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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黄茧》[第3页] |
作者:橙黄茧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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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要早起走访调研,会后,我简单清洗了下,驻村两天来又忙又累,回房上好闹钟,倒头入睡,仿佛刚闭眼就又睁眼,还没过不久,我就听见了手机闹铃,忙从床上起身,惺忪睡眼,拿着毛巾,端起杯盆,出屋洗漱。 大门半掩,屋外天色蒙蒙放亮,伴着清冷空气,灰蓝光线钻门而入,锅巴粥的清香静谧着光影,溢满整个堂屋。 打开大门,我瞧见组长正跟教授在院里打着太极拳,两人动作舒缓、步履轻盈,合一齐整,我悄身步入院中,他俩见我早起点头招呼,我洗漱完毕,两人也练完收式,组长带好眼镜向我说道:“陈想,你以后坚持六点早起,参加锻炼,扶贫工作会很辛苦,要有身体保证。” 说来也巧,组长刚关心说完,我那不争气的鼻子突然开始过敏,一连急打了数个喷嚏,崩掉了裤子腰扣,使我脸红气粗、狼狈不堪,我忙一边用毛巾擦拭鼻脸,一边提着裤腰,暗力吸收凸起肚腩,嗯嗯称是。 众人回到屋中,袁主任已端出早饭,执行着组长昨晚提出的同食同餐要求,早饭是窝头、咸椒与昨天剩饭熬煮的锅巴粥,我吃了几口,窝头干粉只能就粥下咽,组长、教授却吃得水响好似美味,我只能咬牙横心,嚼着咸椒,啃完窝头。 吃完早餐刚放下碗筷,支书、仲根就赶到宿舍,我们三人忙回屋收拾,袁主任细心为我们备拿三个木拐与装满干粮茶水,出了院门,教授突然想起什么,让我们前走他转身回屋,过了一会,他小跑追上队伍,我看了看手机,时间刚过七点,我们一行5人,开始了第一天的走访调研。 组长、支书两人并肩走在一行人前面,仲根陪着教授紧随其后,我独自落在最后,倒也轻松自在。 12月山村的清晨,寒露颇重,加之农闲,石道上少见村人,支书领头穿重重院舍向北而行,走出四十多分钟,面前突然开阔,出现一座圆形广场,广场很大,直径近千米,青石铺就,气势恢宏。 远观广场中心,在那围种有一大圈茂密山橘子,那些山橘子全生长高大,呈圆形紧密排列,团簇环围着中间某个建筑,让人远望无从窥见,十分惊奇。 走入广场,支书神色肃严,带着我们向前直行,快到橘树近前时,他这才开口介绍道:“这里就是黄茧村的中心——宗祠广场,广场中心这圈橘树背后,便是黄茧宗祠。” “支书,黄茧宗祠,何时修建,占地多大?”由于山橘隔挡,不见宗祠模样,我好奇问道。 支书答道:“黄茧宗祠建成至今,已有400多年的历史,占地面积约800多平米。” 听支书说完,我们三人同打眼窥望,全是惊异。 这时支书转向,带着我们从宗祠西南岔过,口中说道:“由于今天的调研行程安排满当,要先后考察村北山橘子林与攀登探访三道山正北主峰云雾山,这黄茧宗祠我们将放在整个走访调研活动全部结束后,再来参观。” 听支书讲说,跟在队伍最后的我,抬头向北远眺,只见那云雾山主峰巍峨高耸,云雾环绕,看着神秘莫测又气象万千,我心中不由生出一种对自然的敬畏。 众人知今天行程安排较紧,无人多语,都紧随支书脚步加快前行,绕过宗祠广场,穿过院落屋舍,经过大片收割完的稻田,行进40多分钟后,八点半,我们到了黄茧村北。 此时,我们前方300米远处,出现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山橘子林,整片橘林呈弧形条状分布,树香四溢,我们行到林边,隐隐听到潺潺流水之声。 “这水流声可是来自那青灵河?”组长侧脸拧眉,问支书道。 支书忙答:“正是。” 与此同时,教授举止怪异,抢前几步,闪身入林中,众人不解,忙跟随而入。 入林后,教授左顾右盼,像在寻找什么,走出十几米,他来到一株山橘树前蹲下,用手从地里抓起一把泥土,放在鼻前嗅闻,我感到好奇,凑近前去盯看,惊奇地发现,在那株山橘子茂密枝冠中,枝叶互相缠绕,其高处结挂有两颗青色山橘。 我惊喜万分,伸手向上指点,口中高喊:“看哪!看哪!” 组长、仲根跑到近前,仲根高瘦眼尖,一眼瞅见青橘,他猫腰钻进树丛,只听一阵窸窣声响,他大手握着三个带叶山橘钻身出来。 组长扶教授起身,帮他掸净衣尘两人也围凑过来,我兴奋接捧过仲根递来的三个山橘,挑出一个大的,递给了组长,又选出一个鲜的递给了教授。 “怎么现在还有山橘果?”我边剥皮手中剩下的那个橘果,边好奇向仲根问道。 仲根忙回:“这橘果只要不采摘,让它挂留在树上,最长半年不腐不坏,不过它影响新枝生长,过度消耗橘树养分。” 一旁组长听闻,面露诧异神色,他问教授道:“老师,世上真有橘果生长如此之久,而不会去自然脱落?此橘果过季不采不摘,口感品质方面会有什么影响,人还能够食用它吗?” 此时,我已剥开墨青肥厚的橘皮,油脂、异香四溢,正要开吃,听组长如此疑问,捏拿桔瓣的手悬停空中,一时进退不是。 |
