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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故事]小神婆讲故事[第11页]

作者:再見已是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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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着脸把这不知羞的家伙迎进了我的房间,他跟到了自己家似的,直接进了卧室往床上一趴。两手搂着我的枕头,将头埋在被单里,两条长腿耷拉在床外缘。我这才注意他是赤着脚的,脚板底一层泥垢。跟着我又发现他穿得很不讲究,一条灰色沙滩裤肥肥大大显然大了一号,一件白色圆领T恤紧紧巴巴显然又小了一圈。
  “喂,”我戳了戳他的背,撇嘴嫌弃,“你的脚好脏,你的鞋呢?”
  他瓮声瓮气的回,“没鞋。”
  “鞋都没有?”我诧异。
  “没有。”他半抬起身子转头看我,道,“连身上衣服都是在路上顺的,没顺着合适的鞋,穿着都不舒服。”
  “偷的?”我眼珠子快掉下来。
  “偷的!”他好干脆,“没钱买。”
  “一点钱都没有?”我惊问。
  “现在没有,”他斜睨着我不怀好意的笑了,“不过等下就会有了。”
  这个笑让我立时心生警觉,我板着脸冷道,“别以为我会有钱借给你!别说我没钱,就算有钱我干嘛借你?我跟你又不熟!再说了,跟我熟的人都知道,跟我谈什么都成,就是甭谈借钱,否则不要怪我就翻脸不认人!”
  “我不借钱,”他一手支颐,笑笑微微,“我会赚钱。”
  “哟,怎么赚啊?”我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然后贼笑,“凭你这姿色去当牛郎是个不错选择,做个三五个月一准能当头牌。”
  “那也不是不行,”他点了点头,“不过啊亲爱的,我还会其他手艺呢。”
  “啥?”我好奇。
  “我会,”他慢慢吞吞,“修镜子……”
  一哟!我眉一挑老高,这明摆着是来敲竹杠了啊!
 
镜子就被我搁在床头柜上,我把它拾起来翻来覆去的看。原本平整的镜面中央偏左的地方凹下去很大一片,镜子背面也有不少坑洼。问题不算太严重嘛,我想,没缺没烂,随便找个铜匠敲敲打打就好了。
  “我好意提醒你一下,要是你以为这镜子好修,你就错了。”他干脆翻身坐起,双脚就这样蹭在雪白的被单上,两道污迹十分显眼。
  但我现在无暇计较这个,反正旅店的床单每次都要洗,而且也不用我来洗。
  蹭干净后,他双脚盘在一起,将手肘搁在腿上以掌托着脸,十分专注的看着我,身子还一前一后的轻轻摇着,问,“你看看镜子后头,是不是有经咒?”
  不用看我也知道,有!第一次看这镜子时我就注意了,但我撇嘴以示不屑,“那又怎样,不动明王降魔咒而已,我都会背,重新刻一遍也简单!”
  “好吧,亲爱的你说什么都对,那你去找铜匠修镜子吧!”说完,他双手交叉搁在脑后,往床上仰天一躺,很是轻松闲适一副模样。
  我看看手中的镜子再看看他,有些狐疑,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我不放心,上前两步来到床边。探头看去,只见这厮闭着眼,嘴角微微弯翘,一张桃花面桃花得不得了,啧啧……
  “咳咳,”我清清喉咙,“喂,我说,你没什么要交代的了?”
 
“嗯哼~”他的头左边摇一下,右边又摇一下,脸上笑容不变。一桩生意要飞了唯一赚钱的机会没了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有诈!必然有诈!
  “喂,我说,”我继续试探,“那我就走了哦……”
  “走吧,亲爱的,”他闭眼答,“记得要回来哦,我在这里等你哦。”
  我皱眉问,“你等我干嘛?”这是我的房间,他难道想雀占鸠巢?一哟,看我不打的他满地找牙。
  他却道了句,“等你回来找我救命呀!”
  这…这当然是在危言耸听,我自然不会相信!不但不信,我还很不屑!但为了给他点面子,我勉强追问了一下,“救什么命?救谁的命?”
  这鸟人终于舍得把眼睛睁开一线,狡黠眸光射了出来,还是那样令人恨得牙痒的笑着,道,“亲爱的,这对镜子当年铸造时吸了七七四十九个信徒的命,如今要坏了要修,你说,不献祭能有用么?”
  这个……可信么?
  能不信么?
  我有些无语……
  “去吧,去找铜匠吧!”他继续闭了眼,坏得冒泡的得意着,“要去找一家家里人口多一些的铜匠哦,否则祭品可能不够呢。”
  “好,好得很!”我咬牙切齿,“你开价吧!你要收多少钱?”
 
“钱?”他悠悠笑了,“谈钱多伤感情啊亲爱的。”
  我立刻也笑了,只要不谈钱,一切都好说,连那‘亲爱的’三个字都悦耳了许多。
  没等我笑完,他继续道,“什么人民币啊美元啊欧元啊,我都不爱,太俗气。”
  于是我一笑未收二笑再起,连连点头殷勤附和,“可不是嘛,铜臭,臭死了……”当然心中还是很好奇,这些钱都不要他还能要什么,难道是冥币?
  “我只收……”他略停顿,瞥我一眼,在我后知后觉的追问了个‘收什么’后报上答案,就两个字,“金子!”
  呼啦啦啊夸嚓嚓,一道闪电劈中了我。
  “也不要太多,太多我知道你没有,”他续道,“本来20两是最低价,但是我和亲爱的你前世感情那么好,所以给你打个五折吧。”
  “什么?”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十两金。”这厮睁眼瞅我,笑得如此**贪婪而且坏得浑身流脓一般让我很想冲上去先撕烂他的嘴再砍掉他的头免费替天行一次道。我惨白的面色狰狞的眼神和发抖的身体丝毫没有能够提醒他我此时已在抓狂边缘,他视若无睹的继续刺激着我,“一次付清!”
  我深吸一口气,一口不够再来一口,连续深呼吸十几下后,勉强把心中怒火压制下来,我动着面部僵硬的肌肉咧出尽量美丽善意的微笑,好言好语跟他讲道理,“亲爱的,”我亲热的呼唤着他,真难以相信这三个字从我口里呼出,但它们就这样没遮没拦的出来了,“不就一面铜镜么,啊?你收十两黄金不觉得有点儿狮子大开口了么,啊?一两怎么样,啊?”
  他贼目一亮,瞅着我出神。我心中一亮,看来事情有了转机。可是没几秒后他摇了摇头,“十两,少一钱都不成!”
  “一点商量都没有?”我怒从心中起。
  他还是摇头,“没有!”
  “当真没有?”我恶向胆边生。
  他干脆连头都懒得摇,笑么兮兮看着我,“没有。”
  “好!你可别后悔!”我手指颤颤巍巍点着他大喊一句,喊完后蹬掉鞋子跳上了床,恶狠狠又续,“别以为我上头没人!我另找高人去!”
 
