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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学译《聊斋志异》[第8页] |
作者:守夜人梦寒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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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前溪,诸城人,富有钱谷,游侠好义,慕郭解之为人。御史行台按访之。丁亡去,至安丘遇雨。避身逆旅。雨日中不止。有少年来,馆谷丰隆。既而昏暮,止宿其家,莝豆饲畜,给食周至。问其姓字,少年云:“主人杨姓,我其内侄也。主人好交游,适他出,家惟娘子在。贫不能厚客给,幸能垂谅。”问:“主人何业?”则家无资产,惟日设博场以谋升斗。次日雨仍不止,供给弗懈。至暮锉刍,刍束湿,颇极参差。丁怪之。少年曰:“实告客,家贫无以饲畜,适娘子撤屋上茅耳。”丁益异之,谓其意在得直。天明,付之金不受,强付少年持入。俄出仍以反客,云:“娘子言:我非业此猎食者。主人在外,尝数日不携一钱,客至吾家,何遂索偿乎?”丁赞叹而别。嘱曰:“我诸城丁某,主人归,宜告之。暇幸见顾。”数年无耗。 值岁大饥,杨困甚,无所为计,妻漫劝诣丁,从之。至诸城,通姓名于门者,丁茫不忆,申言始忆之。踩履而出,揖客入,见其衣敝踵决,居之温室,设筵相款,宠礼异常。明日为制冠服,表里温暖。杨义之,而内顾增忧,褊心不能无少望,居数日殊不言赠别。杨意甚急,告丁曰:“顾不敢隐,仆来时米不满升。今过蒙推解固乐,妻子如何矣!”丁曰:“是无烦虑,已代经纪矣。幸舒意少留,当助资斧。”走伻招诸博徒,使杨坐而抽头,终夜得百金,乃送之还。归见室人,衣履鲜整,小婢侍焉。惊问之,妻言:“自君去后,次日即有车徒赍送布帛米粟,堆积满屋,云是丁客所赠。又给一婢,为妾驱使。”杨感不自已。由此小康,不屑旧业矣。 异史氏曰:“贫而好客,饮博浮荡者优为之,异者,独其妻耳。受之施而不报,岂人也哉?然一饭之德不忘,丁其有焉。” |
丁前溪 ——丁前溪,山东诸城人,颇为富裕,有钱有谷,游侠好仗义,仰慕郭解的生平事迹。 ——御史行台大人想捉拿他,丁遂逃亡隐匿,至于安丘时,遇到一场大雨,避身逆旅,想着雨停了再走,但是大雨到午时的时候还不停。 ——有少年来请他,厚馆食物招待丰隆,到了黄昏时候,就住在他家,磨碎豆子,饲养牲畜,给食周至。问起姓名,少年说:“我家主人姓杨,我是他的亲侄子。主人好郊游,适时出去了,家里只有娘子在。苦于贫穷而不能厚待,希望你能垂谅。”丁又追问:“主人作的什么行当?”则家务资产,唯有每天设置赌场,以谋求温饱。 ——第二天,雨仍然不停,供给不懈怠。到了晚上用锉子割草,草垛子湿掉了,则见参差不齐。丁感觉道很奇怪。少年说:“实不相瞒,家中贫困,没有能饲养牲畜的饲料,适才是娘子扯下屋子上的茅草。”丁越来越感觉奇怪,说她的本意是好的。 ——天亮以后,给他金子但是不接受,强行给少年拿进去。一会儿少年出来仍然还给了他,说:“娘子说,我不是以此为生的猎食者,主人出门在外,常常几天不带一钱,客人到了我家,我为什么索取报答呢?”丁赞叹而别,嘱咐道:“我是诸城的丁前溪,若主人归来,最好告诉他,有幸得以一见。”遂几年无耗。 ——时值一年闹饥荒,杨家非常贫困,没有可以维持的生计。妻子漫劝杨,告诉丁,跟从丁前溪。到了诸城,通告姓名,挨家挨户上门询问。事情过了许久,丁已经记不得了,慢慢想才想起来。踩着鞋子出去,作揖则客人已入,见到他衣服敞开,为人直爽。住在温室,设筵席款待,宠溺而异常。 ——天亮的时候为其制冠冕,表里温暖。杨当他是兄弟,而看了看里边,则忧思不已,偏心不能,没有希望,住了几天还不言赠别。杨亦然非常着急,告诉丁说:“有事情不敢隐瞒,你来的时候,米缸的米已经不满升斗。今天承蒙推解家门,然而妻子亦当如何!?”丁说:“是不应该有此烦忧,已经代你经过多时,幸运理解你的意思,少留米谷钱粮,应当资斧以好。” ——丁边走边招呼诸位赌徒,让杨坐在那里,观之而抽其头,终夜获得百金,才送了回去。回到家后,看见室人,衣着鞋子,焕然一新,婢女侍奉。于是惊问之,妻子说:“自从君离开以后,第二天就有车载着钱币,粮食和布帛,堆积满屋,说是丁所赠予,又给了一婢女,为妾驱使。”杨感激而不能自已。由此小康,不屑于旧业。 ——异史氏说:“贫贱而好客,饮酒赌博浮荡之人尤为推崇,不一样的,唯独是他的妻子啊!受之施而不求回报,如此难道还是人吗?然而一顿饭的恩德不忘,丁这样的人还是有的。” ……故事终…… |
