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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故事][转]古风唯美 |悬疑小说一一一《餮饕娘子》by 奈何[第12页]

作者:曼莎珠华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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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斋和这个都很好看
 

 
楼楼昨天乖宝宝没来你没发现嘛
 
没了?!
 
来了。
 
来更啦。。。
 
来啦来啦群主sama
 
我抬头看着她,只见她抬头看了看上方的招牌,估计又不识字, 低头正好看见我,就问道:“小妹妹,这儿是欢香馆么?”我点头。“哦,那就是了。”婆子自语了一句,抬脚便走进里面去。整个儿的鸡头要剥开不容易,桃三娘又不让我们用刀怕割了手,只拿个小竹刀让我们弄,小永没几下就烦了,拿着小竹刀去挖地上的蚂蚁洞。 不一会儿,桃三娘就送那婆子出来,一边说道:“您就放心吧,我都记下了,夫人口味清淡,须得少盐少油、新鲜干净。”婆子点着头,走到门口低头正好又看见了我,像是想起什么,拍手道:“这丫头是你家的么?我老糊涂差点忘了最重要一节,夫人守寡多年,谨守妇道,这多年来就没出过家门半步,家里无论劈柴、烧水的下人,也全是女的,男人绝不许踏入招 家半步,就因为知道欢香馆是你老板娘亲自掌勺,她才愿意给你做这个生意,要是男人做的饭菜啊,我们家夫人是必定不会碰一指头的,你可记住了,做好饭菜送去时,不能带你家伙计啊,不然去了也只能在大门外候着……嗯,这丫头看着还挺讨喜,你去的时候就带着她吧。”桃三娘陪笑道:“多谢婆婆提醒,我晓得了。” “那我先走啦。”婆子笑吟吟走了。“江婆婆慢走。”我看着那婆子慢慢走远:“三娘,她方才说让你带我去哪?”桃三娘俯下身来看小永挖土,拍拍他的头笑着道:“别把核桃树的根挖坏了,树会疼的。”“诶?真的吗?”小永惊讶地睁大眼睛。 桃三娘点点头,把盛鸡头的篮子和小竹刀拿着往后院去了,我起身跟进去:“三娘?又接到什么大买卖了?”“也不算什么大买卖吧,住在羊巷那边一户姓招的人家,要款待远道而来的亲戚,所以让我给做一些饭菜送去。”“招家?”我想了想:“招寡妇?”“嗯,明天晚上,所以先来跟我说定 了。”桃三娘点头。
 
这么僵了半晌,招寡妇端起茶碗要喝茶,举到一半,看见江婆婆 还站在那,便淡淡地道:“你先忙你的去吧。”“是。”江婆婆只得走了。可她没叫桃三娘和我走,所以我们都不作声地站在那。招寡妇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嗯,老板娘,你还会些什么菜色?”“呵,不外乎那些荤素小菜。”桃三娘也 不卑不亢。“嗯,老板娘做的点心就很好,明日你再做些送来。我爱吃些莲子菱藕这样的东西。”招寡妇说话的语调声音缓慢低沉,但却像是一种不怒自威的命令,让我没来由地觉得她可怕。“对了,再过几天就是十五,也该准备些东西,送去高邮露筋祠里供奉。”招寡妇想起来什么,便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 “是,想必帐房会准备的,我再去吩咐他们一声别忘了。”丫鬟答得很乖巧。当桃三娘带着我退出招家,一齐往回去的路上走时,我还十分疑惑不解:“三娘,为什么要去供奉高邮的露筋祠?只听说过供奉神佛的,却没听过供那里的?”“那你知道露筋祠的故事不?”桃三娘反 问我。“听说过的呢,那里供奉了一位叫荷花的女子,因为恪守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数,不肯进屋里去男人共处一室过夜,所以被蚊虫咬死了。”我回忆道。桃三娘点头笑道:“招家奶奶是个寡妇,她当然要去供奉露筋女了。”我想了想:“因为她是寡妇?嗯,对了……我听说烈女寡妇 都要立贞节牌坊的,死后就能成神仙。”前方就是一座木桥了,一辆马车轧着桥上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正往我们这边走来,这条路很窄,我们本能地往边上靠了靠,马车是往羊巷进去的,从我们身旁跑过,掀起一阵尘土,我捂住口鼻,不经意间抬头望向桃三娘,她乜斜的目光投向马车。这短短的一瞬间,我觉得她的嘴角上扬,似乎透露出一丝莫名叵测的笑…… 桃三娘用莲子做的一道甜点小食,叫莲子缠,我问她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她说因为要把煮熟去皮、苦心的莲子拌薄荷霜、洋糖,让莲子在其中滚过沾满整颗,然后微火炉上满满烘干,这其中糖会慢慢融化,能拉出丝丝缕缕的粘丝,这就像缠住莲子一般,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煮桂花糯米糖藕时也须注意,不要用老 藕,因为它一煮成泥,没有形色了。桃三娘让我尝尝,告诉我这糖藕必须以牙咬就断但不沾牙为最好。 我问桃三娘说,招寡妇家里真的一个男佣人都没有呢,寡妇守寡要守一辈子,那些大人都说,这是命,一品诰命夫人也有很多守寡的,守住到死,下葬埋 了坟上都会冒青烟……桃三娘笑笑:“冒青烟?谁看见了?”我摇头说不知道。
 
