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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黄茧》[第26页] |
作者:橙黄茧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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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按着黄医生交办法蒸药煮药,一半外敷一半内服,说来也怪,我老婆睡到半夜热醒,后将我也唤醒,说她双腿由内往外透扯着热气,人全身流汗不止,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到底怎么回事?当时我迷迷糊糊坐起身,伸手往她腿上一摸,果全是汗水,自己立时惊醒过来,心里不觉有些瘆慌,慌想会不会黄医生所说用药之法自己听错,不禁哽咽了几下口水,低声问老婆:你有没有还感到其它哪不舒服?头痛不痛?肚子痛不痛?老婆支着身子想了半天,回我道:这一身大汗流完,人怎么感觉像是好些,原本双腿膝盖处的丝丝酸胀,竟全消失不见。 我听到心里一跳,感觉是那草药起了效用,但无法确定,如真依黄医生所说,用药后我老婆腿脚风湿能断根,那对我来说真是天大感泽,老婆便能如从前一样,在地里帮我搭手忙活,一时心里既期许高兴又猜疑紧张。下床后,自己对老婆说:你等等,我这就去问问黄医生咋回事。 老婆一把将我拉住,压低声音道:这都后半夜了,昨晚黄医生回来时面色好差,估计累泛睡熟,你现在去将别人吵醒可是不好。老婆所说有理,自己便想明早早起再问黄医生,但就在那时,我隐约听到他屋中似有轻微步跺声响传,心中好奇,忙推了推身边老婆用手指了门外,两人细听,那跺步声渐由清晰,老婆也有些不安,伸手便将我拉住,而我担心黄医生遇有什么难事,推开老婆手,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这时,一缕隐淡烛光从对屋门缝下透钻出来,我听到里屋传出跺步声很沉,心中更是不安,忙清清嗓子,在屋门口轻声唤道:黄医生,打扰你休息了,我……我那老婆昨晚用药后,有了些反应,我俩……我俩不知道是好是坏,想请你过去看看,可行? |
当老人讲说这里,我心神莫名一颤,黄三石医生患生的这失眠病症,自己怎么感觉在哪知闻过,但不容我多想,老人接续往下说道:由于黄医生好不容易睡着,想让他在家好好休息,我与老婆早早起来,为他做好备留下早午饭,两人便一道出门下地忙活去了。那天老婆腿脚恢复已与病前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异样,我俩田地忙活既感动又开心,对黄医生打心底敬佩感恩,村邻看见我老婆地里麻利忙前忙后,很是惊奇,纷纷近前闲述,我俩一时高兴,便将黄医生妙手医腿之事对村民们宣讲,众人称奇不已,地里忙活到了下午,老婆催我收工回去,说是要将家中唯一喂养的那只下蛋母鸡杀了炖汤,给黄医生补补身子,当时我一口应答下来,两人赶回家中,却见自家院子里外已是围满无数村邻,大伙赶来排队让黄医生为他们看病医诊,黄医生搬出木桌木椅,正坐在房屋大门口,忙得满头是汗,给每位村民看诊。 老婆一拍大腿,立马叫我上前给黄医生帮忙搭手,她则赶去后厨杀鸡做饭。 |
事情面上过去,但私下却一直紧压我夫妻心头,因为,我那柄借给黄医生进山采药所用砍刀,事发后第二天,被我老婆在黄医生床下发现找到,砍刀把柄上沾有着新鲜血迹,那血迹为何而留无人得知,这背后定然有事,难道是他山中采药遇有动物袭击撕打所留?我俩如此暗中宽慰不敢声张,其后三年,两人一直生活在惶惶不安之中,生怕哪一天,因砍刀这事突然引爆出其它大事,所幸此事过后,一直风平浪静,没想到数十年后的今天,当年黄医生突然失踪迷团,终于真相大白有了结果。 黄喜讲说完这些陈年旧事,重重叹了口气,一时间,似乎终得解脱,冬日西沉,挂照在院角边沿,围聚宗祠院内村民开始小声杂议起来,个别老人应是忆想起当年这档子事,不禁唏嘘感慨,这时,那中年黑脸民警从老黄头手中取要过那旧损军水壶,翻转底部仔细辨瞧,然后将它递给身旁胖民警低声道:“确实浮印有广东中医学院六个字,你将此记录下。” 随后,黑脸民警向黄喜问道:“你确定那把砍刀是黄医生失踪前带回放在屋里的?” |