公孙九娘 于七一案,连坐被诛者,栖霞、莱阳两县最多。一日俘数百人,尽戮于演武场中,碧血满地,白骨撑天。上官慈悲,捐给棺木,济城工肆,材木一空。以故伏刑东鬼,多葬南郊。甲寅间,有莱阳生至稷下,有亲友二三人亦在诛数,因市楮帛,酹奠榛墟,就税舍于下院之僧。明日,入城营干,日暮未归。忽一少年,造室来访。见生不在,脱帽登床,着履仰卧。仆人问其谁,合眸不对。既而生归,则暮色朦胧,不甚可辨。自诣床下问之,瞠目曰:“我候汝主人,絮絮逼问,我岂暴客耶!”生笑曰:“主人在此。”少年即起着冠,揖而坐,极道寒暄,听其音,似曾相识。急呼灯至,则同邑朱生,亦死于七之难者。大骇却走,朱曳之云:“仆与君文字之交,何寡于情?我虽鬼,故人之念,耿耿不忘。今有所渎,愿无以异物猜薄之。”生乃坐,请所命。曰:“令女甥寡居无偶,仆欲得主中馈。屡通媒约,辄以无尊长命为辞。幸无惜齿牙余惠。”先是,生有女甥,早失恃,遗生鞠养,十五始归其家。俘至济南,闻父被刑,惊而绝。生曰:“渠自有父,何我之求?”朱曰:“其父为犹子启榇去,今不在此。”问:“女甥向依阿谁?”曰:“与邻媪同居。”生虑生人不能作鬼媒。朱曰:“如蒙金诺,还屈玉趾。”遂起握生手,生固辞,问:“何之?”曰:“第行。”勉从与去。 北行里许,有大村落,约数十百家。至一第宅,朱以指弹扉,即有媪出,豁开两扉,问朱:“何为?”曰:“烦达娘子,云阿舅至。”媪旋反,顷复出,邀生入,顾朱曰:“两椽茅舍子大隘,劳公子门外少坐候。”生从之入。见半亩荒庭,列小室二。甥女迎门啜泣,生亦泣,室中灯火荧然。女貌秀洁如生,凝目含涕,遍问妗姑。生曰:“具各无恙,但荆人物故矣。”女又呜咽曰:“儿少受舅妗抚育,尚无寸报,不图先葬沟渎,殊为恨恨。旧年伯伯家大哥迁父去,置儿不一念,数百里外,伶仃如秋燕。舅不以沉魂可弃,又蒙赐金帛,儿已得之矣。”生以朱言告,女俯首无语。媪曰:“公子曩托杨姥三五返,老身谓是大好。小娘子不肯自草草,得舅为政,方此意慊得。”言次,一十七八女郎,从一青衣遽掩入,瞥见生。转身欲遁。女牵其裾曰:“勿须尔!是阿舅。”生揖之。女郎亦敛衽。甥曰:“九娘,栖霞公孙氏。阿爹故家子,今亦‘穷波斯’,落落不称意。旦晚与儿还往。”生睨之,笑弯秋月,羞晕朝霞,实天人也。曰:“可知是大家,蜗庐人焉得如此娟好!”甥笑曰:“且是女学士,诗词俱大高作。昨儿稍得指教。”九娘微哂曰:“小婢无端败坏人,教阿舅齿冷也。”甥又笑曰:“舅断弦未续,若个小娘子,颇能快意否?”九娘笑奔出,曰:“婢子颠疯作也!”遂去,言虽近戏,而生殊爱好之,甥似微察,乃曰:“九娘才貌无双,舅倘不以粪壤致猜,儿当请诸其母。”生大悦,然虑人鬼难匹。女曰:“无伤,彼与舅有夙分。”生乃出。女送之,曰:“五日后,月明人静,当遣人往相迓。”生至户外,不见朱。翘首西望。月衔半规,昏黄中犹认旧径。见南面一第,朱坐门石上,起逆曰:“相待已久,寒舍即劳垂顾。”遂携手入,殷殷展谢。出金爵一、晋珠百枚,曰:“他无长物,聊代禽仪。”既而曰:“家有浊醪,但幽室之物,不足款嘉宾,奈何!”生撝谢而退。朱送至中余,始别。 生归,僧仆集问,隐之曰:“言鬼者妄也,适友人饮耳。”后五日,朱果来,整履摇箑,意甚欣。方至户,望尘即拜。笑曰:“君嘉礼既成,庆在旦夕,便烦枉步。”生曰:“以无回音,尚未致聘,何遽成礼?”朱曰:“仆已代致之。”生深感荷,从与俱去。直达卧所,则女甥华妆迎笑。生问:“何时于归?”女曰:“三日矣。”朱乃出所赠珠,为甥助妆。女三辞乃受,谓生曰:“儿以舅意白公孙老夫人,夫人作大欢喜。但言老耄无他骨肉,不欲九娘远嫁,期今夜舅往赘诸其家。伊家无男子,便可同郎往也。”朱乃导去。村将尽,一第门开,二人登其堂。俄白:“老夫人至。”有二青衣扶妪升阶。生欲展拜,夫人云:“老朽龙钟,不能为礼,当即脱边幅。”指画青衣,进酒高会。朱乃唤家人,另出肴俎,列置生前;亦别设一壶,为客行觞。筵中进馔,无异人世。然主人自举,殊不劝进。 既而席罢,朱归。青衣导生去,入室,则九娘华烛凝待。邂逅含情,极尽欢昵。初,九娘母子,原解赴都。至郡,母不堪困苦死,九娘亦自刭。枕上追述往事,哽咽不成眠。乃口占两绝云:“昔日罗裳化作尘,空将业果恨前身。十年露冷枫林月,此夜初逢画阁春。”“白杨风雨绕孤坟,谁想阳台更作云?忽启镂金箱里看,血腥犹染旧罗裙。”天将明,即促曰:“君宜且去,勿惊厮仆。”自此昼来宵往,劈惑殊甚。 |