桃三娘指着厨房屋顶的烟囱:“烧柴禾才有青烟,寡妇的坟头为啥有青烟?寡妇心里还有什么放不下了?烧成这样?”看见我惊诧的神情,又摸摸我的头:“说笑的。月儿,贞洁性灵对于女子自然是最重要的。” “噢……”我撇撇嘴,对这话半懂不懂,也就不以为意。做好这几道点心,看看天已近晌午了,我便先回家去了。日头炎炎,知了虫在柳荫间聒噪,没有一点风,青石板的地面都晒得发白。我走到竹枝儿巷口的家门前,无意间往巷子里望了一眼,巷子里很安静,远处的拐角一块凸起的石板上坐着一 个小个儿身影:“小永?”小永光着上身坐在那里,低头看着地面,双脚来回蹭着,我走过去喊他:“小永,自己坐在这里干什么?”小永把一颗石子儿踢得“咕噜噜”滚出好远,抬头看看是我,又低下头去,咬着嘴唇却不说话。我更觉奇怪,蹲下身去看他的脸,发现他额头都是汗:“怎了?” 小永的嘴扁着,摇摇头,眼泪却突然滚了下来:“弟弟没了。”“什么弟弟?”我更惊讶,据我所知,小永并没有兄弟姊妹啊。小永抽噎着,用手背擦了眼泪:“二娘肚子里的小弟弟没了,刚、刚才她在院子里晒衣服,摔了一跤,就流好多血……呜呜呜,二婆婆说是我贪玩把水泼地上的……”“啊?”我呆了一 呆,小永叫二婆婆的,是他二娘的娘亲,那些老太婆的嘴巴说话肯定十分难听,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永才好。小永吸几下鼻子,就不肯再哭了,仍是咬着嘴唇低着头,双脚胡乱地踢着地面。这时娘从院子开门走出来喊我:“月儿、月儿!”“哎!”我赶紧答应了一句,然后拍拍小永的肩膀说:“下午再找 你玩儿啊,别乱跑,碰到人牙子!”跑回家,我娘拉着我进屋,我正纳闷娘干嘛突然叫我,娘小声说:“小永他二娘刚掉了孩子,那是血光之灾,你这两天先别近他了,怕会沾上秽气的。”“噢……”我被娘那种神秘兮兮的语调和神情吓到了,只能点头。饭桌摆着早上吃剩的稀粥和小菜,我和娘 俩人坐下喝粥,但我心里还是有点担心小永:“娘,小永他二娘……真可怜。”我娘点头:“她才嫁进来半年吧?人挺好的,对小永也不错,唉,怎么这般不小心?她老娘气急了刚才一个劲儿骂小永,我们家都能听见。”“哦。”我想怎么在欢香馆没听见,又或许因为我和桃三娘一直在后院做点心吧,锅瓦盆叮当响,所以听不见 了。我跟娘说,下午还得陪桃三娘去羊巷招寡妇家,娘又问了我今天学做了什么,我便告诉她,现在我爹娘已经把我当桃三娘的学徒看待了
 
桃三娘笑着说:“回来吧,那边好像有条小路可以绕过去。”“噢。”我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撑伞,又怕被藤蔓绊倒摔跤,因此十分手忙脚乱的,桃三娘在前面走:“这边、这边,这条小路应该是通往羊巷里面的。” “三娘,等等我。”我喊道。一阵风吹过,把梧桐树上的雨水都吹得掉下来,飘到我脸上,差点溅入我的眼睛,我下意识闭了闭眼,却听见耳后的“沙沙”声更加急促起来,不像是风,我抬起提食盒的手擦了擦脸,才回过头去……地面的野草和花叶藤蔓被一个黑影带着扬起,我定睛一看,却被眼前的情景吓懵了! 一根碗口粗、立起有一尺多高的长颈子上,撑着一颗笆斗大的黑脑袋,一对足有鸽蛋大的黄色眼睛瞪住我!我顿时一片空白,只能呆在那里怔怔地盯住它,手里的食盒“咣当”一下掉在地上,我才回过神来,大喊:“蛇……有蛇!”我想迈开步逃,脚却软得跑不动了,想迈开步逃,不由得跌坐在地。这是一条大得离奇的黑蛇,不知道是从哪 窜出来的,吐着血红的信子,张口欲噬的样子,我顾不得手上身上都是泥水,硬撑着赶紧再爬起来,一边往后跑一边大喊:“啊!三娘!三……有蛇!”没跑两步,我脚下一软又摔倒了。我惊恐地回头望向那蛇,但还好那蛇并没有追着我来,反而是低下了头去拱我掉到地上的食盒,食盒倾倒着,那里面装的几只鸽子雏滚了出来,大蛇张开大口咬住其中一只,津津有味地 吞咽起来,完全也不理会我了。“月儿!怎……”桃三娘似乎闻声赶了回来,但一句话说出一半就止住了,一把拽起我就往后退。我慌乱之中,手里还拿着那把伞,桃三娘拉着我走,我就顺手朝那蛇头上用力掷过去,然后跟着桃三娘头也不敢回就跑了。一直跑出了好远,进了羊巷,我们才停下 脚步。桃三娘放下手中的东西,俯下身仔细摸摸我的脸和手:“月儿,你没受伤吧?”“没、没事。”我惊魂未定,但跟桃三娘在一起,我就安心多了,回头往来路看看:“还好,那蛇没追来啊。”桃三娘嗔怪地道:“让你别走进去,你偏不听,你看这身衣服都脏成什么样子了。”我低头看自己身上,再次发觉手上少了 东西:“三娘,那鸽子被蛇吃掉了……伞也丢了。”我很不好意思,但桃三娘没怪我,只是说算了,不值什么。说着话,我们就走到招家门口了,我说我这副样子,就不进去了,桃三娘说也好,便让我在门前等她。看门的是个身形魁梧的大娘,她给了我一张小板凳,让我坐在大门口一只石狮子的后面,她的样子有点凶巴 巴的,我一句话不敢问,完全听她的话坐在那儿
 