我上的是另一张床,拉上被单盖在身上,闭眼,我要去找祖奶奶给我支个招。祖奶奶认识那么多牛逼的人物、鬼物还有妖物,没道理连个会修镜子的都找不到。
  可是我睡不着,那鸟人在我身边唱起了歌……
  “修伞~~~~~~~~~喽~~~~~~~~晴天雨天伞无伞不修一修就好喽~~~~~~~~~”
  “买~~~鸡蛋~~不啦~~~新鲜土鸡蛋买不啦~~~~~一块钱俩一块五仨两块钱四个新鲜鸡蛋买~~不啦~~~~~~~”
  “桂花甜~~~~甜甜滴甜酒~~~~~~~~~一恰就醉满口留香滴甜甜滴桂花甜酒~~~~~~~~~”
  “豆腐~~脑儿~~~~~~~新鲜豆腐~~脑儿~~~~~~咸的甜的原味儿各样都有呐您赶紧来一碗喝了还想再喝一碗呐新鲜的豆腐~~脑儿~~~~~”
  ……
  半个小时后,我睁开了眼。
  无语望着天花,白白的、毫无花样的天花,那噪音便停了下来。眨巴眨巴眼,怅然长叹……
  “喂,我说,”我缓缓开了口,“我怎么能相信你能修好这么宝贵的玲珑镜?”
  “你可以不用相信,”他接道,“但是我能。”
  我还能说什么?
 
 别问我为什么这么相信他,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妥协了就双手奉上我那无比心爱无比珍惜的黄澄澄重甸甸用命换回来的十两金子,原因很简单,就他在烂尾楼结的那个挡住了妖王的黑障,我结不出来,他的法力在我之上,所以他说他会修镜子,我相信。
  而且我看不清他的本相,人、妖、鬼、神?不得而知。
  在他之前,我一眼看不出本相的只有一人,莲华君……
  我默默凄然,凄凄默然,又过了十分钟,慢慢从床上坐起。他也坐了起来,像之前那样,双腿盘着,以掌托脸,一前一后的摇着,晃着,笑嘻嘻看着我。
  憋了半天,我想出来这么一句,“你得先给我修镜子,修完了才、才给金子。”这样金子能在我怀里再多捂一会儿。
  “好!”他爽快答应。
  我躺下继续睡觉,我还是要去见一下祖奶奶。这个人的路数我要摸摸清,顺便还是要打听一下有没有收费更便宜的修镜子师傅。我以为我能睡个安稳觉了,那厮伸出长脚丫来踢我,“亲爱的,”他叫着我。
  我睁眼一瞪,“叫我木子!”
  “嗳,木子我亲爱的,”他如此‘从善如流’,真真让人眼泪长流,“你别睡啊,你去帮我弄双鞋子吧。”
  我继续瞪他,“凭什么?”
  “我就要你那样的,”他跟没听见我在拒绝他在烦他似的,自顾自的给我下命令,“出去的时候量一下我的脚呀,太大太小我都不喜欢。”
  我……
  我还是出了门。
 
该朋友,性别男,非道中人,有一个未婚妻。大概八个月前,他的未婚妻和几个朋友一起出去玩,背包自助游那种,去了云贵交界的一个山沟沟里,据说那里风景秀美得夺人呼吸,而且游人极度罕至,简直原生态得不能再原生态了。
  未婚妻在那美美的呆了十天,可是,回来后没两天就开始不对劲了。
  先是忧伤,一点儿小事就开始掉眼泪,水龙头没拧紧了,忧伤,过马路和人擦了一下肩膀了,忧伤,上班时被主管瞪了一眼了,忧伤……发展到最后不敢出门,请了长假窝在家里。半夜不睡,或者一睡即醒,好几次何琨的朋友从梦中醒来,看见他未婚妻抱着膝眼神幽幽的看着他,眼泪把被单打湿一片。
  哄也哄过劝也劝过,都不抵事,发展到最后未婚妻开始在家里砸东西,碗啊瓶子啊,能砸的全都砸了。他送未婚妻去看过医生,诊治了一段时间后,医生给何琨朋友的建议是送精神病院,说是深度抑郁症,再发展下去,未婚妻就会有严重的自杀倾向。
  何琨的朋友很爱他的未婚妻,当然不愿意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受罪,于是开了药在家照看她。一日三餐喂药喂饭,寸步不离精心照料,就这样,未婚妻的病情开始好转。何琨的朋友很高兴,又巩固了一段时间后他就去上班了——人不能坐吃山空呀——可是,只要他一离开未婚妻身边,未婚妻就开始犯病。
  这次不再忧伤了,是晕厥,一晕能晕好几个小时,脸色苍白,呼吸弱得跟没有似的。醒来后就说饿,吃很多很多东西,多到肚皮撑得像怀孕五个月。好几次都是何琨的朋友从他未婚妻手中把食物给抢走,否则她肯定能把自己的肚子给塞爆。
  后来终于有一天,未婚妻从一次晕厥中清醒过来,对何琨的朋友说了一句话,她说,要救她,就送她回情寨……
  情寨就是他们当初旅游去的那个云贵交界的山沟沟。
 
 何琨的朋友觉得蹊跷,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租了辆车带着未婚妻上了路。说来也奇怪,一进贵州地界,未婚妻就清醒过来,精神虽然萎靡,但吃喝拉撒一切正常,而且越往里走精神越好,到后来就和常人无异了。何琨的朋友不认识路,进山后的路全靠未婚妻指。他未婚妻平常是个超级路盲,进了山后竟然化身人肉GPS,哪拐弯哪岔道,连一条羊肠小道都记得清清楚楚。
  就这样,两人一路顺利的来到一个藏在大山深处的寨子。
  进了这个寨子后,未婚妻兴奋极了,四处走着,边向何琨的朋友述说上次来时的情景,最后带着他来到一个木板吊脚楼外,说,上次他们就在这家暂住,现在她还要住这。何琨的朋友拗不过未婚妻的执着,只好将她单独留在寨子,说好了让她在这里养养身体,恢复一下精神,一个月后他再来接她。
  话到此处何琨本打算向我描绘一下山里风景是多么美妙,但被我一语打断,“说重点!”
  重点是,一个月后,何琨的朋友去寨子接未婚妻,却找不到了。
  “找不到未婚妻了?”我追问。
  “不是,”何琨摇头道,“是找不到寨子了。”
  我哂笑,“不就是找不着路么,很正常,买份地图看看不就行了?”
  事情当然不是一张地图能解决的,上次从寨子里出来的时候为了帮何琨的朋友顺利出山,他未婚妻特意给他画了张很详细的地图,所以第二次进山时,何琨朋友就是靠着这张地图指路。一路延向深山,在就要马上进寨子时候,路变了。
  “本来应该向右拐的弯,却变成了向左,”何琨道,“我朋友觉得奇怪,但是也没法,就顺路开,一直开进去倒也看见了一个寨子,但不是上次来时的那个。”
  “哦?”我好奇起来,“肯定么?”
  “肯定!很肯定!”何琨几乎拍胸脯的保证着,“路肯定是没错的,寨子也肯定不是原来那个!后来我朋友下车问路,问起这个情寨来,人人都摇头,要么说不知道,要么什么都不说掉脸就走。”
  我摸摸下巴,“寨子有问题?”
  “我也这么觉得!”何琨应和,“后来我朋友在山里来回绕了很久,也看见了不少苗寨,但都不是他未婚妻去的那个,问路也问不到信息,奇怪得很!”
 
