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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故事]作者【鬼谷仞】[第4页] |
作者:一半l一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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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话 邻(中) 黑夜如期而至,四周笼罩在一片静谧的夜色之中。wenXuemi.Com最近洛阳城似乎不是很太平,总是有一股人心惶惶的感觉笼罩在宽广的王都之上,所以夜幕降临之后,街道上的人就变得稀少了起来,尤其是这偏僻幽深的小巷。我走出门,看着窄巷另一侧尽头的星星点点的亮光,眼神变得深邃了起来。 这时,前面的铁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佝偻羸弱的身影走了出来,看到我,起先是一愣,然后便平静的说道:“又遇到季公子了,不知季公子在这里是等人么?” 我看着眼前这人,微微一笑,回应道:“是啊,在下的远房表妹来我家玩几天,刚才和我的下人去夜市之中玩耍了,我在这里等着他们。不知卞公子这是......?” 卞城那无神的眼睛之中似乎一闪而过一丝诡异的光,然后徐徐说道:“院子之中过于沉闷,就把这铁门打开透透气。” 我“哦”了一声,然后问道:“卞公子既然是画师,那可否让在下欣赏一下公子的大作呢?”卞城脸上露出一丝难色,然后思忖片刻,说道:“好吧,公子里面请。”我作了一揖,便跟着卞城走进了那间宅院。 院落之中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在夜幕的笼罩之下,显得有些阴森。角落里的几口大水缸仍旧默默的立在阴影之中,有些模糊。卞城引着我来到侧面的一间房子,打开门,说道:“公子请随意看看。” 我踏进那间烛火通明的房间,顿时觉得眼前一亮。然后似乎被眼前的事物所震惊了一般,我张大了嘴,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房间的四面墙壁上,挂满了画,而且那些画无一例外的都是人物的肖像。我走近了些,仔细的打量着那些精美的画,不由得赞叹起来卞城的手艺。然后转过身,对门口处的卞城由衷的称赞道:“卞公子的画作简直是巧夺天工制作,令在下真是刮目相看啊。” 卞城笑了笑,说道:“季公子言重了,在下只不过是自幼喜欢乱涂乱摸罢了,而且生不逢时,曾经去洛阳画苑应征过画师,只因朝中无人而落榜。” “真是可惜了。”我感叹道:“那卞公子靠什么生活呢?” “在下靠着帮别人画一些肖像画作勉强糊口吧。”卞城回答道,但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卞城那苍白的脸上似乎闪现过了一丝狰狞的神情,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我一愣,然后转过身去仔细的欣赏着那些栩栩如生的画,然后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那些画似乎有一种令人不舒服的味道,不想是血腥味,而是一种朽木腐烂的那种苦味,又透着淡淡的腥味。我皱了皱眉头,低声的问道:“卞公子所作之画的颜料,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啊。” 卞城看着那些画,淡淡的说道:“当然,我这些画作使用雄鹰之血磨墨,用万年柳枝做杆所画而成,自然有一种怪味。不过......”他走过来,轻轻地抚摸着一幅画的表面,梦呓一般的说道:“这些都是我的宝贝......”声音又软又细,就像是在喃喃自语一般。 我看着这个如同久病之人如此怪异的举动,心里不由得窜上来一股寒意,我打了一个寒战,然后转过头继续看着那些画。在明亮的光线的映照之下,这些人物显得有些真实的过头了。尤其是他们的眼睛,似乎真的就在诉说着什么一般,似有若无的闪动着的一丝波澜。我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就像是在被几十个人死死的注视着一般,浑身上下都感到不舒服。于是我找了个理由,离开了这间画室。 走到了庭院当中,闷热已经退去,浓郁的夜晚反而开始渐渐凉了起来。我呼吸着冰凉的空气,心中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那里一样,格外的不舒服。卞城走了出来,用那虚弱的嗓音说道:“公子觉得在下的画怎么样?” 我一愣,然后点了点头,违心的说道:“栩栩如生,让人看了之后心旷神怡啊。” “多谢公子赏识。”卞城淡淡的说道:“要是公子不介意的话,哪天我为公子画一幅肖像吧。”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分明看见卞城的眼神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这种兴奋,似曾相识,就像是某个深夜对着铜镜所见到的那双狞厉的眸子一样。我冷冷的说道:“多谢卞公子好意,不用了,着夜已渐深,季某便不叨扰了。”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 |
我微微一笑,说道:“是么?那在下便不知了。不知公子可否为我画一幅肖像呢?”然后一下一下的打开手中的折扇,轻摇几下。 卞城微微一怔,然后狐疑的打量着我,口气中有些不安的问道:“公子怎么也想起画像来了?昨夜公子不是说对画像之事不感兴趣么?” “昨夜之事乃当时心境,怎能和今日相比呢?”我悠然的说道。卞城打量着我一阵,然后脸上有浮现出那种令人不舒服的神情,急忙说道:“好的,好的,没问题。公子里面请。”然后忙不迭的将我引进了房间之中,随即重重的关上了铁门。 院落还是同样的整洁,昨日那角落之中的三口诡异的水缸依旧在那里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我的目光冷冷的扫过那几口水缸,便径直走向那间画室。而卞城则跟在我的身后,发出激动而又不安的急促的呼吸声。 画室之中似乎比昨日要显得更加阴冷,墙上那密密麻麻的画上面,隐约多了两幅画。一副是昨夜那女人,一副,则是婉儿的容貌。我转过头对卞城说道:“那么,卞公子请开始吧。等一下我还有事情呢。” “好的。季公子请坐。”卞城眼神之中闪动着阴森流动的光,颤颤巍巍的指着墙边的一张椅子说道。我淡然走到椅子面前坐下,然后看着卞城。变成似乎没有想要开始作画的意思,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然后半晌,卞城突然开口说道:“公子,你觉得这世上最美丽的画是什么?” “愿闻其详。”我微笑着说道。 卞城的眼睛之中突然冒出了凶恶和狂喜的光,他的声音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高亢而又嘶哑的说道:“就是人的灵魂啊!”然后他一步步的向我逼近,夸张的低吼道:“公子不是要画一幅最美丽的画么?那么就把你的灵魂交给我吧,我敢保证,你的画一定是最美最逼真的那副!就让我的作品为公子名垂丹青之史吧!” “果然,这些画之中每一个人都是一个无辜的人的灵魂么?”我淡淡的说道。 “无辜的人?”卞城突然激动了起来,那毫无血色的脸一下子变得扭曲了:“要不是他们爱慕虚荣,怎么可能会活生生的被我夺取灵魂?他们都是肮脏的渣滓!” 我仍旧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个几近疯狂的人,不疾不徐的说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不能因为这样就将他们一概而论,而且,”我站起身,盯着卞城,冷冷的说道:“你占据了卞城的身体这么久,也该是时候离开了吧?” 卞城的瞳孔一下子缩紧了起来,他的脸上浮现出惊恐的神色。但也只是一瞬间,便换上了狰狞的表情。他恶狠狠的说道:“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你身上所散发的气息过于明显了。”我鄙夷的看着他,说道:“那种墨臭的味道是挥之不去的。就算你罩上了一具人类的躯体,还是掩饰不了你那丑陋的灵魂。肮脏的不是那些人,而是你才对。”说罢我猛的出手,卞城一愣,然后便见一张被绿色火焰包裹着的符咒深深的刺进了卞城的咽喉之中。卞城顿时发出一阵凄厉的嚎叫,整个身体向后痛苦的仰着。那叫声不绝于耳,连着整间画室都在微微的颤抖着。 下一瞬间,只见卞城的胸口突然裂开,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在鲜血之中,一只巨大的蝙蝠一般的手伸了出来,然后一个庞然大物从卞城的身体之中钻了出来。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蝙蝠,但是却有着人类的眼睛。它浑身是血的向我扑了过来,我一个闪身,然后从腰间抽出三枚被黄符包裹着的钢针,瞬间脱手,那钢针便深深的埋进了那怪物的身体之中。怪物发出一声愤怒的嚎叫,跌在地上不停地扭曲着。 我冷冷的走过去,看着那不停抽搐的怪物,狞笑着说道:“其实,真正贪婪的应该是你。”然后在那怪物绝望的目光中,我缓缓的探出手,手中的折扇的扇骨前端一下子变成了锋利的利刃,刺透了那怪物的后脑。那怪物还没来得及挣扎,便抽搐几下,渐渐的化成了一滩散发着墨臭味的脓血。 我收起折扇,走到奄奄一息的卞城面前,蹲下来让他靠在我的腿上。鲜血汩汩的从他那毫无血色的嘴角边不断地滴下。他痛苦的颤抖了一下,然后缓缓的睁开无神的眼睛,看着我,露出了虚弱的笑容,气若游丝的对我说道:“多谢公子......我终于不用再受那个怪物的控制了......” 我看着卞城惨白的脸,叹了一口气,低沉的说道:“卞公子何苦如此。” 卞城凄怨的苦笑一声,淡淡的说道:“我只能悔不当初......一念之差铸成大错......在下还有最后一个心愿......望公子成全......” “卞公子请讲。” 卞城的目光落在那墙上满布的画卷之上,轻声说道:“还劳烦公子......让这些人的魂魄安心的往生吧。” 我看着表情痛苦的卞城,点了点头。卞城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然后安详的闭上了眼睛。手臂上的重量渐渐的变得沉了起来,那躯体也逐渐冰冷了。我长叹一声,将卞城的尸身放在地上,然后对门外的捕神说道:“你都看到了吧。” 捕神推门进来,脸上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我知道他想问什么,便解释道:“那个怪物是画妖,靠侵占人类的灵魂为生。卞城由于久不得志,强烈的不满和对画师的强烈渴求将它吸引而来,便无辜的成了画妖的身体。”然后我指了指院子之中的三口水缸:“那三口水缸之中恐怕便是由马的鲜血和肝脏磨制的墨吧。” “为什么要用那些东西来磨墨?”捕神问道。 “马血本是极阳之物,而马的肝脏乃是至阴之物,两者混在一起作画便可凝结而生勾人魂魄的怨灵。所以那些画才会如此栩栩如生,就像是真的一般。”我环视着那些散发着哀怨气息的画,黯然的说道。然后伸手一挥,绿色的火焰便瞬间将那些画卷包裹住了。伴随着一片古怪的声音,那画上的人形渐渐的褪去,化作黑影冲出了房间里,消散在阴沉的天空中。 捕神看着地上卞城那平静的身体,叹了口气,说道:“他本来是很优秀的画师,没想到会沦为这种地步,真是可怜啊。” 我淡淡的一笑,然后对捕神说道:“所以,有的时候,人对某些事情的执着不能过于强烈。不然的话,找上门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了。”然后转身走出这间令人压抑的空旷宅院,心里却突然又感到了一阵感慨。邻家的院子再次空了下来,不知道下次搬进来的会是谁,会遇到什么事情。 你真的知道你的邻居,是谁么? “执积而久凝为妖,欲其引,占其身,以其形骸至如枯槁,卒。” ――《野间轶闻》 |
