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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宁愿[第2页] |
作者:枯叶的歌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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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你的星空 宁愿快速地跑过马路,与这个城市的行人擦肩而过,人行道上闪烁着绿灯,还有她凌乱的长发,她匆忙地奔跑,在这样的岁月里一年已经逐渐走远。 她一直都很累。很累。 程简哭着说,我恨她。 大二的宿舍来了一个活泼的女孩,笑声很甜很甜。她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我叫于湉。 宁愿匆匆忙忙地跑到了C幢楼,冲进了教学楼,在人来人往的拿着教辅书的学生中飞奔而过,四楼。 教授对她的迟到习以为常,他继续上课,宁愿掏出笔记本。下班时间和自从上了大二之后的专业课接壤,时间擦肩而过,每一分每一秒都接的那么紧密。 她已经很久没有再和那些人相遇了,无论是江菡雅,还是顾昔年,他们有的时候只是普通地路过,在某个岁月沉淀的角落,她目睹了陈致暖的死,就好像陈致暖已经知道了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她站在十字路口的这一端,和宁愿的这一次告别竟然真的成了永远的定格。 宁愿下了课,脚步有些拖沓。她沉闷地呼吸着盛夏微微有些凉意的晚风,穿着长至脚裸的白色长裤,踩着一片一片叶子慢慢走。 初夏的夜晚好像有星星,宁愿抬头看着星空。陈致暖的事情对她们来说打击太大了,她们猝不及防与这一个瞬间撞在了一起,宁愿一下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站在医院的长廊里,嗅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在和生命的竞争中似乎永远成了败者。 想很多次没有任何缘由的遇见一样,她一抬眼,星星落了一地。 顾昔年坐在石阶上,风几乎吹乱了他的发。宁愿仔细端详着他,她不知道大一的后半年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好像更加沉郁了,宁愿曾经在陈致暖的死刺激到她之后,将她在垃圾桶里拍到的她传给他的资料的照片,发给了顾昔年。顾昔年的回答是,对不起。 顾昔年微微地张开嘴,露出了一丝笑意:“好久不见啊。” 宁愿看到他手里拿着的酒瓶。 她轻轻走过去,在石阶边上坐了下去。 她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顾昔年从高中开始热衷地喜爱摄影,无数次踏遍陌生的城市瞻仰星空的宁静。而就在一周前,他的摄影作品,在校内展出时被质疑抄袭。 随之影响的是他的学业成绩,以及他曾经过往创造的一切辉煌。 失去的时候永远比得到它快很多。 “这几天我没有看校园网站,他们怎么说我的?” 宁愿沉默地看着前方。 老实说,这是几个月以来他们第一次真正的有所交流,这也是她从高一以来他们坐的最近的一次,她觉得这个夜晚至少他们好像很熟悉,但是实际上他们根本没有过多地交集。 “之前的事情,我道歉。” 宁愿转过头,看着这个醉眼朦胧的顾昔年。双重的性格,时而冷淡时而热情,她不知道究竟他说的是否是真还是假。 “我想我忘记了。” 宁愿轻轻说完了这句话,没有任何过多的寒暄,她猝不及防,顾昔年凑了过来,指尖划过她的皮肤,她颤了颤,回头看到顾昔年倚着她睡着了。 时间的大门向她敞开,更多的记忆一点一点涌现了出来,关于她的,也关于顾昔年的,也许这一切对于顾昔年来说是一个打击,这直接影响到他的学业,或者说是人生。但是这一切只要寻找到合适的证据来证明,他又可以获得他的一切。 宁愿抬头看了看星空,顾昔年薄薄的呼吸略过她的侧耳,宁愿深吸了一口气,这样的星空是你用单反拍到的吗?