续公孙九娘 一夕问九娘:“此村何名?”曰:“莱霞里。里中多两处新鬼,因以为名。”生闻之欷歔。女悲曰:“千里柔魂,蓬游无底,母子零孤,言之怆恻。幸念一夕恩义,收儿骨归葬墓侧,使百年得所依栖,死且不朽。”生诺之。女曰:“人鬼路殊,君不宜久滞。”乃以罗袜赠生,挥泪促别。生凄然出,忉怛不忍归。因过叩朱氏之门。朱白足出逆;甥亦起,云鬓笼松,惊来省问。生惆怅移时,始述九娘语。女曰:“妗氏不言,儿亦夙夜图之。此非人世,不可久居”。于是相对汝澜,生亦含涕而别。叩寓归寝,展转申旦。欲觅九娘之墓,则忘问志表。及夜复往,则千坟累累,竟迷村路,叹恨而返。展视罗袜,着风寸断,腐如灰烬,遂治装东旋。 半载不能自释,复如稷门,冀有所遇。及抵南郊,日势已晚,息树下,趋诣丛葬所。但见坟兆万接,迷目榛荒,鬼火狐鸣,骇人心目。惊悼归舍。失意遨游,返辔遂东。行里许,遥见一女立丘墓上,神情意致,怪似九娘。挥鞭就视,果九娘。下与语,女径走,若不相识。再逼近之,色作怒,举袖自障。顿呼“九娘”,则烟然灭矣。 异史氏曰:“香草沉罗,血满胸臆;东山佩玦,泪渍泥沙。古有孝子忠臣,至死不谅于君父者。公孙九娘岂以负骸骨之托,而怨怼不释于中耶?脾膈间物,不能掬以相示,冤乎哉!” |
公孙九娘 ——于七之乱,这件案子被诛连的,栖霞,莱阳,两县的人最多。一天俘获几百人,尽屠戮于的演武场中,清血满地,百骨撑天。上棉的官员仁慈,捐给棺木,在济南城工肆制作棺木,林木都砍伐没了。所以已经伏刑的东鬼,多数埋葬在南郊。 ——顺治甲寅年,有莱阳的书生躲到田间稷下躲过了劫难,有亲友两三人也在被诛之列,因而买了纸钱,白布,榛子和酒,酹洒黄泉,祭奠垓墟,租住于下院的僧人。天亮后,入城办理事情,日暮未归。 ——忽然一少年,造访其室,见主人不在,则脱下帽子登上床榻,穿着鞋子仰卧在那里。仆人问少年是谁,少年合目不回答。一会儿,生回来了,夜色朦胧,也看不清少年的模样。自己走到到床下问之。少年愤怒而瞠目的说:“我等你家主人,你絮絮逼问,我岂是暴徒啊?!”生笑着说:“我就是主人!”少年立即起身,戴起了帽子,作揖而坐,都说一些寒暄的话,听少年的口音,似曾相识。急忙呼仆点灯过来,则见同乡的朱生,朱生也是死于于七之乱。生见到朱生大惊,于是要离开,朱拽住了生说:“我与君是文字之交,为何对我没有感情呢?我虽然是鬼,你我故人之念,耿耿不能忘怀,今天有住的地方,共渎故情,希望没有异物鬼怪猜我薄情。” ——主人于是坐下,请朱生说一说有什么要求。朱生说:“你的外甥女,寡居无配偶,我想得到主人的首肯,屡次上门说媒,总是以不尊重长辈的命令辞绝,有幸主人没有怜惜牙齿余惠。”原来,生有一个外甥女,很早的时候失去了照顾,放在生家长大,十五岁才回家。走到济南的时候,听闻到父亲被刑,惊绝而去。生说:“原谅女子就有父亲,为何来求我呢?”朱说:“她的父亲好像为他的儿子开棺去了,今天不在此。”问:“外甥女现在依靠谁呢?”答:“现在与邻居老婆婆一起住。”生忧思,活着的人不能给死去的人作鬼媒。朱说:“如得主人金口,还以相屈玉指。”遂起而握着主人的手,主人还是推辞,问:“要到哪里去?”答:“到宅院周边走走。”生遂勉强从去。 ——宅院的北边一里多,有一片大的村落,大概有几百户人家。从第一家住户,朱生用指头弹了弹窗子,就有老婆婆出来,豁然打开两扇窗子,问朱:“有什么事?”答:“烦老婆婆通达娘子,就说阿舅到了。”老婆婆旋即进门,顷刻又出,邀请生进门,看了看朱说:“两角茅屋子是大隘,不能进门,劳烦公子门外稍坐等候。”生从媼入门,见半亩的荒废庭院,列呈小房子两间。外甥女迎着门啜泣,生也哭泣,室内灯火萤然。女子容貌秀洁像生一样,看着眼睛含泪,遍问舅妈在何处。生说:“皆具无恙,但刺痛人物前事唉!”女子又呜咽说:“儿少年受舅妈抚育,尚无寸报,不想着先葬沟渎,儿心里恨恨,殊是过不去。以前伯伯家大哥让父亲去,置于儿不顾一念,几百里外,儿孤苦伶仃,如秋燕。舅舅不因为消沉的魂魄,就认为可以抛弃,又蒙恩赐儿金帛,儿已经受到了。”生以朱言相告,女子低头不语。老婆婆说:“公子以前托杨姥姥来回三五次。依老身的意思,这是大好事,小娘子不肯自己草草,得舅舅拿主意,如此才能满意。”言次,见一年纪十七八岁的女郎,穿着青衣急忙进了门内,瞥见生,转身就藏了起来。女子牵着其衣服说:“不要怕,这是阿舅!”生作揖,女郎也整理了一下妆容。 ——外甥女说:“这位是九娘,住在栖霞县,公孙氏,阿爹以前是故家子,今天也是穷波斯,落落不称意,早晚与儿来往。”生细看了女子,笑弯若秋月,羞红晕朝霞,实是天上女子!生说:“可知是大家闺秀,蜗居在庐的人如何能得到此等娟好佳人。”外甥女笑说:“而且是女学士呢!诗词俱是高山流水。昨儿稍得九娘指教。”九娘微哂外甥女,笑说:“小女子无端败坏人,教阿舅心寒齿冷!”外甥女又笑说:“舅断弦未续,像个小娘子,能不高兴吗!”九娘笑着跑了出去。说:“小女子颠疯才这么说!”遂去,言虽近戏,然而生非常喜欢这样,外甥女好像微察到了,又说:“九娘才貌无双,舅倘若不以粪土猜想,儿当请九娘的母亲来。”生非常高兴,然而忧虑人鬼难匹配。女子说:“没关系,你与舅舅有白天的缘分!”