 “会不会是地图画的不对?”我再问。据我所知,女人在认路方面天生是弱项,更别说把路画在纸上了。
  何琨道,“后来我朋友也这么想,只是他上次离开时就是按照他未婚妻画的地图顺顺利利的出了山,没道理进山的时候地图就错了。我朋友想不通,就在一个还算热闹发达的镇子停了车,找到网吧上网搜,想看看这个情寨到底在哪,有没有正确的地图。但是,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后来呢?”我的兴致开始浓厚起来,一个莫名消失的毫无记录的苗寨?这事挺有趣哟……
  后来,何琨的朋友在云贵边界转了整整三天,兜里钱都换成了油,熬不下去了只好打道回府。返回北京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找上次和他未婚妻一起进山的人,一来想问地址,二来想看看他们的身体有没有出事。他们都很好,没有像他未婚妻那样,他们也很愿意提供地图,虽然画出来的地图或多或少有些差异,但大致和他未婚妻的那张一样。
  何琨朋友是分别找的那些人,所以也排除了他们串通起来欺骗他的可能。实在无法下,何琨朋友只好辞职并开始走南闯北,一来想找有用的线索,二来想自己学点道学本事。
  听到这里,我出声打断了何琨的话,“他想学道?”在得到何琨的肯定答复后,我再问,“为什么不找你呢?”
  “我们家家规严的很,道法不能传外人,否则就要被驱逐出家族。”何琨道,“我朋友知道这一点,所以没有来找我。”
  我再问,“他要学道干嘛?”
  “因为他觉得那个寨子有问题,为什么顺着路走都找不到的原因,很可能是中了类似‘障眼法’这样的法术。”何琨叹,“我以前闲暇时也爱跟他喝两盅,吹吹牛皮,这些术法的东西都是我吹给他听的,想不到他一听就听进心里去了。”
  我还有一个疑惑,“他干嘛自己这么辛苦?直接找你们不就好了?”
  闻言何琨瞠目,好似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想过,半晌后道,“这个,我不知道,他也是最近才找到我的。我奇怪为什么他一下消失这么久,问他,他才告诉我这些,然后就便和我提起想请小琦出山帮他个忙。”
 
  无言送走了何琨,我没再客气说什么我就住这有事来找我之类的话,因为我发现他还真不会跟我客气。
  回房后先洗了个澡,空调开到20度,我在床上仰天躺了会,然后翻身趴了会,最后侧卧。一眼瞄到对面床上还残留着脏兮兮的泥巴印,不由想到那个叫凤卿的神秘人物,想到了这个娘娘腔就想到了我得而复失的金子,真是肉疼得不得了。
  盖上被子闭上眼,我要去会会祖奶奶。
  祖奶奶坐在老藤椅里朝我飘来,我冲她打招呼,问好,揉肩捏背锤锤腿儿,祖奶奶闭眼享受一阵,然后问,“有事求我呐?”
  “祖奶奶您真明察秋毫!”我笑嘻嘻的,“想跟您打听点儿我前世的事。”
  “你的前世?”祖奶奶皱眉,“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我前世?”我有些奇怪。
  祖奶奶继续摇头,“不单是你的,你们所有人的前世我都不知道啊,我又不是阎王爷。你们死了,报个道,然后投胎,跟着我就找你们,找到了就教心法、术法、经咒、符咒……仅此而已……”
  我蹲在地上托着脑袋想,看来祖奶奶是真的不知道,她以前一概以统称称呼李天师,最多在称呼前加个朝代。能走正常路线忘记自己姓名然后嫁人生子的李天师——虽然祖奶奶没明说但我自己分析出来的是——还真是少数,大部分都是香魂一缕命丧妖手的以身殉职了。当这样的情况发生时,阎王爷就会安排,让某一个李天师的魂魄重新投胎。至于投胎的那个到底是谁,祖奶奶说她不知道也情有可原,人阎罗王没义务向祖奶奶解释不是。好好的投胎成人修炼学法继续捉你的妖魔鬼怪就行,多的别问,都是天机,否则一不小心就要遭雷劈。
  我不死心,继续问祖奶奶,她印象中有没有一个叫凤卿的人?
  祖奶奶想也不想就摇头,“不记得了!”
  “他好像认识李清溟……”我猜着,说完这句我就明白了,祖奶奶还真是十有八九不知道这个人!
  因为凤卿说我喜欢莲花。
 
现在是下午三点差二十分,午饭后三个小时,晚饭前差不多也是三小时,这个时段一般是一天当中我最困顿的时候。以往只要没事,这时我都会冥想一下,当然想着想着就能睡着,一觉便到晚饭时间。要知道,一个美梦醒来发现正好是饭点,这种感觉叫做幸福。但今天不行了,霞在这,她很有谈性,幸好谈的不是浩宇。只不过态度虽然从容,霞的目光却时不时的落在她的手机上,瞄一眼就溜开。
  手机一直静默着,丝毫没有响起来的兆头。
  我问霞怎么找到我的,原来还是电话号码出卖了我。她先按照号码找到酒店,然后问了地址,跟着随便收拾了一下就上了飞机,运气也是好,正好让她赶上一班纽约飞北京的。
  至于到了酒店后又是怎么找到我的,就更简单了,她的手机里有我的相片,亮给前台看,正好我这几天在大堂不少转悠,于是前台就把我给指认出来。
  万里迢迢的从纽约跑北京于茫茫人海中捞渺小如我的这么一个人,听起来非常复杂,但只要有心就一点都不难!我对霞的锲而不舍精神表示了由衷的敬佩,但转念一想,她这样的性格在复杂的爱情世界里却不一定能如鱼得水,尤其当心所想不能成时,这样的顽固和不肯放手不愿低头则很有可能成为致命弱点……
  老话不是都说了么,强扭的瓜不甜……
  老话还说,牛不喝水,强按它低头也没用……
  老话都有大智慧,我要趁这个机会把这些智慧灌输给霞,她要是肯甘心放弃这段孽缘,那也是无量功德一件,等她真的入了仙籍,自然不会忘记照料一下还在轮回中受苦的我。
  我露牙微笑起来。
 
