神，甚至忽略了对方的性别认为面前的人就是年轻时候的那个试图成为她父亲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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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凡慈悲的感叹，她的人生同样面临着无法回避的来自四面八方的并且无法估量的问题：孤独和更深的孤独。她和成千上万的同性恋者恋童癖者，脱发症患者骨癌患者以及阅读障碍症患者酗酒成瘾者被驱赶到人群之外，压挤在阴暗的角落，每个人小口小口的品尝着属于自己的孤独这块甜点，从没打算与任何人分食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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