回忆到这里,自己内心忽生愧疚起来,自己只见过奶奶两次,一次是在与尹晔琪新婚之时,晔琪母亲从日本大阪飞抵广州,接到奶奶之后,两人一起飞来省城参加我们婚礼时见过,奶奶很是和蔼可亲,对晔琪更是怜爱有加,在我俩这里前后住上了五天;另一次就是晔琪出事后,我们通过电话联系,约在香港机场碰的面,后一同飞去苏丹那边处理晔琪后事,当时奶奶身心伤痛神色哀伤,全程几乎一言不发,自己当时更倍增难过。 这些记忆全部回想起来,手串、尸骨、广东中医学院、第九附属医院、破损的相片、无法识辨的女童、失踪离世的妻子晔琪,一切变得支离破碎,统纺挤占进我的脑海,它们相互撕扯、相互旋吸、相互绞缠,彼此之间似乎存有某种隐性关联,自己只为不知,而头痛欲裂。 那晚,久违可怕的噩梦再次侵袭,惊醒之时,自己已然汗透衣衫,坐靠床上身心俱疲,右手不停搓擦左腕手串吊坠,当天开始蒙亮泛青,我终于暗下决心,要赶去广州见见奶奶,给她看识下这张相片。 吃过早饭,给支书通去电话,告假说单位有些急事,自己急需回去一个礼拜左右处理,烦请他全面主持负责项目与村工厂各项工作。小六骑着摩托车将我送去镇上长途汽车站,晚上八点时,自己已躺在去往广州硬卧车厢中铺上,绿皮火车整晚哐哐呛呛响着,自己也是想着心事一夜未眠。 下午两点,终于赶到广州,广州天气无比闷热潮湿。 拨打奶奶家座机号码一直无人接听,出了广州火车站,自己便打辆的士,直接赶去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九附属医院,到医院门口,向门卫打听医院职工宿舍区具体方位,这才得知已全部换搬新小区,索要了明细地址,自己立即动身赶往。到新小区后,在物业办公室,找到工作人员,终于找到尹伊真手机号码并帮我取得上联系,奶奶电话中听到是我出差广州顺道赶来看她,既惊讶又十分高兴,说她刚上完老年大学书画课马上就回来,叫我在物业坐等她,晚上在家一起吃饭,自己忙声回好。 放下电话,谢过物业,自己转出小区,在附近一处大型商超,给奶奶买了一堆营养品与水果。 一小时后,守在小区门口的我,终于等见到奶奶尹伊真,没想到几年过去,奶奶身体比起当年香港机场相见硬朗了许多,见此,自己既感心安又觉愧疚。奶奶见到我后,高兴的拉手絮叨起来,说着说着,眼睛有些湿润,我知她这是想起了晔琪,心中深感一痛。 新宿舍二室二厅不大不小,很是干净整洁,客厅多宝柜架上摆满各种医务先进工作者、省市三八红旗手、先进党务工作者的奖杯奖状,沙发墙上则挂有多幅精致花草鸟鱼工笔画,依此能看出,奶奶曾是一对工作敬业,现今对生活充满着热爱的退休老人。 进屋放下礼品稍作洗漱,自己忙抢身赶进厨房帮着奶奶做饭,在择菜洗切空隙,奶奶与我聊起天来,问起自己现在工作与生活情况,我如实告诉奶奶,自己现在参加了省驻村扶贫工作队,工作生活比较起以前充忙许多,所做事情也很有意义与价值,奶奶听闻深感欣慰,随后,她似作无意接说一句,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不是都说不念过去不畏将来吗,你个人生活也该重新好好考虑考虑了。听闻,我心中又是一痛,不好回应只能轻嗯几声。 吃完晚饭,自己帮奶奶收洗完碗筷,陪她坐在客厅闲话家常,聊说她退体生活时,自己似作无意,将话题引向晔琪小的时候,顺由向奶奶提出请求,想看看晔琪小时候生活相片。奶奶微一愕愣,后轻叹一声,低声说不久前她刚清理完家中杂物,晔琪小时候相片正好作了清理归整,现装有两本相册,收捡在书房里面,说完,缓慢起身领我走进书房。 坐在书房沙发翻看相册,相册里装有晔琪从小到大各时期相片,看着相片中她纯真清丽面容,我的心却似负重铅,一直沉坠,只因在晔琪许多相片中,自己都能看见她左腕处所佩戴着那个手串,两本相册中,收藏最早一张晔琪相片,是她小学一年级时的入学照,见到这张照片时,我微倾俯身紧盯辨识,奶奶一旁见我看得如此仔细,便低声解说道:“晔琪3岁时,她父亲不幸溺水身亡,母亲后因工作调动去往日本,极少回来,当时遭遇变故对晔琪有些影响,所以上小学之前,她都很少拍留相片。在入小学后,我与她生活都进入正轨,我还买了部相机,遇有空闲时间,便经常带晔琪外出游玩拍照留念,后想自己以后不在,她一人孤独,多有些亲人回忆……” 听闻老人讲说这张相片由来,自己心生温暖,世事历经多了方知爱重,后继续翻看晔琪相片,追忆光荫中她每步成长,看着她从天真可爱小女孩,变成为婷婷玉立少女;看着她青春飞扬,看着她惊艳绽放;心底那深藏的挚爱被燃醒,澎湃汹涌,眼眶慢慢有些湿润,心猛然抽搐而酸痛起来,缓缓偏转过头,装作不经意伸手轻拭,随后起身去客厅自己挎包中,取出纸巾清擤鼻子,顺带掏取出那张我从黄三石医书中发现合影相片,将它藏捏掌心。 此时,我还不能确定这张相片就是晔琪,怕直接拿出给老人看,刺激老人情绪,于是心念一转,坐回沙发,悄悄将这张相片插放进相册,故意又来回前后翻看几页相纸低声惊讶:“奶奶,这里怎会夹有一张晔琪幼时相片呀!您……您看看,是不是她?” |
