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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故事]周德东短篇恐怖小说《焚尸人》[第4页] |
作者:马子莫多乱菊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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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章 |
五、火葬厂的夜 白天有课,厉云先去了学校。 这一天,厉云讲课心不在焉,差点出笑话。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他急匆匆离开了学校,向南郊火葬厂走去。南郊火葬厂不通公共汽车,他又舍不得打出租,干脆一路步行。 他走进那个阴森森的火葬厂大门时,天都快黑了,大院里空荡荡的。他来到焚尸房前,看见那两扇铁门锁着,就去了办公的那排平房。 平房里的走廊,很窄很长很黑很静,只有走廊尽头那间房子亮着黯淡的灯光。厉云十分恐惧,只想尽快走进那间有灯的房子。他穿着一双布鞋,走在水泥地上,声音很大:“嚓,嚓,嚓,嚓……” 终于,他拉开了那扇门。 里面有三张空床,却没有一个人!他的心一下就落空了。 他在这间房子里站了一会儿,想出去,却不敢。最后,他就在一张床上坐下来。 这房间里除了三张床,还有一张旧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登记本。厉云猜测这里是值班室,那么一会儿就应该有人来。 他多希望这时候走进一个工作人员啊,哪怕他也穿着蓝大褂。厉云会给他递上一支烟,和他好好聊一聊,问问那个焚尸人叫什么,他的性格怎么样,他家里什么情况…… 厉云需要了解这个可怕的人。 等了好半天,终于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很轻。 厉云立即屏住了呼吸。他忽然想到:假如进来的是那个焚尸人怎么办? 门“吱呀”一声开了,走进来另一个穿蓝大褂的人。苍白的灯光照着他的脸,也是古铜色。他看了厉云一眼,严厉地问:“你找谁?” “我找那个……焚尸工。” 他没有再问,走到厉云旁边,牵起床单一角抖了抖。 厉云立即站起来,递上一支烟。那个人转过头来看了看他,摆了摆手。他的眼光刚要移开,又想起了什么,重新看了看厉云:“我好像见过你……” “不可能吧?” “有点眼熟。” “可能是……前些日子我奶奶去世,我来过这里。” 他又狐疑地看了厉云一会儿,不再说什么,躺在了床上。 “师傅,您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从建厂到现在,十一年了。” “我是一个教书的,我很敬佩干你们这种工作的。” 那个人“哼”了一下,接着,斜了厉云一眼,问:“你认识唐大?” “谁?……啊,不认识。” “那你找他干什么?” “我怀疑我奶奶的骨灰搞错了。” “我了解这个火葬厂,到今天为止,一共已经烧了8987具尸体,骨灰从来没有搞错过——隔壁就是放骨灰盒的房子。” “他……现在在哪儿?” “在焚尸房,我刚才看见了。” 厉云走出这间房子的时候,感到走廊里比刚才更黑了。两侧有很多门,现在它们都关着。 经过那间存放骨灰盒的房子,厉云听到里面好像有什么动静,不由想起了他做过的那个梦——那个老头在奶奶的骨灰盒里对他说:我找我儿子啊!…… 他不知道其余那些房间都是放什么的,反正不是尸体,就是骨灰,再不就是花圈。 终于,厉云来到了外面。天上有星星,很水灵。这里远离城区,空气很好。 不过,厂区内气氛阴沉,好像总有一股死人的味儿。焚尸房的大烟囱在夜幕中静静耸立,似乎在等待什么。四周一片死寂,到处都黑糊糊的,似乎潜藏着8987双眼睛。 厉云想,这个唐大现在在焚尸房干什么?他为什么不回宿舍睡觉? 有个人影儿飘进了焚尸房。 唐大! |