她借着微弱的路灯的光芒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少年,也许这些都只是假的,顾昔年只是累了,而她只是因为今天晚上凑巧走了这条路而已。 可是他冰凉的手指略过一瞬间,宁愿沉浸在被露水打湿的星空的梦境随之消失了。盛夏的晚上,她就这样被一个少年靠着,过一夜? 宁愿拼命在大脑里搜寻她所认识的可以帮忙的人,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人生如此无趣,她所谓的那些朋友,恐怕只能是一些生活中一笑而过的朋友罢了。 她按亮了屏幕,播了江菡雅的号码。 |
十四。其实梦想还下落不明 宁愿看着穿着淡湖色及膝长裙的江菡雅,她仍然是那样的打扮,背着双肩包,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可以看到她的屏幕,是一片星空。 江菡雅的眼,也许在这个夜晚看起来柔和了一些,她静静地看着宁愿,居高临下,却比往日缺少了冷淡。 宁愿轻轻说:“麻烦你把他带回去吧。“ 江菡雅扫视了顾昔年一眼:“你想多了,我和你一眼,我也无法带他走。” 宁愿微微地低了低头,她听出了她的意思。 其实我们本应该是同一类人,卑微却勇敢地喜欢一个人。 “那怎么办?他……”宁愿转头看着熟睡的男孩。 江菡雅淡淡地说:“把他扶到那边的椅子上去,让他自己醒过来。”她说着已经走了过来,拉起了顾昔年的一只胳膊,“醒醒。” 宁愿坐在石阶上,星空下低低的风声向她展示这个世界她不知道的事物。江菡雅在她对面坐下,她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江菡雅开口:“你没吃完饭吧?” “嗯,刚下课。” “我带着老干妈。等着。”江菡雅起身,抛下了两句话。 她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两盒饭,白色的晃着人的眼泪。 “拌着吃,我初中的时候经常这么吃。”江菡雅撕开包装纸,递给宁愿。 宁愿用力地舀了一大勺,陌生的,微妙的,擦肩而过的,惶恐,不安,她一口塞了进去。 眼泪涌了出来。 江菡雅递给她纸巾,她接过,笑了笑,我不怎么习惯吃辣的。 “今天晚上,可能是我们第一次这么平和地聊天,也是我第一次这么坦诚吧。“江菡雅微微地闭上眼。 “我好像重新认识了你。”宁愿说。 江菡雅用勺子搅了搅:“这也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这么坦诚地聊天了。” 宁愿微微地笑了笑。 “徐易念死了,陈致暖也死了,这些人说散就散了,说没就没了,只是一瞬间。”江菡雅抬头看她的眼睛,眼睛里闪烁着星星。 宁愿放下勺子:”你究竟是谁?“ “江菡雅,或者说,是和你一个高中的江菡雅,那个默默无闻的,喜欢躲在角落里的女生,那个和顾昔年做了两年同班同学的女生。你们都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们,你们每一个人。“ 宁愿转过头看向远方。她的眼泪要涌出来了,她泪眼朦胧地看着路灯,柔和的暖色,一点一点浇灭了她心里的温度。 “丁颜很难过。她无法忘记。”她低声喃喃道。 “丁颜仅仅是因为徐易念的死这么难过吗?她难过的,不止这个吧。”晚风很凉,但是江菡雅的声音比风还要凉,“丁颜难过的是徐易念的死,和她有关,她内疚,觉得对不起他,对不起他们一家。” |
十五。我们本可以做朋友 宁愿愣愣地看着她,眼底的泪花已经被吹干了。她艰难地开口:“为什么……不会的。” “丁颜是徐易念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江菡雅缓缓地开口,“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宁愿不再说话,她呆呆地看着石阶边的灌木丛。 顾昔年转了转头,醒了过来。他有些疑惑地望了望周围,然后看着江菡雅:“我怎么……” 江菡雅平静地说:“你今天晚上跑出来自己喝多了。就这样。” 他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还是有点摇晃,宁愿坐在那个石阶上,低矮的灌木丛暂时将她的身影挡住了几分,但是她知道顾昔年会看到。 “不就是被诬陷抄袭了,你有必要这么消沉吗?”江菡雅冷淡地声音与风一起袭来。 顾昔年的轮廓在路灯下有些模糊,宁愿看得到他的背影。他顿了顿,苦涩地笑了笑:“是,在你眼里什么都没有必要。” 然后他大踏步地离开了,很快,宁愿连他的那一点轮廓也看不见了。 江菡雅叹了口气,她将塑料盒丢进了垃圾桶,然后收拾了一下身边的东西:“走吧,再待下去,宿舍就进不去了。“ 宁愿站了起来,最后一次再抬头看了看星空。 我会记住今天晚上你的轮廓的,这是我青春的岁月里重重的一笔。 宁愿回到宿舍,顾昔年很久很久没有再出现的信息出现了。 谢谢你,今天晚上很抱歉。 她看着江菡雅一如既往地冷淡地推开了宿舍门,带着冷冽的眼神,就好像刚刚她们没有说过话一样。 她很快地回复,没关系。 江菡雅是你叫来的吗? 宁愿轻轻触了几下屏幕,我打电话给她的。 她自始至终都做着一个梦,一个小镇,在下午的某一个时刻,阳光微微地笼罩着某个熟悉的角落,一个瞬间的转身,是一种惊心动魄的再见。 她没有来得及看清他的模样,夏日夜晚的风已经吹走了她最后的声音。 江菡雅开着台灯,和很久以前她们奋战高考一样,低着头,刷刷的写着卷子,字典放在左手边。程简戴着眼罩,究竟有没有睡着。 于湉很早就去上课了,她的教室就在隔壁,宁愿把她要吃的三明治装在手提袋里走过去。她在教室门口站了一会儿,没有看到穿着红色格子T恤的她。她在楼梯口等了一会儿,于湉抱着一叠书走上楼梯,旁边走着一个含着暖暖笑意的男生。 “宁愿,”于湉叫住她,“我今天下午想吃你打工的附近那家披萨店里的披萨。” 宁愿笑了笑:“这还没有到下午,你就想好要吃什么,你今天早上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太不友好了吧。” 于湉吐了吐舌头,带着一种小女孩的天真。 宁愿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阳光温和地洒在地上,一时那么遥远。 |
十六陌生人 她轻轻踮起脚尖,抬起手去取那本书。 盛夏淡淡的青草香伴随着浓重的暑气,在半开着窗的图书馆弥漫。空调的冷风略过,扫去了一丝炎热的气息。 她触到了书的封面,只有一瞬间,她的指尖从书的封面上划了过去,她转身,看到顾昔年抽走了那本书,送给她的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上个礼拜教授留的作业还没有完成,她苦苦思索这篇论文的框架,在一排一排书架间穿梭,淡淡的纸墨气息在浮动,一点微风侧耳穿过。 耳机里放着纯音乐,钢琴声,她只开了最小的音量。在快速地打完了三百字之后,她的指尖轻轻扣着键盘,一时顿住了。同样顿住的还有她的视线。 她看到顾昔年拿着几本厚厚的工具书在图书馆里走了一个来回,因为马上期中考试,这几天人很多。顾昔年最终朝她这个方向走来。 宁愿知道,顾昔年刚刚看到她的左手边有一个空位,但是他并没有立刻走到这里坐下。但是这已经让她微微地颤抖。 她低下头继续赶她的论文,断掉的思绪终于重新接了起来,她摊开几本书快速地翻译和摘录。教授总是抱怨他们的作业交的不够积极,他一次在课上非常不满地说,难道是我的作业题目布置的太奇怪吗,还是太难?我读大学的时候遇到的题目才刁钻呢,我们的那个老师直接给我们看一张奇奇怪怪的图片,话里有话,还得猜测思索…… 宁愿的眼睛有些酸涩,她闭了一会儿眼睛,把耳机的音量再调大一点。睁开眼的一瞬间总会有一种重见光日的不习惯,还有伴之不习惯的是她偏了偏脑袋,与顾昔年的眼神交汇而过。 宁愿吓了一跳,她努力镇定地假装将左边几缕零散的头发塞到耳后,然后继续盯着屏幕。顾昔年的眼神还是有点犀利,有点复杂,但是她终于感到舒了一口气,终于他的眼神看向她的时候眼里有了些温度。 可能是幻觉。她的世界里略微有了一些颜色,可能是天空的颜色。 等到她合上电脑收拾东西时候,顾昔年已经走了。她低头看到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条信息。 你桌子上的笔记本我先借走了。 她看着屏幕慢慢暗了下去,一点一点,那天晚上之后的一切都回归平常,顾昔年的一万种假设终于没有再发生,他的涉嫌抄袭因为一份姗姗来迟的奖项而被澄清,他又重新地获得了一切。 