生走出门,女子相送,说:“五天之后,月明人静,当遣人往相见……” ——生到了户外,不见朱生,翘首西望,月亮半圆,夜色昏黄还认识旧路,见到南面一个宅子,朱生坐门前的石头上,起而返回说:“相待已久,寒舍于前,意劳顿垂顾”遂携手而入,朱殷勤感谢,又出一金杯子,山西丽珠百枚,说:“他身上没有好东西,聊表谢意,代以禽仪。”既而说:“家里有浊酒,但是幽门之物,不足以款待嘉宾,没有办法啊!”生辞谢而退,朱送至路上,方才告别…… ——生回来,僧仆问了很多话,生隐答之:“说有鬼的人是虚妄,刚才友人已经饮其酒了。”往后五天,朱果然来了,穿好鞋子,摇着扇子,心意甚欢,刚走到门前,望尘就拜。笑说:“君嘉礼既然已经成了,庆贺是早晚的事情,请君劳烦多走几步。”生说:“还没有回音,也未下聘礼,为何急着成礼?”朱说:“我已经代为致之。”生深感心重,跟着一起去。直达卧室,则见外甥女华妆迎笑…… |
续公孙九娘 ——生问:“何时出门?”女说:“三天……”朱于是拿出了所赠晋珠,为外甥女戴上,女三辞才接受。外甥女与生说:“儿以舅舅的意思告诉了公孙老夫人,夫人也非常高兴,但是老翁没有其他骨肉,不想让九娘远嫁,期望今晚舅舅往赘到她家,伊家里没有男子,就可以同郎一起住。”朱于是带着生去。村子要到头的时候,一宅子的门开了,两人等其堂。一会儿说:“老夫人来了!”有两青衣人扶着老夫人爬上台阶。生欲展拜作揖,夫人说:“老朽老态龙钟,不能施礼,当即脱边幅。”指画青衣说:“进酒高会。”朱于是唤出家人,从别地拿来佳肴,陈列生前。亦别设一壶酒,来为客人行觞。筵席中进食,与世人无异。然而,主人自己举酒,怎么劝都不喝。 ——既而筵席结束,朱归。青衣引生,入室。则九娘,花烛凝待。邂逅含情,极尽欢昵。起初,九娘母子原来想去京都,到了郡下,母不堪其苦死,九娘亦自刎。枕上追述往事,哽咽不能眠。于是口占两绝句:“昔日罗裳化作尘,空将业果恨前身。十年露冷枫林月,此夜初逢画阁春。”“白杨风雨绕孤坟,谁想阳台更作云?忽启镂金箱里看,血腥尤染旧罗裙。”天将明明,九娘促说:“君最好离开,不要惊扰小厮仆人。”……自此白天来,晚上走,解开的迷惑非常多。 ——一天晚上,生问九娘:“这个村子叫什么名字?”九娘答:“莱霞里,乡里多两处新鬼,因而以莱霞里称名。”生闻之唏嘘不已。女子悲道:“千里柔魂,蓬游无底,母子孤孤零零,言之悲怆恻隐。幸念于一夕恩义,收儿骨归葬墓旁,使得百年,有所依栖,死且不朽。”生诺之。女子说:“人鬼殊途,君不宜久留!”乃赠罗袜赠予生,挥泪催促离别。生凄然而出,心里甚是害怕,但是不忍心走…… ——因而过了朱生的门,朱生白足送还,外甥女也起来,云鬓笼松,惊来问故,生惆怅了一会,开始说起了九娘的寄语。女说:“舅母不说话,儿也夙夜想见到她。这里并非人间,不可久居于此。”于是相对你哭,生亦含泪而别。 ——叩寓归寝,辗转见太阳升起,欲寻九娘坟墓,则忘墓志所述。到了夜里又回去,则见累累千座坟墓。竟然迷路,叹息而返。展开罗袜,遇风寸断,腐如灰烬,遂穿起衣服,在东村寻找。 ——半年不能自己释怀,又好像田间有门,希望能遇见九娘。到了南郊,日暮渐晚,停在树下休息,靠近九娘丛葬的地方,但见坟墓兆万相接,雾眯眼,榛荒凉,鬼火飞,狐鸣叫,惊骇心目。惊而悼念,归舍而居。失意遨游,返回上马,向东边走。走了一里多地,远远的看见一女子站在坟墓土丘上,神情意致非常像九娘。挥鞭就近看去,果然是九娘。下马与语,女子径直离开,好像不认识一样。生再又逼近之,女子色作怒状,举起袖子遮掩。突然大呼:“九娘!”,则女子烟然灭迹。 ——异史氏说:“香草沉罗下,血满胸中臆,东山佩美玉,泪渍作泥沙”。“古有孝子忠臣,至死不被君父原谅。公孙九娘,岂能以背负骸骨托付,然而怨怼不释怀于中庸之道吗?脾膈之间的东西,不能拿来示人,冤枉啊!!” ……故事终…… |
伍秋月 秦邮王鼎字仙湖,为人慷慨有力,广交游。年十八,未娶,妻殒。每远游,恒经岁不返。兄鼐,江北名士,友于甚笃。劝弟勿游,将为择偶。生不听,命舟抵镇江访友,友他出,因税居于逆旅阁上。江水澄波,金山在目,心甚快之。次日,友人来,请生移居,辞不去。居半月余,夜梦女郎,年可十四五,容华端妙,上床与合,既寤而遗。颇怪之,亦以为偶然。入夜,又梦之;如是三四夜。心大异,不敢息烛,身虽偃卧,惕然自警。才交睫,梦女复来,方狎,忽自惊寤,急开目,则少女如仙,俨然犹在抱也。见生醒,顿自愧怯。生虽知非人,意亦甚得,无暇问讯,直与驰骤。女若不堪,曰:“狂暴如此,无怪人不敢明告也。”生始诘之,答云:“妾伍氏秋月。先父名儒,邃于《易》数。常珍爱妾,但言不永寿,故不许字人。后十五岁果夭殁,即攒瘗阁东,令与地平,亦无冢志,惟立片石于棺侧,曰:‘女秋月,葬无冢,三十年,嫁王鼎。’今已三十年,君适至。心喜,亟欲自荐,寸心羞怯,故假之梦寐耳。”王亦喜,复求讫事。曰:“妾少须阳气,欲求复生,实不禁此风雨。后日好合无限,何必今宵。”遂起而去。次日复至,坐对笑谑,欢若平生。