霞在我跟前扇着手掌,“喂,神婆,你无端端笑什么笑?”
  “啊,我有么?”我立刻收好了牙,清咳一下,准备向霞传授那些‘老话’。正在此时,电话铃响了起来。
  我和霞一起转头,她看的是她的右面,那个被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我看的则是左边,那里是客房的电话。
  响的是客房电话,我拎起话筒‘喂’了一声,一个男人声音响起,向我问了个好,然后问我是不是木子,我说是,对方就自我介绍起来,“我是何琨的朋友,我叫陈枫。我要麻烦您的事何琨都跟木小姐说了吧?”
  我点了点头,道,“嗯,是的。”突然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我也没别的事,”电话那头的陈枫继续道,“我现在在火车站,就想问一下木小姐,我买后天的火车票成么?”
  “后天就走?”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我还是忍不住这样多此一问。
  对方倒有些不好意思来,‘啊’了一下,然后道,“**时间是大后天,后天有一班车,刚好能赶到,这个,呃,已经是最晚的时间了……”
  “没事,没事,”我忙宽慰他,以显示我大度胸襟,“我就随口一问,你都看着办吧,最好要有座儿,卧铺更好。”
  “好的!这个没问题,是应该的!”陈枫一连声的应着,话锋一转问,“那,我明天什么时候来拜访木小姐比较合适?”
  “下午吧……”我道,越晚越好,我还得把大小姐霞安顿好。
  “呃,几点呢?”陈枫孜孜不倦的跟我确定着细节。我是最讨厌确定细节的人,生性散漫自由随风,所以我很洒脱的跟他回了个,“随便。”
  但我真是没想到,为了这个‘随便’,我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假如时光能倒流……
  时光不能倒流,这么想毫无意义。
 
挂了电话看见霞好奇的看着我,不等她问我就主动坦白,说要出一趟远门,要去贵州。霞惊了,然后怒了,很不高兴的板着脸,道,“有没有搞错,我一来你就走?你,你……”我不知道她要‘你’什么,就等着,结果等来一句,“你不陪我去见浩宇了?”
  “大小姐,”我简直要失笑了,“你几时变得这么腼腆去见心上人还要我陪着?”
  霞不语,又瞄了一眼她的电话。
  “哦,对了,你见到浩宇了,记得跟他说一下,他放我鸽子的事我可不会忘,我就记着,记着,估计会记到死!”我恶狠狠,真心实意的恶狠狠。
  霞神色一黯,大概对见浩宇一事有些惴惴。也是,一开始殷勤得不得了的人突然对自己不理不睬了,从来没受过挫折的大小姐自然会有些担心。我也无话开解她,干脆把陈枫找我的这个事情跟她当做故事说起来,聊奇怪右拐的路、找不到的苗寨、陈枫的痴情和他未婚妻的怪病、还有那个规矩苛责的驴友召集令……
  霞听得津津有味,问东问西问了好多问题,后来还问我是不是那个苗寨有问题、那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鬼寨?我当然不能直接回答她,因为我现在也不知道呀,不过我隐隐觉得,陈枫未婚妻的那个病很有可能跟苗蛊有关。
  蛊这玩意吧,我还真不太懂,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夜晚梦会祖奶奶,无多事,也就见个面问个好。第二天一早,我照常起床,看见霞瞪着眼睛看天,问她怎么了,我猜她是为情所困所以寝食难安,结果她气息奄奄的说了三个字,“倒时差……”
  我无语,发觉我总是有点低估她。
 
临近中午时分,霞终于沉沉睡去,她从昨晚到今早一直没吃东西,所以我决定出去吃个午饭然后给她带点啥。
  我觉得我没出去多久啊,不就吃了个饭然后找了个超市买东西么,呃,大概是在超市挑东西花了点时间,都怪东西太多,我得比价不是,要找个价廉物美的不是……总之,等我返回旅店时,霞不见了。
  霞不见了,连同她还没来得及整理的行李箱。
  我初以为她按捺不住去找浩宇了,可是没必要带着箱子走啊,跟着我又以为她是嫌弃旅店太差,去找高级酒店了,可是没必要说都不跟我说一声啊。我给霞打电话,关机了。我给浩宇打电话,自然还是关机。放下电话我恨啊,拿着手机关什么机?关机不如不要手机!
  没其他办法,只能等了。
  我等了许久,一直等到晚上五点左右,霞还是没有回转。
  我开始焦躁,在房间里绕圈子,绕来绕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做。目光再度落在电话上时我突然醒悟,怎么陈枫还没来找我?
  他昨天跟我约的见面时间是下午,现在都五点了他怎么还没来?再过一两个小时可就过了下午到晚上了……
  我有了不祥预感,难道说霞跟着陈枫跑了?!紧接着我就把这个念头掐死在萌芽状态,这怎么可能?霞跟着陈枫去苗寨做什么?风景好,去散心?
  不可能!
  尽管觉得不可能我还是得确认一下。我找出何琨给我的电话号码,还好他没关机。于是我跟他要了陈枫的号码,再给陈枫拨过去,靠之!陈枫也关机了!
 
我又安心等了一个小时,等到六点,因为,其一,我觉得霞被陈枫拐跑的可能性实在是低乎其低,我完全想不到原因,陈枫为嘛要带着霞而霞又为嘛要跟陈枫,其二,退一万步说,这两人真的携手‘私奔’了,那么根据我昨天接到的通知陈枫买的火车票是明天的,所以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应该还在北京,实在不行我可以去火车站堵他们,不认识陈枫我还认不出霞?
  我还真这么做了,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先到售票点看车次,途径贵州的车还不少,好在都在一个候车室。我买了张站台票混进候车室,坐在入口第一排的第一个,左手一瓶水右手一个面包,开始了我的苦侯生涯。
  坐累了我就去一边卖东西的小柜台拨电话,霞的、浩宇的还有陈枫的仨号码轮流按。一直不通、不通、就是不通。
  不通也好,不用付钱呀。
  但是如此这般大概四五次之后,那守电话的大妈不乐意了,瞪着我说,“哟喂我说姑娘,你打给谁啊是不是记错号了啊你把我这电话键都按坏了!”于是我就放缓了拨电话的频率,就这样还老遭白眼儿。我只好在大妈那买水,去一次就买一瓶,一块钱一瓶的哇哈哈。从上午到晚上,我带着十几瓶哇哈哈灰溜溜的回了旅店。
  进房间时我还抱有希望,希望能看见霞,但是没有,没有霞,也没人给我留纸条解释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于是打电话给何琨,他是目前唯一一个我能拨通号码的人了,只可惜他帮不上什么忙,他说他也弄不明白陈枫怎么会爽约,但他非常肯定的说,陈枫这事急得不行,他没道理会放弃。
  放下电话后,我心凉半截。假如果如何琨所言,陈枫不会放弃计划,那么陈枫肯定来过旅店,却没见到我——我那时只怕正在超市和食品上贴的小标签较劲——没见到我的陈枫见到了霞。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霞冒充做我,接受了陈枫的邀请。
  只有这个可能性了……
  霞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得而知,也无暇去分析缘由,我冲到旅店前台趴在柜台上冲小妹几乎是喊着道,“我要机票!我要定机票!”我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我没在火车站堵到霞和陈枫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霞不愿意坐火车。这妞儿衔着金汤匙出生,几时受得了这个苦?肯定是她要求坐飞机,陈枫拗不过她,就从了,没准机票钱都是霞掏的。
  嗨!我猛拍自己脑门一记,都这个时候了,我能把注意力从钱这玩意上挪开一点点么?
  前台小妹有些战战兢兢的指了指侧边一扇极其不起眼的小破门,说,“那儿,是个旅游中介公司,可以定……”我冲了进去。
 