教授摘下他的黑框眼镜,对着镜片吹哈一口气,拿在袖口擦拭,低声回道:“覃奋,黄茧村山橘子这种生长属性,在桔木科中,我发现独一份,它根系强盛发达,枝杆茁壮,其整体吸收、转化与生长,都优于其它品类,过季长久不采不摘,不会影响它的食用,但酸度会在橘果中更多积淀,我刚才翻看有果橘树的根土,发现土质明显松软,代表地下根茎活跃,采吸水份供给充足,你们现在就可以品尝,亲自感受一下。” 我对教授讲得专业技术不是很懂,只见一旁仲根却是钦佩得不住点头,而我在语意重点上抓得很准,同步得出结论,教授所说就是两个字——能吃。 我尝试着将两片桔瓣送进嘴中。 |
桔瓣入口经过舌齿咀嚼,汁水充盈,涌出芳香酸甜,但片刻后,口感急变,强酸翻涌,就连我这种从来不怕酸的人,一时也有些抵挡不住,欲呕欲吐。 组长行事沉稳,不像我直接将两片桔瓣吞入口中,只是小尝桔瓣一口,但即便如此,他也被酸得不断皱眉,教授将手中橘果剥开,与支书、仲根分食,三人吃得倒是不紧不慢,感觉悠然爽怡,我心中好奇,难道他们那个橘果另有不同。 我凑近教授身边瞅瞧,教授一下明白我的意图,剥开一瓣橘,不动声色递与我,我不好意思接了过来,学着组长模样小口咬食,然而,强酸依旧,蹙眉眯眼我急吐几口,被再次酸翻…… 教授这时从他蓝灰色帆布包中掏出一包纸巾,打开后分发众人,让我们擦拭手、嘴,我敏感多思的性格这时开始作祟,追问教授道:“您之前是不是尝过这山橘子,知道它很酸,想让我们试吃反应对吗?” 教授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伸出手,在我肩头轻轻拍抚了几下,然后,侧头向着支书与组长说道:“我们到橘林里看下。” 两人点点头,仲根辩明方向,抢前领路,我们踏着林中小道,向橘林深处走去。 穿行中,流水声越来越响,组长问起橘林浇灌,支书边走边介绍:“穿过这片橘林,便是青灵河的岸边,整片橘林是由人工从青灵河挑水来灌溉。以青灵河为界,河道两岸分别是山地与平地两种地形,我们这边是平地,青灵河对岸,便是三道山山麓坡地,而此处正对面,是云雾山山脚下那片自然古生的山橘林,我们当地人将它称为老山橘林,老山橘林无人浇灌打理,全为野生,与之相对,我们穿行的这片山橘林,全是改革开放后,由对岸那片自然野生山橘子林,挑选、插枝、栽育而来,村里人将此称为新山橘林。” 听支书说到这,我好奇心起,跟问一句:“都是同一树种,这新老之别,是后植时间不同,对吗?” 支书听后,想想回道:“陈干事,既是又不是,准确来说,是不全然,后植时间只是其中一个方面,新山橘子与老山橘子果实的外形、色泽与气味完全一样,但是树形与树果口感却有较大差别,老山橘子枝杆粗壮,根须发达,叶片宽厚,其平均树龄均在百年以上,自然减损极少,橘果口感极酸,而新山橘子正如仲根昨晚开会汇报所说,是打改革开放后,村委挑选仍在挂果老山橘子,插枝移载而来,其间,不断繁殖、淘汰、补种,树龄多在十年左右,橘果口感偏酸。” 支书讲完,我这才完全理清,寻思新山橘子都已酸得极难入口,老山橘子更酸的话,根本食用不得,留之无用,真需尽快砍伐,换种有经济价值的云雾山茶才行,而新山橘子与食品厂合作多年,价值极限,现在合同执行已然到期,如对方改换配方或新选供货,新山橘子怕难有销路,如此预想,这后面扶贫怕是极具困难、压力巨大呀,不怪组长、教授下来驻村神思凝重,始终都是心事重重,当下亟需确定下来后面扶贫发展项目,想到此,我思绪纷杂不再多问。 众人向着橘林深处进入,那里橘树生长得枝叶繁茂,散发着浓郁的芳香,我鼻腔有些过敏,一连接着又打了三四个喷嚏。 组长从他衣兜里掏出一包纸巾,关心地递给了我,然后向教授问道:“老师,这山橘子的气味如此馥郁,乃物种基因决定,却缘何会形成如此呢?” 教授思索回答道:“覃奋,这个问题,你问得很好,这山橘子气味芳香非比寻常,乃是经过长时间自然进化而来,其基因结构匹配它所生存的周围环境,也决定着山橘子的繁衍与生存。不知你发现没有,黄茧村所处地貌是一大型盆地,村子三面为三道山三大主峰环围屏障,仅有南面为笔架山延伸过来的低矮山峦,由此,这里天然形成了一种独特、温润、潮湿的局部气候特征,而这种气候非常适宜橘树的生长,但同时,又极易孕生各类虫蚁,加之橘树根茎枝叶果中均含有糖份,糖极为蚁虫所喜欢而生发灾害,故在野外,果树较难生长成林。此处山橘子在自然进化过程中,经过物竞天择,将富含芳香烃类高油脂分泌基因特性的山橘物种优选、留存出来,每株这类型山橘子,均能通过枝叶、果实分泌出较强芳香油脂驱散虫蚁,令其远离,得以成林,这也就是你嗅闻山橘子如此馥郁芳香的背后原因。” 众人听闻这,纷纷点头。 “覃奋,你看!” 这时,教授在一株山橘树边停驻,用脚前掌划拨开树下杂?土尘,我们忙围聚上前,只见那块泥土地上完全不见任何虫蚁。 组长见此忽问仲根道:“仲根,这若大的新山橘子林,每年维护如何?” 仲根搓着他那双大手,严谨认真答道:“这整片新山橘子林东西走向,呈圆弧形态分布,总弧长近8000米,弧形最宽处,就是目前我们所在北向这里,宽深约有300多米,东西两头则宽度较浅,最浅处在东面,仅有10米不到。橘林经黄茧村一代人移栽培植已具规模,这山橘子属性独特,在此生长适活性极强,且不生虫病,我们无需进行每日维护打理,每年村委集中召集村民进行三次大的培植维护即可:一是每年开春后,进行山橘子翻土、施肥与修枝剪叶;二是入夏后待到挂果时,再进行一次农家肥追施;三就是秋冬季挂果成熟,组织村民全面采摘。” |
“喔,原来如此,这山橘子除口感偏差外,综合价值还是有的,它对后期开发农户家庭香菇栽植,影响不大。”组长转向教授说道。 教授此时眼中放光,接话道:“这山橘子综合价值不光有,而且还挺大。” “不会吧,它这么酸,只能做陈皮,不仅人难食用,连喜甜的虫蚁都远离它,哪有什么新价值。”我好奇插话道。 众人听我所说,也都疑惑望向教授。 |