灭烛登床,开异生人,但女既起,则遗泄流离,沾染茵褥。 一夕,明月莹澈,小步庭中,问女:“冥中亦有城郭否?”答曰:“等耳。冥间城府,不在此处,去此可三四里。但以夜为昼。”问:“生人能见之否?”答云:“亦可。”生请往观,女诺之。乘月去,女飘忽若风,王极力追随,欻至一处,女言:“不远矣。”生瞻望殊无所见。女以唾涂其两眦,启之,明倍于常,视夜色不殊白昼。顿见雉堞在杳霭中。路上行人,趋如墟市。俄二皂絷三四人过,末一人怪类其兄;趋近视之,果兄,骇问:“兄那得来?”兄见生,潸然零涕,言:“自不知何事,强被拘囚。”王怒曰:“我兄秉礼君子,何至缧绁如此!”便请二皂,幸且宽释。皂不肯,殊大傲睨,生恚,欲与争,兄止之曰:“此是官命,亦合奉法。但余乏用度,索贿良苦。弟归,宜措置。”生把兄臂,哭失声。皂怒,猛掣项索,兄顿颠蹶。生见之,忿火填胸,不能制止,即解佩刀,立决皂首。一皂喊嘶,生又决之。女大惊曰:“杀官使,罪不宥!迟则祸及!请即觅舟北发,归家勿摘提幡,杜门绝出入,七日保无虑也。”王乃挽兄夜买小舟,火急北渡。归见吊客在门,知兄果 死。闭门下钥,始入,视兄已渺,入室,则亡者已苏,便呼:“饿死矣!可急备汤饼。”时死已二日,家人尽骇,生乃备言其故。七日启关,去丧幡,人始知其复苏。亲友集问,但伪对之。 转思秋月,想念颇烦,遂复南下至旧阁,秉烛久待,女竟不至。朦胧欲寝,见一妇人来,曰:“秋月小娘子致意郎君:前以公役被杀,凶犯逃亡,捉得娘子去,见在监押,押役遇之虐。日日盼郎君,当谋作经纪。”王悲愤,便从妇去。至一城都,入西郭,指一门曰:“小娘子暂寄此间。”王入,见房舍颇繁,寄顿囚犯甚多,并无秋月。又进一小扉,斗室中有灯火。王近窗以窥,则秋月在榻上,掩袖呜泣。二役在侧,撮颐捉履,引以嘲戏,女啼益急。一役挽颈曰:“既为罪犯,尚守贞耶?”王怒,不暇语,持刀直入,一役一刀,摧斩如麻,篡取女郎而出,幸无觉者。裁至旅舍,蓦然即醒。方怪幻梦之凶,见秋月含睇而立。生惊起曳坐,告之以梦。女曰:“真也,非梦也。”生惊曰:“且为奈何!”女叹曰:“此有定数。妾待月尽,始是生期。今已如此,急何能待!当速发瘗处,载妾同归,日频唤妾名,三日可活。但未满时日,骨软足弱,不能为君任井臼耳。”言已,草草欲出。又返身曰:“妾几忘之,冥追若何?生时,父传我符书,言三十年后可佩夫妇。”乃索笔疾书两符,曰:“一君自佩,一粘妾背。” 送之出,志其没处,掘尺许即见棺木,亦已败腐。侧有小碑,果如女言。发棺视之,女颜色如生。抱入房中,衣裳随风尽化。粘符已,以被褥严裹,负至江滨,呼拢泊舟,伪言妹急病,将送归其家。幸南风大竞,甫晓已达里门。抱女安置,始告兄嫂。一家惊顾,亦莫敢直言其惑。生启衾,长呼秋月,夜辄拥尸而寝。日渐温暖,三日竟苏,七日能步。更衣拜嫂,盈盈然神仙不殊。但十步之外,须人而行,不则随风摇曳,屡欲倾侧。见者以为身有此病,转更增媚。每劝生曰:“君罪孽太深,宜积德诵经以忏之。不然,寿恐不永也。”生素不佞佛,至此皈依甚虔。后亦无恙。 异史氏曰:“余欲上言定律,‘凡杀公役者,罪减平人三等。’盖此辈无有不可杀者也。故能诛锄蠹役者,即为循良;即稍苛之,不可谓虐。况冥中原无定法,倘有恶人,刀锯鼎镬,不以为酷。若人心之所快,即冥王之所善也。岂罪致冥追,遂可幸而逃哉!” |
伍秋月 ——高邮人王鼎,字仙湖,为人慷慨有力,见多识广,未娶,则妻子已死。 ——每次远游常常一年不回家。他的兄长王鼐,江北名士,对友人非常真诚。王鼐劝弟不要远游,将为之择偶,王鼎不听,独自坐船抵达镇江探访好友,友人有事不在居所,因而租住逆旅阁上。 ——江水清澈澄明,光辉洒落金山,眼前美景,面前清风,心里甚觉愉快。次日,友人回来,请王鼎移居,然辞而不去。居住了十几天,夜里梦见女郎,年纪大约十四五岁,容华端庄,姿色曼妙,上床于欢,王醒而遗。颇为奇怪,也以为是偶然春梦。然而入夜时分,女郎又来,如此三四夜。王感觉很奇怪,不敢熄灭蜡烛,身体虽然伏卧,但是非常警惕 。刚刚闭上眼睛,梦见少女又来,方欲与好,忽然自己惊醒,急忙睁开眼睛,则少女如仙人,俨然就在怀里。见到生已醒来,顿时自愧生怯。王虽知道女子非人,心里还是非常高兴无暇顾及,也不询问女子什么 ,直与云雨绸缪。女子好像不堪,生说:“这么狂暴,难怪人不敢明说。”生开始调笑女子,女子答:“妾姓伍,名秋月,先父是名儒,精通于易数,以妾为珍宝,但言不长寿,所以不许告诉别人字号,后来妾十五岁果然夭折,墓地就在攒瘗阁东面,墓与地平,也没有墓志铭,唯有一片石头立在棺材旁边,上面刻着:女秋月,葬无冢,三十年,嫁王鼎。”今年已经是第三十年,君郎刚刚到。心里非常高兴,亟欲自荐,寸心羞愧,所以借梦寐相见。”王也非常高兴,又求问以前的事情,说:“妾年纪轻,需要阳气,想求复生,实在不能,禁此风雨。往后号合无限,何必多梦今宵。”