我定了一张到贵州的机票,本想定最早一班,也就是一个小时后,但我肯定赶不到机场,于是改定了明天九点多的,到那差不多中午时分。原则上来说,我应该能在他们**前赶到贵州,问题在于我不知道他们的**地点。所以我又找了个网吧,开始搜信息,还真让我把那条招同游的信息给搜到了。
  谢天谢地,我找到了召集人之一那个叫周陌然的联系电话。抄下号码我飞奔回旅店,水也顾不得喝一口就给对方拨过去,再一次谢天谢地,她的手机没关。
  电话响了两下就通了,一个令人愉悦的女声响起,“喂,你好。”
  “请问是周陌然小姐么?”我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令人愉悦。
  “是,”对方道,“请问您哪位?”
  “真是万分不好意思的打扰您,”我早已打好了腹稿,“我是陈枫的女朋友,我跟他约了在贵州**的,但是他的手机没电了,我联系不到他。关于这次旅游他之前也没告诉我具体内容,所以,呃,我不是很了解细节,能不能麻烦您告诉我一下咱们到贵州后先在哪碰头啊?”
  我觉得我的说辞完美得简直无懈可击,她完全没道理拒绝我。但是周陌然默然了,好一阵后她道,“陈枫现在就跟我们在一起,他的女朋友也在,请问……”
  我无语了。
  周陌然突然急促的跟我说了声,“你等等哦,岳玲要跟你说话。”
  我一头雾水,岳玲是谁?
  岳玲就是魏霞。
  霞顶着陈枫女朋友的名,于是现在便化身做岳玲了。
 
我对着电话咬牙切齿,“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啊,你等等,”霞应付我,我听见她的高跟鞋声响了一串,接着周遭便安静下来,可能她到了一个僻静无人处,“木子,对不起!”
  “给我一个理由!”我真的有些怒了,霞难道不知道此行可能有风险?她为什么要以身犯险?
  霞的理由对她来说很充分,但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就是……无语形容……
  “浩宇参加了这次活动,”她这样说,“和他的女朋友!”
  我愣,然后追问,“你没弄错吧?哪有这么巧?”
  “没错,”霞很肯定的回道,“我看见了队员名单,其中一对是佟浩宇和朱珠!”
  “那你见到他人了么?”我再问。
  霞低声道,“没有,他们明天到。我和陈枫来的比较早,就先和周陌然还有李群碰头了,噢,李群就是周陌然的男朋友。”
  “见到了浩宇,你打算做什么?”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撬墙角的和被撬的马上要打正面遭遇仗,场面肯定火爆得要死。
  霞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这个答案对我来说一点都不意外,霞就是这样的冲动型人才。
  “我不管你想干什么,”我跺着脚通过无线讯号给霞徒劳的下命令,“我要你马上、立刻买机票回北京来!”
  霞拒绝了,我早已料到。锲而不舍的霞奔着浩宇而来,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你叫陈枫来接电话!”我只好另辟蹊径,又被霞拒绝了。“别担心,也别再费心,”她道,“我吩咐陈枫关了电话,就是不想你追来!你别来了,我会照顾好自己。总之我向你保证,这次我会和浩宇做个了断!我也不想继续和他不清不楚的维持着不知道是朋友还是恋人的关系,我真的累了,木子……”
 
 霞就这样躺在床上,睁眼看天,眼珠子一动不动。我来到她身边,坐在床沿上,明知她听不见还是忍不住的半是埋怨半劝导,“何必呢,男人那么多,何必在浩宇那一棵树上吊死?天涯何处无芳草嘛不是!对了,我最近认识了几个男人,都挺不错。一个叫何琨,对妹妹那叫一个好啊,非常的重情义,而且他身材不错,要胸肌有胸肌要腹肌有腹肌……呃,他长得呢,是有点普通,但是不要紧啊,你漂亮啊,你们正好互补不是?你要是喜欢帅的,我还认识一个,叫凤卿,妖得来跟你有一拼!你们在一起没准会很有话题,什么时装啊化妆啊……啊,这个好像也不太合适,听起来更像是闺蜜……”
  叽叽呱呱说了几分钟,霞还是纹丝不动的望天发呆。我住了口,想看看现在几点了,琢磨着昨天的我正在做什么?好像还没走到旅店外相隔二里地的小破面店。哎,早知道就在旅店吃味道不咋地但价钱很咋地的所谓自助餐了……
  突然,一阵敲门声传来,‘笃笃笃’响三下,停了阵,又‘笃笃笃’响三下。霞眼珠一动回过神来,我也是精神一振,跳下床跑到门边守着,等着霞来开门。
  陈枫果然是这个时候来的,真是令人咬牙暗恨的‘巧’啊……
  霞起了床,冲门口叫唤了一声,“谁?”
  门外一个男声回答,“木小姐,是我,陈枫。”
  “等等!”霞懒懒的起了床,头发乌蓬蓬的,乱却极有风情,只穿着件短到肚脐眼上的白色棉质小背心和那条牛仔热裤就去开门。
  我有些啧啧,嘀咕着,霞你怎么不多穿点,天热也不能这样诱人犯罪啊!
  霞听不见我的忠告啊,她开了门,双手抱腰歪靠在门口墙边,冲外头那人这么轻轻一点头,问,“你就是陈枫?”
  她挡住了我的所有视线,我啥也看不见,真是着急。我弯腰,索性从霞的两腿间朝外头望。哎,望见的也是两条粗毛腿……
  看不见但听得见,陈枫声音响起,有些磕巴,大概是被霞的魅力给辐射到了。他诺诺应道,“呃,是我……呃,我来的,呃,不是那个时候么?不,呃,好意思,打扰了……”
  “没事,”霞爽气一歪头,“进来吧。”
 