小永抽抽噎噎地说:“我看见有个比我 小的弟弟在水里玩,我就……呜呜呜……那个弟弟一转过来,他居然没有脸!呜呜呜,我吓一大跳,就掉水里头上不来了……”“没脸的弟弟?”我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冷,周围的几个大人也都面面相觑,一时反而住了口不知该说什么,恰好这时小永的爹赶到了,他连连谢了大伙儿,就把小永抱起往家走。有个婶娘还提醒他,最好带小永去找生药铺的谭大夫看看,开个压惊的 方子吃吃,再要不找个卦姑、师婆看看,小永的爹一边答应着一边走远了,我见其他大人都散了,但我又不好跟着小永他爹走,但更不敢继续留在这里,便习惯性地就朝欢香馆跑去了。欢香馆里客人不多,桃三娘在柜台打着算盘算账,一眼就看出我的神情有异:“月儿,又怎么了?”我便把小永方才溺水的事跟桃三娘讲了一 遍,桃三娘点头:“难怪刚才听见外面闹哄哄的。”“小永是看见鬼了吗?”我问,说到这个字眼,我就心里不由地一阵寒毛耸:“为什么是个没有脸的小孩子模样?”“那河里……”桃三娘继续打着算盘,漫不经意地道:“什么东西没有?哪些人家里吃打胎药把孩子打下来的,因为胎儿和胞衣都还小,不至于像那些已经下地 的孩子那样,死了也得拿到野地去埋,但就在自己家院子埋了,又不舒服,所以啊,都扔到河里啦……没长成的孩子,哪有脸?”“啊?”我听傻了。“老板娘!来两碗阳春面!”有两个个客人进来,一边坐下一边嚷。“哎!”桃三娘连忙过去招呼。我犹在发怔,难道 说,小永他二娘的孩子也是扔进河里去了?但我只听说过打胎打下死孩子,但没有见过,只知道很小很小……小秦淮里偶尔能看见飘过淹死的鸡,但绝没见飘过死孩子……我又打了个寒颤。刚才叫阳春面的两个客人是两个脚夫模样的男人,说话声音都很大,桃三娘到后院去给他们张罗吃的,他们俩人喝着茶,就说起来:“你听说没有,羊巷后面那片荒地里闹妖 怪?”另一人说:“听说了,那后面原来不是有一幢祠堂么,上百年的房子早就破败了,现在也没人去收拾,地契更是找不到了,不过上月就有人晚上经过那儿,莫名其妙就被打昏了,第二天家人找到他,弄醒来看,身上什么也没丢,人也好好的,但就是一脸黑气,回家以后就病了,现在还躺着呢。”“他们有人说是女 蛇作祟。”挑起话头的人压低了一点声音神秘兮兮说道。“什么是女蛇?”另一人果然感兴趣。“
 
“女人呀,心里面存着念头呗!就是那种……”这人说到这就笑起来,笑得很难听,两个男人凑到一起,说话声音更小了,我虽然听不见,但也觉得那人很恶心。何大端着面出来,桃三娘过来拍拍我: “来,帮我去剥点菱角肉,待会儿做汤要用。”“好。”我便跟她到后院去,方才那二人说的话桃三娘估计也是听见了,所以她才把我支到后面来的,但她没有说什么,我也就不问了。招寡妇病倒了,听说病得不轻,吃不下什么油腻荤腥东西。有时候想吃桃三娘做的点心 了,便会叫江婆婆来欢香馆传话让她做好了送去。有一次我在后院帮桃三娘剥莲子,听她站在磨盘边和桃三娘闲话:“请过好几位大夫来看过病了,说是心肾不交,所以哕逆不止,什么伤中,乃至心虚赤浊,十二经络血气不畅……唉,我都忘了还说啥了,数了一大堆病兆,总之都是心病难治,就开了方子,吃了好多服药都不见起效,银子还花了不少!啧啧,我家小姐也担心得什么似的,整日陪在夫 人身边伤心难过……”桃三娘也唏嘘道:“小姐今年才七八岁吧?希望夫人病体尽快痊愈啊,虽说人命天定,但夫人是个贞洁守礼的好人,也不能就扔下年幼的小姐啊。”“可不是么!”江婆婆咂着嘴皮子摇着头:“咳,我走了,先回去,下午你做好就送来吧。”“行,您先回吧!”桃三娘爽快答应送了她 走,待她折返回来,我问:“三娘,招寡妇是得的什么病?很难治好么?”桃三娘俯下身看着我剥莲子,笑了笑道:“她是心病,心病难治。”“是什么心病?”我还追着问。“她的心病自然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桃三娘用手拨了拨簸箕里我已经剥好的莲子:“这儿该有半斤了, 足 够用的,你先歇歇吧。”“没事儿,我不累。”我伸了伸懒腰,然后看着桃三娘把这些莲子拿去倒进一只砂罐里,加入水和几勺白糖,便封固罐口,放到慢火上去熬。我晓得她这样煨熟莲子,是要煨出整颗不散的粉甜莲子,必定是做点心要用到的了,但她没有去掉莲子里的苦芯,我觉得奇怪:“三娘,不去芯吗?” 桃三娘笑笑摇头:“治心病,就要留芯啊。”我没明白什么意思,只有愣在那里,桃三娘忙完了,便拉我到前面去:“来,陪我坐坐喝茶去。”我跟她到前面去,桃三娘刚点了一壶梅卤茶,我就看见有一个男人拉着小永,一边低头和他说话,一边在欢香馆门前的街上走过去,但那个男人不是住在这一带的人,我完全不认 识他,他怎么会拉着小永走?是他家远道而来的亲戚?我走到欢香馆门口去,喊了一声:“小永!”小永完全都没听见我叫他,跟着那人继续往前走
 
我又更大声喊:“小永!”他还是听不见,桃三娘也走出来:“怎么了?”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顾不得对她说清楚,就喊着小永的名字 跑过去,带着小永走的人听到我的声音回过头来,似乎一惊,然后一手抱起小永也跑起来,我更加大喊道:“小永!别跟他去,小永……”那男人跑得比我快,但我这一喊就引来街上其他人的注意,在生药铺做学徒的谭承正好走过,看见这个阵势便上前去一手挡住那抱着小永的人:“出什么事了?”那个人把小永往肩 上一扛,奇怪的是小永竟一动不动、毫无反应:“走开!关你什么事?”谭承也不管他,就伸手去摸小永:“小永怎么啦?”那人抬脚就要踹谭承,这时旁边又有别的街坊喊:“哎哎!怎么回事?”这人终究还是心虚,突然就把小永像扔个麻袋子似的朝谭承身上一推,自己撒丫子就 跑了,谭承被推得踉跄了几步,还好总算接住了小永,我跑到面前,气喘吁吁地道:“小谭哥哥,小、小永他……”谭承把小永放到地上扳过来一看,只见他牙关咬得死死的,口角流着涎,眼睛翻白半闭着,谭承惊道:“呀!刚才那是拍花子的,小永让他下了药了。”这时已经惊动了好多人,周围街坊都围拢了过来,看见小永这副形状都说:“赶快送他 去药铺找你家谭大夫。”“噢噢!”谭承答应了赶紧抱起小永就往药铺跑,好几个大叔和婶娘也跟着一道走了,但我没跟去,想来那么多大人都在,我去也必定没什么用的,桃三娘走过来拍拍我肩膀:“月儿,回去喝杯茶吧。”桃三娘倒是气定神闲的样子,方才那事她根本没有看见似的,也不在意,我晓得她向来如此的,也不觉得怪 异,坐下来后,她又拿出一块早上蒸的松糕让我吃,我一边吃着一边问:“三娘,小永不会有事吧?”桃三娘摇摇头:“会有什么事?”“我不知道啊。”我担忧地说。“没事的。”桃三娘笑道:“小孩子出生到长大,总有一些磨折,但过去了就好了。”“真的?” “三娘何时骗过你?”五成的稻米舂磨为粉,加四成的糯米粉、一成的茯苓粉,温水调匀和出软面,再用擀面杖摊出巴掌大的薄皮;熬好的整颗粉甜莲子舀出一勺,包入薄皮中,薄皮再扎成一个小肚子口袋形状,袋口处捏出好看而平整的褶子,就如缩进绳子般模样,十分可爱,整整做出一笼屉来,约数十个一齐上 锅蒸。“三娘这叫什么?”我流着口水问。“点心果子,名字也是随意取的罢了,就叫莲心果吧?”桃三娘笑着说。“莲心果,好听!”我点头,在锅边巴巴地等着看莲心果何时做好。还有一道鲜菱鸡汤,桃三娘也盛好一蛊放到食盒里。
 