听闻我问话,奶奶很有些疑惑,起身近前接过相册仔细辨看,此刻书房空气好像突然凝固,奶奶盯看那张相片许久,渐由她捧拿相册的手开始轻微颤抖,自己身坐沙发,既没动身也无出声,只是双手紧紧捧捂嘴角,侧抬着头,静静凝视老人双眼,那里泪水涌溢打转,慢慢浸盈整个眼眶。 |
我神思急速轻颤,已然明白,一股巨大悲痛暗袭而来,将自己腾空抛卷而起,后又深深向下砸沉坠埋,奶奶轻轻合关上相册,双手颤颤巍巍将它紧紧抱捧于胸前,自己强忍着伤痛,赶忙起身,将奶奶扶坐沙发上,后步出书房,去到客厅为她倒杯热水,返身回屋后,从老人手中慢慢取拿下那本相册,顺将热水递送到她手中,自己沉缓坐回沙发,忽感到一种筋疲力竭,蔓延整个身心。 过了许久,只见那份深深忧伤,从老人脸上淡退,自己这才轻声开口问道:“这……这张相片,是晔琪多大时所拍,您……您还记得吗?” 奶奶神色有些黯伤道:“我都记不得了,怎么会还留有这张相片的,这……这还是在晔琪3岁时,他爸爸尹磊出事之前,与我一起带着晔琪,在广州永红照像馆所拍得周岁纪念,晔琪妈妈那时在上海出差不在身边,拍照那会,我就站在照相馆师傅身后看着他们父女两人,当时两人都笑得可真好,那一瞬间,在我心中已凝结成为永恒,然而,让人想不到的是,就在晔琪周岁拍照纪念过后一个月,他爸爸……就……就出事了……” 老人此时的回忆讲述,让我感到莫名惊悸,现已完全确定这张相片中的女童,便是三岁时的晔琪,那……那……云雾山后山银杏树群天坑中……那具尸骨又……又是谁的?难……难道不成,那具尸骨会是晔琪父亲尹磊!但奶奶与晔琪都曾说过,晔琪父亲是开车运输途中,发生意外坠江溺亡,那他又……又怎么可能坠身在三道山天坑之中?一时间,我心中疑问一个一个冒了出来,且不断放大。 见奶奶情绪渐渐平复,自己这才小心翼翼,一五一十将这张相片真正来由,全部向奶奶讲述,这一讲直讲到深夜十一点钟后,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奶奶听闻完讲述,竟全无诧疑惊讶,反是莫名泛起了深深的伤愁,她面色凝沉一言不发,始终陷坐沙发之中倾身聆听,待我最后全部讲完,她终长叹一声,似从心底落放下一块大石,后缓缓起身并不看我道:“这件事情过去了许久,不想最后还是阴差阳错浮显了出来,晔琪与你相识相嫁,看来全是命定天缘,要不今天,你也不会带着这张相片来找我,过往的许多事情终要有个交代了,也许知了、醒了,解了才能放下,更好前行,你……你先在书房里等我一下。” 说完,老人转身步出书房,并随手反关带上房门,自己一人独留书房之中,一时思绪如麻。 这张相片中坐骑摇马女童是三岁时的晔琪,站在她身旁那名青年男子是为晔琪父亲尹磊,尹磊为什么会去黄茧村?他在相片所夹书页处,记写下的那两行文字又是什么意思?晔琪在苏丹援医失踪遇难,于此……于此……有无关联关系? 在我胡乱猜疑时,书房门忽被 轻轻推开,奶奶尹伊真双手捧着一个深色木盒,走了进来,自己看见赶忙起身相迎,奶奶将此木盒认真递交给我,那木盒约有32开书本大小,通体紫黑油亮,入手异常实沉,盒子顶面四角,精致雕刻有四只蝙蝠,它们蝠翼大张,护围着木盒中心一大串饱满葡萄,似乎寓意多子多福,整个木盒看着年份久远古意盎然,应是一件祖传老物,这个紫色木盒正立面左右,各安置有一把铜锁,不过此时铜锁均已被打开。 老人忧叹道:“你想知道的所有答案,都藏在这木盒里面,事到如今,已没什么需要隐瞒与你,你……你自己……就慢慢看吧,只是希望你最后看完,不要……对……对晔琪生有什么记怨。晔琪在决定与你结婚前,曾回过一次广州与我长谈,她认真告诉我与你相识交往的所有经过,她说应或是命运,选在那个时候将你带到了她身边,在这茫茫人海之中等遇到你,她才觉得生命生有出新的意义,她……她不再愿意享受那份孤独,她心中生出勇气与热爱,那个可怖的家族魔咒,她不再顾忌,她开始尝试,她想要冒险,因为那时她突然明白,生命与她仅有一次,生命无可替代,爱需义无反顾,是你灵魂中的真诚善良与不安求索,引她共鸣,激引着她开始这场生命的冒险、这段爱的旅程,她是用生命真诚去爱。