厉云点上一支烟,定了定神,走过去。那两扇铁门没有关,夜里朝里面看,更加阴森。他站在门外喊了一声:“唐大?” 没有人回答。 厉云壮着胆子,朝里跨了一步,立即感觉到了四面八方的冷风。他打着了打火机,柔弱的火苗闪跳着,暗暗地照亮了这个空荡荡的大房子。 里面没有人! 厉云一点点转动着眼珠。 那两个焚尸炉,显得更冷清,看得出来没有一丝一毫热量。一个炉门关着,一个炉门敞开着。 接着,厉云的眼光落在了房子正中那个放死人的铁担架上,那上面竟然躺着一个人! 那应该是一个死人,身上盖着白色的蒙尸布。 厉云朝着这个人,小声问道:“是唐大吗?……” 那个人一动不动。 这时候,打火机灭了,厉云一步就跳了出来。 他惊惶地朝火葬厂大门口跑去,他要逃离这里了。可是,跑出了一段路,他越想越不甘心——如果他这样跑了,那个焚尸人一定会变本加厉地害他! 他停下来,躲在很远的地方继续看那个黑洞洞的焚尸房。 过了好久好久,一个黑影从那个门里探出了身子,四下看了看,接着把两扇铁门关上了:“哐!——当!——” 厉云睁大了眼睛。 他准备拼一个鱼死网破了。他深吸一口气,返了回去,用力拉开那两扇铁门,再一次打着打火机,走进去。 “唐大!” 那个人还躺在铁担架上,一动不动,脸上蒙着白布。 厉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走过去,猛地拉开那个蒙尸布,他惊呆了:死尸竟然是个老太太! 他毛骨悚然地四下看了看,这个空荡荡的房子里再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了! 刚才是这个老太太在关门? 他把目光射向了那个关着的焚尸炉,接着,大步冲过去,猛地把那个炉门拉开,就看见了两只很大的脚丫子。 狭长的炉子里躺着一个人! 厉云死死盯着那双脚丫子,一动不敢动。 那双脚丫子微微动了动,一点点伸出来。终于,这个人的腿垂下来,踩在了地面上,而上半身还在炉子里,继续往外伸…… 这时候,打火机的火苗跳动一下,又灭了。 厉云双手剧烈地颤抖着,使劲地打:“啪!啪!啪!啪!……”打火机烧的时间太长,已经烧坏了,怎么都打不着。 这时候,一个巨大的黑影站在了厉云面前,死尸的气息立即弥漫开来。厉云不知道他是不是那个焚尸人,甚至不知道男女,也许是8789个尸体中的一个…… 终于,巨大的黑影说话了:“出去!” 是他!这个阴森的大房子是他的世界,他在命令厉云:出去! “唐大……” “出去!”他又说。 厉云一步步退出了焚尸房。 厉云终于想通了: 这个焚尸人天天跟死亡打交道,也许,他的心态早已和正常人不一样,他不可能和自己推心置腹地聊天,最后达到和解。 他决定离开这个院子,赶八里夜路,回家。 |
火葬厂的大门口高高地挂着水银灯,灯光苍白。厉云正快步走着,突然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大门口,叉着腿,似乎在堵截他。 他忐忑不安地回头看看,又朝前看看,脚步慢下来。 那个人说话了:“干什么的!” “我?我来找个人……” 厉云看清了,站在大门口的这个人还是那个焚尸人!他浓眉大眼,脸面呈古铜色,穿着蓝大褂。 “是你?”厉云说” “你找谁?” “我找你啊。” “你找我干什么?” “今早上,你不是去过我家吗,你忘了?” “我没忘。”他冷冰冰地说:“我想让你躺着来,你不干,现在却自己走来了。” “我想问你一个事。” “什么事?” “刚才,我看见你在……” “我在哪儿?” “你在焚尸房……” 他突然笑了起来,令人毛骨悚然:“你搞错了。我和他是兄弟,不过长的有点像而已。”然后他小声说:“——我——是——弟。” 那语调怪怪的,厉云到死都忘不了。 “你不是焚尸工?” “——我是负责拉尸体的。”他的声音仍然轻轻的,好像在告诉厉云一个什么秘密。 |