将陈枫迎进门后霞直接拐进了卫生间,我看着朝我走来的陈枫还真有点吃惊,哟,这不是那谁嘛!故人呐……这个陈枫就是被健哥请下山来帮周豆子同学家捉鬼的杂毛老道新收的那个俗家弟子……当时我就觉得这人挺有趣,他心里有事,想不到竟然是这么一件事!这叫啥?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陈枫有些拘束,看了一眼两张杂乱的床就赶紧移开视线,连呼吸也放得很浅。我琢磨了一下明白过来,房间里都是霞的香水味,我是被熏惯了不觉得,但陈枫可是初体验,这种味儿加上刚才霞的那股子风骚妖娆会给一个男人什么样的心理冲击?难怪陈枫会被霞拐跑。
  我不敢想下去了,我想哭,我的一世英名啊,被霞毁了……
  卫生间传来马桶冲水声,又把陈枫惊了一下,他有些尴尬,来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一线。这时卫生间门开了,霞闪身出来,打开她的行李箱掏出一个洗漱包,然后转身返回卫生间,关门的时候丢了一句话出来,“那谁,我说,你得等一等。”
  陈枫立刻接道,“好的好的,没事。”
  我扼腕叹息,误会,误会就是这么产生的!霞的话明显没完,她想说的是,‘……你得等一等,你要找的人出去了!’但是陈枫接话接太快,霞就懒得解释了。
  很快,霞梳洗完毕,出来拎着她的化妆包又进了卫生间。这次她没关门,我走到门口看着她,她正往脸上拍着水状液体。拍了两下,霞一个媚眼飞过卫生间的门,落在我身上,我差点以为她能看见我,但是她只是提高声音道,“哎,你跟我讲讲这次旅游吧,我听说要求还挺严的,非一对男女不要,是么?”
  陈枫立刻回道,“是的,所以才来麻烦你!”
  “麻烦我?”霞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只动了动一边嘴角,她自嘲的自言自语,声音很轻。陈枫没听清,追了个,“什么?”
 
“没什么!”霞开始修眉毛,修完后左右晃着头,可能是在检查眉毛修得对称不对称,然后掏出一管睫毛液,漫不经心的继续问,“有多少人参加啊?”
  “人不多,”陈枫有问必答答必尽细,“加我们也就四对,组织活动的那一对情侣,男的叫李群,女的叫周陌然,另外两对是许由和小美、佟浩宇和朱珠,哦对了,我给你报的名是岳玲,这是我未婚妻的名字。”
  我心一跳,立刻看向霞,霞还在慢慢刷着睫毛,很慢很慢。刷好了,她略作收拾,闪身出了卫生间来到陈枫身边,轻快道,“名单呢,有么,给我看一看。”
  霞的神情无比镇定,态度无比坚决。我知道,便在此刻,她就做好了冒充我的决定。而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毫无办法改变。
  陈枫立刻从随身包中掏出折成豆腐块的纸,霞伸出纤纤素手接过去,打开,我赶紧凑上去一起看。
  这是一张更为具体的行程安排,有参与人的名字、联系方式,还有家庭住址。瞄了一眼,我明白为什么霞这么笃定这个佟浩宇就是浩宇了,所有的细节都能对上。
  浩宇的女朋友叫朱珠,这是我以前听霞无意提及的,也就一次而已,或许是出于内疚,也或许是嫉妒,霞并不想过多知道对方的细节。
  我无暇研究霞的心理状况,眼神赶紧往下溜,路线那一栏里第一行就是贵州集结的时间和地点。时间是明天下午一点,地点是XX路XX号的一家青年旅馆。
  老天保佑!
  接下来发生什么也不用看了,我收了法。决定赶到贵州后先把陈枫单独勾出来,我要跟他说明情况,然后想办法把霞换出去。至于怎么跟其他人解释岳玲是我而不是霞……哎,还没想好……
  到时再说吧
 
早上五点我就起了床,收拾收拾东西退房走人。来到机场时八点刚过,正好是登机时间。废话不多说,等我摸到贵州那家青年旅馆时一点只差十几分钟。有点险,不知道他们走了没。付了车钱下了出租车,我躲在旅店门口朝里张望。
  入口便是登记的小柜台,边上放着几把竹椅,一张竹桌,桌上放着一盆长得非常茂盛的葱绿的文竹。整个空间不大,却精致有序。
  一侧传来杂音,我往后缩了缩,看见一行人出现。我一眼就把陈枫和霞认了出来。他们跟在队伍的最末尾,霞挎着自己的包,箱子则在陈枫手里提着。另外还有四人,两男两女,我都不认识,应该是那两对我没见过的情侣了。
  我有些奇怪,浩宇和朱珠去哪了?
  一个看上去很精干的扎着马尾巴的女孩子独自来到前台,递上手里几把钥匙,道,“麻烦,退房。”声音脆而动听且不陌生,这就是周陌然了。
  等候前台操作的空闲中,一个戴着眼睛的瘦男子走到周陌然身边,一手揽着她的腰,对她说了几句亲热话。
  好,李群出现。
  我调转视线,看了看剩下的那一对,叫什么来着,我回忆着。昨夜的记忆一扫而过,这两人没留下什么印象,实在想不起来,算了……
  视线落回到霞身上,她神色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不时的看着他们刚才出现的那个方向——我猜那里是往客房的通道——就像在北京的旅店客房里她不时看着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一样。
  陈枫就在她身边,离开她一尺左右距离,站着。我弯腰找石头,想把陈枫引出来。目光瞄到一个角落,从一个人身上一划而过。
  起初我没有反应过来,因为我实在没有想到我会在这里遇见这个家伙!直到头低下的一瞬间才募然醒悟,慌忙抬头,却因动作太急扭到了脖子!
  哎哟,我滴个祖奶奶哟,筋扭到了……
 