第四十章 壶面(中) 那些黑影越靠越近,身形摇晃着向我靠了过来。我冷冷的站在那里,一股寒意瞬间将我包裹住了。空气中的声音仿佛就像是透过浓浓的雾,变得异常的浑浊。 “是何人在此召唤地府之火?”一个声音隆隆的传来,笼罩着天际,震得脚下的落叶也在微微的颤抖。 我轻蔑的看着那在火光之中的黑影,淡淡的说道:“原来是你们几个,怎么,许久不见,不认识我了?”言罢,右手猛地挥出,几张咒符伴随着生硬的气流凌厉的脱手而出,穿透了那些黑色的影子。那些影子晃了一下,然后急速的向后退去。同时那个声音依旧传来:“原来是季公子,我等只是路过而已,便不打扰了。”旋即消失在那一片浓密的树林之中。我僵硬的笑了一声,然后看着那仍旧在燃烧的火焰。渐渐的,一个朦胧的影子如同烟雾一般,扭曲着缭绕在火焰的上方,就像是一个垂死之人在无力的挣扎着。我从腰间的暗格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冲着那团烟雾挥了挥手。烟雾顿时慢慢的涌进了瓷瓶之中。我盖上了塞子,然后取出黄符封在瓶口出,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的时候百里申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只好钻进书房,在那堆典籍之中翻着。一本线装书映入我的眼帘,我无力的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翻动着那一页页散发着古旧气息的书纸。然后觉得精神一阵放空,似乎感觉眼前纸上的墨迹都变成了微微蠕动的黑色斑点,渐渐凝固成了一团,变得格外的模糊。我揉了揉眼睛,放下书。叹着气看向窗外。外面金色的夕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冲破了一直遮蔽着的乌云,向大地上播撒着最后的余晖。院子之中似乎被冷清的感觉所席卷着。我缓缓的环视着这个熟悉的院落,然后不经意的看到了石几上的酒具。 那白色的酒壶仍旧默默的立在石几之上,和平时毫无差别。我凝望着剔透的容器,然后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这酒壶虽说一切如常,不过还是有一些细小的变化。我站起身,踱到门外,想要离得近一些。 洁白的外壁反射着天空中的夕晖,透出了宁静的淡黄色。我径直的走了过去,打量着这个平日里在我手中把玩着的事物,然后突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我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 那张漠无表情的脸,此刻居然发生了变化!纤细的嘴唇似乎在微微的上扬,露出一个充满着寒意的笑容。而那柳叶一般的眉毛也逐渐的向中间聚拢了起来,形成一个微妙的角度。而那曾经漫然无神的眼睛里面,似乎射出了骇人的光,那目光中,夹杂着深深的愤怒的神色,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怨恨。 我不由得倒退了一步,眼前的这张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清晰起来。虽然这种变化是细微的,但是那种从脊背上直窜上来的寒意,是不能改变的。在这目光的注视下,四周的一切似乎都变得不真实了起来,那种古老的黄色一点点侵袭着所有的色彩,周身霎时间变得一片灰暗,并且在缓慢的蠕动着,扭曲着,仿佛就像是巨大的怪兽的血盆大口一般,想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下去。 我猛的惊醒,眼前的仍旧是金色的院落。但是头却在一阵阵的眩晕,眼睛也跟着胀了起来。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绕着酒壶慢慢的走了一圈,然后紧锁眉头,将酒壶拿了起来,放回到书房的阁架之上。 似乎像是被放空了一阵,我摇了摇头,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凝视那血一般的夕阳片刻,然后转身走进了那间寒冷阴暗的房间之中,紧紧的关上了大门。好像有些时日没有进这间屋子了,我突然感到一阵失落,然后叹了口气,拂袖点燃那桌案之上的四盏油灯。 昏黄的火光微弱的笼罩着一小块空间,那些许明亮反而将房间照得黑影错落。墙壁上的铜镜幽幽的反射着诡异的光,就像是深瞳之中传来的那一束冷漠的神情,扩散在有些软绵绵的黑暗之中。心底那种熟悉的感觉再度翻涌上来,我只感觉眼睛在不经意间的向内凹陷着,然后脸上的肌肉也牵引着嘴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浑身上下变得一片冰冷,就连牙齿也在这一阵突如其来的狂喜之中微微的撞击着。我伸出手,掀起那块巨大的苫布,竹骨和尚未完成的人偶映入眼帘,视野之中一下子变得血红。 |
之后那种感觉瞬间消退,阴暗的房间再度袭来。我木然的站在那里,手臂僵硬的向前伸着,手里还抓着那块沉重的苫布。半晌,我只得叹了一口气,选了一具身材娇小的竹骨和一张细腻的画皮,脸色阴沉的在那四盏油灯的映衬下,开始制作起人偶来。 时间在这个时候过得很快,透过气窗可以隐隐的看到黑色的夜空。寒风也从门缝之中一点点的深了进来,吹动着灯火一阵细微的摇动。我放下手中的针,然后看着那具惨白的人形静静的躺在漆色的桌案上,然后沉思片刻,取出那个被我用咒符封起来的瓷瓶,然后却犹豫了一下。 我知道这么做的话,瓷瓶之中的灵魂就无法往生了,而且这样的话,我身上的积怨就会变得更深。于是我将那瓶子放在桌子上,拎起那具人偶向墙角那几口箱子的方向走去。身后的油灯发出了嘶嘶的声音,就想是冰冷的水滴在灯芯上一般。然后就觉得眼前的光影猛的抖动了一下,其中一盏油灯熄灭了,房间之中立刻阴森了许多。眼前的景物一下子暗了下去,就在这一片诡异的黑暗中之中,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哭声,凄婉的回荡在这个空旷的房间之中。 我心头一紧,自言自语道:“看来怨念确实很强烈啊。”言罢,突然将手中的人偶甩了出去。人偶撞击到墙上,发出了轻微的断裂声。就在这时,只见桌上那被咒符封着的瓷瓶猛的爆开,黑色的烟雾扭曲着涌向那具人偶,然后房间之内阴风四起,所有的油灯顿时全部熄灭。四下里刹那之间被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所包裹住了。我向后退了几步,冷冷的看着地上那具毫无生气的人偶。 一声刺耳的狂笑,那具人偶缓缓的站了起来,那紧闭的双眼也睁开了,原本无神空洞的眼窝之中此刻却翻滚着骇人的红色。它摇摇晃晃向前走了两步,然后猛的向我扑了过来。我急忙闪身,绕到那具人偶的身后,淡淡的说道:“怎么?刚刚有了一个躯体就这么兴奋?不要忘记这个人偶可是我做的。” “从现在开始这具人偶就不是你的了。”那人偶疯狂的吼道,宛如一个发疯的女人在愤怒的咆哮一般。 “不管是不是我的,”我再次躲过它那凌厉的攻击,仍旧平淡的问道:“我把你找来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你最好如实的回答我,否则的话,我让你魂飞魄散,连那些孤魂野鬼都不如。” 那人偶的表情立刻变得扭曲了起来,它怒目圆睁的看着我,嘶哑的吼道:“让我魂飞魄散?笑话!老子先取了你的魂魄再说!”那诡异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房间中,有些模糊,这男人的魂魄依附在女体的人偶之上,所发出的声音更是显得骇人可怖。紧接着,只觉眼前一闪,那具人偶便飞扑过来,冰冷的双手掐住了我的脖子,同时张开了黑洞洞的嘴,向我凑了过来。 少顷,只听得一声怪叫,那具人偶猛的向后跃去,重重的摔在地上。就像一条被从水中捞出的鱼一般,在不停地抽搐着,口中还不时的发出凄厉痛苦的嚎叫。在房顶气窗所映进来的月光的照耀下,一张符纸深深的嵌进了人偶的额头。那人偶痛苦的哀嚎这,想要将那张薄薄的符纸撕扯下来,但是只要它的手接触到那张纸,就变得更加痛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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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话 言羽菲(上) 言羽菲,是我心中一直的一个抹不去的痛。 我和她是在几年前的一次事件中偶然认识的。那时的我刚刚从宁州来到洛阳,面对着这个华而不实暗藏污涌的王城,突然感觉到茫然和无助,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好在有几个洛阳的老主顾和朋友,也就渐渐的安顿了下来。靠着在宁州打下的口碑,我在这虚无的王城之中也开始有了生意。 那是一个阴霾的雨天,我的心情被这糟糕的天气搅得出奇的差,脾气也变得渐渐失控了起来。在果断的抽打了一顿那个满嘴蒜味出言不逊的纨绔子弟之后,我决定去郊外转转。或许只是一种心情的抒发。在宁州的时候每到阴雨天我都会去亡父的坟前呆呆的坐上几个时辰,然后在暮色之中浑身透湿的回到家中。虽然这里离宁州遥远,也没有亡父的坟,但是出去走走总比闷在这狭小的院子里要好得多。 于是我没有撑伞,漫无目的的走在洛阳城的大街小巷之中,看着人来人往一张张麻木漠然的脸,心中泛起了巨大的烦闷。于是我加快了脚步,向郊外走去。但是隐隐的,我感觉到在这涌动的人群之中似乎有一双邪恶的眼睛在死死的盯着我,让我的脊背不由得一阵阵的发凉。我警觉的回头看去,茫茫人海之中,只有一副副虚假的脸孔,别无他物。也可能是过于紧张了,我这样想着,然后渐渐的来到了郊外。 整个天空都是阴沉沉的,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巨大的纱。树木在雨水的冲刷之下显得有些突兀,那树干散发着潮湿的气息,脚下的地上也格外的泥泞,我艰难的在这崎岖的荒山之中走着,腿开始算痛了起来。 就在我打算休息一下的时候,只听耳边一阵尖锐的风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向我扑了过来。我急忙一闪身,回头一看,不由得浑身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一只一人来高奇怪的动物用贪婪的目光盯着我,那锋利的獠牙在灰蒙蒙的天空之中散发着惨白的光,鲜红的口中散发着浓浓的尸体的味道。我慢慢的向后退着,心中暗自念道不好。因为我知道这是一只凶恶的尸兽。尸兽是徘徊于阴阳两界之间的一种生物,以人或动物的尸体为生,凡是被它吃掉的尸体,上面的灵魂都无法转生,继而化作强烈的怨念,积压在尸兽的体内,而尸兽就是靠这种怨气来一点点的成长。此时眼前的这只尸兽已经是庞然大物了,想必它已经吃掉了成百上千的尸体了。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恐惧的感觉油然而生。我慢慢的向后退着,并且伺机逃走。 然而这只尸兽看起来十分的饥饿,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向我一步步的逼了过来。我想应该是我身上的实体的味道吸引了这家伙。于是我看准时机,纵身跃起,飞到那高高的树上,然后向前猛的一扑,想要借机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是我如意算盘打过头了,这只看似臃肿的猛兽居然轻松的一跃而起,那锋利的爪子瞬间便划破了我的胸口,我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痛,整个人便从半空之中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胸前的伤口又窄又长,血一下子涌了出来,染红了我的衣服。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是那散发着浓烈的怨气的尸兽却一下子扑了过来,将我重重的压在了地上。 温热的气体夹杂着浓重的臭味扑面而来,那满是泥污的利爪压在我的身上。我无力的挣扎着,或许是失血过多,我感到一阵晕眩,眼前开始变得模糊起来。难道我就要命丧于此么?我突然自嘲的笑了出来,然后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像是有纸的声音划过天空,紧接着身上一轻。我睁开眼睛,却发现那尸兽离开了我的身体,在疯狂的追逐着一个纸人。那纸人仿佛是活的一般,在尸兽的前面不停地跳跃着,似乎在挑逗着那只已经愤怒的尸兽。紧接着便见那纸人猛的跃起,钻进了尸兽大张着的血盆大口之中。那尸兽落在地上,似乎意犹未尽的吞咽着那薄薄的纸人。然后只见那尸兽被一股力量猛的冲上了天空,伴随着痛苦的吼叫,那尸兽的在空中剧烈的翻滚着,只听一阵令人不安的撕裂声,无数尖锐的刺从尸兽的身体之中刺出。一声哀嚎过后,庞大的尸兽被割的四分五裂,化作阵阵浓烟飘散在雨帘之中。 |