六、生命 老婆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她是坐长途车回来的,带回了四大包衣服,每个包足有三十公斤。一进屋,她就对厉云大发脾气,抱怨他不去车站接她…… 厉云能想到她一路上的艰难。就是换了他,要把这四大包东西从省城折腾回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晚上,他对老婆讲了最近几天发生的事。当他讲到他在焚尸房看见一个人躺在焚尸炉里的时候,老婆惊叫起来。接着,她指着厉云的鼻子说:“你去那里干什么?有病啊?” 焚尸人的阴影一直紧紧跟随着厉云。 他总怀疑他在火葬厂大门口看见的那个人其实就是那个焚尸人,他在说谎。 厉云一天天消瘦了。他觉得,这都是那个焚尸人害的。 这天晚上,厉云在卫生间刷牙的时候,又使劲咳嗽起来,止也止不住,最后他发现自己竟然咯了血。他怕老婆看见,扭开水龙头,把那几滴血冲下去了。 他陡然变得无助起来。 他想,明天就算是耽误上课,也得到医院看看去。 是的,他和老婆的收入刚刚能维持温饱,得不起大病。 次日,天有点阴。 下午,没有课,厉云去了医院。 那个医生很傲慢,他一眼都不看厉云的脸,匆匆检查了一下,就说:“去照个X光。” 半个小时后,厉云拿到了那个X光片子。 从片子上看,他的肺部好像有一个阴影,是一个肿块,呈分叶状,边缘不规则,像毛刺刺。 他忽然感觉这个阴影就是那个焚尸人。 他把片子拿回来,交给了那个医生。医生匆匆看了看,说:“你再去做个CT。”眼睛还是不看厉云。 厉云知道,现在的医院黑得很,你就是有个小病,他们也得让你把他们的机器用个遍。他做个CT,老婆至少得在烈日下站三天! |
最后他还是咬咬牙,做了。 CT结果出来之后,那个傲慢的医生终于看了厉云一眼:“你家属来了吗?” 厉云直直地盯着医生说:“大夫,我没有家。我怎么了?” 那个医生想了想,说:“你要冷静。现在,这种病并不是不治之症。” “……您能说得细致一点吗?” “你右肺下叶有一肿块,属于非小细胞肺癌。现在做手术已经晚了,需要采用超常规大剂量化疗。” 厉云低下头,想了好半天,突然问:“我还能活多久?” “……这个不好说。” “两个月?”他逼视着医生。 医生没有正面回答:“你不要太悲观,还应该保持乐观的态度,积极配合治疗……” 厉云站起来,木木地走出去。 “哎……”医生叫了他一声,他根本没听见。 他看到了长长的走廊,走动着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椅子上还坐着几个面孔模糊的患者。有个患者用异常的眼光看着他。 此时,他的心好像是一片无底的空洞,又好像是一片乱麻。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坐一会儿,想一想。 他来到外面,瘫软在一条长椅上。天上的太阳刺眼。没有人关注他,大家都忙着出出进进。 他感到身上没有一丝力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站起来。 他想起了孩子。他还小,他还在幼儿园里蹦蹦跳跳地玩耍。 他又想到了老婆。她还在街上叫卖衣服…… 他的眼泪“哗哗”流下来。 他忽然想回家。 |
回到家,他一声不响地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候老婆回来。 今天是周二,孩子还有三天才接回来。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他没有开灯。 门响了,老婆回来了。她大大咧咧地进了门,看见厉云在黑暗中坐着,就说:“你怎么还不做饭?” “我今天……有点累。” 老婆生气了,一边往屋里搬衣服一边说:“你上课累,我卖衣服就不累!”气咻咻地搬完衣服,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看了厉云一眼:“你怎么了?” 厉云的眼泪又涌上来,他压制着心中的悲伤,低低地说:“我今天去看病了……” 老婆预感到了什么:“怎么样?” “……”厉云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老婆一下就坐在了沙发上:“早就让你戒烟,你就是不听,这下可好!一住院得花多少钱?” 厉云站起来,走向了卧室。 老婆没理他,到厨房做饭去了。她把锅碗瓢盆摔得“乒乓”响。 |