其实尹晔琪家族本姓为黄,黄家数百年香火一直为男姓单传,家族始终深陷在某种怪异轮回之中,她是唯一女传,其成年之后,黄姓家族一些异事,从我这里陆续有所得知,这也让她对谈情说爱婚嫁之事极是忌讳,大学毕业后,她曾与我深谈过一次,说她已做终身不嫁准备,希望家族魔咒随她而止,所以数年后,当她赶回广州告诉我,她决定要嫁给你时,让我深感意外,婚姻于她是需要极大勇气的,我当时想她一定是找到了自己真爱与生命意义,只是真爱能让她鼓起勇气,做出这个冒险的决定,那时我也不知是该替她高兴好还是担忧好,终自我安慰,寄想一脉单传的家族规律都已打破,那……那魔咒应或已不会再生发出来,只……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在你们刚新婚不久竟会出事,这其中的原由,怕再也无人无从解明,此木盒之中有一本黄家祖传日记,由其先祖数代人断续记写而来,晔琪出事之后,此魔咒应再无延续终此了结,我在去年整理家中杂物时,特将日记整理作以誊抄,现你……你……自取读看吧。” 全部讲说完后,奶奶目光忧伤而落寞,缓缓转过身去,蹒跚着走出了书房。 |
当晚无眠,自己颤巍打开木盒刹那,惊异瞟见盒中那本日记封页上,书写着“黄灵日记”四字,立时如五雷轰顶,愕然恍惚不已…… |
第二天清早,我乘坐上回省城的火车,火车“哐锵、哐锵”向前行驶,自己心绪却是迷综错杂,久久无法平静,不断重复回想着《黄灵日记》中的记述,再与那笔架山黄元洞大山灵意量场中含藏着的元青灵意影像,对接起来前后梳理,驻村扶贫以来经遇的无数疑团迷题,渐渐拨云见日、水落石出、解明显现出来,不过始终有一问题困惑于我,元青前辈所疑天命所遣、必有后造,到底何指? 自己不禁如此自问,为何现在发生一切,最后竟都与自己过往经历选择,有着或多或少、或明或暗关联关系?为什么自己会宿命般来到这黄茧村?为什么在这里,发现解开了晔琪对我隐瞒的家族秘密?为什么命运让我与晔琪相遇相识?又为什么要让自己痛失真爱?这一切,难道是上天对我命运捉弄与游戏?还是要逼我通关古书,在这三道山中,帮着寻找出那隐潜数百年的元炎灵意,最终将之彻底毁亡?为什么要我承受这一切?为什么自己不能生活得简单些、快乐点? 无数个问题像铁锥,一遍遍敲砸着我的大脑,记忆终化成麻木,沉陷在此麻木中,自己慢慢昏睡过去,《黄灵日记》里的记叙,如同黄茧绢丝,轻轻将我遮罩,后又缓缓抽离…… 看着夫君元青身子,软软倒向一边,眼中积蓄的泪水再也困围不住,争相涌溢而出,一时,眼前景象全都模糊起来,我紧咬牙关不让哭泣出声,但心如刀绞宛似玉碎,知此生死两隔,已然咫尺天涯。 元炎在四周火把映照中,摇晃着站起身来,几名灰衣蒙面人纵至近前将其簇拥,他向其中一人颤巍抬手比划,那人随即仰头尖哨招呼,所有灰衣人开始快速撤退。天墨地白,过不多久,整个大寨完全沉陷黑暗之中,一切归零,万籁无声。 困囚宗祠院内寨人,互相依借牙口解开绳索,慢慢爬起身来,抖散拍清身上积雪后,有几名体壮寨人潜摸宗祠大门处探头外望,我为黄奎黄甘左右搀扶,趔趄扑向夫君与阿爹两人尸身旁,放声痛哭,就在这时,西首笔架山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炸响,整个地面随之震颤,寨人皆感,片刻过后,一股恶风生刮,紧随一种可怖声音,如洪荒怪兽出没咆哮,滚滚催逼碾压而来,院中众人不由全愕然伫立。 紧接,喧杂惊呼声炸响,寨人醒过神来,慌乱挤向宗祠大门。 “天呀!不好了……不好了……快……快看那笔架山,山崩了!山崩了!大洪水下来了!” 瞬时,寨人转身向宗祠院内返跑,黄奎黄甘惊觉不对,急冲上前关抵住宗祠大门,洪水冲来之声宛如惊雷,轰轰隆隆贴地袭来,宗祠院内乱作一团,我清醒回神,抢身紧紧抱搂住元青与阿爹冰冷尸骨,这时不知身后哪个慌跑寨人将我一撞,自己只觉脑袋一晕身子一沉,立时支撑不住,搂抱两人摔晕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隐感到有人喂水于我口中,自己从昏迷中慢慢苏醒而来,发现正卧躺宗祠廊道之内,此时破晓天刚放亮,宗祠院中正零星燃烧着几处篝火,寨人纷纷围聚篝火旁,正像从一些人身上拔取下衣服,而离火堆不远处雪地中,垒叠七八个赤条着身子的死人,我心猛然一抽,莫名惊呼出声。 黄甘、黄奎陪护身旁正给自己喂水,见我醒来,他们同声低呼:“小姐,莫怕!” 后便交替言说:“那些都是被洪水淹死的袭寨灰衣人,真是善恶到头终有报,这笔架山早不崩晚不崩,正好赶在灰衣人撤入我们早先挖掘好,用于泄洪青灵河道时突然崩炸开来,那三山湖高悬湖水,趁夜冲流急下,由于当时夜黑寒冻,灰衣人不清楚此间地形地貌,更不知晓笔架山与三山湖那隐藏危机,故而山体突然崩裂全无反应,甚至还赶向坑道躲避。