教授沉缓说道:“虫蚁不喜山橘子并不是因为它的酸,而是之前所说它具有的芳香烃类高油脂及其特殊的气味。自然界万事万物,其极端独特属性中均蕴有好坏两面,自然优选下的山橘子也是如此,其果实偏酸不好,正蕴有果C含量超高的好,且这种天然果C对人体非常有益,既能软化血管、又对祛除血脂、血栓有特效。” 教授说完,众人“喔”的一声发出惊叹,我忙将准备弃食的山橘子全都剥开,不再管有多酸,眯眼塞入口中。 继续前行,枝叶错密,困难许多。 仲根、支书打前带路,组长陪护教授身旁,我帮教授挎背他那蓝灰色帆布大包紧随其后,越往里走,时不时可见到少数枝桠高处,结挂有零星青绿色橘果,我仍就兴奋,时不时惊喜出声。 支书打头听闻,在林中朗声呼道:“陈干事,这里橘林密集较难采摘,故有遗漏,等下我们要过往对岸,去看那老山橘林,那里橘树高大茂盛,比这里更要密集,更难行进,你还会看到一些自然生长的老桔果。” 我听后莫名兴奋,竟心生期盼,忙嗯、嗯应吮。 这时,我想到一个问题,开口向教授问道:“蒋教授,为什么老山橘林中橘树结果越结越少?是因为树龄的老化吗?” 教授听我问话,扭头回道:“陈想,老山橘林橘树结果率低,是受其基因长期进化所决定,那里树龄古老,密闭难行,古树已无须通过挂果结仔,进行自然繁衍存继,如循常规繁继,又无人为移栽外扩,便会形成橘区越繁殖越密集,越密集越挤兑,最终陷入资源匮乏树群共亡的绝境,加之基因无法控制橘树外扩繁殖,便只能促成树形改变,即橘树生长得更高更大,尽力向上拓展空间;同时,另一方面,基因控制减少自身产果,控制自我繁殖,减少资源夺取,长久以往,便有了刚才支书所描绘的老山橘子林景象。世间万物都受隐密自然规律的支配,这种规律用我们老祖宗的话来讲,便为道。” 教授这一番话,听得众人如梦方醒,对他全都恭敬有加,在我眼中,教授原来古板之下,掩藏着无穷阅历、无尽学识,而我对生命,也隐约有了一种新的升化与认知:生命平等,万物有灵。 此时,潺潺水声越来越大,前方橘林逐渐稀松通透起来,转眼,我们5人便穿出橘林。 橘林外,是一大片沙石地,沙石地边就是青灵河,青灵河宽约10米,冬季水流不大,此时已是上午九点,冬阳暖照,河水碧波清澈,水声淙淙,确有青灵意境。 河道对岸,是云雾山山麓延伸,那里一片墨玉团簇,生长一片巨松。 我们随着支书来到河边,只见河道侧内留有一道明显的水痕印记,河面低于那道水痕印记2米多。 组长问道:“黄支书,这青灵河有多深?” 支书看出组长疑问,答道:“覃组长,青灵河平常水深四米左右,冬季枯水季时,水深在三米上下,汛期则到六米,由于河底水草杂生,所以河水深浅有些打眼难辨。” 我在旁左右寻望,追问道:“黄支书,三道山生态不错,看这河底遍生水草,这河名可是由此而来的?” 支书忙解释:“陈干事,青灵河名是这里祖辈先人传叫下来,一直延用至今,还未听说其中有什么特别原由,但我估计也是河水清亮的寓意。” 支书说完,我寻思也是,这河名很是文秀应景。 组长这时手指对岸,问支书道:“黄支书,老山橘林是哪吗!” 我忙顺着组长所指眺望,只见对岸巨松参天,宛如一道城墙隔阻,满是阴森压抑,但有丝缕清香从那松林中透出,漂浮而来。 支书称是,用双手比划一合围手势,说道:“覃组长,野生老山橘林就在那松林后面,由此顺后延伸,直连主峰山脚。” “喔!”组长远眺轻应。 教授插话:“支书,那我们坐船早些过去!” 听要划船渡河,我内心兴奋,此时大伙所立之处,正是河道一凹缩渡口,支书左行数十步,走到过弯伸头西望,随后击掌三声,接着河道过弯后传来一声口哨,支书忙回头挥手向我们示意,等船过去。 我们临岸待望,果见不多久由左侧河道顺水转出一条木船,船尾站立一人撑杆划水,廋高身形长手长脚正是仲根,我这才想起刚才出林不见他人,原来却是找船去了。 仲根将船划到渡口撑杆停稳,支书赶来侧立石阶中段,护卫我们踩踏湿滑青石上到木船,众人上船分前后坐于横乘,仲根长篙倏地抽起,向着渡口青石一点,借着水流撑开船去。船行河中,河岸过顶,长篙翻飞,清波粼粼,那感觉甚是新奇。 我左右环顾,疑窦心生,脱口道:“不想这青灵河,却有如此之深,它河不像河,沟又非沟,好生怪异。” 我本是无心自语,谁知竟引发身旁教授共鸣,他皱眉沉思说道:“的确!” 河道不完,转眼船便停到对岸一处渡口。 仲根停靠木船,教授抢急上岸,不等我们跟随,径直奔松林而去,上到岸来众人一脸惶惑,组长眉峰一挑,示意众人紧随跟上。 松林已是云雾山主峰地界,入内光线晦暗、寒气瘆人,我猛打寒噤,身前组长也接连几个喷嚏,不知为何,此时我脑中一下蹦出那禁闭家中,四肢绑捆床上,胡言乱语的皇旺,内心猛然一抽,只觉这云雾山阴森诡异。 |
教授身影在远方林中来回闪现,似乎在找寻什么,我们紧紧相随,过了不久,他人在一排参天巨松前停下,待我们跟到近前,他招手示意,然后一头从两株并生巨松之间,钻了进去。 这一情景将我们四人看得惊愣呆立、面面相觑,随之,组长倒拎木拐,拔开杂枝,也钻身进去,支书、仲根与我,这才反应过来忙从钻入。 |