别的丫鬟还要近身去拉,可招寡妇却 像疯了一样拼命去推搡这些人,桌椅都被她“呼啦啦”地推翻了。我惊得还没回过神,身边的桃三娘却忽然把空食盒放在地上,朝招寡妇走了过去。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见她慢条斯理地走到那张倒塌的桌子旁,翻在地上的那碟莲心果恐怕都沾了泥了,她捡起一个托在掌心,她的举动似乎也让招寡妇愣住了。只见桃三娘抬头笑吟吟地望着招寡妇,然后把手掌中的莲心果递 到招寡妇面前,笑着问道:“招夫人,你怎么了?是心里不舒服?”招寡妇一时间似乎着了魔似的不做声,也不闹了,目光定定地看着桃三娘,半晌,目光又移到她手上,最后,更让人惊讶的是,她突然把桃三娘手中的莲心果夺过来,狠狠地送进嘴里,腮帮子顿时涨得鼓鼓的,但仍恍然无知地咀嚼起来。吃完之后,她看见地上那碟莲心果,立刻又疯了似的扑上去,蹲在地上就拿 起一个个点心狼吞虎咽起来。周围的人都看傻了,她们肯定都没见过招寡妇这般模样。但桃三娘此刻的脸上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唇角却带着一丝若有即无的笑。然后她还不忘提醒丫鬟:“快给你们奶奶倒水吧,别噎着了……待会儿就扶她上楼去歇息吧,她必定心里有事不爽快才这样的……”看她们七手八脚终于把招寡妇搀上楼去 了,桃三娘把江婆婆扶着坐下,宽慰两句,这时楼上又传来“哗啦啦”的东西倒塌摔碎声,还有招寡妇厉声的叫喊:“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丫鬟们张皇失措地急急被赶下楼来,个个都不明所以,面面相觑。只有桃三娘看着她们的样子,神情漠然,带着我转身退出了招家。 一路上,我都在问招寡妇究竟怎么了,桃三娘似乎本不想说,但拗不过我,才道:“你那天不是看见了姓和的那人么,其实那人怎么会是她表弟?”“不是表弟?”我仿佛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桃三娘点头:“守寡的女人,其实真是可怜呢,可是有什么办法?她们的欲望又有谁能知道?就算大家心里 都晓得,但也没人肯承认。最基本最小的欲望得不到满足,就会慢慢变得越来越大,最终无法遏制……不过,”桃三娘又冷冷地笑了笑,“但一边要干出格的事,一边又自己骗自己,矛盾之下,就难免不出意外。欲望永远只会越来越大,这个心病治好了,但另一个更大的心病又来,如果沉浸在里面不能自拔,那最终只会把自己逼疯。”我忍不住问:“招寡妇会疯掉?” 桃三娘摇头道:“那天,其实我是特意拐到羊巷后面去看的,我听到店里不止一次有客人说,在羊巷后面有一条大蛇盘桓出没。
 
本来人多密集的城里,哪会有蛇能长得这么大?分明是招寡妇心病衍生而出的怪物……那些人传的话没错,就是女蛇……你盯着她头上的伤看觉得奇怪吧?那就是被你的伞砸到的。是那姓和的把这女人的心变得像蛇一样。”“那姓和的为什么 要这么做?”“就像蛇爱吃青蛙、田鼠,你说它为什么要这么做?”桃三娘反问,我便答不上来了。后来,我才知道这姓和的男子竟是条修炼数百年的黑蛇精,最喜噬人灵气,且蛇性最淫……招寡妇由心中生出的欲望,再沾染了蛇精的邪气,便化现成真蛇的模样,但即使她明知如此,却仍不能够改变自己,心中积聚的痛 苦可想而知……在这种痛苦让她不能自己的时候,就会化为女蛇。不过,招寡妇吃了桃三娘的莲心果后,不知是否有所好转了,后来我见她常派江婆婆来请桃三娘做莲心果等点心。还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得生药铺的谭大夫说,莲子主治心虚不宁、哕逆不止、十二经脉血气不畅、烦热等等病症,我疑惑桃三娘难道是因为深知招寡妇的病症,才专门做出这点心为她治病的?但若她 真想帮她,就应该不只做这些,况且她又晓得招寡妇与那和公子的事……又或许,她觉得这样的事情,除了招寡妇自己以外,是没有人能够真正帮她吧。
一一一一一一《餮饕娘子之莲心果》END
 