天寒地冻,洪水倾泻沿坑道奔涌,是以淹死灰衣人无数,寨人整晚全胆战心惊,聚躲宗祠之内不敢出去,只是听闻外面水声轰响哭声嘶叫,好不叫人毛骨悚然,直到后半夜,那声响才渐弱下去,后黄棠带领十多名寨人外出查探,后据探子回报,大寨内外已全不见灰衣人行迹,环寨修挖的青灵河坑道,经此次洪水淹填,已真正变成了青灵河,河道之内漂浮有无数灰衣人尸体,小姐刚才所看那些扒去衣服死尸,便是先回探子背带回来给众人知晓通报的, 黄棠后带人又赶去寨北驻点,搬抬事先砍伐的巨树,搭建起过河木桥,过河之后,他们转返赶去笔架山,在那里,发现笔架山腰下部崩裂有一道石缝,三山湖水正沿那道石缝泄流而下,不过洪峰已过水势弱缓。黄棠返回后与寨中几位头领商定,寨人们暂且还留守宗祠好有照应,察观一日,待无危险异情,再作下步安排,眼下黄茧寨发生之事不可向外泄露半分,这般死人无数,如让官府觉察知晓,万难言说清楚,只怕是会引来滔天祸事,黄茧寨或此遭毁,眼前当务之急,便是将此大事彻底作一了断,于是几位头领带领人手赶去河道,继续打捞清理灰衣人尸体,去前,经众位头领一致商定,老寨主不幸离世,大小姐即为黄茧寨新当家人,待你苏醒后,继位主政寨中事务,众位头领与寨人皆唯你马首是瞻,同心共渡此难关。” |
一日之内,阿爹、夫君两位至亲至爱之人,先后离我而去,自己心如刀绞已是万念俱灰,只觉世间再无一事值我留念,唯心念一起,便想以头碰壁,紧随他俩而去,恰巧这时,胸口一阵烦恶,不禁干呕数下,忽才想到腹中已怀有元青骨肉,立时痛如刀割,那强烈疼痛猛将自己激醒,也激醒起自己活下去勇气,这时才又忆起元青临终前于我所言:待他去后,速之火葬,于骨灰中细寻,如见异物取拿藏离,灰衣人因他而来,却已被他施布下黄茧符箓隐蔽记忆,从此都将困留在此三道山中,而我怀上他骨肉,万不可再留守黄茧寨,隐姓埋名速离此地,暗去汉阳府投靠尹伯,日后小儿生之,将永不能再返黄茧寨,如小儿不保,则可独身回来,一切见事行之,万事皆有天意,切记,切记。 夫君临终嘱托,虽离奇古怪,自己为之深信不疑,自钟情与他信诚相依,便已是夫唱妇随,此刻稳下心神,略作考虑,唤叫黄甘赶去青灵河边,通知黄棠众头领返回宗祠议事,后又让黄奎带领部分寨人出宗祠,采集枯枝干柴,同时暗嘱他此事忙完,赶回到我的住处,收拾我衣物,带好盘缠干粮,独去青灵河最东头神灵山脚下等我,随自己出寨远行一趟。 |
待黄茧寨五位头领赶来,我便将大寨主事权交由五头领共撑,言称此番变故对自己打击太大,目前身心俱疲无法理事,五人见我情悲神切不容置反,只好暂且先应答下来。我后向他们提出,将淹死黑衣人尸体全部打捞上来,焚烧灰烬再洒回青灵河,此事就此封口,大寨内不许再提,至于阿爹与夫君元青两人尸身,则让黄甘分开安排火葬。另外此番来袭灰衣人或有外逃进山者,元青生前已布施符箓,他们不可能逃离出此地百里,且每人脑中有关此间一切记忆都被隐封,更禁其伤害寨人,故日后寨人或会与灰衣幸存者在此间相遇共生,大家无需惊慌,任其在此自生自灭即可。 说完后,五位头领面面相觑,无人异议,立分头行事。 那日,天色阴寒宛如灶底青灰,将三道山、黄茧寨紧罩其中。午时,宗祠外两垛木柴烧着,熊熊篝火燃起,全寨恸哭,雪花忽降,飘飘洒洒,天地再染素白…… 我先将阿爹骨灰集纳盛装一竹筒之中,后又亲手装盛夫君元青骨灰,装盛前忆他所嘱,手捻余温灰烬觅寻,不想真在灰烬之中有所发现,竟找到一粒指尖大小白珠,自己不露声色,忙将其暗藏袖中。事后,五位头领见形势趋稳,这才让寨民各自回家收拾休息,约定明早再同去寨北青灵河边,焚烧处理那些灰衣人尸体。 我独自背拿两筒骨灰,趁寨人归屋,抄走小路赶去寨北,渡过青灵河树桥再折东,气不停歇,在神灵山脚遇碰黄奎,黄奎按我所嘱齐备行礼,也不多问,忙随自己连夜翻爬神灵山。 上至半山折转处,停步转身回望谷底黄茧寨,这时自己再也无法强忍,“哇”一声痛哭出来,一时所有积蓄心底伤悲,完全被释放出来,黄奎不知如何安慰,陪旁痛泣。哭后,我解下竹筒打开,将阿爹与元青两人骨灰全都抛洒而出,让他俩长此相伴三道山这方天地之中,后再无回头,由堂兄黄奎陪护,清江乘船下水,再入长江一路东行,终在二十多天后,赶至汉阳府,当自己打听找到尹济堂药铺总号时,正巧与刚从关东贩药回来尹伯相遇,他相见是我,几乎不敢相认,一时伤心袭来,百感交集,自己又哭得泪流成河,一声干爹更叫得肝肠寸短,瞬间,只感浑身一软,便眩晕过去。 整整睡了两日,才缓醒过来,这时干爹尹江已从黄奎口中得知事情大致经过,给我煮药喂服后,自己情绪已然安稳下来,干爹才又询问起事发细节,我便慢慢将阿爹出事经过与元青保护全寨寨人安危,而布施符箓陷困他那兄长元炎于三道山,及他最后临终与我嘱托交代,全都一五一十告知给干爹,干爹听后沉思片刻,便为我改名尹灵在药铺安心住下,说正好药铺事多,缺少自家人帮忙,后让黄奎严守送我到此消息,嘱他速回黄茧寨,查观后事变化,遇有异变,再来通报。 