我虚弱的躺在泥泞的地上,胸前的伤口突突的跳着。雨水渗进了伤口外翻的边缘,细微的痒扩散了开来,夹杂着疼痛,在全身蔓延着,眼前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我用手指深深的挖进了那冰冷的泥土之中,试图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 然后我被一双手温柔的扶了起来,我艰难的睁开眼,在天与地之间一片白茫茫的氤氲之中,一个模糊的人影在我眼前晃动着,只是看不清楚容貌。 “你是谁......”我虚弱的问道。 “你不要说话,你现在伤得很重,而且中了很严重的尸毒。”一个好听的女子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宛转悠扬,格外的温柔,仿佛置身在云端一般。 我努力的想要站起来,但是浑身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那女孩急忙说:“你现在不能动。”然后我的肩膀便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感。是针灸,我无力的垂下头,感觉到那股刺骨的寒意在身体里面不停地游窜着。紧接着周身一沉,似乎从梦境回到了现实之中的那种落差感,却看时变得清醒了起来。我睁开眼睛,看到一个脸色白皙的女孩担忧的看着我。 “好点了么?”女孩的脸上写满了担忧。我看着那张有些凌乱的脸,心底突然涌起一阵感激。我虚弱的说道:“多谢姑娘相救......” 女孩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润,她急忙摆手说道:“没什么,我也只是路过而已。”然后疑惑的打量着我,试探的问道:“不知公子为何周身散发着尸气呢?” 我无奈的笑笑,微弱的说道:“其实我是画皮人偶师啊。像我这种半只脚踏进地府之中的人来说,一点尸气算什么呢。” 女孩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惊讶的问道:“你是画皮人偶师?真是太巧了!我来洛阳就是为了找人偶师呢!你认识闵二叔么?” 我点了点头,然后仔细打量着这个神奇的女孩,问道:“闵老伯啊......你找他做什么呢?” 那女孩急忙解释道:“家师吩咐我来王城将一封密信交给闵二叔,公子要是认识的话那就太好了。” “还未请问姑娘的身份是?”我好奇的问道。 女孩急忙对我抱拳一揖,清脆的说道:“在下纸鸢师言羽菲见过公子。” “人偶师季冥渊。”我回礼道,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然后努力的想要站起来,但是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言羽菲急忙过来搀扶住我,慢慢的向前走着。天上的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浅淡的阳光从疏密不均的云层中挤了下来,在这水汽氤氲之中,绽开一片绚丽的金黄。羽菲搀着我缓缓的走着,我不经意的转头,看到羽菲那清澈的眼神,心中不由得一颤。羽菲笑了笑,然后问我:“人偶师都很年轻的,而季公子怎么这么年轻呢?” |
“我从小就不知道娘是谁,然后长大了些父亲也去世了。”我有些黯然的说道:“之后我便在一个江湖术士那里学到了做人偶的本事,算起来也已经有了几年了。” “原来是这样啊。”羽菲若有所思的说道。 我转过头,看着羽菲的眼睛,问道:“言姑娘是纸鸢师?那纸鸢师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叫我羽菲就好了。”羽菲笑着回答道:“纸鸢师呢,就是操纵纸的人咯。属于奇门遁甲一行,不过现在正统的纸鸢师已经不多了,中原这边应该就剩下我和我师父两个人了。” 我点了点头,然后气氛变得尴尬了起来。我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不劳烦羽菲姑娘了,我自己来。”然后支撑着软弱无力的双腿向前面走去。羽菲被我这怪异的举动搞得一愣,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片刻,她回过神来急忙跟上了我,焦急的说道:“你现在的力气很虚弱,小心受伤啊。” 我冷冷的说道:“你放心好了,我不要紧的。”然后被自己的语气弄得一愣,急忙补救一样的说道:“闵二叔的家在进城之后左面第一个小巷最里面的那家,他每天都在家里,你可以去找他。” 羽菲“哦”了一声,声音中似乎有些失望。她闷闷的说道:“我知道了,多谢公子告知。”然后便低着头匆匆从我身边擦过。我隐约看见她的脸上有些怪异的神色,但只是一瞬,便隐藏在了背影之中。我叹了口气,艰难的向家走着。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将晚,我拖着几乎完全无力的身体撞开家门,然后重重摔倒在了院子当中。百里申吓坏了,急忙奔出来将我架进了屋子里。我感觉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眉头紧锁着躺在榻上,身上的衣服仍旧潮湿,黏黏的贴在身上,就像是一层湿厚的浆糊一般,让人感到异常的不舒服。百里申端过一碗姜汤,我麻木的将那辛辣的液体灌进了嘴巴里,然后闭着眼睛躺在榻上。胸前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只要用力呼吸就会觉得仿似肋骨都要被撕裂开一般。我睁开眼睛,看着那有些飘远得忽远忽近的房梁,眼前突然浮现出羽菲那张清秀的脸庞,心中充满了异样的滋味。是感动么,还是别的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只觉得看到她那淡淡的笑容,就觉得非常的开心。我翻了个身,不一会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被一层熟悉的淡青色笼罩住了,身上的疼似乎减轻了许多。我试着吸了一口气,冰凉的气体涌进喉咙之中,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阵清爽的感觉。我换了一身衣服,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空气依旧很潮湿,不过已经没有了阴沉的压抑感。我在王城的大街小巷漫无目的的转悠着,夜幕之下的洛阳城显得有些萧索,但是依旧透着一股王城的气息。在这威严之中,叠加着一丝阴暗的味道。就像是那两侧布满着交错的水痕的黑暗的墙壁,每一寸细小的缝隙之中都散发着令人恶心的味道。 我就像一个游魂一样在这个雨后的夜晚游荡者,身体仿佛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一般,拐进了一条幽暗僻静的小巷。地面上的积水漠然的反射着惨淡的月光,看上去就像那地狱之中的鬼火,散发着哀怨的光。雨后的寒意袭来,我不由得裹紧了衣服,然后抬头向着黑洞洞的四周打量过去,却发现我站在了闵老伯家的门前。 我抬手敲了敲门。沉闷的破铁的声音回荡在幽深的小巷之中。 “谁呀?”闵老伯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我,季冥渊。”我虚弱的答道。然后很迅速的,门被打开了。我看着开门的那人,不由得一愣,然后脱口而出:“羽菲姑娘?” 羽菲看到我也一愣,然后微笑着将门打开,轻轻的说道:“原来是季公子啊。” 我走了进去,看着那被雨水冲刷的有些狼狈的小院,皱着眉头对坐在门槛上笑眯眯的望着我的闵老伯说道:“我说老伯,提醒你多少次了,弄个苫布把你院子里的东西盖好,不然下雨的话肯定发霉。” “不妨事,不妨事。”闵老伯站了起来,那左手的桃骨嘎巴的响着。他走过来看着我说道:“哎,你看你,脸色这么难看还不在家好好休息,这么晚了来乱逛什么啊。”我一时语塞,看了看闵老伯,又看了看羽菲,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为好了。 |
羽菲走过来担忧的看着我说道:“是啊,季公子,你胸口的伤怎么样了?” “多谢羽菲姑娘挂念,已经不碍事了。”我笑着说道,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显得有些僵硬。倒是闵老伯皱着眉头问道:“啊?你身上有伤?怎么弄的?” “没什么,一点小伤。”我摆了摆手,轻描淡写的敷衍道:“白天的时候去外面散心,不小心被一只尸兽给缠上了,多亏了羽菲姑娘相救。” 闵老伯长叹一声,眼神中充满着忧虑的对我说道:“你啊,这么年纪轻轻身上便有这么重的尸气,我担心你的将来啊。” “老伯多虑了。”我淡淡的笑了一下,说道:“这人偶师的下场老伯是最清楚了,要不是您金盆洗手,恐怕也和我差不多。” 老伯定定的看着我,然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对了,”我这才想起来一件事,然后转过头向羽菲问道:“不知羽菲姑娘的师傅想要拜托闵老伯什么事啊?” “是这样的。”羽菲说道:“前些阵子临近好几个村子的好多村民都被类似纵尸术异样的法术给控制了,闹得人心惶惶。请过几个道士去驱鬼,但是鬼没驱成道士反倒死了好几个。便有人找到了家师,家师说这种与尸术有关的事情要麻烦人偶师了,于是就写了封信让羽菲送给闵老伯。却没想到闵老伯已经收山很久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到。 闵老伯叹着气,说道:“羽菲的师傅青云道长与我也算是旧相识了,要不是我已经收山很久,而且不能跨出这庭院,我就会帮他这个忙了。”然后突然抬头看着我,说道:“要不,你来替我完成这件事好不好?” “我?”我有些晃神的指着自己问道。 “对啊!”羽菲在一旁恍然说道:“季公子不也是人偶师吗?那就拜托季公子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为难的说道:“但是纵尸之术我还不大娴熟......这样,给我几天时间好不好?” “那就说定了!”羽菲显得很高兴,那明朗的笑容挂在脸上。我心头一颤,慌忙别过头去。 闵老伯看着我,奇怪的笑着说:“羽菲远道而来,我这破烂的小院又没有多余的空房,不如这样,就让羽菲住在季公子家,反正你家的屋子多得是。” “啊?让羽菲住我哪里?”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不大妥当?” “哪里不妥了。”闵老伯挥了挥那桃骨右手,说道:“就这么样,羽菲啊,等下你就和季公子回去。” “是,二师伯。”羽菲回答道,脸上却泛起了一丝红润。我无奈的看着这一老一小,只能答应了这桩莫名的买卖。 |
第四十三话 言羽菲(中) 月光惨淡,已经快到子时了。我和羽菲一前一后的向我家走着,一路无语,显得有些尴尬。王城开始沉浸在浓重的睡意之中,只有大户人家门口悬挂着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在黑暗的街道之中划开一片迷离的红色,但随即便被四周的漆黑所吞噬了。 “那个......羽菲姑娘,”我轻轻的开口,打破了这令人压抑的气氛:“那个纵尸之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羽菲叹了口气,说道:“还不是最近鬼门大开,阴气肆虐弄得。附近的几个村子接连发生怪事,好多死人的坟都被挖开了。虽说现在盗墓贼也有,但是只偷尸体不拿陪葬的人却很少见。然后便有传闻说在深夜看到那些已死之人出现在村子里面,吸走了好多人的魂魄。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据家师推测,那幕后的元凶使用的是纵尸之术。” “纵尸之术?”我微微的皱着眉头说道:“纵尸之术分为很多种,大部分是通过操纵死人身上的怨气来让尸体活动。不过适才羽菲姑娘所说,那些尸体能吸收魂魄,恐怕同普通的纵尸之术略有不同。我要回去研究一下......”话音刚落便觉得胸前的伤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我不由得弯下了腰。 羽菲急忙从后面跑过来扶住我,担忧的说道:“你看你,伤还没好就出来乱跑。被尸兽攻击的伤是最不容易愈合的,我看你还是好好休息几天。反正最近也风平浪静,你呢就安心的在家养几天,等好了之后我们再去解决这件事情。” 我看着羽菲那焦急而又略带怒色的脸,不由得心头一热,竟然无法转开目光,就这么痴痴的看着她。羽菲抬起头,目光和我段在的相遇,然后脸上微微一红,便低下头去。 四周的黑夜似乎变得不再寒冷了,一种暖暖的气息包裹在周身,特别熟悉,但又格外的陌生。就像是很小的时候被父亲抱在怀里一般,一丝怀念,还有淡淡的忧伤。我叹了口气,看着那些在僻静的角落之中稍纵即逝的黑影,轻轻的说道:“谢谢你,羽菲姑娘。” “没什么。”羽菲低声回答道,然后便不再说话了。 走进家门,我看到百里申正坐在院子之中焦急向外张望着。看到我回来,他立刻冲了过来焦急的嚷道:“公子你去哪了?你身上还有伤呢!”然后看到我身旁的羽菲,然后一愣,问道:“咦?公子,这位姑娘是?” 羽菲走上前去,对百里申轻轻一揖,微笑着说道:“小女纸鸢师言羽菲,是来拜托季公子帮忙驱鬼的。” “驱鬼?”百里申一副疑惑的样子:“可我家公子是人偶师啊。” “谁说人偶师就不能驱鬼了?”我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然后说道:“羽菲姑娘要在咱们府上小住些时日,你快去收拾一间房出来。” “好嘞。”百里申看了看羽菲,利落的回答道,然后便一溜烟的跑进房间了。我无奈的看着百里申的背影,叹着气说道:“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喜欢大惊小怪,羽菲姑娘不要介意啊。” “没什么。”羽菲微微一笑,说道:“我倒是觉得他挺可爱呢。” “可爱?”我差点呛到:“哎,姑且说他没头脑。”然后觉得那伤口依旧隐隐作痛,便皱着眉头说道:“那羽菲姑娘就早些休息,明日我们在商讨那纵尸之术的问题。”说完我便慢慢的向卧室走去。 “公子晚安。”羽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的心里突然一颤,然后觉得一阵慌张。我模糊不清的说到了句“你也是”之后便关上了卧房的门。倒在榻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面如同麻一般混乱,嗓子开始变得干了起来,我艰难的吞咽了一下,翻了个身,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这是怎么了?我用力的咬紧牙关,努力的让自己放空。然后浑身的倦意混杂着隐约的疼痛袭来,我沉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一夜无梦。 之后的几天里,我推掉了所有上门的生意,泡在书房研究那纵尸之术。从宁州搬来洛阳的时候,有很多古卷都留在了宁州的老宅子里没有带过来。本想有时间回去整理一下,但是前几天偏偏传来老宅失火的消息,那些古卷估计也应该被烧光了。惋惜之余只能凭借记忆去回忆其中的一些内容了。 而羽菲则和百里申的关系处的相当的融洽,一空下来百里申就缠着羽菲给他折纸。我也见识到了羽菲作为纸鸢师惊人的天赋,从她手中折出来的事物栩栩如生,就像是真的一样。而每当我埋头在那些散发着霉味的古卷之中的时候,羽菲总是端来一碗热汤放在我的面前,然后默默离开。我突然有了种错觉,就好像羽菲是我的家人一般,那么的熟悉。我渐渐的发现,我有些离不开她了。 第五天的傍晚,百里申外出归来的时候带来一个消息,说是北郊外的一个村子里又闹鬼了,那些本应死了的人变成了厉鬼在村里之间横行,搞得人心惶惶,听说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我和羽菲听罢之后神色一凛,知道那纵尸之术再一次出现了。于是我们约好第二天一早便赶往那个小村一看究竟。 夜幕渐沉,我坐在书房里发呆。昏暗的火光将这个房间渲染的有些朦胧不清,就像是被寒冷的雾气所笼罩住了一样。然后房门被轻轻的打开了,羽菲走了进来,将手中的一条披风披在我的身上,悠悠的说道:“现在夜晚天寒,公子要注意身体的。” 我点了点头,感激的看着她。羽菲没有说话,只是坐在我身边的椅子上,默默的看着那盏油灯之上跳动的火苗,不说话。 |