穿过巨松间缝,树后现出一条小道,我们几人沿着松间小道直行约有七八分钟,这时空气中飘浮着的橘树清香变得浓烈而馥郁,我心神一荡,打眼再望,无边无际的野生老山橘林,如墨绿色的巨浪涌现于面前,我被惊得目瞪口呆。 刚才见那新山橘林已觉密密麻麻很是茂盛,此时再看这老山橘林,才知什么是真正的繁茂稠密,这里橘树株株高大盘根错节,枝杆绞缠环绕,叶面密不透风,空气弥漫着浓郁的馥香,吸多之后我鼻腔一阵奇痒,过敏又犯,接连打了十多个急促的喷嚏。 当我从口袋中掏摸出组长递我的纸巾擤擦鼻子时,侧脸望见组长也被熏得眼眶微红,忙递过纸巾,组长闭眼擦拭起来,可能由于多有接触,支书、仲根已然习惯,在此环境之下,并没有什么过敏反映,仲根忙抢背过我们的背包。 就在这时,从老山橘林中传来教授呼声:“过来,你们快跟上,我在前面。” 那呼声高亢,中间夹杂着惊喜,众人惊愕寻声觅去。 老山橘林异常茂密原始,人进林中难辩方向,仲根时时手脚并用拨分枝叶,让我们矮身钻行,我天性好奇观望四下,在那繁枝茂叶的缝隙中,隐约发现几株老山橘树枝头,闪现星星点点的鲜亮青翠,我心中暗生惊奇。 当我们发现枝叶满身狼狈不堪的教授时,我们全被他身后景象所震惊,此时,就连组长这种情绪极少波动之人,都有所失控微张嘴角。 在教授身后生长有六株巨大老山橘树,每株橘树直径约为一米,高有五米上下,六树抱团以梅花形共生,枝叶蔓生空中延展遮天蔽日,方圆数丈异香熏人。 教授站于树前神色安然,我们四人围着树群绕走,观望许久才陆续回过神来,我不断下意识搓揪着自己耳垂,就在这时,支书神色已然复常,开口道:“早前曾听村里老人闲话,传说云雾山老山橘子林是由六株橘树生发而来,原以只是神话,没想今日在此真得所见,那传说竟然是真,这片老山橘子林,在黄茧宗祠石刻里曾有记载,时间大约是四百多年前,照此推算,这六株老山橘树怕有五百多年树龄,真乃罕见!” 支书平静讲述,却在我们心中搅动起波澜,组长缓步走向树群,伸手抚触那黝黑粗皴的树杆,仲根已是双膝跪地,虔诚默拜,我愣傻当地,脑中全是对自然感恩,对生命的敬畏。 我痴痴望着树群,傻傻向教授问道:“教授,这、这几株橘树,也、也太大了!它们该,该不会是发生什么变异吧!” 教授没有回我,而是放下了木拐,脱掉外套,捋了捋蓬乱沾着桔叶的灰发,走近树群中的一株橘树前,寻得一处枝杆低矮处,开始向上攀爬,组长、支书见状,忙凑近几步赶到树下接护。 教授攀援很敏捷,不一会上到离地3米多高,被摭掩进繁茂枝叶当中,我与仲根也赶到树下保护,众人更是满脸困惑,树上枝叶里不时传出窸窣声,这时,枝叶突然分开一口探出教授头来,他向树下张望,喊道:“陈想,你站到我下方,我扔下的东西,你要接住,听见没?” 我听得明白,忙移站到位,心念一动,预感到什么,忙高声回应:“教授,注意安全,我已准备到位。” 树间又是一阵密集窸窣声,接着几粒橘果从树中抛了出来,我眼疾手快一一接住,橘果个个浑圆饱满、鲜亮青翠,有如成人拳头般大小,并散发出阵阵百合般的清香。 这时,教授踩着枝杆退爬下来,组长、支书、仲根三人忙抢扶上去,此时教授像变了个人一样,古板、忧思卸去,神采奕奕。 我手捧四粒青橘,与身旁三人一起,全都惶惑望向教授,教授很沉得住气,从我手中拿起一个,慢慢剥开,那橘皮相比新山橘果的皮,明显薄出许多,但水气充足、油脂丰厚、清香四溢、沁人心脾,众人全都神色惊异。 “大伙别愣着了,你们尝尝这橘果。”教授说道。 此青橘非彼青橘,我能明显感觉两者不同,但之前教训犹在,我怕再成试验对象,沉住气不敢贸然,认真礼貌地请问教授道:“教授,这,这能吃吧!不会太酸?” 教授瞪我一眼,直接将手中橘果分成四瓣,分别塞到我们四人手中。 见教授上了脾气,组长也不敢多言相问,只是暗盯我,向我不停努嘴示意,我瞅见他们三人都盯着我不动不试,心中惬意已然暗生,捏拿起橘片左右不是,教授见四人无一尝试,脸上显出烦燥,组长见后,自顾拿起桔瓣吃了起来。 我们三人怂在一旁,紧盯组长神情,随着食吃,组长脸上现出一股难以置信的神情,他由开始慢慢小口试尝,变为直接连片咀嚼,一片接着一片,脸上神情随之一点一点惊喜、兴奋、激动,我甚至能看到在他双眸中,划闪过一道一道神采。 这时,仲根也行动起来,他将手中桔瓣一把全部塞进口中,用力咀嚼,欣喜沿着他明晰的眼角纹向上攀爬,在他宽广的额头上荡漾,我与支书惊诧互望了一眼,然后低头各自试尝…… 甜,甘甜纯净,如蜜一般;香,清醇绵厚,似百合默开;久,回甘久持,留香挂齿,余味不绝,众人谁也没有说话,各自沉浸于自身感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才陆续回神,八只眼睛紧紧将教授锁住,静等他开口解释。 |
教授瞧见众人反应,烦躁尽褪神色安逸,一点不急。他穿好外衣,背起挎包,拾起木拐,向橘林深处一点,说道:“烦请支书、仲根,带我们继续前行,还有走访调研,待最后忙完,出老山橘林,到那云雾山山脚开阔处,寻一歇脚点,我会将此件事情的全部原委告知大家。”说完,教授脸上转而闪过一丝凄愁。 |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再言,随即行动起来,橘林野生密集,进往深处,几乎无路可走,我们听从支书安排,仲根打头探路,支书截后收尾,我们工作组三人拄着木拐随行其中…… 老山橘林很大,它不同于新山橘林圆弧形分布,而像一片舒展的树叶,静怡铺敞于云雾山麓之下,青灵河岸之畔。深处,古生橘树全长得盘曲高大,随随便便一株,直径都有炒锅大小,树龄都在百年以上,由于枝叶密集,很多时候,我们无路可走,必须爬树翻越,这更添跋行之难,与此同时,橘林深处异香更盛更浓,我那过敏的鼻腔随之遭罪,一时,鼻涕不止,喷嚏不断,引得众人关心询问。 