按着干爹安排,在汉口镇尹济堂药铺总号安住下后,我改名尹灵,干爹暗嘱管家向外传言我为他侄女,因老家兄弟跑船出事,后剩侄女一人,无依无靠投奔而来。 经过一番细心调养,自己身子日渐安好起来,担心我长陷伤悲,干爹后将药铺账目理管,慢慢教由我负责打理,随着腹中胎儿越来越大及药铺事多,伤悲暗隐,八个月后,元青儿子出生,小宝降临让自己有了寄托,伤悲终于散化,干爹为小宝取名黄宝峰。宝峰出生一切安好,就是夜里爱些哭闹,干爹亲自诊医无见异常,却仍不放心,后又请来镇上有名大夫给医看,郎中看后说是脾脏虚寒积食所致,然开出方子服食后效果不大,宝峰每夜哭闹反是加重,让我内心隐生不安。 转眼宝峰周岁,干爹带宝峰与我一起去趟武昌府长春观,拜见道观真人,特为宝峰求得一付护身银玲手串,给宝峰带上后,自己才觉心安不少。返回药铺总号,却惊见堂兄黄奎在药铺厅堂候等,干爹甚是警醒,不动声色立将他带入后宅,同时与我暗嘱,将宝峰交管家齐伯看带,随来后院相见。后宅书房之中,干爹为黄奎设宴,席间仅我们三人,酒过三巡后,四下无人,干爹这才低声向黄奎问起,此次前来之因及黄茧寨后来情况。 堂兄黄奎这次前来感觉有些不同,人收拾得干净,说话慢声慢语多了稳重,言述上次潜回寨子一切安好,头领问他长时不见人去哪里,他回告当时为捡拾柴枝,不慎坠入青灵河中,因河水冰冷,坠入即便冻晕过去,幸得柴枝托浮没有溺亡浮至岸边,醒来迷糊回赶,却不知怎就错失了方向,后竟绕去恩施州,一路走走行行许久,人才渐渐清醒又摸将回来,寨人听闻皆称其是得老寨主与元青魂灵护佑,福大、命大、造化大,后他向寨人问起寨中近况,黄甘告诉他,事后隔日,寨人团聚青灵河边打捞上无数灰衣人浮尸,后由五位头领带领,众人又将浮尸全在河岸边焚烧火化洒倒,此后,大寨四周再无见灰衣人出现,一切终又归于原状,只是大小姐突然不辞而别,头领、寨人焦愁四处寻找多时都无任何消息,当下大寨暂由五位头领共撑理事,上下全都日日祈盼小姐能平安归来,头领们依旧遣派寨人兄弟四处寻探。黄奎此次私下赶来,也正是为此,现今大寨无危,便是想接请大小姐回去。 听黄奎讲述完,自己立时忆想起三道山那方山山水水与寨人乡情,心中酸楚不禁泪湿眼眶,顿生归去念头,只是宝锋刚满周岁,加之路途遥远,自己担心路途颠簸小宝难以承受, |
是以内心犹疑不定,干爹见我不语,便截住话头,推说此事合计合计,改日再定。 |
隔日清早,干爹便带宝峰赶去武昌府长春观还礼纳捐,要我铺内值守相陪堂兄黄奎,堂兄与我又是一番劝说,话语诚恳、情真意切,自己终被打动,安下心来,同意随他来日一起返去黄茧寨,当日干爹带着宝峰未时才归,晚膳用后,自己犹豫再三,终将打算回寨想法告诉干爹,原以干爹会反对,却不想干爹温和道:“一切以你为主,只要你们母子平安,就是干爹余生福份。” 得干爹默许支持,自己已然忘却元青告诫,思寨心切,相告堂兄黄奎,两日后即随他返程,然临走那日却突生意外,宝峰莫名失踪不见,我惊诧懵愣,干爹也是慌得团团乱转,急差唤药铺伙计四下寻找,直到亥时,药铺伙计们疲惫不堪陆续回报,说镇上全寻不见宝峰踪迹,管家齐伯回来最晚,他当着干爹、黄奎与我呈报道:“据后邻街坊们说,今早寅时曾看见一男一女两人,赶辆马车停在我家药铺后院,后拎扛一袋什么东西,放上马车便驾乘离去,街坊以为那是我家药铺进出货物,都没放此心上,傍晚时分,才陆续得知掌柜侄女的小宝意外失踪,回想此事觉得可疑,便与我告知说起,咱家药铺今日并无任何货物进出,如此说来,那辆马车极是可疑,加上不久之前,武昌府发生过几起人贩拐童,故此事宜及早报官。” 听齐伯如此一说,自己当时已是吓得心碎一地,堂兄黄奎相陪一旁听得惊愕,暂无再提返寨之事,干爹大为震惊,后于我劝慰,再遣伙计出去找寻,隔日大早,夜间派出搜寻伙计回报,依无宝峰任何消息,这时,干爹带我、黄奎、齐伯一同赶去府衙报官,官家听闻做了记录,便让我们回家候等,如有消息及时互通,回来候等更让自己心慌,干爹继续安排药铺各分号伙计大力四下寻找,此一找过去十日,毫无任何宝峰音讯消息,我急火攻心加之风寒侵体,生发起大病,干爹亲熬药汤,每日喂我服饮,宝峰被拐我又大病,那之前合议回黄茧寨一事,就此撂下无人提及,又过多日,干爹见我身子愈发消瘦,便请来黄奎当面言说,要我暂不回黄茧寨,一是眼下我身子骨根本无法长途跋涉,二是宝峰被拐生死未卜,我再回黄茧寨只会触景生情更添伤悲,反不如留在药铺将养身体,日后痊愈再说再议,另人留守在此,也方便继续打探宝峰消息,日后一旦找到宝峰,干爹将亲自护送我母子同回寨去。 