面对楼主的帖子,我震惊得几乎不能动弹了,楼主那种裂纸欲出的大手笔,竟使我忍不住一次次的翻开楼主的帖子,每看一次,赞赏之情就激长数分,我总在想,是否有神灵活在它灵秀的外表下,以至能使人三月不知肉味,使人有余音穿梁,三曰不绝的感受。楼主,你写得实在是太好了。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把这个帖子顶上去这件事了。楼主的帖子实在是写得将唐太好了。文笔流畅,修辞得体,深得魏晋诸朝遗风,更风宋骨发扬得入木三分,能在有生之年看见楼主的这个帖子。实在是我三生之幸啊。看完楼主的这个帖子之后,我竟感发生出一种无以名之的悲痛感――啊,这么好的帖子,如果将来我再也看不到了,那我该怎么办?那我该怎么办?直到我毫不犹豫的把楼主的这个帖子收藏了。我内心的那种激动才逐渐平复下来。可是我立刻想到,这么好的帖子,倘若别人看不到,那么不是浪费楼主的心血吗?经过痛苦的思想斗争,我终于下定决心,我要把这个帖子一直往上顶,往上顶!顶到所有人都看到为止遇到你之前,正的圣人是怀疑的;而现在,我终于相信了!我曾经忘情于汉廷的歌赋,我对人世间是否有真我曾经惊讶于李杜的诗才,我曾经流连于宋元的词曲;但现在,我才知道我有多么浅薄!楼主你的高尚情操太让人感动了。在现在这样一个物欲横流的金钱社会里,竟然还能见到楼主这样的性情中人,无疑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让我深深感受到了人性的伟大。楼主的帖子,就好比黑暗中刺裂夜空的闪电,又好比撕开乌云的阳光,一瞬间就让我如饮甘露,让我明白了永恒的真理在这个世界上是真实存在着的。只有楼主这样具备广阔胸怀和完整知识体系的人,才能作为这真理的唯一引言者。看了楼主的帖子,让我陷入了严肃的思考中,我认为,如果不把楼主的帖子顶上去,就是对真理的一种背叛,就是对谬论的极大妥协。因此,我决定义无返顾的顶了说的好啊!我在这个论坛打滚这么多年,所谓阅人无数,就算没有见过猪走路,也总明白猪肉是啥味道的。一看到楼主的气势,我就觉得楼主同在论坛里灌水的那帮小混蛋有着本质的差别,那忧郁的语调,那熟悉的签名,还有字里行间高屋建瓴的辞藻。没用的,楼主,就算你怎么换马甲都是没有用的,你的亿万拥戴者早已经把你认出来了,你一定就是传说中的最强ID。自从论坛改版之后,我就已经心灰意冷,对论坛也没抱什么希望了,传说已经幻灭,神话已经终结,留在论坛还有什么意思。没想到,没想到,今天可以再睹楼主的风范,我激动得忍不住就在屏幕前流下了眼泪。
 
我来喽
 
我来了
 
。。
 
我也来了
 

 
像刚才那个小厮说的,我也才知道何二在做的东西是鱼翅……几个大海碗里面,有泡发的像是海参、冬菇一类的干货。这样高贵的食物材料,我是极少见过的,不要说我们这样的人家,就算是欢香馆里,平时也是鲜少运用。我看桃三娘去挑拣一碗同样是泡发的白色细丝条状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等我的豆芽就已经挑完,她便又让 我去洗苋菜。一口大锅里面,飘出诱人的火腿野鸡汤香气,我洗好了苋菜,何二就接过去把菜剁碎和了肉糜,然后再用泡发的腐竹皮去包裹出一个个小荷包形。我抬头看看天色,不知不觉,又忙去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了,天色渐暗,桃三娘和何二正忙得热火朝天的,整个院子里弥漫的食物香气,简直是从未有过的。 第一道菜是何二做好的鱼翅炒萝卜丝,然后终于桃三娘也起了油锅,她做的是燕窝炒豆芽,我才知道燕窝原来是就是她挑出那一碗细条子半透明的东西,看起来并不显眼。 我站得远远地看着,猜测着那是什么味道。燕窝炒豆芽、汤煨甲鱼和腐竹包苋菜肉糜,桃三娘带着何二亲自端出去了。只见那几位客人都似乎对燕窝炒豆芽感到极大兴趣,各人夹了一箸细细品尝之后,随即无不露出惊羡的神情,但他们在说什么,我是听不大清楚的,但他们频频点头的模样,想来是十分满意的了。 桃三娘回到后院来,我兴奋地跟在她后面:“三娘,今天做的菜我是第一次见啊!那桌客人吃的东西都好名贵,连那些杯子碗筷,都好漂亮……真太厉害了!”桃三娘微微一笑,把一个钵子里早已和好的面团拿出来,在砧板上一边揉搓一边低声和我说道:“那中间坐的是朝廷的官老爷,其他也是金陵来的侯府大爷,当然吃得特别讲究啊……那些杯子,是喝 茶和分别喝不同酒用的,都是些上等名瓷、犀牛角、白玉、玻璃一类,还有银的、象牙的筷子。”“哇!”这些东西我都似懂非懂,但我知道一定都是很珍贵的东西:“三娘,那你做的东西他们都觉得好吃吧?犀牛角和玻璃的杯子……还有象牙筷子?会让食物的味道变得更好吗?”“这个……”桃三娘想了想:“我也没试过, 不知道呢。”“噢……那你现在是要做什么面食?”我盯着她手上的面团,继续追问。桃三娘有点无奈笑笑:“其实他们也吃不下很多东西,我这是做蝴蝶酥和芝麻饼……对了,天都黑了,你还不回去吗?”她一边揉着面一边问。“呀!”我才想起来,我是来向三娘讨蜜姜的,怎么就忘了? 我只好向她说出来由,桃三娘摇摇头笑,喊过何二来,给我装了一碗蜜姜,我不敢再丝毫耽搁,跑回家去。
 