哎哟……
  我哭都哭不出来,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遭……
  弯腰,以头抵墙,深呼吸好几下才把痛感压下去。边揉着脖子边站直了身体,我狠狠的瞪着那个家伙!
  这家伙还是穿着我第一次见他时的那身衣服,小而窄的白体恤,大而宽的沙滩裤,脚蹬我冒着炎炎夏日替他买的凉拖,他正坐在角落一张小板凳上,托腮看着眼前忙着退房的众情侣们。
  凤卿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他在看什么?
  怒过后我就有点好奇起来……
  霞突然转了头,盯着她面前地面,视线躲闪。与此同时我又听见几声脚步声,由远及近。咿……浩宇终于出现了……他身后跟着一个瘦小的女孩子,个头貌似跟我差不多,但肯定比我轻了二十斤不止,五官姣好眉清目秀。
  这就是朱珠了吧?我想,真是久闻大名终于得以一见了……
  话说浩宇这个传说中的女朋友虽然从没出现在我们眼前,但如阴影一般牢牢笼罩住了霞,好久好久。还连累了我,没事我就琢磨着,这个叫朱珠的女孩长啥模样,和霞有没有可比性。
  答案在今天揭晓,没有,完全没有!
  魏霞和朱珠,一个是娇艳的玫瑰,一个是清新的茉莉。
  我啧啧咂嘴,浩宇的爱好真广泛,我原以为他会找一个跟霞一样玫瑰类型的女朋友,聊以慰藉他得不到霞的空虚。真没想到。
  周陌然朝浩宇迎了上去,微笑道,“小佟,钥匙呢?来,给我吧,我来退房。”
  我缩回了头,他们退了房可能就要奔赴下一个目的地了,时间有限,我得赶紧把陈枫给引出来。低头找到一颗小石子,起身的时候,惊见窗户出现一个人头,凤眼眯成一线,嘴角翘上了天,“嘿!木子!”他好大一声喜呼,“怎么这么巧?”
  我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向上仰着头,凤卿向下低着头,我们俩的视线对成一线。只这么轻轻运动,脖子的肌肉又被拧到,一丝一丝扯着疼,我忍不住微微抽动着嘴角。凤卿他目中似乎含着喜悦,更多的却是戏谑,而我的呢,我猜一定是杀人般的刀光。
  我看见凤卿往后缩了缩头,带着几分委屈的低声嘀咕,“这么凶……”
  “该死的,”一句问话从我的牙齿缝里挤了出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凤卿冲我眨了眨眼,没有回答,因为他不方便回答,呼啦啦的,好几个头从窗户那冒了出来。一眼扫过,熟悉的人有霞,半熟不熟的人是陈枫,另有两个不熟悉的陌生人,却是刚才我想不起名字的那对情侣。五个人十只眼一起落在我身上,有看戏有紧张有惊讶还有懵懂的好奇,总之,一时间我们全愣住了,没有一个人先开口说话。
  至于为什么没人说话,我觉得吧——在这里要罗嗦几句关于他们心理的猜测性描绘——霞的原因应该是她不知道该不该和我相认;陈枫大概是觉得我面熟,正在想在哪见过我;那对情侣十有八九是在想,哎,这个女人有什么好看的呢?凤卿呢,嘁,这货的心思我不想猜……
  处于劣势的就是我了,此刻我半蹲在地,接受着众人的俯视,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动物园里正在供人参观的猴子。这种感觉真是太不美好了!
  我决定先发制人。
  我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一手揉脖子一手略扬,一个一个冲他们打招呼,‘嗨,你好!嗨,你气色不错!嗨,你还认得我么!’
  先接我话茬的是陈枫,他终于把我想起来了,“哎,这不是那个……”他的话停在这,在小镇遇见时我们一直没有正式自我介绍过,所以他不可能知道我的名字。于是我冲他挥挥手,把话接了下去,“就是,巧哟,又遇见了,你还好么?你师父好么?”
  “哦,”陈枫迟疑了一下,才道,“我离开那里了……”
  我在心里冲陈枫竖了大拇指,算你聪明及时迷途知返。然后调转目光落在霞的脸上,她白着一张俏脸撅着嘴不说话,也不看我,看上去好似对我的突然出现非常吃惊和不满。
  “你个不知死活的小娘皮,”我恶狠狠的心语着,“等下有你好瞧!”
 
 我握着周陌然的手,轻轻摇了两下,刚放开,又一只手伸到我跟前,是浩宇,他很是真诚的看着我然后很是真诚的做了一件我没想到的事情,他自我介绍起来,“你好,魏小姐,我是佟浩宇。”
  在眨了两下眼睛的时间里,我握上他的手,客气回了一个‘你好’!放下浩宇的手我回头看霞,霞面色沉凝黯然,看着我,轻轻摇了摇头。
  “好~”不知何时凤卿来到我身边,双手一拍,喜滋滋道,“大家都认识了,都是朋友了,以后就要互相关照了哟!”
  “以后?”我抬头毫不留情的鄙视着他,“什么以后?谁跟你有以后?”
  周陌然奇怪问,“怎么?你们不认识?”
  “不认识!”我立刻摇头,“一根毫毛都不认识!”
  我这么坚决的表明着态度,却换来周陌然的大笑,不但是她,刚才和她一起的那三个人包括浩宇也都笑了起来,除了凤卿。我有些不明白,看了看笑的那些人,再看看凤卿。凤卿显然跟我一样没在状况,他撅着嘴看着我,好像很无辜的样子。
  周陌然收了笑来打圆场,道,“不好意思,我不是笑你,就是…你这个反应你男朋友刚才都预测到了,他说你们闹了别扭,还说一闹别扭你就会这样……”
  我男朋友?!我恍然大悟,指着凤卿认真的道,“我真的和他不熟,他也不是我男朋友!真的!”
  “噢?”周陌然诧异的看看我,看看凤卿,然后转头看了看站在她身后李群。李群发话了,问,“那刚才凤先生是在跟我们开玩笑的?”
  “什么玩笑?”我问。
  “跟他们一起去玩……”凤卿接道,“他们有个情侣旅游团……”
  一哟……
 
 三秒后,我准确的领会了真谛并做出了明智的决定,我伸手握住凤卿的手把他拽到我身边一把挽住,抬头看他,亲热的道,“真的么?你真的愿意带我去旅游么?”问完了不待他回话,转头看着周陌然和李群急切的恳求,“你们有旅游团?我们可以参加么?”
  周陌然冲我眨眨眼,道,“可是,我们这个是情侣旅游哟,要情侣才能参加的哦,你们……”
  “我们是情侣!”我庄严的宣布,“快谈婚论嫁了!”跟着,抬头含情脉脉问凤卿,“是不?”
  岂料这厮鼻孔朝天,冷冷哼了一声,道,“我跟你不熟,你身上一根毛我都不认识。”
  真是想不到有一天我要求这个娘娘腔,无语凝噎啊,拉着他的手摇了摇,我开始了伟大的自我批评,“是我错了,我不该误会你,你身上每一根毛我都认识,都跟我是老熟人!”
  凤卿眉一挑,得意洋洋的斜眼瞥我,他高我低,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的眼白,看上去真是邪恶。
  身为围观群众之一的小美笑了,道,“魏小姐你男朋友好淘气啊……”
  “是啊是啊。”我附和。
  小美又道,“你们感情看上去好好啊……”
  我,“……”
  凤卿,“嗯哼?”
  我压下满腹悲愤挤出羞涩微笑,“是啊,他就爱这么跟我闹,真是讨厌的要命!”
  凤卿,“亲爱的?”
  我,“啊?什么事,亲,爱的?”
  凤卿,“带你去山里玩好不好啊亲爱的?”
  我,“好啊,好啊!” 愁眉苦脸也要强颜欢笑还要作雀跃状拍手跳脚。
 