黄奎听干爹所说沉吟半响,而我早是心力憔悴无意做主,干爹言之有理,便喘气虚声要堂兄黄奎先返归去,堂兄黄奎这才点头答应再没多说什么,就此与我辞别,至此之后,自己与堂兄黄奎再无相见。 黄奎走后数日,因伤悲过度,自己身子愈发虚弱,干爹仍坚持每日为我亲手煎熬药汤,直待黄奎走后一月有余,干爹这日喂我服药面含喜色,待我将药分次喝完,他才凑近我耳边低声说道:“已追查到宝峰消息,是被人拐去南方,干爹已做好安排,再过一月,定能让你与小宝平安相见,不过现在你一定要装作什么都不知晓,安心养好身体。” 我对干爹一向言听计从诚信不疑,此时闻干爹所言,立时心情大悦,病体已好去一半,内心只盼月后能见宝峰,人心生念想,瞬时缓活过来,每日认真服药用膳,身子骨迅速康复,不到一月,自己已能下地活动。转眼近临新年,这日一早,干爹要我陪他同去武昌府长春观,祈福新始,刚到观门,一道童接引我们,带领干爹与我沿观内小路左折右绕,穿堂过院来到观后一处偏门旁,我正感诧异,偏门打开,门外驶来一辆马车,马车慢慢停至门前,干爹忽牵拉我手,将自己扶推上车,自己心神一荡,回身去拉干爹,却见干爹双眼微红,朝我轻轻摆手不言,这时马车轿篷垂帘半掀,忽见药铺管家齐伯正搂抱包裹,坐在车内向我招手,瞬间,我才意识到什么,回身再望干爹,他却已与那引路道童返身退去,关闭院门。 一路南下,齐伯对我尽心照顾,但始终闭口不言行程终点何处与小宝之事,我心中惴惴不安时时念惶,这日,赶至广州府仁心堂药铺总号大门前。 药铺伙计入内报信,掌柜姓单,一花甲老者,亲自迎出大门相接,后领带齐伯与我径直去入药铺后院一偏房,落座看茶后,齐伯主动向我介绍:“单掌柜与你干爹尹江是忘年之交,也是多年经商挚友,两家药号同包东北一货行购进药材,双方之间一直互为依存同行进退、知心知底肝胆相照,这次掌柜命我将你送来此处,全是他之前与单掌柜书信商量定好,掌柜嘱我告你,到此安心住下,多多向单掌柜请教南方行医用药,负责通联好两家药号药材调剂与运配。” 听闻半糊涂半明白点首答应,后忙起身离座,再走向单掌柜施礼,单掌柜白眉飘然随起相扶,朗声向我言明仁心堂药铺情况,后让自己明日起,在总号药房跟随他大女儿单娥,一道负责铺中事务,自己忙应允答量,随后,他差人唤来单娥相见,单娥热心快语甚好相处,一切安排好,单掌柜父女这才领带齐伯与我去看落脚住处。住处不远,就在药铺后院侧旁一宅院,单娥介绍,此处与她家宅院紧挨,只不过小去许多,但邻近方便,便于往后帮扶,听闻,自己心中甚是疑感,但口中不住称谢。走进宅院,自己心头猛然紧扯,因就在这时,我听见宅院屋中传出孩童咿呀,不由眼眶一热,脚步赶慌上前推开屋门,惊见齐伯夫人彭妈,正在屋 |
中怀抱我儿宝锋,一时惊喜无言,眼泪随即夺眶而出。 单掌柜父女关带屋门悄声离去,屋中只剩齐伯、彭妈、宝峰与我,自己紧搂宝峰隐声啜泣,彭妈轻抚我肩陪护一旁,许久过去,待我情绪安稳,齐伯对面坐下,这才慢慢与我解释回忆事由经过。 黄茧寨出事后,你赶来武昌府尹济堂投靠于你干爹,当时你人昏迷,尹掌柜便向黄奎细致问询了事由经过,醒来后,你还补叙了黄青临终嘱托,掌柜于此心怀不安,加持着万分小心,那时便已觉得尹济堂药铺,对你来说并非安全长居之地,因黄茧寨人皆知掌柜与寨主黄盖深厚交情,你离开大寨无归,寨人或会猜想你是投奔干爹而来,特别是那些灰衣人不能确定全部溺亡,活口留居三道山,日后怕是多有恶险是非,所以尹掌柜那时便已着手安排后路,他让我暗遣内人彭氏,随来广州府贩购南方药材,与此间单掌柜取得联系,那时便已为你在此地寻得这一落脚安身之处,这事仅掌柜、我与内人知晓,外人一律不知。 |
因你那时怀有身孕,加之体虚情伤,故掌柜不忍安排你独自南下,宝峰出生后,夜哭爱闹多生杂事,你母子住留汉口镇,掌柜多能照料,对宝峰掌柜十分喜爱,也有不舍,故安排你南行隐居之事,就这样一直拖搁下来。 直到宝峰周岁那天,你堂兄黄奎突然赶来汉口镇尹济堂药铺,告说黄茧寨已复始如昔,大寨平安,寨人四处寻你下落,他独自寻来便是与你告知,请你重回黄茧寨主事,事本好事,但掌柜当时发现黄奎此来不同以往,其话语时目光呆沚、语音迟缓,举止神态大异往常,暗察不对,尹掌柜生留心眼,当时劝拦下你归去念头,让我于暗中对黄奎盯察。那夜遵掌柜吩咐,自己暗守黄奎屋外窗下。 夜半时分困意袭人,就在那时,我忽听屋中断续有人低语,心中奇怪,凝神辨听,只闻屋内不断复说一语:此次需将元青后代带回寨来,窃记、慎行。闻听怪异,暗思此事紧要,便忙报于掌柜,尹掌柜听闻,默言片刻后,忽低叫一声不好。 