娘却没有责骂我,或许是因为她知道我只会呆在欢香馆的缘故,吃了几片我拿回的蜜姜,笑笑说味道很好,便让我赶快去做饭。爹忙到很晚才回来,我已经快睡着了,豆油灯里,映出爹疲惫的身影,我爬起来去给他热饭,娘则去打水给 他洗脸。但爹在吃晚饭的时候,娘却哄了我回屋,但我看她不自在的神情,像是有什么事急着要和爹说。我关上门,却忍不住好奇伏在门上偷听,一开始他们说话很小声,但忽然爹很大反应地“啊”了一声,紧接着说话声音就大了一些,爹问娘:“多久了?”娘说:“恐怕有两个月了……” “若这一胎是男孩,就好了!”爹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原来是娘怀了孩子了。我倒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好兴奋的,转身回到床上躺下,还是睡觉吧……第二天我提着菜篮子去菜市,半路又碰见了桃三娘,她也提着个篮子,仿佛早就看见我了,站在那笑吟吟地。 “三娘早!”我向她问好。“嗯,桃月儿真是勤快呢,这么早就出来了。”桃三娘习惯性地夸我几句。“三娘想要买什么?”我问,因为欢香馆里买菜的事,一般都是何二做的,桃三娘自己很少专门出来菜市买东西。“昨天的客人订了明天还会来呢,好像还要多请几位客人,哎, 他们都是猎奇尝新的想法……所以我得出来看看,还有什么特别的菜。”“好厉害!”我想起了昨晚的情形,一下子来了精神:“三娘,那你想好做什么菜没有?”“没有啊,看来看去不过是这些东西。”经过米铺的时候,桃三娘想起什么:“是了,差点忘记,桃月儿待会跟我回去,我刚做 好一坛子醪糟,你拿点回去给你娘吃吧,她有身孕的人,得多吃点补身体的东西。”“啊……?”我怔住了:“三娘怎么会知道我娘怀孕了?”桃三娘摆摆手:“呵,猜到的……”“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猜到的?”我狐疑地盯着她,她不在意地笑笑,正好看见张屠户的猪肉摊档,就连忙过去打个招呼。 “噢,是桃三娘啊!”张屠户“砰”地一声把手里的刀砍在砧板上:“你要的六副猪肺可是我今早活活开膛破肚拿出来,就立刻让伙计送去给你的,怎么样?够新鲜吧?”“好,谢谢了。”桃三娘笑笑:“你办事我肯定信得过。”“猪肺?”我诧异地看着张屠户的案板上,血淋淋的猪心、猪肝、猪肠都摆在那儿,就是没有猪肺,看样子他今 天的猪肺让欢香馆全包了。往回走的路上,我好奇地问:“三娘,猪肺要来做什么菜?”“呵呵,你要这么好奇,待会来看看不就知道了。”桃三娘一手提着篮子,今天看来心情不错。
 
虽然时近正午,太阳越来越毒,但她素洁的莲青色包头下露出的鬓角却丝毫没有汗水。“桃月儿来店里喝 杯梅卤茶再走。”到了欢香馆门前时,桃三娘不由分说就拉了我进去。三娘点了一壶梅卤茶,和我一起坐下喝着,让李二拿一海碗给我装了醪糟,何二则过来说猪肺已经灌洗几遍了,现在仍泡在盆里。我觉得离奇,连忙跟着桃三娘到后院去,只见几对整只肥大的猪肺,在一盆水里:“三娘,要做猪肺汤吗? “不是那么简单,而是要做一道有点复杂的菜。”我看着已经洗尽所有血水,一团粉白在水里半沉半浮的猪肺,桃三娘要说是有点复杂的菜,那就一定是很精细复杂的做法了。告辞了三娘,我回到家,做了午饭,可娘只是没有胃口,我只好又给娘做了一碗醪糟端去。乌龟很悠闲地呆在 院子一角的阴凉里,旁边就是蔷薇花架,现在这时节怕是太热,花也没几朵开着,显得萧条。我过去坐在地上,看乌龟在那嚼着一根青草叶子,它嘴巴嚼着,却时而又停一下,侧起两颗黑豆似的小眼看看我,我用指尖去轻轻触一下它额头,它也只是把眼睛略闭一闭,并不缩回头去。“每天和你这样待在一起,倒也是满舒服的呢。”我这样对它说:“……我的爹娘都很 想再生个弟弟呢,你到时候也一定要跟他玩啊。”它好像能听懂,看着我半晌,眨眨眼,才又去专心嚼它的草叶子。我傍晚再看见桃三娘的时候,她还在不断把水用管子灌进猪肺里,每个肺几乎都要用一小桶水,灌了又沥出,沥出再灌入,反反复复。 我看她接下来还要拿小刀,更小心地去剔猪肺的包衣,把猪肺来回的轻轻扑打、拍敲、倒挂,放到掺了白酒的滚水里泡滚。我实在是想象不出,猪肺竟然还有这样精细的做法。反复的盐抓、酒水滚,据她说,只有经过这样不厌其烦的制作工序,最后才能使这整块猪肺逐渐越缩越小,所以必须提前一天准备,待到明天才能达到肉质 细腻洁净,色泽白嫩且形质如花的效果。“三娘,这样做不是太麻烦了吗?就没有更加方便的法子?”我看着她做,都忍不住想要抱怨:“你今天一整天都花在做这道菜的功夫上啦?”桃三娘甩干净手上的水,又忙着去看那口熬汤的大锅,一边说道:“古人不是有一句话叫‘食不厌精,烩不厌细’么。” “噢。”这句话我听着也是似懂非懂。“他们对食物,有一种特别偏执的欲望……色、香、味、形,几乎都到了苛刻的地步,对待他们,我当然得更加当心在意了,去满足他们的想法啊。”
 
桃三娘在汤锅里搅拌着,里面有整只的野鸡和炙烤过皮肉的水鸭、猪大腿骨,据说熬汤的水,还得有一半是郊外山野附近舀回的河水,这样熬制出来的肉骨汤色才能清澈,气味 才会不浊。“好了,进去休息一下吧。”桃三娘拉着我回到前面大堂来,今天没什么客人,我在柜台前的桌子坐下,桃三娘一边给我倒梅卤茶,一边问道:“怎么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我一怔:“没有啊。”桃三娘把我额前一缕头发捋开,笑着说:“是不是热坏了? 我又摇摇头,刚想说什么,就有客人进门了:“三娘!”我们同时转过头去看时,只见陈长柳穿一身清逸的葛青长衫,手里摇着一把折扇,岳榴仙一袭红衣白纱裙,身后跟着那个抱琵琶的丫鬟,仪态翩翩。“好些日子不见了,怎么今天突然大驾光临?”桃三娘一边给他们安置座位,一边说 道。“就是因为好些日子不见了,今天才过来的。刚拜访过附近一位长辈,想不到异地任职十几年,才刚刚告老还乡不到一个月的元老爷,都知道欢香馆老板娘,不得不说三娘你实在是芳名远播啊。”陈长柳叹一句笑道。“元老爷?”桃三娘想了想:“就是昨晚来吃过饭的那位元老爷?” “是啊,他与我爹生前乃莫逆之交,也是江都人,只是之前十几年他调任到京城为官之后,与我爹就再不曾见面,这次他回来,就让人送信给我,邀我见面以叙与我爹之旧情吧。”陈长柳自己拿起杯子,斟一杯茶喝了:“渴死我也。”岳榴仙掩袖一笑:“方才长柳在他家可是水都不敢多喝。”“嗨!别提了!”陈长柳摆手。 “那又是为什么?”桃三娘疑惑问。岳榴仙只是笑,陈长柳忿忿地道:“说什么一杯茶慢慢饮下,才是品茗,但若一口气喝干一杯接着一杯的,则是牛饮的粗鄙蠢人的话,简直是偏执老儒!”“那位元老爷着实严肃讲究呢。”岳榴仙也叹道:“不过他却说起尝过桃三娘的厨艺,就连京城里一等的御厨,也不是不能拿来 提并论的。三娘烹调的用心,就能从菜品的口味中充分感触到。”“呵,那实在是过奖了。”桃三娘笑笑:“不过,今天两位想吃点什么?”“听你安排啊,只要是经桃三娘手做出来的,必定都是人间美味无疑。我肚子里的馋虫都在往外爬了。”陈长柳笑着道。不知为什么,我听到“馋虫”的时候,却心 里一震。“好吧。”桃三娘答应着转身忙去了,可我就在她甫一转过脸去的时候,却看见她原本一副笑脸盈盈的神情,顿时就十分凝重下来。我下意识便也跟着三娘到后院去。天几乎全部黑暗下来了。有一点风,比白日里凉快许多。桃三娘做菜,她的埕子里有事先蒸好的咸 鱼肉饼
 