过了一会儿,厉云听不见任何声音了,老婆慢慢走进卧室来,轻轻摸了摸厉云的脑袋,语调第一次变得温柔了些:“别上火了,咱们治,花多少钱都得把病治好。” 厉云控制不住了,他猛地坐起来,抱住了老婆,哭了起来:“是癌,是肺癌!……” 老婆一下就傻住了。 她推开厉云,愣愣地看着他,嘴唇哆嗦着,半天才说:“你别吓我啊。” “真的……” 老婆也“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哭了一会儿,厉云清醒了,他不再哭,把老婆抱过来,替她擦眼泪:“桂芬,你别哭了,噢?我们商量一下……后事吧。” 老婆好不容易把哭止住了,她抬着泪眼一直看厉云。 窗外一片漆黑。两个人谁都没有去开灯,就那样坐着。 “我不想让孩子知道……”厉云说。 老婆无语。 “明天我就去住院,做化疗。我估计我活不了几天了,别让孩子再见我了,他太依恋我了。你对他说,我出远门了,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 老婆又一次哭出来。 “明天,我去医院之前,想到幼儿园去,看他一眼……” “厉云,你能好的!”老婆哭得越来越厉害。 “但愿吧……” 停了一下,他哑哑地说:“桂芬,这辈子,我对不住你,没让你过上一天好日子,也没给你留下什么积蓄,以后,这孩子就靠你一个人拉扯了……” 说完,厉云和老婆再次抱头痛哭。 |
第二天,厉云真的一个人去了幼儿园。 孩子们都没有出来。他站在栏杆外焦灼地等,反复告戒自己,不要哭出来,不要哭出来…… 终于,孩子们跑出来了。 他的孩子是最后一个跑出来的。他穿着一条黑条绒灯笼裤,一件红棉袄,他跑出来之后,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叫着跑向秋千。 厉云紧紧盯着他,在心里说:孩子,这是爸爸今生今世最后一次见你了,你怎么不看看爸爸?以后,你再也看不到爸爸了…… 在秋千前,另一个比他高的孩子和他争抢起来。那个孩子很凶,一下就把他挤得跌坐在地上。他撇了撇嘴,终于没有哭出来,慢慢地爬起来,躲开那个孩子,爬上了滑梯…… 厉云看着那个高一点的孩子,心中竟然充满了仇恨。 接着,他在杂乱的孩子中又一次找到了他的儿子,心里说:孩子,今后的日子很漫长,爸爸不能再保护你了,一切就靠你自己了…… 儿子很快就高兴起来。他在滑梯上滑下来,兴奋地叫着。 终于,铃声响了,厉云的心抽搐了一下。果然,一个老师拍了拍巴掌,孩子们就纷纷朝屋里跑去。 当儿子的小红棉袄钻进门洞的时候,厉云的眼泪“哗哗”淌下来。 |
七、我是弟 厉云住进了医院。 老婆不想再摆摊了,要日夜服侍他。厉云不让,他第一次变得这样强硬:“我已经停职了,你再不卖衣服,这日子怎么过?” 老婆不再跟厉云斗嘴。 她白天去卖衣服,晚上来守护他。 厉云的两个姐姐和一个妹妹都知道了他的病,轮流到医院来照看他。住院押金都是几个姊妹凑的。 厉云不让她们来,他知道,她们的生活都很清苦,每天都在奔忙,他不想因为自己把几个家庭都拖垮。 开始的时候,姊妹们不停地哭,过了两周之后,大家都平静了些,每次来看望他,都说一些安慰的话。 厉云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他迅速地消瘦下去,最后身体都不足一百斤了。他很少睡觉,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一个人躺在病房里,静静地想。 时间过得很快,窗子渐渐亮了,又渐渐暗了,这就是一天。 