如此情境之下,教授却很忙碌,不时停下身来,在他大笔记本上标注写画,众人只好随他边走边停,在其停足处,我们竟然发现共时结有墨绿橘果与鲜亮青翠橘果的老山橘树。 教授沉稳地指挥支书、仲根帮助采摘,要求每株结果橘树,不同橘果分别采摘,同时,他从挎包之中翻出一个折叠好的布袋递给我,口中说道:“幸亏早上出门记起,陈想,你负责装拎,覃组长,你帮助按株标记。”说完,又从包中摸出一个记号笔递给了组长。就这样我们几人停停走走,只忙到午后时分,才穿出老山橘林,这时布袋之中已装有20多斤的两色橘果。 云雾山主峰巍峨秀险、云雾环绕,显得幽秘莫测,它是三道山三大主峰之中最高一座,穿过橘林,我们抵达云雾山主峰正南山脚,山脚前有一处杂草坡地,坡地过后山势陡然拉升,其间遍生形态各异的高大树植,更显远古神秘。 教授找到一处空敞坡地,喊来我们停驻休息,支书帮着组长分发袁主任为我们准备的中餐馒头、咸菜,由于没想到会在老山橘林耽搁过久,只到此时,大伙早已饿得肚中咕叫,立时狼吞虎咽起来,我竟第一次发现馒头就咸菜如此可口,一顿猛造,山下干冷,我们都吃得满头大汗,午餐吃完,教授让我将布袋提来,取出橘果按标注记录在本,然后将两色青橘均分众人,大家知教授将要讲述,全都屏息凝神齐望向他,此时教授神色有些凄凉,向众人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大伙选取鲜亮青翠橘果食用,随后,他长叹一声,慢慢讲述起这橘果的由来。 四年前,第四届全省农村对口扶贫工作展开,省委组织部、省农科院、省属国资企业华中国信集团公司,三家同被分在114扶贫工作组。 当时,我正好去省里参加一个农业农村工作会,会上碰到了分管农村工作的副省长鲁育成,我与他是老熟人,他对三农工作一直以来都非常重视,会歇时,他找我主动说起了即将开始的新一届扶贫工作,希望省农科院能抽派技术骨干下去,帮助扶贫地区发展起特色扶贫产业与项目,用产业、项目推动发展,试点扶贫变脱贫,即将输血式扶贫变为造血式脱贫。 我当时听完极有感触,回来向院领导汇报后,院里便开始人员甄选,但工作确实难做,一是黄茧村位置偏远,往返不便;二是村里各方面情况较差,工作开展起来难度较大;三是院里技术骨干全都拖家带口主责项目极难抽身,筛选来筛选去,始终定不下人选,最后,我想到了自己学生庹磊,他年轻、单身、有知识、懂技术、爱钻研、肯上进,倒是符合扶贫人选要求,不过我之前一直将他排除在外,是因为他当时已订婚,婚房才装修好。 我当时太过自私,尽管有些犹豫,还是将此事说与他听,本想听听他的意见,商量出个折中方案,如他先下去扶贫一两年,调研确定出当地能发展什么特色产业项目,依托工作组,制订出发展规划,将工作逐步开展起来,等院里缓出人手,再将他抽换回来,这样,他政治、专业、能力等多方面既能趁这个机会得到一次极好锻炼,也为他个人今后更好的发展铺平了道路。 谁知,这事我只说了个开头,他竟想也没想,一口答应了下来,我当时听了,心里反而有了顾虑觉得不妥,想他这只是一时冲动,便要他回去与女友商量商量,考虑几天再说,没想到,两天后,他就找到了我,说他已与女友拿了结婚证,他妻子说只要是他想做的都支持,他们商量各自先以工作为重,过几年后再要孩子。 当时,我真没有想到,在城市里成长的这新一代年轻人,也是有追求有担当的,我们老一代看问题过于古板、过于狭隘了,随后,我将自己对此事的真实想法,原本告诉给他,他听后对我关怀很是感激,也告诉了我,他之所以有此选择,只是对农科工作与专业的热爱,因为年轻,他想多看一点,多学一点,多尝试一点,多亲历实践一点,至于后面事情,根据需要与变化,完全听从组织安排,这件事情就这么给简单的定了下来, 教授说到这时,和蔼望了我一眼,我立时感知其中寓义,但深知自己参加扶贫初衷远非如此,一时羞愧难当,低下头去。 114扶贫工作小组筹建完毕,快速驻村开展起工作,通过一段时间考察、走访与调研,结合黄茧村具体实际,他们制定出两步走扶贫工作规划。 两步走以每三年为一步,头一个三年,主要是基础建设与项目筹备,后一个三年,是项目落地发展与推进,具体来说就是头一个三年搞黄茧隧道的修建,三网联通的落地,电力设施的翻新,现在这三年是要做云雾山茶与花茹种植两大项目的发展与推进。 |
隔天,庹磊弄到木船带我渡河,我俩寻到一条小路进入老山橘林探查,在那,我满眼见到的全是百年以上树龄的古橘树,那简直是我之前见所未见、知所未知的奇景,当时,我都不敢相信自已眼中所见。我们一直往橘林内部探查, 最后,我们发现了老山橘林里的树王,就是你们刚才见到的那六棵老山橘树,当时的我,震惊得浑身颤栗,体形如此巨大,树龄久远的橘树,估计世间除此绝无仅有,它可能就是这整片野生橘林的始祖与发源,就像那武夷山大红袍茶第一代母树一般。 |