我的心中突然感到一阵失落,莫名的哀伤涌了上来,我沙哑的说道:“羽菲姑娘,怎么不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起早呢。” “我知道。”羽菲回答道,那张清秀的面容在火光的映衬之下显得格外的落寞。我看着她,开了开口,却想不出该说什么话来打破这令人压抑的尴尬。末了,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不去想任何事情。 “羽菲突然觉得有些舍不得公子。”黑暗之中那熟悉的声音飘进了我的耳朵里,那么的轻盈,就像是当日我被尸兽重伤朦胧之间所听到的声音一样。我猛的睁开眼睛,转过头看着羽菲那阴影之中的面容,却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 羽菲淡淡的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也许过了明日我们便要分别了,羽菲突然觉得不舍。”言语之间隐约透着一丝哀伤。 “那你可以留下来啊。”我脱口而出,然后一愣。羽菲抬起头,惊讶的看着我。我突然对自己的莽撞感到一丝懊悔,理智也渐渐的清醒了起来,我无奈的说道:“没什么,就当我胡言乱语,羽菲姑娘不必当真。” 羽菲一下子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她咬着嘴唇低下了头,然后站起身,轻轻地说道:“公子早些休息,明日之事吉凶未卜,还是要早些休息的为好,羽菲告辞。”言罢便走出了书房。我看着羽菲的背影,前所未有的失落感瞬间笼罩上了心头。我站起身,慌张的冲到门前,想要喊住她,但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只能失落的跌坐回椅子上,看着窗外涌进来的寒风吹灭了火烛,冷却了心中的那团焦躁。我缓缓的卷起桌子上摊开的那卷竹简,上面那篆文变得模糊不清了起来,就像是蠕动的虫蚁,在这一片黑夜之中显得有些诡异。我皱着眉头将竹简丢在桌子上,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朦朦亮了,我猛的站起身,想到今日要去那城郊闹尸灾的村子去一看究竟,便走出书房,敲了敲羽菲房间的门。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丝毫的响动。我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急忙推开房门,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被褥也整齐的叠好放在榻上。我只觉得一阵被抽空的感觉,大声的喊道:“百里申!” 百里申打着呵欠从房间走了出来,睡眼惺忪的看着我,然后说道:“公子找羽菲姑娘啊?她一早就走了,说要去什么北郊那个什么村子。”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昨夜那古卷上的篆书像是活动了一般,渐渐的排列在我的脑海中,异常清晰。 “至若其纵尸之术,方以纵尸之师为之。而其多以偶形、羌蛊、纸魇见常。倘其心为魔,则取其知而拙之,方可成......” 我看着那整齐的房间,不由得格外的慌乱了起来,急忙回书房抓起破魔剑便向外面奔去。灰蒙蒙的天似乎又要下雨了,我麻木的向着北郊狂奔而去,沿路的那些熟悉的街道都仿佛变成了阴森扭曲的黑影,张牙舞爪的露出嘲讽的神色,向我狰狞的露出诡异的笑容。我只觉胸口隐隐作痛,整个空间似乎都在微微的倾斜着。我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剑,却已然渗出汗来。 渐渐的四周开始荒凉了起来,而前面也隐隐的可见一个衰败的村落。尚未靠近便感觉到一阵冲天的怨气在空气中弥散开来,我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浓烈的怨气,心头一阵烦闷,同时感觉到隐隐的不安。于是加快脚步,向那怨气最浓的方向狂奔过去。 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最近的天气一向不好,冰凉的雨滴砸在我的脸上,却格外的疼。我一口气跑到村口,然后停下了。村子之中已经感觉不到活人的气息了,那歪斜排列着的茅草房散发着枯黄的气息,漫天被一团死气所笼罩着。我的手在微微的颤抖,然后咬了咬牙,缓缓的走进了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村落。 每一户人家之中都散发着死尸的味道,看来整个村子都已经遭灾了。我的心里却更加的慌乱了,羽菲在哪里,她怎么样了?烦躁的感觉再次撞击着我的神经,我焦急的四下打量着,寻找着羽菲的身影。 |
就在这个时候,一条黑影从角落里猛的一闪,向我飞扑过来。我急忙侧身躲过这凌厉的攻击,然后拔出破魔剑,向那家伙刺去。一声怪叫,散发着寒意的剑刃刺穿了那个东西的身体。我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一具已经几近腐烂的尸体,惨白的骨头明晃晃的暴露在外面,就像是从坟墓之中爬出来的僵尸一样。那尸体的眼神之中透出浓浓的哀怨和不甘,不知怎的。我嘴角微微抽动,提起一个古怪的笑容,然后手上的力道猛的增强,将那个尸体劈成两半。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嚎叫,那尸体霎时化作缕缕青烟,破碎在细雨之中。 我冷冷的注视着那具逐渐消散的尸体,然后像是惊醒了一般,浑身开始变得冷了起来。某一个方向似乎有一种熟悉的气息隐隐传来,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我只觉得眼前的请勿变得格外的模糊,雨水流进了眼睛里,生生的痛了起来。 雨变得更大了,前面的道路也渐渐的开阔了起来。那些农户的尸体静静的泡在那浑浊的雨水之中,脸朝下,异常宁静。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前面的角落走去,然后远远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的躺在地上。身上被鲜红的血染红了。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肮脏刺眼。 我慢慢的走过去,蹲了下来,注视着那张宁静的面孔。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了起来,朦朦胧胧的像是隔了一层纱,模糊不清。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却变得异常清晰,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丝缕的鲜血从嘴角渗出,斑驳的凝固在了被雨水打透的衣服上,纷乱的发丝被雨水黏在额头上,有些狼狈。我轻轻的扶起这个已渐冰冷的熟悉的人,叫她:“羽菲......羽菲你醒醒......这么冷,躺在这里会生病的......” 我说不下去了,整个视野被突如其来的泪水所模糊了。滚烫的眼泪从我眼眶中滚滚流出,瞬间肆虐在脸上,混合着雨水流进嘴里,格外的苦。我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着,牙齿也在不停的打着寒战。每吸进一口空气,那潮湿冰冷的气体就仿佛变成了锋利的刀,狠狠的,一下一下的割着我的心脏,无比的痛。 这时,那奄奄一息的身体微弱的挪动了一下,羽菲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到我,凄凉的笑了一下,似有若无的说道:“公子......你来了......” 我拼命的点着头,哽咽着说道:“羽菲,你振作一点,等一下我们回去。我不要你走,我留在我身边,好不好?我离不开你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上你了......”我语无伦次的说着,然后羽菲微微的笑了,艰难的抬起手,抚摸着我的脸,那只手冰凉冰凉的。我紧紧的握着那只手,不要让它冷掉。 羽菲气若游丝的说道:“能听到公子这么说,羽菲就很开心了......不要难过......羽菲能够认识公子,已经很知足了......”然后,那只手一下子变得沉重了起来,仅有的温也在慢慢的消散,那漂亮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了下去,变成了一片浑浊。那笑容也渐渐的凝固了,停留在那一瞬间。 天空中猛的传来一声闷雷,仿佛要劈开大地一般的震耳欲聋。我几尽呆滞的看着羽菲的那凝固的容颜,然后蓦地仰起头,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那笑声在狠狠的撕裂着我的喉咙,眼前的一切突然变得一片血红。同时还有突如其来的狂喜,阴森而又恐怖。 牙齿传来细微的破碎声,浓烈的腥味充斥着我的嘴里。我低头看着羽菲那宁静的面容,低低的说道:“羽菲......我会为你报仇的......”我放下羽菲的尸体,闭着眼睛流了一会泪,就像是怕打扰了她那安详的睡眠一样。 之后我站起身,紧紧的握着手中那冰凉的剑柄,慢慢的走到前面那开阔的空地中,嘶哑的低吼道:“不用躲了,出来。”这声音如同鬼魅,就像是从地狱之中传来的一般,震的我的喉咙一阵麻木。 |
第四十四话 言羽菲(下) 雨水冲刷着灰暗的天空,沿着我额头上凌乱的头发流进了脖颈之中。漫天的怨气铺天盖地般的用来,重重的积压在这块空地之上。剑鞘之中的破魔剑在不停的震动着,发出嗡嗡的声响。 然后眼前一花,前方出现了一个身影。被深蓝色的长袍包裹着,花白的头发和胡须在这滂沱的雨中变得有些阴沉。他的脸上透着浓重的煞气,剑眉竖立,眼瞳之中充满着诡异的绿色,眉心之处有一道诡异的血红,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狰狞。 “你就是那画皮人偶师么?”这人沙哑的开口了,声音之中透着浓重的讥讽:“没想到是一个乳臭味干的小娃娃啊。” “过奖了。”我仍旧嘶哑的说道,然后慢慢的向他走去:“想必您就是那纸鸢师青云道长,居然下了如此狠手将你唯一的徒弟杀死,你可真是心狠手辣啊。” 那青云道长眼神一变,冷笑道:“成大业者必当六亲不认,像公子这般优柔寡断,必顶无法成就一番事业。” 我愤怒的看着他,然后慢慢的说道:“如何成大事我不关心,我只知道,像你这种草菅人命的人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阳世之上。” “好大的口气!”那青云道长勃然大怒,他大声向我咆哮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像你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老夫岂能容你!”说罢那长袖一抖,无数由纸片幻化而成的飞刀划破了稠密的雨帘,带着强劲的阴风向我刺了过来。我纵身跃起,躲开那来势汹汹的飞刀。紧接着我手臂一振,长剑出鞘,刺眼的寒光顿时笼罩在了这个萧索的空地之上。青云道长脸色一变,低沉的问道:“破魔剑?这种地府之中的事物你怎么会有?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狞笑着说道:“我?我是画皮人偶师季冥渊。” 青云道长睁大了眼睛,向后退了一步,惊讶的问道:“季冥渊?你就是那个......”话还没说完我便急速的向前掠去,手中的长剑斜斜的探出。青云道长没有料到我会突然出手,急忙侧身躲开,但是动作还是晚了一些,只听一声撕裂的声音,他的右臂被我的剑划开了一条窄窄的伤口,血一下子涌了出来。而我手中的破魔剑沾血,顿时绽开一种暗红色的光芒,变得格外的阴森。 青云道长恶狠狠的盯着我,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这个臭小子,今天老夫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说罢那如同鹰爪一般干枯的双手猛地张开,那些纸做的飞刀居然再次腾空而起,慢慢的变成一只巨大的纸鸢,夹在着强烈的怨恨向我冲了过来。我只觉得耳边一阵嗡嗡作响,就像是陷入了无比喧闹的空间一般。在那一片迷茫之中,我听到青云道长那狰狞的声音:“就让这些被我夺去性命的冤魂把你撕烂!哈哈哈哈!”我艰难的向后退着,然后胸前一阵剧痛,原来是那日被尸兽留下的伤口不知为何崩开了。血一下子涌了出来,染红了衣襟。我无力的挥动着破魔剑,驱逐着那从纸鸢上散发出来的渐渐缠绕住我的怨气。 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散尽了一般,我就如同一具人偶一般的被那些充满怨气的冤魂死死的缠绕着,在雨中艰难的挣扎着。那些冤魂好像是在我身体里面生根了一般,无论怎么挣扎都摆脱不掉。 “现在我已经得到了九十九个人的魂魄,并将它们都变成了怨灵!”青云道长有些歇斯底里的狂笑道:“待我集齐了一百个怨灵,就是我真正成为纵尸之神的那一刻!到那个时候,我就会得到长生不死的法术了!姓季的,你能成为我完成这件事的第一百个灵魂,你应该感到自豪啊!哈哈哈哈――”那令人厌恶的笑声不断地在耳边回荡着,我虚弱的睁开眼睛,看着那一片被纸鸢遮盖住的空间,浓重的怨气紧紧的渗透进我的皮肤,我感到了出奇的冷。嘴里的血已经凝固了,变得有些腥涩。 而渐渐的,我开始变得清醒了起来,头也不那么沉了。相反,一种亢奋异常的感觉慢慢的在心底扩散开来。我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那抹血红色再覆盖住了我的眼前,狂喜的感觉让我的手开始微微的颤抖,不由得一下子握紧了手中的剑,奋力的一挥,那只巨大的纸鸢连同那些亡魂都被斩得灰飞烟灭。冰凉的雨滴打在了我的头上,眼前的那团诡异的红色显得更加可怖了。 |