女子遂起而去…第二天又来,对坐笑谈,欢喜若平生,灭烛登床,开始以为生人,但女已经起来,遗泄流离,沾染绿褥…… ——一天晚上,明月晶莹,光华清澈,小步庭院,问女:“冥府也有城池吗?”答:“与阳间一样,冥间城府,不在这里,离这三四里地,但是以夜为昼。”问:“生人能看见冥府吗?”答云:“也可以。”生请女子带他观看,女子答应了生。乘着月亮去,女子飘忽若风,王极力追随,欻一下到一个地方,女子说:“已经不远了!”生瞻望四下也没看见什么,女子用唾沫涂在生的眼睑上,开启之,生明目倍于平时,看夜色跟白天一样。顿时看见城墙出现在远处的雾霭中,路上行人,走向城市废墟。一会儿,阴兵羁押三四人经过,最后一个人非常像其兄。趋近一看,果然是其兄王鼐。生惊骇问道:“兄为什么到这里来?”兄见到生后潸然泪下,说:“自己也不知道什么事情,被强拘囚渡。”王怒道:“我兄是秉持礼节的君子,为什么把它捆绑成这样!”便请阴兵,幸能宽释之,阴兵不肯释放之,非常蛮横且傲气,生也非常愤怒,欲与之争,兄制止说:“这是官家命令,也是奉理合法。但是我不知道度,索取贿赂非常苦,弟归时,最好处理一下。”生抱着兄的手臂,痛哭失声。无常怒,梦然勒紧脖子上的绳索,兄顿时颠倒晕厥。生见之,怒火填胸,不能制止,即解开佩刀,立决阴兵首级。一阴兵大声吼叫,声又杀之。女子大惊说:“沙官吏,罪不可赦!迟早祸及!请立即寻舟去北方,归后勿摘丧幡,关门绝此出入,七天后就没事了。”王又挽着兄夜买小船,火急北渡。归而见一吊死的人在门前,知兄果死。拿着关门下的钥匙,始入,看见兄长已经没了气息。进入室内,责死去的人又活了过来。醒而呼:“饿死了!快准备汤饼!”那时已经死了两天,家人斗非常害怕,生才说出了事情的缘故。七天厚开启关门,拿掉丧幡,人才知道其已经活了过来。亲友纷纷问故,都是伪言相对。 ——生转而思秋月,想念颇烦多,所以又南下到旧阁,秉烛久等,女子竟夜不来。睡眼朦胧,想要睡觉,见一位妇人来,说:“秋月小娘子让我告诉郎君:以前公差悲杀,凶犯已然遁逃,捉的娘子去,现在监押,衙役虐待她,每天盼者郎君,当谋给钱财。”望悲愤不已,跟着妇人去,到一城都,进入西郊,指一门说:“小娘子暂时住在这间房。”王入,见到房舍非常多,寄住的囚犯也非常多,并没有秋月。又进了一小窗户,斗室有灯火。王靠近窗户以窥,则秋月在床上,掩袖哭泣。两个兵役在旁边,勒着脖子,捉弄其足,引而嘲弄,女子啼哭,越来越急。一兵役挽其颈说:“既做了囚犯,还守贞洁呢?”王奴,不暇多问,持刀直入,一刀一役,斩杀如麻,夺取女郎而出,幸好没有人发觉。才到旅社,蓦然惊醒。方责怪幻梦至凶,见到秋月含泪站在那里。生惊起拽坐,告诉她是梦。女说:“这是真的,不是梦啊!”生惊说:“这能怎么办啊!”女子叹息说:“这是定数,妾等月尽,才是生期。今天已然如此,既急哪能等呢!应当速度发掘埋葬的墓地,载妾同归,每天呼唤妾的名字,三天就能活过来。但是未满时日,骨软足弱,不能与君相好。”言已,草草欲出。又返过身说:“妾差点忘记了,冥兵追来怎么办?生时,父亲传给我符书,说三十后可佩夫妇。”又索笔疾书两符,说:“一君自佩,一粘妾背。” ——送之出门,向其埋葬的地方,掘一尺多就看见棺木,也已经腐败,旁边小碑,果然如女所言。打开棺木看之 ,女子面貌如同生人。衣裳随风而化… |
伍秋月续 ——女子背上粘符落下,已而用被褥严裹,背负至于江滨,伪说妹子病急,将要送回其家。幸而南风大竞,初晓已经到了里门,把女安置妥当,才敢告诉兄嫂。一家人惊顾,也不敢直言困惑,生启女衣衾,长呼秋月名,夜里抱着尸体睡觉。尸体一天天感觉到暖和,三天后竟然苏醒,七天就能自己行走。 ——女子更衣后叫嫂子,盈盈然如仙女。但是十步之外,仍然需要人陪,否之随风摇曳,屡次就要倾倒。见到女子的人,以为女子身以此病,转而更为娇媚。每次劝生说:“君罪孽太深,最后积德诵经以忏悔之。不然寿命可能不长。”生素来不信佛,至此皈依虔诚,后来也没有体恙。 ——异史氏说:“我想呈言定律,:凡杀公役的人,罪减平民三等,因为这样的人没有不杀的。所以能诛锄恶役的人,就是遵循善良,即使稍微苛刻一些,不可言虐。况且冥冥之中,没有定法,倘若有恶人持刀锯鼎镬,不用来为酷刑。好像是为人心之快意,其实是冥王的善意,岂能罪致冥府追逐,所以幸运逃脱了。” |