庹磊觉得它像停止了生长,过了十一国庆,其外皮颜色仍然保持稚青色,这让他开始动摇,途中着急几次向我电话汇报此事,我让他保持冷静、耐心观察,到了十月底,反馈情况仍无任何变化,但我掐算日子,确定此时橘果应已成熟,便让庹磊不管色泽采摘试吃,过后不久,我便接到他追来的电话,电话里,他语无伦次,只是兴奋的不停喊叫成功了、成功了,而后语音哽咽着告诉我,嫁接生长的橘果又香又甜、汁水充盈,口感无与伦比,我听后心头一稳,长出一口气来,随后嘱咐他不要声张,尽快将橘果送回,让我进行营养成分化验检测。 当个体检测结果出来时,我完全震惊了,数据显示山橘子与小春柑嫁接繁殖非常成功,新橘果口感甜度已达最佳,所含营养成分丰富多样、均衡高值,与之前设想的完全一致,两者稼接不光短板互补,更实现了优势一加一大于贰的进化升级。具体来说,口感上新橘果继承了小春柑的甜度与细润;气味上则继承了老山橘果的芳香馥郁;营养上综合了两者所有的成分并继续提高,在生长上,则摒除了小春柑易生虫害的缺点,吸收了它生长快速的优点,并继承保持以老山橘树为主体的全部生长特性。 担心检测失真、不准与异变,随后,我将送检的所有橘果样本逐一复检,最后全部所得结果完全一致,此时,我才真正确定实验成功,当我将结果告诉庹磊,他再次欣喜无比,不过喜悦之后,他认为新橘果还有一点不足,就是那青翠的果皮颜色不太理想,缺少丰收的喜庆与视觉的感染,如果能对其定向优化改良,便会十分完美。 对此我有过考虑,但最后又全自我否定了,在几十年农科研究中,我感知这世间万事万物没有绝对完美,事物到了极致,便会走向反面,老话所讲,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便是此理,这种稚青翠色是新橘果明显缺点,但如能反过来想,它口感甘畅、气味芬芳、营养高值,那醒目的青色,反成它在市场上柑橘全部艳色中的最大亮点与醒目标识,而最终能在市场中竞争存留下来的,一定还是其优良品质与独特口感,那宁静至远,正如此寓。 |
当时想到这,我脑中灵光一闪,青、宁两字结合一起,别有新意,就它取名青宁柑,庹磊得知这个命名,与其背后含义,完全认同非常喜欢,就此,我们将它定名为青宁柑。 科学是严谨的,为了保证嫁接实验全面成功,必须花时间,再进行一次更大范围嫁接实验,故此,庹磊按照我的要求,没有对任何人提及此事,而是继续暗中在新老山橘林中,分别进行了96株嫁接改良实验。 今年来,据庹磊反馈回的消息,三道山地区雨水过多,但青宁柑长势反而更好,最早一批青宁柑九月便挂果成熟,庹磊第一时间将其采摘带回省农科院,我们再次进行测试分析,最终所有数据与之前完全一致,嫁接实验异常稳定全获成功,即便如此,我依然嘱咐庹磊要沉稳定持,继续观察过多雨水对后期挂果的影响,待到年底,实验完结数据无异,再将这好消息一次性汇报给工作组,供其规划后续工作。那时,我也正好做完这件工作上极其重要、极有意义的事,正式退休,然后安居北京,与女儿一家生活。 庹磊既不舍又高兴,听从了我的意见,并强抑住内心喜悦告诉我,黄茧隧道年底贯通,明年发力青宁柑项目,黄茧村脱贫可期,他也与媳妇商量好,趁着扶贫基建完成项目上马,明年他俩准备抽空怀个孩子,媳妇安置在娘家待产,待他归来,枝开叶散好事成双,孩子名都已取好,不管男女就叫庹平,平平常常的平,人老了,听这很是高兴,对那个名字我有些不解,问他何意,他取笑我老糊涂老古板,说庹平隐音就是脱贫,我俩大笑不止。 那知事生突变,后来工作组在检查黄茧隧道工程收尾时,突遇山洪泥石流,全部遇难牺牲,我得到消息时几乎不敢相信,那时心中巨痛无比,夜不能眠,前年才送走老伴,现又白发人送黑发人,送走自已最年轻的学生,且这次黄茧村扶贫,又是亲自告知庹磊,亲自将他送去的,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父母,他的妻子。 经过两个多月的煎熬,就着114工作组重新筹建,我向院领导报名,提出返聘驻村参加扶平,希望完成庹磊的遗志,正巧原覃奋邀约,我便跟女儿与院里做了一些工作,终于成行,这便是现在你们所吃到这青宁柑背后的由来经过。 教授讲完静默无语,众人全被这段曲折隐秘的经过所震撼,我心猛然被什么所触动…… 过了许久,组长开口低声说道:“老师,这青宁柑铺开种嫁接后,我们就进行商标注册,像那小春柑一样做出品牌,做出效应。” 教授微微一愣,忽而说道:“覃奋,你这一说,倒是提醒了我,这青宁柑还有一个奇特属性,刚才没与大家讲说。” “蒋教授,那是什么特别属性?”仲根大手搓拧,急问道。 “不知你们试吃时注意没有,这青宁柑果肉细润没有果籽,故它是通过嫁接改良长成第一代,而要移栽扩产,必须进行剪枝插枝第二代繁育,这是它的繁殖特点,但更为奇特的是,当时进行山橘子与小春柑嫁接实验时,我曾同步在省农科院的实验大棚里,也进行了五株嫁接实验,但是结果极不理想,应了一句老话“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嫁接三例失败枯萎而亡,两例存活,一例结果便掉,一例果如干枣不长,其营养成分全失,也宣告失败,我又查遍国际果树作物基因库,全无此山橘品种发现与记载,最为相近的,只有一种上世纪八十年代,在神农架原始森林考察时发现的两株稀世古橘,当时已然木化,与此也只有四分相近,这就说明山橘子只为三道山地域生长、演变、独有,而当地气候、水土、环境与它高度关联,不管新老山橘枝,还是嫁接改良与繁殖的青宁柑苗,一旦移植到其它地域,多无法再生,或是在生长过程中发生萎变,所以青宁柑无法异地种植,就算种植能活,也结不出的如此果实。” 众人听后这才明白。 组长轻声接道:“教授、那就是说,这青宁柑项目只能在三道山区域发展。” 教授严肃、认真地点点头。 “发展就要形成规模,规模才能生出效益,我记得副村长汇报时曾说,黄茧村新山橘林为460亩,另有50亩为村民屋前院后的自种,这50亩不算,如果要打造千亩青宁柑园,必要过河,将这老山橘林一起改良,统一规划,支书,你看这三道山,还有什么空余荒地,能够用来开发种植青宁柑?”组长蹙眉问道。 仲根看了看支书,又向笔架山方向望了望,支书想起了什么,回组长道:“神灵山与笔架山山脚下,零星有一些荒芜坡地,除此之外,便是翻过这笔架山主峰,在其背后,有一处纵深大峡谷,绵延数百里,峡谷内半干半湿,杂草丛生,倒可用于青宁柑种植。” 组长眉峰一耸,目光精闪,看向教授。 教授听闻,一脸沉思,慢慢犹疑问道:“支书,除此之外,还有……还有什么其它地方吗?” 支书低头想了想,与仲根互望无后,向教授摇了摇头,说道:“除此之外,只有我们相邻的铁门村、石岗村,剩有大量空闲土地。” “喔,这两个村为什么会大量剩有?”组长不解,跟问。 支书忙解释:“这两个村都不以农业为主,他们紧邻三山公路,各有特色产业,石岗村刻碑制砖,铁门村生产日化清洁用品。” |