青云道长看着那些黑色的烟雾在雨水之中瞬间变得支离破碎,不由得整个人呆在那里。干瘪的嘴唇不停地一张一翕,说不出话来。我在那漫天的碎屑和仍旧倾盆而下的雨幕之中,向青云道长缓缓的走去。脚步踩在积水之中,发出令人不安的声音。我的目光中带着浓烈的凶狠,那红色变得愈发的清晰了。 青云盯着我的眼神,浑身抖得跟筛糠一般,他伸出手指着我,艰难的吐出一句话:“你......你......你的眼睛......你是......”却听不出完整想要表达的意思。我不由自主的咧开嘴,用那令人发指的声音狰狞的说道:“是啊,你猜的没错。刚才是谁说要取我的灵魂了?现在的情况应该反过来了。” “不!不可能!”青云声嘶力竭的咆哮着,他几近疯狂的挥着手,漫天的纸匕首似乎融合进了每一滴雨水向我铺天盖地的刺过来。我冷冷的抬起手,将手中的破魔剑酣畅淋漓的一挥,只见一阵刺眼的光芒闪过,那些纸刀全部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瞬间焚烧殆尽,化成黑色的灰烬附着在泥泞的地面上。 此时的青云道长已经没有了那种妖异的气息,而是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恐惧,摇摇欲坠的站在那里,不停地向后退缩着,几乎随时都能瘫倒在地上。我死死的握住那散发着寒意的破魔剑,一步一步的向那青云逼近,怒气灼烧着我的眼睛,嘴里的腥味更浓了。 终于,青云的身后已是一堵矮破的围墙,他已经无路可退了。我停在他的面前,看着这个惊慌失措的道士。青云几乎是低低的哀鸣着说道:“季公子......你放过我......” “刚才那个被我斩得粉碎的纸鸢,便是你所有法力的元魄所在。”我没有理会青云的哀求,自顾自的说道:“纸鸢师如此稀少就是因为他们所有的法力附着在一个纸鸢上面,而你之所以这么强大是因为你将掠夺过来的怨气也附加在了上面。所以你的手法才能如此的鬼魅,但是此时,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罢了。”说完,我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那青云道士面若死灰,在雨水之中不停地颤抖着。我走近一步,低低的说道:“你本可以杀掉我,但是,你忘了,既然我有破魔剑,你就应该知道我的本事。既然我已经是半只脚踏进地府之人,你就应该想到我不会这么轻易的被你杀死。”我抬了一下手中的剑:“你害死了多少无辜的人来修炼你所谓的长生不老之法,你罪不容诛。”然后我看着那双惊慌失措的眸子,轻轻的低语道:“你杀死了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你的命,我要定了。” 说时迟那时快,还未等青云那因为极恐惧而大张的嘴发出任何声音,一柄锋利的长剑已然贯穿了他的身体。他的面颊抽搐着,暗红色的血从他的口中缓缓流出。他痛苦的哀叫着,但随即被这瓢泼大雨冲淡成微弱的呻吟。无数黑色的怨气从他的身体之中飞散而出,但是接触到破魔剑的寒光,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青云身子一歪,从剑锋上滑出,重重的摔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我看着地上那具僵硬的尸体,眼前的红色慢慢的散去,冰冷的寒意瞬间将我包裹了起来。我只觉心头一甜,“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乌青的黑血来。我用长剑支撑着自己,然后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深。我刚刚是怎么了?那种诡异的狂喜是什么?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已经不受控制了,那股神秘的红色已经侵蚀了我残存的理智,让我不由自主的想看到血的颜色。我闭上眼睛,慌乱的甩了甩头,然后努力支撑着自己向回走去。 |
第四十五话 哭(上) 阳光斜斜的洒在微寒的清晨之中,水汽在这深秋之中开始变得有些冰冷了。我站在院子之中,环视着熟悉的一切,突然感慨万千。在这里住了好些年了,也经历过太多的事情了,突然要离开,却感觉有一些依稀的不舍。每一个角落都是一些回忆,那些匆匆过往的客人,和那些形单影只的鬼魅。 昨天晚上我完成了最后一宗生意的人偶,放在箱子当中,刚才已被人取走了。之后我便召唤出了那蓝色的火焰,将剩下的画皮全部焚烧殆尽,此时那紧锁的房间之中仍旧隐隐的传来烧焦的味道。我吸了一口气,走进了书房,抓起书架上的破魔剑,握在手中。然后抬起头看着那些落满灰尘的古卷,之后转身离开,锁上了房门。 百里申已经从房间之中走了出来,他背了一个不大的包袱,里面是一些换洗的衣物和银两。他看着我,担忧的问道:“公子,我们这一去要多久啊?” 我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我也不清楚,浮罗古镇,只是在传说之中阴阳相间的一个神秘小镇,没有人知道它在什么地方,只是有传闻说这个小城似乎行踪不定,但是每次出现都是在偏远的北方,所以我们要慢慢的去找寻了。” “原来是这样啊。”百里申有些黯然的说道,然后环视着这间熟悉的宅子,有些伤感的说道:“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走,”我叹了口气,说道:“希望可以尽早找到那个小镇,尽早的将羽菲的魂魄解救下来。”然后和百里申走出小院,回身关上了门。看来很久不能回到这里来了,我轻轻的把玩了一下那冰凉的锁,然后转过身。 “捕神?”我惊讶的叫了出来。捕神高大的身影站在我的面前,一脸严肃。我疑惑的问道:“你来干什么?”说完才发现他穿着一身便装,不禁皱了皱眉头。 “昨天百里申都告诉我了,”捕神低沉的说道:“你要去找浮罗镇就会羽菲姑娘的魂魄?此去必顶路途艰险,就你们两个人恐怕应付不过来,我和你们一起去。” 我差点一口气呛死,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说道:“我说捕神,你没问题?你可知道这一路上会遇到什么事情么?而且越往北走阴气就越重,说不定会出什么事情呢。再说,我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放心,不会出问题的。” 捕神坚决的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我捕神在京城也就只有你们两个朋友了,要是你们出了什么问题的话,我肯定会担心的。季公子你就不用推辞了,我今天已经和衙门辞去了捕头的职务,专程来保护你们的。” 我长大了嘴巴盯着捕神看了一会,然后无奈地说道:“随你。”便不再与他争辩了,心中却突然有了一丝感动与担忧。毕竟这件事同捕神毫无瓜葛,把他牵扯进来毕竟心中总觉不安。但是见他如此坚持,我也就作罢了。 最后一次走在王城洛阳的街巷之中,看着那苍白无力的阳光软绵绵的铺洒在透着重重灰雾的城市之上,有些慵懒的感觉。四周的请勿变得不真实起来,仿佛就是每晚出现在梦中的那被分割的零散的场景一般,支离破碎的拼凑成这几年在城市里面的一点一滴。 “公子,我们现在去哪里?”百里申在后面问道。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既然浮罗古镇传说在北方,那我们就往北方走。先离开这再说。”百里申点了点头,默默的跟了上来。我们三人一路无语,沉闷的向前走着,渐渐的离开了这熟悉的王城。我不禁转过头,看着高高的城门,感叹的自语道:“别了,洛阳。”然后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百里申和捕神也感叹一声,默默的跟了上来,沿着那条蜿蜒曲折延伸至远方的石板路向着未知的尽头走去。 我们向北方走了很远的路,终于从刚才的那个茂密的深林之中走了出来。说实话,那个森林之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怨气,虽然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但是想到既然无法找到怨气的源头,就不在这里耽误时间了,于是便加快了脚步。但是四周总觉的有一双眼睛在死死的盯着我,让我感到格外的不安,不由得打起了寒战。所以当视野一下子宽阔了起来的时候,我感到浑身都格外的舒畅。 |
“没有啊。”小二说道:“两个人的东西都还在的,总不能做生意连东西都不要了?我们开始以为是出去办事情了,会回来的。但是没想到等了很久都不见两人,我们掌柜的才觉得事情不妙,便慌忙报告给了衙门。但是衙门来人找了一大圈都没看到两个人的人影,于是便无果而终了。” “这边是你所说的怪事么?”我问道。 小二摇摇头,神神秘秘的说道:“就打那之后啊,这客栈里面就开始闹鬼了。每当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就能听见这客栈之中有女人在哭泣的声音,吓得大家都不敢睡觉啊。我家掌柜的也请过几个法师来做法,但都没有什么结果。所以这客栈的生意是越来越差了,如果公子精通鬼神之事的话,就烦劳您给看看。要不然这样下去的话,小的们就得去喝西北风了。”说到最后脸上的神情变得沮丧了起来。 我从怀中掏出折扇,轻摇几下,然后说道:“好,那今晚我就看看着哭声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二闻言大喜,慌忙说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百里申拉了拉我的衣袖,轻声说道:“公子,我们不是急着赶路么?” “虽然急着赶路但是现在也毫无头绪啊,”我无奈的说道:“既然他人有求,我们便在这住上些日子,看看这爱哭鬼究竟是怎么回事。” 百里申闷闷的点了点头。 外面开始变得昏暗了起来,夜幕渐渐的笼罩在了这郊外荒凉的野店之上。百里申估计是没有休息好,到了二楼的客房倒头便睡。我坐在椅子上,手中有些无所事事的把玩着酒杯。捕神则点了一根细细的蜡烛,立在烛台之上。昏黄的光艰难的笼罩在这不算宽敞的房间之中。然后走过来坐在另一张椅子上面,低低的问道:“公子,实不相瞒,小二所说的那一个月前两个失踪的人就是在下经手的。” 我看着捕神,有些惊讶的问道:“哦?怎么回事?” “那两个人失踪的很诡异,”捕神脸色凝重的说道:“似乎是凭空从这房间之中蒸发的,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凭空消失?”我皱着眉头低语道:“那就奇怪了。” “而且,”捕神继续说道:“那两个人好像是古董商。” “古董商?”我喝尽了杯中的酒,将被子放在桌子上,然后站起身走到那跳动的火烛面前,看着那明暗交错的火光,若有所思的出身起来。神秘消失的男女,古董商,哀婉的哭声,一切都那么的熟悉,仿佛就在眼前一般,但是却找不到一根线将它们穿起来。只变成了一盘散沙摊在眼前。 房间里格外的寂静,高大的阴影交错的叠映在有些泛着黄色的墙壁之上,在那凹凸不平的墙纸之上显得有些突兀。窗外的夜色之中似乎笼罩着一丝诡异的风,在似有若无的吹动着,破旧的窗棂发出一阵低沉的摇摆声,轻轻的击打着有些糟软的木头,就像是一双垂死的手在无力的敲打着冰冷的窗沿。 就在这时,一阵风突然从门缝中吹了进来,一下子卷灭了着微弱的火烛,四周笼罩在一片黑暗当中。捕神急忙站起身走过来,想要点燃那仍旧冒着青烟的蜡烛。火石敲击,那灯芯被昏黄的光线所笼罩了,但是,就在那明亮划破房间黑暗的一瞬间,我看得到在对面的墙上,有一张阴森惨白的脸在对着我冷冷的笑着。 