瓷罐焖肉,糟醋萝卜也都是现成的,她再做个虾米拌白菜丝,青绿鲜脆的菜叶子在水里焯过,淋上熟油,红红的虾米配上,散发着有一种诱人的光泽——食物这样的光泽,绝对能一下子吸引起任何人的口腹之欲。但不知为什么,在我眼里,看得那一条条小小的虾米久了,却仿佛看见它们动起来,就像一条条小虫子。“三娘,”我看着桃 三娘的神情,有点不大敢问她:“看见有好吃的东西,就会很想吃到,是因为肚子里有馋虫吗?”“馋虫?你怎么想起这个来了?”桃三娘有点诧异地回答道:“这是没有的事。”“只是因为肚子饿了吗?还是本来就很想要吃到好吃的东西,恨不得把能找到的所有好吃的,都吃进自己的肚子里?”我还是不明白。 “桃月儿,今天真有点奇怪呢。”桃三娘看着我笑:“如果真的有馋虫,其实也可能是饿鬼吧。”“饿鬼?”我一惊,感到全身的寒毛一竖,顿时后悔不该问起这个话题。“是啊。身在饿鬼道的饿鬼,只要活着一天,都得忍受饿肚子,它们能闻见世间所有美食佳肴的香味,但因为它们口中会不断喷出火焰,把送到嘴边的食物 全部烧成焦炭,所以它们从来都没有一次能真正把食物吃进自己肚子里的。”桃三娘说着这些令人胆颤的话,却还是那么一副淡淡的语调。“而且,饿鬼也分不同级别的,虽然大多都得承受诸如冷、热、饥、渴、疲累不堪等苦楚,但在饿鬼道中,其中一些饿鬼也是颇有福德,天生具有神通力量,喜欢欺压别的同类,甚至跑到人间,依附在一些与它们有相似 特征的人类身边,利用那些人类的阴暗心理,激发他们的各种各样的欲望,从中伺机侵害更多人类……最终好让他们,也变成和它们一样的饿鬼为止。”“太、太可怕了。”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桃三娘忽然停下手里的活,转过来看着我,半晌:“你刚才也看见什么了?”“我……我什么也没 看见啊。”我被她的样子又是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摆手。“是吗?”桃三娘依然不信的样子,但看我的样子,随即才又笑道:“那看来是桃月儿感觉到什么了吧?谁叫他们俩跑到元老爷家去了,沾回来那东西。”“什、什么?”我结结巴巴地问。“没什么。过来帮我一块把菜端出去吧。”桃三娘又恢复了 一贯的笑颜。陈长柳看来真的饿坏了,虽然向来一派书生斯文相貌,但这会子吃相可以说是狼吞虎咽,完全没了平素的条理。岳榴仙一旁看着,也不由得有点尴尬笑道:“好久也没见你这般饿了,好歹吃慢一点,当心噎着。”“就算是再普通的饭菜,但经过三娘的手艺,不知怎么就变得那 么好吃。”
 
陈长柳把刚吃干净的碗又递给桃三娘:“麻烦再来一碗米饭。”“胃口真不错呢。”桃三娘示意李二接过碗去盛饭,一边说着话,好似不经意地走到他俩人的身边,忽然大呼一句:“好大一只虫子!”接着一巴掌拍在陈长柳肩膀上。“什么虫子?”所有人都被她的举动一愣。“哎,跑掉了。”她 微皱起眉头遗憾地说。我在一旁完全看不见有什么虫子,空中地上都没有,但既然桃三娘说看见了,那必然是有的。吃完了饭,他们还要赶回家去,桃三娘送他们上了马车,也催促我回了家。其实我并不明白,那天晚上元老爷一行来店里吃饭,我也没看见 什么异样,怎么反而陈长柳他们来了,就说我感觉到了什么呢?我只是问了她关于馋虫的问题而已啊。今天菜市上有新鲜青绿的苹果,我买回来几个,因为娘向来喜欢吃苹果,最近又嗜酸。午间就开始下雨,天上先是一股劲儿地霹雳闪电,大块的铅云看似缓慢,但气势汹涌地越积越厚。我赶紧把乌龟抱回 屋里,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大雨就“哗啦哗啦”地落下来了。我原以为这夏日里平常的雷阵雨一会就过去,却不曾想它竟一直下到日没时分,才逐渐停歇下来。我家院子里种的瓜菜,都被风雨打得乱七八糟,蔷薇架子的花叶更是七零八落,地上全是一汪一汪的泥水,没办法,我只好把它们一一扶正,重新收拾齐整。无意中透过我家的 矮墙觑了一眼对面的欢香馆,看来那些尊贵的食客并没有因为暴雨的天气而改变来行程,四辆马车已经依次停在那里。今晚来的人好像比前天晚上更多了,不知道三娘会忙成什么样。我很想要看看她还会做出什么精美绝伦的菜色,于是迅速把院子里归整几下,趁娘不注意的功夫,便开门溜到欢香馆去了。 原来今天的欢香馆已经是被贵客们整个包下来了,正门前或坐或站了好几个小厮,我不敢从正门进去,只好绕到侧门去后院。我在想着,也许桃三娘想着对待那些刁钻的客人,就得用刁钻的菜式吧。但去到之后,正好看见做好一盘凉菜的何二,是以黄瓜丝、炒芝麻、香油拌煎香的虾仁,表面还撒一撮姜霜。我进来的时候,他 正把菜端出去。我不作声就站在一旁,继续看往后由桃三娘做的热菜; 第一道是鸡肉炖燕窝, 第二道是醉鲤鱼脑,第三道是煨三鸭,第四道则是叫鲜笋菌子煨鸡皮的小 炒菜;色香气味都特别诱人。我在一旁看着桃三娘做好这几道菜,一一装盘,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香气,不过这些菜,倒没我原本想像的,会特别繁琐和奇特。桃三娘一早就已经看见我来了,这时她一个人 端这么多菜有点吃力,便叫我帮着她一块拿托盘端菜出去
 