凤卿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向周陌然和李群腻声撒娇,“周姐姐、李哥哥,加上我们两个呗!我们保证又乖又听话,一切行动听指挥!而且吧,我家亲爱的厉害得不得了,上山能打虎下水能捉鳖,白天能负重晚上能守夜……”
  啊……二十年苦功今得考验,这娘娘腔要是再娇柔一点我就能在鸡皮疙瘩成吨的掉的空隙间吐出一口老血。
  “哎哟哎哟!得了!”周陌然显然也受不了,赶紧笑着打断了他的长篇叽歪,“什么都让你家亲爱的做了,你能做什么?”
  “嘿嘿!”我发出一声干笑。
  李群在一旁将话接了去,对我和凤卿道,“我们的安排还蛮宽松的,再增加两个人也不是不行,不过这毕竟是一个集体活动,这样吧,我们商量一下,看看大家的意见。麻烦你们等一下,好么?”
  我连声应道,“好好好,应该的。”
  李群将众人招到接待厅的另一头,围成一圈交流意见。趁这机会我狠狠瞪着凤卿,“说,你到底为什么会在这?”
  他双手插在裤兜,吹了个口哨,欢快道,“来帮你的喽,亲爱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到这里来?”我真是奇怪了,昨天之前我都不知道我会跑这里来,这个鸟人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会未卜先知?
  “冥冥中,”他装模作样叹,“自有天意啊!”
 
为什么都没人看啊~~~~
 
这厮不肯明说,我也没法逼他,现在还得求他不是?冒充情侣参加这次活动确实是最便捷最不会引起麻烦的办法了,所以我只有气得干瞪眼。好在没几分钟临时会议就结束了,周陌然朝我们走来,又向我伸出了一只手道,“欢迎你们加入我们的爱情之旅!”
  我高兴坏了,抓紧了她的友谊之手使劲摇着,感激道,“谢谢,谢谢你们给我们这个机会!”
  周陌然继续笑眯眯,给我落了个一个晴天霹雳,“啊,对了,这个活动费要现交的……”
  “活动费?啊,当然,当然。”居然把这茬给忘了,我强作镇定,“多少?”
  “两千!”
  我目含悲戚看了凤卿一眼,他冲我一摊手,道,“亲爱的,你知道的,我一分钱都没有的呀!”
  于是我目继续含悲戚看了霞一眼,要不是她冒我的名,我何必要自己掏钱?霞冲我一耸肩,表示她很抱歉但帮不上忙。
  收回目光我对周陌然道,“我身上没这么多现金。”
  周陌然抬腕看了看表,体贴回我,“不要紧,我们定的旅游车快到了,等下让司机找个银行停一下,你去取就好!”
  她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嘀叭’两声清脆车喇叭响。跟着小美一声欢呼,“车到了,我们出发吧!”,与许由二人率先朝外走去。
  外头停着辆小面包车,绿色的车身以白漆刷着一个旅行社的名字还有好大一个LOGO,一个太阳跳出水平面,下面是一排拼音。一行人拎着大包小包挨个钻进车里,就属我跟凤卿两个清闲,他手里空空啥都没有,我只有一个小包裹。在一众人好奇的探视中,我跟在凤卿后头。
 
 “好的,小凤和小魏,要不要站起来和大家打个招呼?”周陌然笑了起来,显得很愉快的样子,我十分感激她选择了‘小凤小魏’而不是“卿卿霞霞”,但我十分不感激她要我们站起来做自我介绍。
  显然凤卿又一次和我意见相左,他欢快的跪坐在座位上,仰起头来和大家打招呼,“你们好,你们好!很高兴见到你们!我是凤卿,这位是我的亲爱的,叫魏霞!啊,其实名字呢,大家都已经知道了,那么我现在来向大家介绍一下我们的详细情况吧……”
  我本想阻止凤卿,但一听他这么说我立时也起了好奇心,不知道这家伙有什么详细的生平可以介绍,可是他话锋一转,居然从我开始介绍起,“我亲爱的,性别女,芳龄,唔……”他低头看我,然后问道,“亲爱的,你多大了?”
  我知道凤卿是真心实意的在问,却惹得旁人大笑起来。
  尤其是周陌然,简直笑得前俯后仰。我发现她是个爱笑的女孩子,但是凤卿的话哪有那么好笑?后来我明白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帅哥效应’。好不容易收了笑,周陌然对凤卿道,“好了好了,那些详细介绍你和你亲爱的还真跑不了,等到了下一个目的地时我会给你们两张表,要麻烦你们填一下,现在就先略过吧。”
  那表我知道,听何琨说起过,详细得不得了,估计吓跑了众多有意向者,想不到我和凤卿俩半路出家的也逃不过。
  跟着周陌然对其他人道,“有了新同伴加入,我们重新做个自我介绍吧!简单点就好。”然后他们就真的简单的自我介绍起来,姓名,年龄,还有职业。
  我一个一个笑着招呼,说‘你好,很高兴认识你’,一轮下来,也没耗费十分钟。但最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浩宇的反应,他虽然热情但很陌生,好像根本不认识我。不认识我还算了,他似乎连霞也不记得了。
  介绍完毕后,周陌然拿着话筒继续当导游,“大家也看过了行程安排,我们下一个目的地是载姜县,在那休息一晚,然后继续搭车,直到——”说到这里周陌然拖长了声音,停了停才续道,“无路可走……”
 
这话听着还真有点阴森森的,不过周陌然的本意不是如此,她不过想说明我们要去的地方有多么偏僻而已。直到那个无路可走的地方,我们就得下车徒步进山了。据周陌然介绍,徒步路程将超过10个小时,而且由于地理偏僻非旅游热线,所以沿路没有补给。预计期间休息一次,其余时段将是不停的走、走、走。
  “不过,”周陌然续道,“地势虽然有些险峻,但只要小心就不会有危险,而且无限风光在险峰,大家记得要给自己的相机充好电哦!”
  凤卿一个劲的点头道,“是的哦是的哦!”
  我瞪他一眼,小声道,“你激动个P啊,你有相机么?你连换洗衣服都没有!”
  不知道周陌然有没有听见我的嘀咕,反正她的目标又指向了我们,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小凤和小魏,你们俩到了载姜县后要换身衣服,山里蚊虫多,你们这样进去,走不了几步就要被吸干了。”
  我只好老实答了一个‘哦’,继续瞪着凤卿无语凝噎,那不是说我又得掏钱给这货置办衣服了?啊?忽然我想到我还欠着这货修镜子的钱我就不郁闷了,以后这货的吃喝拉撒我全从金子里扣被,按两算,哈!很快金子就要重归我的怀抱了!
  司机放着音乐,大家在欢快的音乐声中,或睡或聊或笑或闹,再没有人注意我们,我终于有机会和霞嘀咕几句。我把她叫到后排来,她冲我甜笑着,还不忘和凤卿打招呼,打完了咬着我的耳朵问,“哪来的鲜货?藏得真好!”
  “嘁!你要打包送给你!”我没好气的道。想不到凤卿立刻接了下去,对着霞笑得好不谄媚,“好啊好啊!美女,你好!我还是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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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1 10:49:48  更:2021-07-11 16:2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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