我猛的后退一步,顺手从怀中掏出咒符,然后定睛一看,那墙上的脸不见了。我扭过头看了看捕神,捕神也脸色铁青,紧咬着牙关看着我。我刚要说话,只听一声惊叫,榻上的百里申猛的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用手不停的拍着心口,喃喃的说道:“还好是个梦......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你做什么梦了?”我低低的问道。 百里申抬起头看到烛光之下脸色凝重的我们两个人,不由得一愣,迟疑着说道:“就是一个噩梦,梦到一个女鬼在对我笑。你们两个怎么了?” 我刚要说话,便看到百里申的眼中浮现出了惊恐的神色。我急忙转身,在那暗淡的烛光之中,我看见墙壁上多了一条影子! 那是一条手臂的影子! 那手臂瘦弱纤细,五根颀长的手指似乎在空中柔柔的抓着什么,又似乎像是让我们梗着它的指引去什么地方。我死死的注视着那是诡异的手臂,然后手中的黄符猛的飞出。只听啪的一声,薄薄的符纸贴在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影子之上,影子抖动了一下,便瞬间扩散开来,消失在暗黄色的墙壁上。 “那是什么啊?”百里申惊魂未定的问道。 “影虱。”我简单的回答道:“一种可以窥视人内心的诡异的生物,本不应该存在与阳世之中,看来......”我四下打量着这间屋子,缓缓的说道:“这家客栈确实有些蹊跷啊。” 然后,在这逐渐升级的不安之中,传来一个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回荡在整个客栈之中。就连那烛台之上的烛火,也开始局促的扭动了起来。 是一个女人哀怨的哭声!那哭声之中夹杂着强烈的不甘和怨恨,将着令人透不过起来的黑夜衬托的无比诡异。紧接着,毫无预兆的敲门声响起在这一片毛骨悚然的哭声当中,格外的响亮。百里申吓得急忙跳下床,紧紧的拉着我的衣袖,不停地抖动着。捕神则将手紧紧的放在刀柄上,警觉的盯着那阴森的门,然后他慢慢的向前移动着,小心翼翼的,一下子拉开了那扇满布污迹与灰尘的门。 |
这么晚了,怎么会有猫在这里呢?而且来的时候,根本没有看到有猫啊。我的心中不禁充满了疑惑,然后缓缓的转过头。一个女人站在了我的面前!那女人身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发髻高高的挽在头顶,将整张脸压的有些扭曲。那张惨白的脸上露出了凄婉阴森的笑容,而那两只眼睛,分明就是两个黑色的窟窿,再向外汩汩的冒着鲜血。 这分明就是刚才在房间里的时候我看到的那张脸! 我整个心脏都揪了起来,寒意从我的领口钻了进来,周身变得格外的冷。我手指一拈,蓝色的火焰刹那间燃起在那张黄色的符纸上面,诡异的明亮瞬间笼罩住了这个漆黑的大堂,那女人的身形变得更加突兀了,阴影打在她的脸上,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呜......呜......” 哀怨的哭声再次响起在耳边。是这个女人在哭!但是诡异的是,她的表情丝毫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那古怪扭曲的笑。而且隐隐的,似乎是在向我说着什么。我愣了一下,紧紧的盯着这个女人那鲜红的眼眶,然后右手缓慢的挥出,就在那燃烧着的黄符要接触到那白衣女子的一刹那,火光戾的刺痛了一下我的眼睛。我的眼前一阵眩晕,我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但是当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女子不见了,什么都没有了。就连那账台上的黑猫也不知在什么时候,不见了。 起风了,那有些变形的门猛地被风吹来,发出一声响亮的重击声。黑色的疯一下子涌了进来,将我的额前的长发吹得迎风乱舞。风一阵阵的从我前伸着的宽阔的衣袖涌了进来,手中的那蓝色的火焰开始扭动了起来。我环视着四周那怕人的静谧,然后轻轻的将那张符纸扔在地上。火焰顿时将把薄薄的符纸烧成了一摊灰烬。之后我转身走上那摇摇欲坠的楼梯,回到了房间之中。 一夜无梦,那诡异的哭声再也没有响起过。不知不觉的,外面已经蒙蒙亮了。百里申在床上慵懒的翻着身,捕神也睁开了眼睛,看到一旁的我,皱了皱眉头,说道:“公子真是雅兴,天刚亮就在这里啜饮。” 我放下手中的酒杯,淡淡的说道:“反正也是闲来无事,小酌几杯又有何妨?” 捕神无奈的摇了摇头,问道:“公子对昨夜那哭声有何见解?”我站起身,走到那虚掩的房门前,悠悠的说道:“本尊我已经见到了,不过元凶么......”我转过头对捕神神秘的笑了笑,说道:“我们去看看便知晓了。” 捕神疑惑的站起身,跟着我走出了房门。客栈之中仍旧是一片冷清,小二靠在门槛上懒散的打着盹,我和捕神走下楼去,楼梯喑哑的响了起来。小二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时我们,便急忙迎了过来,急切的说道:“公子可听到昨夜那哭声?” 我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确实听到了。” “那公子可有办法化解呢?”小二焦急的问道:“在这样下去小的可真要去喝西北风了。” 我微微一下,说道:“不急,我自有办法。不知那失踪的两人的东西可还在否?”小二思索了一下,说道:“在,在的。掌柜的说了,怕哪天他们突然回来,就一直帮他们留着。”然后钻到账台下面翻了一阵,拎出一个脏兮兮的布包递给我:“公子您看,全都在这里了,一件不少。” |
捕神阻止了我,他板着脸说道:“公子不用自责了,是我心甘情愿跟来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处理那个怪家伙。”然后用没受伤的手向里面指了指。那小二仍旧在猛烈地挣扎着,然后只听一声怒吼,咒符制造的封印竟然被他活生生的撕开了。 “看来那个尸奎身上的怨气要比我想象之中的深得多。”我皱了皱眉头,将最后一枚银针打进了捕神的手臂,然后站起身,冷冷的说道:“看样子这个小二害人不浅啊,就这么让他死了魂魄往生简直是太便宜他了。”语气之中夹杂着强烈的愤怒,以至于就连我自己听起来都有些发指。 那小二恶狠狠的向我走了过来,我死死的盯着他,然后露出一个狰狞的笑,说道:“我要你的魂魄永世不得超生!”然后大喝一声再抽出长剑,银色的寒光顿时活泼了整个客栈的黑夜,那小二一愣,脚步放慢了些。我冷笑一声,另一只手在剑上一划,绿色的火焰霎时笼罩住了那窄窄的刃。我突然提起脚步向他冲去,之后高高跃起,那尸变了的小二似乎被这刺眼的光芒弄得愣住了,在原地不停地挥舞着双手乱抓着。我手中的破魔剑向下一探,整个人猛的沉了下来,那窄窄的剑锋一下子贯穿了小二的天灵,深深的刺入了他的身体。 只听得一声凄惨的哀嚎,那尸变的小二的身体就像是被摔碎了的瓷器一样,出现了一道道裂痕,然后在那一片绿色的火焰之中,整个身体爆裂开来,化成碎片,被那诡异的火焰焚烧的脸灰都不剩。 我落回地上,跨过那火焰,走到百里申和捕神面前,毫无感情的说道:“这回彻底结束了。” “你对他做了什么?”捕神的声音在微微的颤抖,他从来未见到过我这般鬼魅的伸手。就算是当日在王城郊外的义庄我在转眼之间抹断了那四个死囚的脖子的时候,也未见他如此惶恐。 我从地上拾起一块碎布,将破魔剑擦拭干净收回剑鞘,然后说道:“我用冥府之火焚尽了他的灵魂。” “然后会怎么样?”捕神的声音中带着异样的感情。我愣了愣,叹了口气,黯然的说道:“他的魂魄不复存在了。” “也就是说......他无法往生了对么?”捕神的语气突然变得怪了起来。我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之中夹杂着愤怒与哀伤。我一下子明白了,然后一颗心猛的沉了下去。我走过去,对捕神轻声说道:“你听我说,其实......” “这种火焰......这种火焰......”捕神喃喃的说道,仿似是在自言自语。我看着他,心如刀割,刚要找出写言语安慰他,就看他猛的抬起了头,直至的看着我,僵硬的问道:“季公子你告诉我,如烟是不是也再也不能往生了。” 四周一下子变得死一般的沉静,只有那火焰焚烧的声音还在劈啪作响。百里申也缓缓的站了起来,看着我。我闭上了眼睛,然后艰难的点了点头。 捕神愣在那里,然后挣扎着站起身,向外面走去。我急忙拉住他,但是被他一下子甩开了。我看着他走到那黑影依稀的参天的树木之间,静静的站着。半晌,双肩似乎在微微的抖动着。百里申担忧的问道:“公子......捕神他......” 我摇了摇头,说道:“让他静一静。” 乌云遮蔽了天上的月光,风也开始变得凛冽了起来,四周似乎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湿寒,应该是要下雨了。我走到捕神身边,淡淡的说道:“捕神,不要难过了。或许这样对如烟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你当初为什么要告诉我她会往生?”捕神声音又小又抖,夹杂着浓浓的愤怒。 “凡是附着在人偶之上的灵魂,无一例外的会烟消云散。”我淡然说道:“如果当时告诉你,你肯定会承受不住的,所以我就编了个理由,让你不要那么难过。而至于如烟的灵魂破碎之后去哪里了,我想你也应该猜得到一二。” 捕神猛地转过身,眼睛通红的看着我,然后沙哑的说道:“你是说......阴阳界?” “聪明。”我向前走了几步,抚摸着那粗糙的树干,说道:“那些阴阳界之中的灵魂有一部分便是这支离破碎的灵魂,所以那才能变成一个怨气冲天的地方。” “我要去把如烟的灵魂救下来。”捕神沉沉的说道。 我摇了摇头,简洁的说道:“不可能。凡人之身只要靠近阴阳界的话便会被撕扯的粉碎,所以,你放弃这个想法。” 捕神一下子变得愤怒了起来,他走过来,挥起拳头重重的砸在我的脸上。捕神的力道之大让我猛的向后跌去,眼前金星遍布,嘴里也都是腥味。紧接着捕神一把扯过我的衣领,几乎要将我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他死死的盯着我,眼眶之中似乎有泪水在涌动着。她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我黯然的说道,然后伸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捕神缓缓的松开手,然后无力的蹲了下去,用手遮住了脸无声的抽噎了起来。细细的雨开始在空中飘洒了起来,就像是谁的眼泪,充斥着浓密的哀伤。 “回去,别忘了你身上还有伤。”我拍了拍捕神的肩膀,轻声说道。过了好一阵,捕神才抬起头,低着头向客栈走了回去。我看着捕神那有些哀伤的背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雨水打在我的身上,变成一个个不规则的水渍。 捕神回过头,对我低低的说道:“公子......刚才我有些激动了......” 我伸出手制止了他,说道:“这是我欠你的,现在我们两清了,也不必说抱歉了。等着雨停了,我们便出发,你的手要是再拖的话恐怕就真的变成独臂大侠了。” “那我们去哪里呢?”百里申有些担忧的问道。 我看了看那朦胧的夜色,幽幽的说道:“要是向北走的话......我倒是知道一个人。不过他的脾气有些古怪......不过还是尽量争取。” 百里申思索了一阵,然后恍然的说道:“哦,公子,你是说......”我点了点头,然后坐了下来,看着外面飞溅四溢的水花,在这漂浮着淡淡的忧伤的夜空之中氤氲开了一片令人不舒服的蓝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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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话 镜子(一) 你有注意到过那立在梳妆台上的那面小小的铜镜么?仕女之风风靡数载,而这铜镜也变成了那些爱慕虚荣的富家千金所必不可少的。但是如果有一天,你在对着那泛着暗黄色光芒的圆形的金属梳理打扮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那里面的脸,会是你自己的么? 在离开了那家野郊客栈之后,我们就遇到了这样一件事情。 那晚的雨下了很久,终于在拂晓将至天边微微的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停了下来。俗语道一场秋雨一场寒,真是不假,四周突然变得格外的寒冷,似乎空气中的水汽都凝结成了锋利的冰,刺戳着暴露在外面的皮肤。虽然天寒逼人,但是捕神那被我用银针封住的手已经微微的泛起了一丝青色。我们丝毫不敢耽搁,待雨一停便匆忙上路了。 脚下的地面被雨水浸湿之后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意所凝固了,踩上去有些软软的,就像是什么生物的身体一般,让人感到一阵不舒服。天亮的也开始晚了起来,天边那抹鱼肚白已经挣扎了许久,仍旧只能虚弱的照亮那一抹晓得可怜的地方。我们一行三人在这天寒地冷之中匆匆的向前赶着。 “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啊。”捕神托着胳膊问道,哈气从口中呼出,顿时凝结成一片白色的水雾。 我头也不会的说道:“翻过这个山岭有一个小镇,里面有一个我的老朋友,这方圆几百里也只有他能医治你的尸毒。不过他脾气古怪,愿不愿意替你一直,就看你的运气了。” 