这间病房不朝阳,有点阴暗。墙是白色的,被褥是白色的,病号服是白色的。不过,不是很白,都有点脏。 隔壁是水房,有水声:“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医生对他采用的是超常规大剂量化疗,每天他都要吃大量的化疗药物,对脏器损伤很大。他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希望奇迹出现…… 一个人的时候,厉云脑海里总是浮现两个人,一个是儿子,一个是那个焚尸人。 每次,厉云想起那个焚尸人,心里都怵然一惊,仿佛看见他站在黑洞洞的焚尸房里,正焦躁地朝自己张望。 他在等厉云,甚至都有点等不及了…… |
晚上,老婆来了,她拉着厉云的手,默默无语。厉云突然说:“桂芬,我想嘱咐一件事。” “你说。” “我要是……去了,你不要把我送到南郊那个火葬厂,好不好?” “你别想那么多,你能好的!” 厉云就不说了。他想到了北郊那个火葬厂昂贵的收费。 这天晚上,天黑了,老婆还没来,护士也不在。厉云忽然想一个人到外面走走,他已经几天没出门了。 他支撑着下了床,走出住院部,坐在花坛旁。 花坛里的花草都枯萎着,有积雪。四周没有人,很冷。几只蝙蝠在空中低低地飞,它们不会叫,它们的翅膀发出“呼啦啦”的声响。 厉云静静地坐着,他的喘息越来越艰难。他感觉到他已经没有多少机会再感受这清爽的空气了。 |
突然,他看见不远处站着一高一矮两个黑影,两个人都穿着蓝大褂。 首先,他看清了那个高个子,不由打了个冷战:是他,那个焚尸人! 厉云想,自己是一个快死的人了,这个焚尸人像影子一样追来了…… 那个矮个子是个老头,厉云认识,他姓卞,在医院停尸房里看死尸。有一次,这个老头拿着旧茶缸来到住院部,在饮水机前接了一缸子热水。他走了后,护士长很不满意地对一个值班护士说:“以后不要再让他到咱们这里来接热水!” 厉云僵直地把头转过来,想立即离开花坛,回到病房去,又怕站起来引起他的注意,就没有动,木木地坐在那里,希望花坛枯干的花草能挡住自己。 一高一矮两个人在低声交谈着什么,好像是在谈一笔交易,厉云听不清。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厉云忽然意识到有个人站在他背后,这时候他才意识到,那交谈声已经听不见了。 他惊骇地转过头去,差点叫出来——站在他背后的,正是那个焚尸人!他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有几分凶险。 厉云的脸“呼”地一下又红了,颤抖地叫道:“你要干什么!” 那个人压低声音说:“——我——是——弟。” 接着,他重重地坐在了厉云的身旁。两个人坐得太近了,厉云感到了窒息。一股烧棉花的味儿冲进他的鼻孔。 这个人抬头朝停尸房的方向看了看,叹了口气,说:“我是来找老卞头的。现在,什么生意都不好做了。有时候,好不容易接到一个火化电话,可是去了以后,人还没死呢,白跑一趟!” 厉云看着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焚尸人收回目光,看了看厉云,说:“你不知道,北郊那个火葬厂总和我们争抢尸源,因此,我得经常到这里来看看。” 厉云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想使出全身力气,一拳把这个焚尸人打倒——他一辈子都没有打过人,再不打就没有机会了。可是,他也知道,自己连缚鸡之力都没有了,不但打不倒这个像铁塔一样的家伙,自己反而会跌倒在地。 焚尸人压低了声音,又说:“我们每拉走一具尸体,还得给这个老卞头150元的回扣——现在办事都是这个样子,没办法。” 厉云的拳头攥得紧紧的,不停地颤抖。 这个焚尸人突然把脸贴在了厉云的脸上,轻声问:“……你生病了?” 厉云不说话,抖得越来越厉害。 “老卞头告诉我,说有个得肺癌的病人,还有一个月活头,说的是你吗?”他关切地问。 “滚!滚!——”厉云终于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同时,他愤怒而无助地四下张望,希望这时候有个护士走过来,把这个来自地狱的人赶走。或者,老婆走过来也行。可是,四周没有一个人。 那个人慢慢站了起来,说:“你别生气了,对你的身体不好。我走了,不过,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他的话意味深长。 这天晚上,厉云又失眠了。 后半夜,他迷迷糊糊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 他梦见他躺在一片荒凉的草地上,已经奄奄一息。他知道自己要完蛋了,很想看儿子一眼,看老婆一眼,可是,儿子和老婆都不在身边。四周只有凄凄的荒草和没完没了的冷风。 一条黑狗走过来,它围着厉云的身体转来转去。它的肚子很空,看来很久都没有吃食了,不停地抽动着。它的眼睛苶苶的,挂着大大的褐色的眼屎。它不停地抽动着鼻子,嗅着厉云的脸,手,脚脖子——所有露肉的地方。 它嗅得出,这个人快不行了。它在急噪地等着他咽气。只要他的瞳孔慢慢扩散,身体一点点僵硬,它就会张开大嘴,饕餮大吃。 厉云呆傻地看着它。 它避开厉云的眼睛,继续嗅…… |
八、儿子 这天,老婆眼睛红肿地来了。 她给厉云做了一碗他最爱吃的疙瘩汤。 “我没把儿子送到幼儿园去,他病了……”老婆说。 “什么病?” “发烧。我先是给他物理退烧,用酒精搓,不行。又去了诊所,打了两天吊针了,还是不退烧。大夫说,这孩子发烧不是感冒,是情绪性的……厉云,让儿子来见你一面吧。” 厉云摇了摇头。 老婆“呜呜”地哭起来:“他是想你想的。” 厉云把头转向了墙壁。 过了一会儿,她擦干了眼泪,不再提儿子,轻声问:“医生说,化疗的效果怎么样?” “还得等一段时间才能化验呢。你回去吧,去照看孩子。” “你姐和**怎么没来?” “我没让她们来。” “你别袒护她们了!人都变成这个样子了,她们还当缩头乌龟!明天,我找她们去!” “桂芬,你别闹了。昨天,二姐还来放了二百块钱呢。” “只拿钱有什么用!” “大姐明天就来了。你回去吧,好好照看孩子,你就对他说,只要你一退烧,爸爸就回来了......” |
九、探望 第二天晚上,厉云的大姐、大姐夫还有二姐都来了。 厉云尽可能显得高兴些,欺骗他们说:“我的化疗效果不错,大夫说有希望慢慢好起来。” 没有人说什么。厉云发现,他们的表情都很沉重,他马上想到——他们早就到医生那里询问过了。 大姐夫也是个语文老师。他回避着厉云的眼睛,说:“这种病吧,药物治疗是一方面,主要还是要在精神上战胜自己。我们一小有个老师,七年前就检查出了胃癌,说他活不过半年。他却像没事一样,该吃就吃,该睡就睡,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一个人要战胜对死亡的恐惧,说起来容易,实际上太难了。 几个亲戚很晚才离开。病房里,又剩下厉云一个人了,另几张病床都空着,孤寂一下就把他包围了。 他多希望此时儿子在身边啊,他多希望晚上搂着他的小肉肉一起入睡啊,哪怕只有一夜! 或者,病房里再住进一个病人来…… 医生都下班了,护士检查完病房也都回到了值班室。黑糊糊的楼道里没有一点声音。 病房里的白色,让想起了蒙尸布,于是他把灯关了。 窗外没有月亮,房子里漆黑一片。 他的胸口疼得厉害,喘息越来越艰难,不时地咳嗽着。 在黑暗中,他又看到了那个焚尸房,又看见了那个焚尸人。他把一具尸体推进焚尸炉,使劲地烧,还拿起一根铁钩子伸进去,翻动尸体,把尸体烧得更透一些…… 那个狭窄的焚尸炉,那个四面是铁板的焚尸炉,那个固若金汤的焚尸炉,那个看一眼都喘不出气的焚尸炉…… 他感到自己正朝它走去,越来越近。他想止住脚步,但是,身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推搡着他,他根本停不下来。 