寒月芙蕖 济南道人者,不知何许人,亦不详其姓氏。冬夏着一单帢衣,系黄绦,无裤襦。每用半梳梳发,即以齿衔髻,如冠状。日赤脚行市上;夜卧街头,离身数尺外,冰雪尽熔。初来,辄对人作幻剧,市人争贻之。有井曲无赖子,遗以酒,求传其术,不许。遇道人浴于河津,骤抱其衣以胁之,道人揖曰:“请以赐还,当不吝术。”无赖者恐其绐,固不肯释。道人曰:“果不相授耶?”曰:“然。”道人默不与语,俄见黄绨化为蛇,围可数握,绕其身六七匝,怒目昂首,吐舌相向,某大愕,长跪,色青气促,惟言乞命。道人乃竟取绦。绦竟非蛇;另有一蛇,蜿蜒入城去。由是道人之名益著。 缙绅家闻其异,招与游,从此往来乡先生门。司、道俱耳其名,每宴集,必以道人从。一日,道人请于水面亭报诸宪之饮。至期,各于案头得道人速帖,亦不知所由至。诸官赴宴所,道人伛偻出迎。既入,则空亭寂然,几榻未设,或疑其妄。道人启官宰曰:“贫道无僮仆,烦借诸扈从,少代奔走。”官共诺之。道人于壁上绘双扉,以手挝之。内有应门者,振管而启。共趋觇望,则见憧憧者往来于中,屏幔床几,亦复都有。即有人一一传送门外,道人命吏胥辈接列亭中,且嘱勿与内人交语。两相授受,惟顾而笑。顷刻,陈设满亭,穷极奢丽。既而旨酒散馥,热炙腾熏,皆自壁中传递而出,座客无不骇异。亭故背湖水,每六月时,荷花数十顷,一望无际。宴时方凌冬,窗外茫茫,惟有烟绿。一官偶叹曰:“此日佳集,可惜无莲花点缀!”众俱唯唯。少顷,一青衣吏奔白:“荷叶满塘矣!”一座皆惊。推窗眺瞩,果见弥望菁葱,间以菡萏。转瞬间,万枝千朵,一齐都开,朔风吹面,荷香沁脑。群以为异。遣吏人荡舟采莲,遥见吏人入花深处,少间返棹,素手来见。官诘之,吏曰:“小人乘舟去,见花在远际,渐至北岸,又转遥遥在南荡中。”道人笑曰:“此幻梦之空花耳。”无何,酒阑,荷亦凋谢,北风骤起,摧折荷盖,无复存矣。济东观察公甚悦之,携归署,日与狎玩。一日公与客饮。公故有传家美酝,每以一斗为率,不肯供浪饮。是日客饮而甘之,固索倾酿,公坚以既尽为辞。道人笑谓客曰:“君必欲满老饕,索之贫道而可。”客请之。道人以壶入袖中,少刻出,遍斟座上,与公所藏无异。尽欢而罢。公疑,入视酒瓻,封固宛然,瓶已罄矣。心窃愧怒,执以为妖,杖之。杖才加,公觉股暴痛,再加,臀肉欲裂。道人虽声嘶阶下,观察已血殷座上。乃止不笞,遂令去。道人遂离济,不知所往。后有人遇于金陵,衣装如故,问之,笑不语。 |
寒月芙蕖 ——济南有一个道人,不知道什么来历,也不知其人姓氏。不管冬天夏天,都只着一件单衣,系着一束系,没有衣服。每次梳头发都用半个梳子,又用牙齿衔接梳落的髻发,好像是头冠一样。 ——白天,道人光着脚走在集市上,到了晚上,就露宿街头,离身边几尺外的地方,冰雪都会化掉。刚来的时候,总是对人作幻剧,集市里的人争相赠予施舍。有一井曲无赖送给道人酒,求道人传授法术,道人没有许诺。一天,遇到道人在河边沐浴,突然抱着他的衣服令和,道人作揖说:“请把衣服还给我,我不会吝啬法术。”无赖者恐怕他不守信,所以不肯放下道人的单衣。道人说:“真的不还给我?”答:“是这样。”道人沉默不与解释,俄顷,只见束系变化成毒蛇,有几个手腕粗,绕其身六七圈,怒目昂首吐舌相向,那个人大为惊愕然,伏地,脸色青,气息促,唯言求道者放过。道人才走过去取下束系,竟然不是蛇。另外有一条蛇,游进城池。由此,道人的名声越来越大。 ——济南城里有一乡绅,听闻道人的奇异,招揽道人与之游玩,从此道人往来乡里先生的门阀。司部,道台都听说他的名字,每次宴请集会,必让道人跟着。 ——一天,道人发涵邀请众人到水面亭,告诉诸位宪台有酒喝。到了日期,各个得到道人速贴的人,也不知什么原因就到了。诸位宪台到了赴宴的地方,道人佝偻恭迎 道台,宪台进去后,发现水面庭什么都没有,非常冷清,桌子榻子都没有,于是怀疑道者妄为之。道人提示道台说:“贫道没有仆人,烦请诸位跟着,劳烦缓随道人几步。”众人都答应了道人…… ——先是道人在墙壁是画了两扇窗子,又用手拿窗子里的东西,里面有接应的人,振了振袖子开门。众人趋近观望,则发现忧心忡忡者,往来于窗,屏风帷幕,桌椅榻子茶几,也什么都有。又有人一一传递出门外,道人命晚辈一个接一个的站列水面亭中,而且嘱咐他们,不要与窗内的人多说话。窗内窗外的人,两相接受,只是互相看着笑。顷刻间门内陈设就已经放置满水面亭,移时少许,穷极奢丽见外。既而美酒,散发馥郁,又有美食,炙热腾熏。都从墙壁之中传递而出,在座的宾客,无不惊骇其间怪奇。 ——水面亭背着湖水,每年六月的时候,荷花数十顷,一望无际。宴会时刚刚到冬天,窗外茫茫一片,只有烟绿湖面,和远处的山林。一个宪台偶然叹息道:“这麽好的宴会,可惜没有莲花点缀啊!”众人都唯唯称是:“可惜了啊!”又过了一会儿,一个青衣服的仆人跑来说:“荷叶已经满池塘了!”在座都惊叹不已,推开窗子远远眺望,果然见到一望无际的菁葱荷叶,其间有盛放的荷花。转瞬间,荷花已经万枝千朵,一齐绽放,迎面的风吹过脸颊,荷花香韵,沁入肺腑,醒人眉目。一众人都感觉眼前发生的事情非常奇怪。于是派遣仆人行舟采莲,远远看见仆人,进入荷花深处,一会棹桨自返,空手来见。众人嘲笑他,吏人说:“小人乘舟而取,见到荷花在远远的地方,渐渐到了北岸,又转头,荷花有远远的在南面的花丛中。”道人笑说:“这是梦幻的空花!”