乌龟呆在一滩泥水边玩水,弄得一头的泥沙,看见我来了,还试图躲到一丛冬瓜叶子下面,我过去一把抓起 它,径直到井边打上来水,将乌龟整个浸到水里——一个语调慵懒的声音响起:“嗨!你叫桃月吗?”我先是一怔,随即抬起头,我家的墙上,一团飘散蒙胧白雾般的影子,而且夜幕之中,什么也看不清,我惊讶得用力闭一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明明就是一个垂下长长裳裾的少年站在那里,松鹤纶巾一丝不乱地束在额上。 “啊!”我吃惊不小,就是元老爷身边那个叫春阳的少年,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此刻的神情,与方才在元老爷身边时所表现的样子,完全不同,仿若换了另一个人。他的身周依旧环绕着那股白雾般惨白模糊的光华,他饶有兴味地上下打量着我:“你哑巴了吗?我在和你说话呢。”“什、什么?”我已经感觉到什么不对了, 他不是一直和元老爷在一起吃饭的么,这个叫春阳的不可能走得开,更不可能会出现在我家墙头!“哎,我说,你好像跟那些人不太一样,要不,我叫元老爷把你买回家去,咱们俩呆一块儿吧?”那少年看着我惊疑不定的样子,似乎觉得很好笑。听到说叫元老爷把我买回家去,我真的害怕了:“谁、谁要和你呆一块儿去……” “呵!元老爷的家里很好玩噢……歌舞伎和小戏子就有几十人,还有数不尽让人眼花缭乱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大家在一起又热闹又开心,如何?”“我不要!”我虽然不是很懂他说的那些是什么,但是他本人就是让我越来越感到心中发怵。“呵呵,小丫头,你的肉看起来比较好吃的样子,比起那些臊臭的老头,肯定强多 了。”他似乎以逗我害怕为乐,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更显出一丝垂涎的狰狞,不像是只是单纯要吓唬我的。“你……”我已经骇异得说不出话来,他一定不是普通的小孩。“怎么?害怕了?”少年露出一抹微妙的笑容,一瞬间我好像看见他咧开的嘴角一直拉长到两边脸颊上。“咕噜咕噜——”就在 这个时候,我脚下的水桶里冒出一串气泡,水面像是沸腾起来一样。我下意识低头去看,但水桶里只是我的那只乌龟正缓慢艰难地从桶沿爬上来,我甚至有点不敢再抬头去看那少年的脸了,但我嘴上还是不想承认:“谁害怕了,你擅自跑出来,就不怕元老爷责骂?”那少年的神情怠惰地笑着,我的话丝毫对他起不了任何的反应,俯视着我半晌,似乎终于还是意兴阑珊了,道:“其实你也就是一普通的人类小丫头,没意思……再说这里也终归是别人的地盘,我不会逾越规矩的。”
 
他话音刚落,就完全没有征兆地,整个人在我眼前凭空消失了,连方才墙头上一直有如一团弥漫雾气的白光,也完全不见了……就像任何东西都没有出现过,只剩下我一个人傻了的站在那里。当我醒悟过来,再去隔着矮墙往欢香馆张 望的时候,元老爷一行吃完了饭,由一群小厮簇拥着,正鱼贯从饭馆里出来,桃三娘把他们送上马车,八匹马拉着四辆马车在马夫的吆喝声中绝尘而去……但即使看见他们走远了,这一晚我却再不敢踏出家门一步。直到第二天一大早——我接着买菜的时候赶紧跑到欢香馆去找桃 三娘,不知道为什么,昨晚到现在,我心里都一直忐忑不安的。桃三娘看来也是刚刚起身,梳洗好了走下楼来,看见我略微显出诧异,但在听完我的话之后,她沉吟了半晌,忽然叹了口气:“昨天晚上我就担心这个事来着,我明明一直盯着他的……哼,真难缠!”“三娘……?”桃三娘一定知道这里面的究竟的,但她从来不会对我说这些,我看着她,只 见她眉头蹙起,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唉,这么说吧,”她终于开口道:“那个男孩,其实是饿鬼。”“饿鬼?”我吃了一惊,想起那天陈长柳和岳榴仙来吃饭的时候,桃三娘说过的话。“但他现在的身份,是元老爷的……娈童。”“娈童?”这个称谓让我疑惑不解,我完全 不明白什么是娈童。桃三娘很清楚我对这些的无知,她笑了笑:“这个你以后就知道了,总之,元老爷在京城做官那么多年,那里是天底下最繁华,也充满最多声色欲念、奢迷艳毒的地方,那里夜晚的灯火,都能把天照亮。”“有那样的地方……?”我睁大了眼睛。“嗯,不过就因为是那样的地方,精魅魍魉才会特别大量地聚集 起来,被人们成百上千倍的欲念热情所吸引。”桃三娘淡淡说道:“那里,自然也是饿鬼寻找食物最好的地方,它们可以直接明目张胆就出现在人们面前……反正,没有人会去分辨。”三娘的话让我很难受,其实她的话我只是似懂非懂,就如娈童,我虽然不能明白它的意思,但我能感觉到它隐含的东西,让我心里很难受! “我为这些人做出来的饭菜,可以说就是和这些人的欲望是相等的一样,他心里对食物是如何的欲望,我就会做出与之一样的食物来。”桃三娘看着默不作声的我,忽然伸手摸摸我的头:“懂吗?”我看着她,点了点头,不由自主就联想到,做工如此复杂的“芙蓉肺”,原来就是因为如此复杂的欲望吧……
一一一一一一《餮饕娘子之芙蓉肺》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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