他迷迷糊糊地闭上双眼,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烧棉花的味儿。 他猛地睁开眼,看见一张脸近近地贴在他的脸上! 这是一张古铜色的脸,几乎把他覆盖了,一股烧棉花的味儿把他笼罩了,他无处可逃。他直直地盯着眼前这张脸,呆若木桩。 “——我——是——哥。”这张脸轻轻地说。同时,一股腥臭的气息冲进厉云的鼻子。 “我知道你快完蛋了,我一直在等你。我等了一天又一天,都等不及了……” 厉云想喊,却喊不出来。现在,他连喘息都十二分艰难。 “你家人会把你交给我的,然后,我把那两扇铁门锁上,那焚尸房里就剩下咱俩了,你就属于我了……” 厉云想扭过头去,躲开这张脸,可是他做不到…… 焚尸人伸出粗糙的大手,捏了捏厉云身上的骨头,说:“我会把你烧得很好,一点骨头都不剩,都是灰……” 厉云像一只案板上等待宰割的鱼,嘴巴一张一合,连挣扎都不会挣扎了。现在,他只有听的份儿。 “在你眼里,我只是一具会干活儿的尸体。其实我很专业的,你千万不要去北郊那个火葬厂,那里太贵了,能省点就省点。虽然他们烧的是液体燃料,我们烧的是固体燃料,但是我觉得这不是最重要的,要看烧的质量……” 此时,厉云的耳朵变得超常灵敏,他不但能听清对方的喘息,甚至连对方的气流刮着鼻毛的颤动声都听得见…… “我们会提供一条龙服务,把所有的事情都帮你操办了。这些事是很麻烦的,对我们来说,却是轻车熟路……” 接着,他压低了声音:“首先,我替你开死亡证明,再到你的驻地派出所注销户口——是黄家岗派出所吧?然后,我让我弟来拉你,他开车很快的,从这个医院到我那个焚尸炉,二十五分钟就到了……” 他的手伸进蓝大褂的口袋,掏出一盒脂粉,放在厉云的鼻子前,一股古怪的浓香弥漫了整个病房:“我还会找人给你整容。人死了是很难看的,整了容就不一样了。最后,还要给你化妆……” 他一边说一边把脂粉小心地揣进了口袋。 “另外,我还要给你找刻字师给你刻纪念币和灵位。小字3元,大字6元,这钱得你自己出。” 他越说越兴奋,脸贴得更近了:“很多骨灰盒卖天价,说是什么什么材料造的,其实都是骗人的。我给你选一个货真价实的。你知道骨灰存放有几种方式吗?我告诉你——第一是骨灰堂,就是一排排铁架子;第二是骨灰墙,就是墙上砌的用石板封闭的格子;第三是骨灰亭,在室外;第四是骨灰林,埋在树下;第五是深葬,存入地下室,封闭起来;第六是骨灰墓,在地下修建坟墓,地上立碑;另外,还可以把骨灰撒入大海,这个在每年春秋两季办手续……” 说到这里,焚尸人突然面露凶光:“你高兴得太早了,其实你别无选择——我会像对待你奶奶一样,把别人的骨灰给你家人领走。我要把你的骨灰留下来,留在我那个焚尸房里,这样,你就可以日日夜夜跟我在一起了,看我怎么烧人……” 他慢慢直起腰身,走到门口,朝黑糊糊的走廊里看了看,又回来,俯在厉云脸上,继续说:“咱俩第一次见面,我就感觉你眼熟,就感觉你离我不远了……” 是的,不远了,厉云的鼻尖都快挨到他的鼻尖了。 他慢腾腾地伸过来粗糙的手,扒了扒厉云的眼皮,在黑暗中仔细看了半天:“快了,你别急,我看就是三五天的样子。” 然后,他掸掸手,站直了身子:“我也不急,我等着你。” 说着,他慢慢地退到了门口,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留下了一句:“我还会来看你的......” |
十、末日 厉云再也起不来了。 老婆、姐姐、姐夫、妹妹、妹夫,都在床前守护着他。 厉云艰难地喘息着,说话都断断续续了。 医生跑来了几次。今天值班的就是给厉云诊断的那个傲慢的医生,他不停地摇脑袋。 厉云只能听见自己“呼啦啦”的喘息声,再也听不清大家说的是什么了。 有一件事他心里清楚,那就是,今天他没有再吃那大剂量的化疗药。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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