没有原因,酒已阑寂,荷花也都凋谢了,北风忽然骤起,催折莲蓬,一切又都不复存在… ——济南东边的观察家看到如此的奇异事情,非常开心,于是邀请道人归其住处,每与道人游山玩水…… ——一天,观察公与客人喝酒,其故家子,有传家美酒,每次以一斗限,不肯供给浪饮。这天客人酒未喝足,便坚持要观察公把好酒都拿出来,观察公坚持说酒已经喝完了,辞绝了客人的要求。道人笑着对客人说:“君必定会满足老饕,向贫道索取就行了。”客请道人拿酒。道人将酒壶放进袖子里,一会儿拿出,遍斟满座,与观察公的酒没什么不同,于是众人尽欢而罢。 ——观察公怀疑道人搞鬼,进门看酒,则酒坛固封,和以前一样。拿起来看了看,然酒瓶里的就已然空了。观察公非常生气,感觉颜面尽失,遂抓住道人,施以杖刑。杖才加,观察公已然觉得座中疼痛,再加,则股肉欲裂。道人虽然在阶下声嘶,但是一点事也没有。反观观察公,已然血染座上。这才叫停了杖刑,遂令道人离开。 ——道人遂离济南,都不知道人去了哪里,后来有人在南京遇见了他,衣服还是单件衣服,为之何故,则道人笑而不语。 …故事终… |
遵化暑道 诸城邱公为遵化道,署中故多狐,最后一楼,绥绥者族而居之,以为家。时出殃人,遣之益炽。官此者惟设牲祷之,无敢迕。邱公莅任,闻而怒之。狐亦畏公刚烈,化一妪告家人曰:“幸白大人勿相仇。容我三日,将携细小避去。”公闻,亦默不言。次日,阅兵已,戒勿散,使尽扛诸营巨炮骤入,环楼千座并发。数仞之楼,顷刻摧为平地,革肉毛血,自天雨而下。但见浓尘毒雾之中,有白气一缕,冒烟冲空而去,众望之曰:“逃一狐矣。”而署中自此平安。 后二年,公遣干仆赍银如干数赴都,将谋迁擢。事未就,姑窖藏于班役之家。忽有一叟诣阙声屈,言妻子横被杀戮;又讦公克削军粮,夤缘当路,现顿某家,可以验证。奉旨押验。至班役家,冥搜不得,叟惟以一足点地。悟其意,发之,果得金;金上镌有“某郡解”字。已而觅叟,则失所在。执乡里姓名以求其人,竟亦无之。公由此罹难。乃知叟即逃狐也。异史氏曰:“狐之祟人,可诛甚矣。然服而舍之,亦以全吾仁。公可云疾之已甚者矣。抑使关西为此,岂百狐所能仇哉! |
遵化暑道 ——山东诸城人,邱公上任湖北遵化道一职,遵化暑中多狐狸,最后一楼是公家办公的地方, 有才华的一族人都住在那里,是以为家。 ——彼时常有害人的官员,遣有识之士愈炽。在此上任的官员,唯有设祭祀香火祈祷之,没有敢违背的人。邱公走马上任后,听闻狐狸当道,亦是感到非常愤怒… ——狐狸亦是畏惧邱公性情刚烈,秉公戴德,于是,化作一老妪告诉邱公说:“有幸告诉邱大人,不要相互成仇,容我三日,将携带家眷细小避之暑中。”公听闻后,沉默不语。 ——第二天演武场阅兵后,邱公命令将士不要回兵营,命将士用尽兵营巨炮突入暑中,环绕暑中楼阁千座并发 。数仞楼阁,顷刻间摧为平地,皮革毛血,从天而下,如同雨落。但见浓尘毒物之中有一缕白气,冒烟向天空散去,众人望之云霄说:“逃了一只狐狸。”然而暑中从那时候起一切平安祥和。 ——往后两年,邱派遣得力仆人将脏污如数赴都充公,将谋求升迁事宜。事情还未完结,还有一些窖藏于班役的家中。 ——忽然听到一老叟到路上阙声叫屈,说他的妻子横悲杀戮,又污蔑有人克扣军饷,攀附当路,说现在军饷就在班役家,可以验证。邱公奉旨查验,到了班役家里,从上到下搜了个遍,也没看到脏物,老叟只用一只脚站在地上。邱明白老叟意思,发掘之,果然得到了黄金,金上镌刻有“某郡解”字样。事情结束后寻老叟,则老叟早已不在原来的地方。拿着乡里的姓名一个个对照,想找到老叟,竟然没有这个人。邱公由此罹难,这才知道老叟是狐狸。 ——异史氏说:“狐狸会崇拜人,可以诛杀的非常多,然而使其屈服而放过之,也是保全的的仁慈。邱公其人可以说,病得非常严重了,押解到关西为止,岂能是百狐所能报复的。” …故事终… |
义鼠 杨天一言:见二鼠出,其一为蛇所吞;其一瞪目如椒,意似甚恨怒,然遥望不敢前。蛇果腹蜿蜒入穴,方将过半,鼠奔来,力嚼其尾,蛇怒,退身出。鼠故便捷,欻然遁去,蛇追不及而返。及入穴,鼠又来,嚼如前状。蛇入则来,蛇出则往,如是者久。蛇出,吐死鼠于地上。鼠来嗅之,啾啾如悼息,衔之而去。友人张历友为作《义鼠行》 |
义鼠 ——杨天一说:见到两个老鼠出现,其中一只被蛇吞噬,另一只瞪目如椒,看起来非常愤怒,然而远远望着,却不敢上前。蛇吃了老鼠后蜿蜒游入洞穴,方才将过半,那只老鼠跑过来,用力咬蛇的尾巴,蛇怒,退身而出,鼠又像前面一样远远看着。蛇入洞府则又来,蛇出则又往之。如此这样来来回回很久。蛇出来,吐出死鼠在地上。老鼠嗅了嗅死去的同伴,啾啾好像在哀悼,衔之而去。朋友张历友为这只老鼠写了《义鼠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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