组长接过话头,细问教授道:“老师,支书刚才说得地方,确定适合种植吗?” 教授沉思道:“我推测三道山区域应该都适合,这里气候相近,土壤中所含矿物质与微量元素应都相同,但具体还要实地探查确认,不过……” 教授说到这里,突然犹疑停了下来,过了一会才又接着说道:“那笔架山大峡谷地貌有些特殊,要到走访探查完后,方能确定。我驻村之前,与象山县小春柑最大种植园主联系过,他们繁育有大量小春柑枝苗,如果我们需要,他们可以按时、足量、优价提供。” 教授的话让众人疑喜交织。 仲根有心问道:“教授,那我们还有无必要联系那个食品加工厂,延续明年合作?” 教授看看组长又看看支书,说道:“如果确定明年发展青宁柑项目,那将无山橘可供出售,就此合同完结,不能续签,后期青宁柑挂果,也不可能再作为橘皮用料出售,我们要自行销售。” 组长双手一拍,沉声说道:“这青宁柑品质如此优良,至于销售的事,回去后,我会慢慢再想办法。” 仲根听闻按耐不住兴奋,在支书身后来回走动,支书倒是神态淡和而恭谦。 这时已过下午两点半,组长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问道:“支书,今天时间不早,你看还能不能登访云雾山?” 支书忙答:“组长,此时云雾山上湿气转重,拖至晚归更怕山路难行,明早再登山为好。”支书话说完,仲根轻轻附和一声。 返程途中,众人聊着青宁柑,步履轻畅不少,只有我,在穿越山橘林中,鼻腔过敏愈加严重,不住喷嚏搓揉。 到宿舍后,支书与组长约好明早碰头出发时间,便带仲根离去,晚饭前,我试着整理记录完当天工作日记,饭后,组长喊教授与我一起出院散步。 山村四野暮色低垂,几颗寒星嵌于天际,发出幽幽寒光,我们沿着村南田埂向西慢行,组长、教授并排在前,边走边聊说着调研事宜,我随行其后,思念如同潮涨,一波一波涌来,全是晔琪倩影,心痛茫然…… 第二天一早六点,我们三人用完早饭收拾完毕,支书一人准时赶来,言说:村委几人今天都有安排,云雾山他较为熟悉,今天由他一人带工作组登山走访。 出门时,袁主任为我们三人准备好木拐,并嘱咐我们山路难行,多加小心。 由于不需探查山橘园林,支书带我们由南捡一条小道直插西面,走出不到半小时,便听水流哗哗,此时天刚黎明,远处高峰危耸、怪石嶙峋,组长问道:“支书,前方这座高山可是笔架山?” 支书忙答:“正是,大家面前这座高山,便是三道山之笔架山主峰,我们已抄近路到了青灵河源头,从这里我们行船,顺着青灵河直抵云雾山脚,再由山脚左侧一条小道上山,最为便捷。” 听完支书介绍,众人加快了脚步,不一会便来到青灵河源头。 源头远眺,可见多处水幕,从对岸山腰涌流而下,在山脚一平台处,汇流成了一道10米多高7米多宽的豁口瀑布,瀑布顺着山石,错落而下激越凑鸣,汇流成了青灵河源头。 支书船尾撑船,组长坐在船中偏右,我坐偏左,教授坐在船头,这时天已放亮,船缓行河中划破水面,船前右方满眼新山橘林,尽管初冬时节,橘林生长却是格外生机盎然,左方山峰突兀奇险俊秀,教授手握数码相机不怕风景,却是奇怪地对着两边河道不断拍摄。 船顺水而进,支书稳立船尾,不时用撑杆左右点撑河道两岸,借力控制船行方向。 这时,教授扭身回头问支书道:“黄支书,这青灵河多长,它最终流向哪里?” 支书手握竹杆向河道左壁点撑一下,船头向右,侧弯而过,待船行稳,朗声回道:“蒋教授,青灵河河道全长九十六里,起源于三道山笔架山主峰下,由山中积水聚流而来,后沿村子与三大主峰之间凹陷河道环流,后流进神灵山山麓下的一片砾石滩中,在那里,潜入地下暗河,最终再从神灵山主峰后七十里外的峡谷中涌出,并入铁门村外的苦桃河中。” 教授听完,沉思片刻,疑问道:“支书,你知道这条青灵河是自然形成,还是后来人工开挖?” 听闻教授所说,支书脸色倏然急变,瞬而呆愣。 这时,天已大亮,金色的晨光轻铺在绿色的河面,橘香浮溢,一切宛如油画一般。 支书过了好一会,才回道:打小他便在这河边玩耍,从没听村里人说起青灵河有什么特殊由来,以此看来,这条河流应是天然形成的吧!” 支书说完,教授连着自语两声:“奇怪……奇怪!” 坐在教授身后的组长,正仔细打量着两岸橘林,没有回声,我心中好奇,有些沉不住气,扭头向河道两岸左右瞅望,自问道:“除了河道颇深,其它还好,哪里奇怪呀?” 教授肩有些微扛,背身缓语道:“庹磊早前曾与我讲说,几天前又听支书介绍,此黄茧村古时曾为茂密原始森林,它地处高山盆地,就算长年累月山洪积水下泄冲刷,这里也绝不会形成如此深沟河流,而只会成形湖泊、湿地或滩涂,青灵河道深八米有余,冬季枯水期,水深三米,夏秋汛期,水深六米,其平均水深为四米,这些不像自然构造而成。” 听教授这么一说,回想自已昨日坐船时的感受,心生异样,不禁也好生奇怪起来。 |