捕神皱了皱眉头,低声说道:“公子认识的怎么都是一些奇怪的人。” 我莞尔一笑,说道:“他不算是个奇人,只能说得上是一个怪人,只是略懂些旁门的医术罢了。”然后不由得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向前方走去。渐渐的,两旁那有些透不过气来的森林开始渐渐的稀疏了,道路也变得平坦了许多。而那灰蒙蒙的天空,也开始明亮了起来,虽然仍旧是乌云密布,不过周身已经开始暖和了起来,不想适才那那般寒冷了。 几尽午时的时候,我们终于走出了个这诡异的森林,面前是一座小镇,虽然规模不大,但是还是可以看得出一片繁华的景象。我们走了进去,看着两旁来来往往的人群,和那排列规整错落有致的房屋。捕神感慨道:“没想到着山谷之外居然还有如此宁静的小镇。” “是啊。”我平静的说道:“这个镇子知道的人很少,虽然中原战乱时期,但是这里好像从没有被波及过,可以说得上是一个避世之地。” “那公子所说能医好我手臂的人在何处呢?”捕神有些催促的问道。因为我看到他的手已经明显的呈现出了一种诡异的绿色,我用手指碰触了一下,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冰凉。尸毒开始慢慢的淤积了,我脸上不禁微微变色,然后打量着四周的建筑,指向一个方向说道:“在那边。”两人顺着我的手指看去,是一条不易发现的小巷。 “就在那巷子之中么?”捕神问道。 我点了点头,然后向那条窄巷走去。而就在这个时候,从道边突然冲出一个人来,一下子撞在了我的身上,力道之大差点将我撞到。我急忙稳住身子,然后向那人看去。却发现是一个满身伤痕和血迹的汉子。他的眼神涣散,几缕发丝凌乱的散落了下来。他看到我,突然跪了下来,死死的抓着我衣服的下摆,喃喃的哀求道:“公子救救我......救救我......” 我刚想问他怎么了,只见一群官差冲了过来,不由分说的架起那人向前拖着。那汉子立刻发出凄厉的哭号。我皱了皱眉头,走了过去,大声问道:“你们没有看到他的身上有伤么?”为首的官差立刻走了过来,跋扈的指着我的鼻子尖嚷道:“老子在抓人,你这个小白脸少在这里管闲事,不然一同将你带回去大刑伺候。” “好大的口气。”我冷笑着看着他说道:“这个人我保了,你们谁都休想到他走。” “好小子,活得不耐烦了。”那衙役一听,鼻子都气歪了,扯开嗓子吼道:“来人,把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带回去!”然后便见一群衙差扑了过来,凶神恶煞的向我挥舞着兵器。我面颊微微抽动了一下,然后身形迅速的闪过那群衙差。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便已经被我砸晕在地。为首那人看着眼前地上在不断呻吟的那群人,不由得吓得双腿发软。转身想逃,但是被我一把抓住了胳膊,只听喀嚓一声,随即便传来那衙差杀猪一般的嚎叫。我转身搀起那浑身是伤的人,对愣在一旁的捕神和百里申扔下一句:“走”,便走进了那昏暗窄小的胡同。捕神他们急忙跟了过来。 |
“你出手也未免太狠了?”捕神转过头看着巷子外面那群在地上诶哟喂呀不停叫唤的人,皱着眉头说道:“救人归救人,但你也不能扭断那衙役的膀子啊。”口气之中带着埋怨。 我淡淡的说道:“谁让刚才那人对我出言不逊了。就那种鱼肉百姓的人,扭断了他的膀子都算是便宜他的。” 捕神叹了口气,他已深知我的性格,便不再纠缠我出手伤人这件事,转而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就下这个素不相识的人?” 我停下脚步,看着身边那个眼神散乱表情呆滞的人,严肃的说道:“我总觉得这个人有些不对劲。” 捕神和百里申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战,捕神低低的问道:“哪里不对劲?” “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奇怪的感觉,不像是阳世之中应有的事物。”我脸色阴沉的说道。 百里申瞪大了眼睛,惊恐的说道:“难道......他不是人,而是鬼?” “当然不是。”我白了百里申一眼:“我是说他身上有着非阳世之物的气息,但是是什么我无法肯定。不过至少等他精神恢复了一些之后问他。”之后我便带着这个歪歪斜斜的人走到了巷子尽头,在一个不起眼的门口停了下来,伸手敲了敲。 “谁呀?”一个懒散的声音从里面飘了出来。 “老朋友来访,开门迎接。”我毫不客气的说道。 里面传来了????的声音,然后声音由远及近,来到门前,咣当一声拉开了门。里面门里面是一个穿着一身绣丝锦缎衣服胖墩墩的中年人,字胡须被他修剪的细细的,冷不丁看上去还以为是什么爆发的商户呢。他嘴里嘟囔着什么不高兴的话,然后抬起头看见我,不由得一愣。 我嗔笑着看着他,带着谐谑的口气说道:“怎么?这才几年不见就扔认不出来了?” 那男人盯着我看了一会,然后猛的叫了出来:“哎呀,这不是季公子么?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然后看到了我身边那个一脸呆滞的人,皱了皱眉头,疑惑的问道:“这不是孙老五么?他怎么跟你在一起?” 我看了看那个木头一样的人,说道:“刚才我看他被一群官兵追赶,这个人甚是蹊跷,所以便出手把他抢了下来。怎么,你认识他?” “季公子的洞察力果然还是毫不逊色啊。”他警觉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站在门口说话当心隔墙有耳,咱们进来说。”然后将我们这一大群人让进院子里,重重的关上了门。 “怎么公子有心情来这个隐匿的小镇来呢?”刚刚坐下那人便问道。 我打量着这个被他收拾的一尘不染的屋子,悠悠的说道:“本来要去北方办事情的,结果昨天路过一家黑点,我这朋友被尸奎的尸变咬伤了,所以只好来求助于您了嘛。” 那人斜着眼睛看着我,阴阳怪气的说道:“季公子不是贵人多忘事?想找我关绝来医人,这代价可是很昂贵啊。不过要是季公子的朋友吗......”她又转过头打量了一下捕神,慢悠悠的说道:“看在过去我曾经欠你一个人情的份上,我便医了你这朋友。” “关绝?”捕神惊讶的叫了出来:“你是阎王医关绝?” 那关绝看了捕神一眼,淡淡的说道:“怎么,阁下认得我?” 捕神有些急促的说道:“在下常听人说起,阎王医关绝医术天下无双,可谓是有起死回生之神术,没想到今日终得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关绝笑了笑,拂手说道:“阁下过奖了,那就把你受伤的地方让我看看。”然后站起身,走到了捕神面前。捕神抬起那已经绿的怕人的手臂,关绝拖着那只手,皱着眉头打量了一阵,低低的说道:“银针打穴,好阴损的方法,这相比定是出自季公子之手?” “过奖过奖。”我悠然的说道,然后自己起了一杯茶,喝了起来。 捕神皱着眉头问道:“着为何是阴损的方法呢?” |
第四十九话 镜子(二) “行了,你就别卖关子了。”我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关绝看了看我,然后无奈的耸了耸肩,说道:“我们出去说。” 我看了一眼那桌子上面昏迷不醒的孙老五,有些担忧的问道:“就这样把他扔在这里行么?” “那你打算怎么样?将他抬出去?”关绝毫不客气的对我说。我皱了皱眉头,然后转身走了出去,说实话这房间里的中药的味道熏得我口快吐了。回到客厅之中,捕神仍旧靠在椅背上,丝毫没有醒来的征兆。 “他要昏迷一段时间呢。”关绝解释道:“毒血刚刚排除,元神一下子受不了这么重的负担,所以肯定要昏迷一段时间,这个季公子不要担心就好了。”然后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茶,悠然自若的喝了起来。我也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着关绝讲述那离奇的事情。 关绝喝了一杯茶,抹了抹嘴,这才抬起头,盯着我问道:“季公子相不相信你眼睛所看到的事情?” 我一愣,没有料到他会问我这个问题。我思索了一下,然后回答道:“虽然我见到过很多蹊跷的事物,但是眼睛看到的事情当然大部分都是真的了。” 关绝笑着摇了摇头,慢慢的说道:“这就是了,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但是,这有的时候啊,眼睛见到的东西,不一定就是本来的容貌啊。”随后抓起伸手阁架上的一面铜镜递给我,说道:“季公子可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面容?” 我皱了皱眉头,将那面背部雕刻着华丽的朱雀纹饰的铜镜转了过来,我那有些苍白的脸出现在那一片朦胧的铜色之中。我注视着镜中的自己,然后抬起头,将镜子还给关绝,有些不快的说道:“我说你搞什么把戏呢?这镜子中的影子我当然看得到啊。” “但是有人却因为这镜子连命都不要了。”关绝放下镜子,突然冒出一句话来。我一愣,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是说,太守家的人因为那扇战国时的古镜而丧命的?” “不止如此,”关绝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笑着说道:“而且连那魂魄恐怕也难保啊。” “哦?有这等事情?”我一下子来了兴趣,急忙问道:“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关绝喝了一口茶水,慢慢的讲了起来。 (以下为关绝的口吻叙述。) 那晚下着暴雨,我都准备休息睡了,就听见有人急匆匆的开敲门。我皱了皱眉头,打着伞来到门口,心里面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我便打开了门,却发现是太守府上和我熟悉的一个小杂役景七。他满脸惊慌失措,身上已经被雨水完全打透了,衣服上似乎还有点点血迹。他急促的喘着气,几乎都要晕厥过去了。我吓了一跳,急忙将他让了进来。 “你怎么了?”我倒了一杯热茶给他,皱着眉头问道。 景七接过热茶一饮而尽,他的嘴唇被冻得青紫,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然后过了好一会,才勉强的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关大夫,不好了......朱大人......朱大人家......” 我心里一惊,然后问道:“你慢慢讲,出什么事了。” “夫人和六个丫鬟都死了。”景七都带着哭腔的说道。 “啊?”我这一下可吃惊的不小,急忙问道:“怎么搞的?朱大人知道么?” “当然知道啊。”景七浑身哆嗦着说道:“朱大人现在已经混过去了,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看都没用,所以就只好请您了。”然后居然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哀求道:“关大夫,您就行行好医了我家大人。”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大颗大颗的雨滴狠狠的砸在窗框雨门梁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雷声滚滚的在天际划过,闪电也一次次苍白的照亮着昏暗的房间,然后便重新归于黑暗。我沉着脸,看着那满脸血污的景七,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好,我就同你走一遭。谁让朱大人也曾有恩于我呢。”景七顿时露出高兴地神色,站了起来,不停地向我道谢着。我摆了摆手,然后披上衣服,撑开伞同景七走进这茫茫的雨帘之中。 |
夏日尾声的暴雨来得异常汹涌,整个小镇都似乎弥漫着一种阴冷的湿气,石板小路上已经满是积水,汇成窄窄的溪流,汩汩的向着地势低的方向流去。天地之间被浓厚的灰色所笼罩着,雨水沿着油伞的伞骨流了下来,模糊了前面的视线。木屐踩在积水之中,哗哗作响。 “你家夫人和那几个丫鬟是怎么死的?”我突然转过头问道。 景七吓得一哆嗦,似乎看到了什么骇人的事情,他咽了一口口水,低声说道:“夫人死的很蹊跷,适才吃过晚饭,夫人就说身体不适,便让丫鬟们侍候着回房间了。但是过了许久都没有声响,朱大人便觉得奇怪,就带着我等下人去夫人房间去一看究竟。但是刚走到门口就发现整个门纸被血染红了。我们急忙推门一看,便被里面的场景吓呆了。” “里面怎么了?”我皱了皱眉头,催促着让景七快些讲下去。 景七深呼吸了几次,然后颤抖着说道:“夫人和丫鬟们都被掏走了心脏,惨死在地上。”说完便垂下头抹起眼泪来了。 被掏空了心?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这么令人发指的手段会是谁干的呢?于是我又问道:“那房间内有什么异常呢?” 景七抬起了头,思索了一阵,迟疑的说道:“没有什么异常.....哦对了,那面镜子有些古怪。” “镜子?”我皱了皱眉,说道:“就是被孙老五偷走又失而复得的那面镜子?” 景七点了点头,说道:“那面镜子不知道被谁翻了过来了,上面的那只怪兽都被血染红了啊,吓死人了。” “怪兽?”我疑惑的问道:“什么样的怪兽呢?” 景七的手在那比划了半天也没形容清楚,我心烦意乱的打断了他,说道:“你家夫人也真够大胆的,战国时期的铜镜也敢随便用,出事时迟早的事情。” 景七抬起头,不解的看着我,问道:“关大夫何出此言啊?” “战国时期百家争鸣明争暗斗,便有那些鬼魅之士用各种阴损的方法铸造各种邪器,危害一方。”我悠悠的说道:“所以,那个时候的古董一般阴气是很重的,所以很少有人愿意放在家里,你家夫人居然还大大方方的用它梳妆打扮,真是胆大啊。” “哎,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景七哭丧着脸说道:“夫人已经死了,大人又昏了过去,关大夫,您还是先去医好我家大人。” 我冷着脸点了点头。天边一道闪电划过,将灰暗的街道一下子映的惨白。而在那不远处的宅府之中,似乎隐隐的泛起一阵冲天怨气,在这雨水之中席卷着宠上天空。我心临暗自沉了一下,没有做声。景七推开那扇华丽的门,将我引了进来。 我刚跨进着宽敞的宅院,便嗅到了刺鼻的血腥味。胃里面一阵翻江倒海,我咬着牙强忍了下去,然后从牙缝里面挤出一句话:“你家大人在何处?” |