随后与我言说,元青临终前恐已预料此事,故对灵儿有过慎言叮嘱,但此事因由走向不明,难直言相劝灵儿,一来怕她不信,二来打草惊蛇,直言阻拒终不为解决此事终极之法,灵儿多发询问反露马角,引当前这无明局势或再诡变,如暗力警觉,必变换它法纠缠虏抢元青后代,到时不明其法我明敌暗大是被动,是为应借此机会做一终极了断,否则后面难防出事,自怕归西之时,黄泉之下,无脸面见兄长黄盖与干儿元青。 一番愁说过后,掌柜屋中久久踱步思忖,后做出两项决定:一让我安排内人彭氏,设法将小宝偷出,先暗中护送去广州府仁心堂药铺单掌柜处安置下来,待汉口镇这边事情解决办完,再将灵儿悄悄送往过去,让她们母子最终聚守广州团圆安家,不过此事定要灵儿受苦,苦肉计苦肉计,戏要做全套,不苦谁会信,是以掌柜要我对你严守秘密,一切全在暗中安排操作;二是叫我偷偷将药铺武昌分号心腹伙计尹青找来,在宝峰做戏被拐后,让他暗中盯看黄奎,后随他返去黄茧寨,设法混摸入寨,将寨中真实情形探明回报。 第一项事情前后经过,现你全部知清,第二项事情,在我们出发南下头一日夜间,才由尹青才赶来详细报明。 听闻这里,我紧搂怀中小宝,后背莫名一阵发凉。 齐伯满眼忧色,继续往下接说道:据尹青回报,黄奎与尹掌柜小组黄灵辞别之后,并没立即返程,而是在尹家药铺总号附近找了间小客栈,又暗住三日。三日里,他数次偷返药铺总号外,窥探药铺进出人员,见掌柜仍急忧焦愁指挥伙计,进进出出四下寻找宝峰无果,后才暗隐离去。 尹青与他一路尾随,抵达三道山翻越神灵主峰后,突然发现山谷中整个黄茧大寨,已被一条大河紧紧环围,大寨仅正北正南修有两处吊桥可供进入,不过南北两处吊桥高悬,均设有寨兵把守。黄奎走到南面吊桥处喊话通报,寨民对其验明正身放下吊桥,黄奎得以平安入寨,这般严察使得尹青一时无法潜入,于是藏留山中密林寻觅入寨时机。 当日夜间,尹青睡卧山中一棵高树之上,半夜被尿憋醒小解,抬头观天只见月圆如盘,这时远处传来人语声,并伴有火把光亮,尹青机醒,猜想来人或要入寨,忙从树上下地,趁黑混摸进队伍,经暗随偷听,探知到这一行队伍是远方几处土司寨子的商贩,他们应邀赶来此处参集贩货。抓此机会,尹青跟混在这商贩队伍最后,由寨南潜随入寨,早集开市人多事杂,无人注意到他,他使钱跟一商贩购得一担盐巴,后又改装成商贩模样,挑着这担盐巴穿行寨中贩售,是以才将整个寨子情况探明出来。 肩挑盐巴寨中四处暗查,开始一切正常,后人转来转去来到大寨之北,忽从暗处跳出几名灰衣人,将他拦挡下来进行盘问,他压定慌乱自称商贩,邀约来此参集贩售盐巴,灰衣人听闻后,厉声对他呵斥驱赶,尹青发现此处异常不对忙顺从离去,后又暗中偷偷折转回来,躲一隐蔽处观察,当日申时样子,终发现黄奎随五名寨人一起,身姿呆缓行来寨北,这时,几名暗中把守路口灰衣人纵跳而出拦住去路,一番细致搜查过后,一灰衣人头目抱拳说句寨领们请,挥手放出道路,黄奎等六人这才进入寨北深处,几人入后许久都不见出来,尹青寻见天色渐晚,异感此事蹊跷,便撤身离去。 返回市集,一名寨人向他问购盐巴,尹青上心拉那问购盐巴老者闲聊,有意聊起寨北贩盐莫名遇阻一事,将盐巴贱卖老者之时求问原由,那寨人恩喜,便告知尹青,两年前,两百多名外族人流落此处霸占了寨北,其头领身材高大赤面威猛,后叫唤去我黄茧寨中五位头领议事,提出暂借寨北住留,他们个个刀剑在手武艺高强,五位头领怕双方生造冲突、伤造无辜,只有被迫应答下来,至此,寨北便由这群外族人占领居住,他们皇姓自称,在北寨路口安插暗哨暗卡,原寨民不敢擅入,就此形成大寨分治局面。 外族皇氏后来倒也遵循寨规,伐树平地,在寨北搭盖起数十间木屋安居下来,后在其头人指挥下,开始垦地、种田、圈养、狩猎过起日子,寻常极少与原寨民相互往来,彼此之间相安无事,不过原寨民有人暗中发现,这些外族人常半夜时分,由寨北吊桥潜出寨外,翻越入山不知做何,后还时常月黑风高夜,从山中抬回死人,此 |
事寨中暗传,原寨民无人敢去打听,更是不敢靠近寨北,现今唯寨中五位头领与黄奎兄弟能够进出,听那外族头人差遣。 尹青探悉此事,惊感蹊跷怪异,不敢久留,急抽身返回报信。 听尹青回报,尹掌柜神色惊变,与他暗嘱此事不可外泄,一番重重打赏过后,差他回去休息,随即连夜安排我,隔日在长春观后门接你立即南下,一路深藏行迹,无与外人言谈交流,此行目的更是不与你提及一字,待见到单掌柜,让你母子平安相聚后,再言明相告,好让你心中有底,日后安心在此隐居,汉口镇那边,尹掌柜会适时放出风声,说你因小宝被拐,想儿成疯自寻离去走失无踪,待事过两年,此事为人淡忘,黄茧寨无人再来汉口镇寻你,掌柜自会择机前来广州府与你探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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