说话间,左岸出现了一个小的码头,支书竹篙入水,慢慢将船撑靠岸边,待我们拾阶上岸后,他拴套好船,赶上岸来,这时,我们已来到云雾山左侧的山脚之下,由此上望,主峰高耸入云、水墨清秀。 面前为整片松林,码头上来右侧斜对,林间掩藏一条上山的羊肠小道,支书轻车熟路领头带着我们钻行其间。 顺着林中羊肠小道上行,约莫走出半个时辰,林间树木变得多样而密集,我走在教授身后,见他不时拾捡地上落叶,有些不解,追上问道:“教授,你捡这些做什么!” |
教授边走边说:“这些树叶,可用来标本,我现在发现这松林之中,竟杂生有许多不同树种,你看那是柘树,这是乌桕,还有哪,是枫香!”我顺着教授手指,只瞅得眼花缭乱,但所见树木在我眼中差不多全是一个模样。 这时,我们正穿越松林向山腰行进,周围树木随着上行,变得愈加高壮粗大,各枝条上,缀生许多的绿絮丝绦,我很是好奇,再教授问道:“教授,这些树上生长的绿绦是此什么?” 教授抬望一眼,回道:“这些绿丝绦又叫树胡子,也有叫作女萝、松落、海风藤、山挂面等名字的,它是一种地衣类松萝科植物,是菌和藻类的共生体,对环境污染非常敏感,长着这种树胡子多的地方,表明那里空气非常纯净,没有任何污染,因为一旦空气污染,树胡子是不会长出来,但华中区域密林之中极少见到如此景象,我上次看到如此大面积的树胡子,还是在西藏林芝地区密林考察时,这里得见,真是神奇。” 与支书一起走在前面的组长听闻教授所说,侧脸问支书道:“支书,这云雾山平常怕很少有人上来吧?我看这里完全是片原始林区,估计从没遭受过什么人为采伐破坏。” 支书忙道:“居住三道山周围的人,对云雾山都很敬畏,传说明朝黄茧绝迹,便是那山神显灵,告诫在此聚居猎户,应敬山尊林谨取慎猎,今时谣言又起,传那痴疯病生发云雾山,同是山神显胜,警示人勿扰山,故古往今来,当地人都对这云雾山远敬避之,再者这云雾主峰,常年云雾缭绕,山路难行,确极少有人愿意前来,也就更谈不上采伐破坏了。” 我好奇心又起,刚想开口发问,鼻子又一阵过敏,急打了三个喷嚏后,才向支书问道:“支书,村民们现今不再上山拾柴吗?” 支书侧身摆手道:“村民们不愿过河拾柴,一是敬山、二是麻烦,只是多在村南山坡捡拾,去年扶贫工作组为解决村民拾柴生火不便,防范用火安全,还专门给黄茧村每家每户赠送了一套户外太阳能加热器,极大解决了村民们日常烧水煮饭的需求。” 听支书说完,教授温和接说:“老山橘子于此生长,看来正是得益于这里优质优良的生态环境,此真乃黄茧村发展之大幸。” 穿出整片松林,继续向山腰攀登进发,山路逐渐陡峭起来,支书放慢了脚步,不断嘱咐我们注意脚下安全,我仍跟走在队伍的最后,这时我还在执行组长交给我的一项特别任务,便是记录好进山线路,以备后期工作组走访重用。 这时周围全是些一人多高的灌木,行进路线也由之前直线缓上变为之字攀爬,就在众人费力上登之时,忽听教授发出两三声惊叹,他伸手遥指,只见前方又见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组长惊问:“老师,这树林看起来全是桑树呀?”教授点了点头,向前疾行而去。 众人随教授来到树林前的一棵大树下站定,只见这树直径一米有余,高二十多米,教授从树身剥下一小指甲块大小树皮,后在树皮处,用指甲来回刮擦,只见慢慢有细密白色汁浆开始渗出,教授将树皮搁置手心,向我们指说道:“这树皮厚结,呈黄褐色,具有不规则的纵裂纹,树皮出浆,也叫桑皮汁,可治外伤出血,这是桑树典型特征。”说完,教授望向支书。 支书接过话来,回道:“老人曾说,云雾山中有一片古桑林,原是金银环蚕生息地,不过明朝时,蚕茧消失,桑葚不结,应是此处。” 组长为人稳重,昨天也已见过那令人惊异的六株老山橘王,但此时仍为眼前所见惊诧,沉声问道:“教授,桑树真能生长得如此高大吗?记得自己小时候,每到四五月份,总爱在村头爬桑摘葚,吃得满嘴满身紫色水汁,那桑树最高的也不过就是十米样子,不像这里桑树一长都高二十多米。” 教授神情肃然,回道:“桑树自古产自中国,此处地貌奇特山恋绵延,又偏远闭塞,难为外人知晓来往,故山中物种闭环衍续保存完好,我们眼前所见,应是桑树一古老分支,其基因决定形体本身就粗壮,加之这里气候温润潮湿,空气中含氧量充足,树木生长愈加高大,再者,古时这里不知为何蚕茧绝迹桑葚不结,这一急变,必然影响桑树簇群,它们在长时间周期中完成自我进化,将自身长得更高更大,这样才能更好延续自身与保护树群,所以这片古桑树群全都生长得异常高大,其成形时间怕有数百年之久,结合黄茧地名由来,推想可能还早与山下那片老山橘林。” 教授这一番讲解,让众人都豁然开朗起来,我内心好奇,接话问道:“教授,桑树最长能活多久?” 教授答:“这种古桑树如果生长环境适宜,不被人为破坏,它本身是可以活到八百到一千年时长,目前,我们国内发现最老的一棵桑树,是在雅鲁藏布大峡谷,它已有1600多年历史,但像此地这样大面积生长的古桑树林则非常罕见,唯有一个地方曾发现报道,那是黄河故道边的山东夏津,没有想到今天能在这里亲眼得见,实为大幸。” 教授说完再次引得我们惊叹不已。 进入这片古桑林,越往里走,桑树姿态越是各异,有的并株而生,有的扭曲干拔,还有的倒地腐亡却卧枝新生,让人看后啧啧称奇,心生敬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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