景七急忙说道:“请随我来。”然后将我带到了里室的卧房。里面黑压压的挤了一大堆人,原本湿闷的空气此刻变得更加燥热了。我皱了皱眉头,然后跟着景七挤了进来。那群人都在伊伊的哭着,但是看起来显得一点悲伤的表情都没有,眼神之中反而显得一片木然。 我来到病榻之前,看到朱大人僵硬的躺在踏上,双目紧闭,嘴巴微微的张开,微弱的呼吸几乎不可见。我在床边坐了下来,仔细的为朱大人把脉。朱大人的脉象微弱,应该只是急火攻心,一口气没提上来撅了过去。我想屋子里的那一群人问道:“你们之中谁是给朱大人诊病的郎中?”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站了出来,摇摇晃晃的看着我,微声说道:“朱大人的病是老朽诊治的,怎么,你有什么意见么?” “说来听听。”我冷冷的说道。 老者的脸上涌起一丝不悦,但是忌惮我的身份,只得清了清嗓子,炫耀一般的说道:“朱大人乃是急火攻心,加之长时间的劳累,久病未医而积久爆发。”我白了那老者一眼,说道:“一派胡言。”之后便不理那气的表情扭曲的郎中,从怀中取出三枚细针,飞快的在朱大人喉咙之上刺了进去,然后轻轻的捻动着。片刻,只见朱大人脖子一歪,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再场之人无不惊叫了起来。之后朱大人的呼吸变得平稳了起来,也开始发出了微弱的哼哼声。 我将那三枚细针取出,然后轻轻的叫道:“朱大人,朱大人。” 朱大人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到是我,顿时老泪纵横的拉着我的衣袖哀道:“关大夫......拙荆她......她......”一口气提不上来,又险些晕了过去。我急忙扶住他,轻声说道:“大人莫要激动,府上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朱大人擦了擦眼泪,然后恶狠狠的说道:“一定是那孙老五搞得鬼!镜子在他家找到的时候,他整个人就疯疯癫癫的,一定是他对镜子施了妖法!” 我急忙稳住那朱大人,然后说道:“大人现在元气还是很虚弱的,所以不要多想,只管安心休养,其他的事情等病好了再说。”朱大人泪眼婆娑的看着我,然后长叹一声,悲痛的点了点头。 从大人的房间里走出来,我转过头问那跟出来的景七:“那孙老五哪里奇怪了?” 景七搔了搔头发,压低声音说道:“听说人带回来的时候就有些疯疯癫癫的,似乎已经神志不清了,具体是怎么回事也不清楚,总之整个人怪怪的。” 我点了点头,然后四周打量着这个有些空旷的宅子,总觉的阴森森的。在那些光线不可及的角落之中,似乎有着一双双阴森的眼睛,在充满着怨恨的盯着我。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急忙转身向门口走去。然后在门厅的地方,我突然停住了。 一样事物吸引了我的目光。那是一面散发着幽幽寒光的古旧的铜镜,静静的立在那画阁之上。我问道:“这就是那面镜子么?” 景七点了点头:“是啊,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我们下人就将它从夫人的房中拿了出来了。当时这面镜子上面都是血,我们洗了好久才洗干净呢。” 我走了过去,看着镜中有些变形的我,突然感到一阵无端的恐惧。镜子之中我的那张脸变得有些扭曲,似乎成了另外一个人,在狰狞的笑着。漆黑的眼眶散发着死人的气息,我感到一阵眩晕,然后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变得清醒了起来。寒意瞬间将我包裹了起来,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手指却在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景七走了过来,疑惑的问道:“大夫,您怎么了?” 我定了定神,掩饰着说道:“没什么,有些冷罢了。既然朱大人没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要是有什么是的话,再来找我。” 景七点了点头,将我送到门外,给了我些银两。我揣起银两,讪讪的打量了一下这高高的府第,然后急忙转身离开了。 雷声仍旧滚滚的在天边泛滥着,像是什么人的怒吼,愤怒而哀怨。 ***************************************************** 关绝讲完之后喝了一口茶,显得有些虚弱。我饶有兴致的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然后慢悠悠的问道:“你是说,那面铜镜有什么蹊跷之处?” 关绝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当我看到那面镜子的时候,就感觉自己的整个人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抽空了一般,镜中之人已经不再是我了。” 我转头看向外面晴的有些刺眼的天空,喃喃的说道:“看来这件事情很有趣啊。” 关绝皱了皱眉头,问道:“难道季公子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么?” 我笑了笑,摇了摇头,神秘的说道:“我只是一知半解罢了,等那孙老五醒来之后问问他再做定夺。”然后放下手中茶杯,低沉的说道:“那面镜子留在朱大人家里面,迟早还会出事的。” “公子何以如此肯定?”关绝问道。 我脸色阴沉的低语道:“那面镜子恐怕不是什么吉祥之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话音未落,里面的孙老五便传来一阵痛苦的嚎叫。我和关绝对视一眼,然后急忙起身冲进里间,然后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
景七迟疑了一下,思索了一阵,说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一位怪人送给我加大人的,好像是大人的一位故人,具体怎么回事我也说不清楚的。只知道啊,那面镜子有些古怪。” “此话怎讲?”我问道。 景七警觉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那面镜子就会自己发光,而且时不时的还会自己翻面的。有好几次,我家夫人都被吓到了,说在镜子里面见到的不是自己,而是一张狰狞的脸,便缠着我家大人要他把这面镜子扔出去。不过我家大人却说那是夫人梦魇之中看错了,自己吓自己而已。” 我从鼻子之中“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你家大人可真是惜才如命啊。” 景七急忙辩白道:“不是这样的。我家大人是不会因为一面镜子而不顾夫人的健康的,只是......”景七突然迟疑了一下,然后缓缓的说道:“那面镜子好像是大人的故友机寄放在太守府上的,而且,听说那位故人法力高深,我家大人也惹不起啊。” “居然有这等高人,有机会我一定要见上一见。”我冷笑着说道。随后便到了太守府门前,门口的衙役懒散的站在那里,几乎快睡着了。听到响动,睁开眼睛看到了景七,打着呵欠说道:“你回来了啊?大夫找来了?” “是啊。”景七焦急的问道:“大人怎么样?” 衙役无奈的说道:“嗨,别提了,刚才里面一直在鬼哭狼嚎的,我等在外面都快吓死了。”然后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皱着眉头打量了一阵,然后不由得大叫了起来:“啊!你是刚才扭断了宋捕头胳膊的那个人!” “没想到这位小哥的记忆力这么好?”我笑着说道,然后眼神立刻变得冷峻了起来,低声说道:“我可是来替你家大人看病的,若是你敢无理的话,这后果你承担的起么?”那衙役恨恨的盯着我,然后将目光转向了他处。 刚刚踏进太守府的前院,便听到了一阵声嘶力竭的嚎叫,那声音极为可怖,就像是从地府之中传来的冤魂在痛苦的哀嚎一般。同时,从里间涌出一阵令人窒息的怨气,充斥着四周的空间,刺骨的寒意霎时间遍布全身。我心头一凛,急忙走进里间。然后眼前一花,便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挥舞着菜刀面目狰狞的向我冲了过来。我急忙闪身躲开,然后只听一声惊呼,那人手中的刀重重的砍在了景七的脖子上。 血迹溅得满天都是,那人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景七的整个头颅都砍了下来。景七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形同鬼魅的人,还来不及发出声音,便重重的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事情陡生变故,让我措手不及。里面的丫鬟仆人吓得惊慌逃窜,那人的喉咙中发出阵阵野兽一般的低吼,挥舞着手中的刀向我砍了过来。 倘若在平时,我早一剑结过了这怪物的性命,但是考虑到这是太守,于是便急忙躲过这凌厉的一击。当我与这几近疯狂的太守擦肩而过的时候,我隐隐的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浓重的怨气。我心念一动,然后掏出一张黄符,手指划过,绿色的火焰顿时腾起在那纸片上。我顺手一挥,就在那太守转过身的一刹那,被火焰笼罩着的咒符一下子贴在了太守的额头上。那太守浑身猛烈的颤抖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然后两然一翻,重重的摔倒在地上。与此同时,一团黑色的人形就像是烟雾一样从太守的身体上崩散开来,消失在寒冷的空气中。 整个太守府就像是笼罩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只有那在燃烧着的符纸发出轻微的声响。我站在院子当中,冷冷的看着昏倒在地上的太守和那惨死的景七。丫鬟和仆人们都纷纷探出头来,紧张的看着院子当中着令人不安的一幕。 “把你们家大人抬进房间里。”我伸手撕下那张仍旧在燃烧着的符纸,握在手中揉碎成一滩灰烬,然后对着那群已经吓呆了的仆人说道。那些仆人这才回过身来,七手脚的将那昏迷不醒的知府抬进了房间里面。 天上的云渐渐的多了起来,那阵阵的寒风也开始生硬了起来。整个府第笼罩着一股令人压抑的气息,还有那淡淡的血腥味,缓缓的弥散在周围,沉淀成鲜红的颜色。我看着地上那景七的尸首,然后转过头,对着一个正在角落里被吓得瑟瑟发抖仆人问道:“你家夫人那扇古镜现在在何处?” 那仆人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他伸出手指,哆哆嗦嗦的向房间里的一个角落指了过去。我走过去,然后在那已经被砍得一片狼藉的地上发现了那面镜子。我弯下腰,将它拾了起来,然后仔细的打量着。 那是一扇雕饰十分精致铜镜,背面刻着一个有些眼熟的动物,像龙,但是又不像平常的龙。那上面已经隐隐的生出了一层绿色的铜臭锈,那动物的眼睛是两枚闪亮的红宝石,在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辉。但是不知怎的,那怪物的眼睛让我觉得格外的不舒服。我皱了皱眉头,然后将铜镜翻了过来。 昏黄的镜面之中静静的倒映着我的脸庞,那镜子的表面不是很平整,有些凹凸起伏,上面甚至还有一道浅浅的裂痕。我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然后心底开始泛起一阵寒意。里面的我好像有些不同了,表情变得格外的狰狞,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人一样,带着诡异的笑容,直直的看着我。那嘴角也开始微微上扬,漾起一个令人不安的笑容。 我急忙将镜子放下,然后四下打量了一圈这个满是碎片与木屑的房间,然手扬起手中的镜子对那个仆人说道:“和你家大人禀报一声,这镜子我暂借一天,明日定当归还。”之后就不顾那仆人惊恐的目光大跨步的走出了太守府的大门。 但是,我不知道的是,在我走出那太守府的一瞬间,那名角落之中的仆人突然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在这寒风刺骨的下午,变得格外的阴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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