宁愿笑着说,就这么过去了。 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也许她的存在只是一个小小的陪衬,如果有一天她可以得到一点点奢侈的照顾,那也只是因为他的心情很糟却没有人愿意靠近吧。她也始终不行白,顾昔年的如今和大一的公交站时的差距,究竟是因为什么,她觉得虽然她可以很轻而易举地和他偶遇,但是他自始至终都带着他的面具。 门是掩着的,宁愿手一推,门就开了。 她无法明白,也不想明白,陈致暖的事情对于程简的打击,就像她脱胎换骨了一般,变了一种性格,看待一切事物的眼神都笼上了一层薄薄的幽怨。 宁愿被这种气氛环绕着,于湉不在宿舍,她不在的日子里,程简的眼中一直充溢着无法言说的悲伤。 那么深,想一道伤痕。 宁愿终于忍不住一把扯下了程简手里的书。她没有注意到书的封面上的名字,只是看着短发的她,曾经活泼的她。 走吧。 去哪。 出去走走也好。 |
十七如果面具可以摘掉 烧烤摊永远传来这个城市的喧嚣与疲惫,坐在周围的一色年轻人,有着轻狂的笑容,和疲惫的眼神,他们中有人是普普通通的打工族,在七点的夜晚享受着回家前的最后一点喧闹,有的是平凡的学生,在这样的角落里追寻自己的人生理想。 程简的头发有点乱,她的短发已经长到可以遮住她脸的轮廓的长度,不是纯粹的黑色,带着零星几点淡淡的棕色。 宁愿不敢吃太多,她把手里的几根递给了程简,吃吧。 很让你们奇怪,对不对。 她没头脑的一句话,宁愿微微地怔了怔。 没有啊,我只是…… 不用说了。程简看着路灯投下的黄色的光芒,眼里已经浮上了一层薄薄的雾。 其实我只是觉得,你和陈致暖比起来,或许你更加压抑,更加安静。活泼开朗只是你的面具而已。 宁愿在路灯的光芒下缓缓开口。 程简的眼神里终于有了内容。她喃喃着,我也曾是那样。 有些感情无法言说,在简单的十几岁,多心的女孩。是茫茫人海里悄悄地寻觅,是在眼前面不改色的假装,是踮着脚尖望向星空的愿望,是擦肩而过无人知晓的渴望。 在这个我的故事里,我不是主角。 主角是陈致暖。 我承认,我和陈致暖成为朋友,绝对是我故意的靠近她。 但是我一直都知道,我永远只能是那个配角。 宁愿静静地听着,听着这个女孩没头没脑的话。 你明白吗?程简的眼睛在黑暗中微微地发着光。 我明白。 它的名字叫暗恋。 然后致暖走了,她又死了。 我的世界失去了那些她给予我的颜色。我活在她的光芒之下,我们的人生也不会有交集了。 宁愿闭着眼睛,高中的那些画面在她的脑海里一一浮现,她只是很敏感,多心,但是很多时候,她想告诉程简,真的,很多时候没有必要想那么多。 因为别人根本不会在乎你的感受。 下雨了。 雨下了一夜。宁愿披着外套把窗户推开一点点,雨水顺着树叶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滴在三楼的阳台上,她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回来没有把放在阳台上的鞋子收回来,慌慌张张地穿着睡衣跑出去了。 她在雨滴下抓鞋子,忽然看到了江菡雅。 雨水顺着她往下滴,打湿了她的衣服,她的脸色凝着比冬日还冷的霜。 宁愿没有克制住她脸上的惊讶,江菡雅看到她也呆了呆,然后飞快地冲进了宿舍。 鞋子全下湿了。 |
十八。距离 宁愿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背影,忽然回忆起了她究竟是谁。 高一的夏天,普通的下午,宁愿拿着刚刚订正好的卷子要出教室,教室外一个女生拦住了她。 她疑惑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刘海遮了眼睛,低着头的女孩,眼底淌着卑微与害怕,女孩最终抬起头,却没有看她的眼睛:“麻烦你叫一下你们班的顾惜年。” 宁愿转头,扫视了一圈教室,她当时暂时被自己错了一堆的卷子而沮丧不已,眼神迷离。女生小声地说,不用了,谢谢。 宁愿回头,看到一个落荒而逃的落魄背影。 江菡雅说,我是一个高中时卑微的江菡雅。 我们相距得如此之近,但是我居然一直没有认出是你,当年的那个你。 也许你表面上冷淡的面具,也只是你引以为傲的伪装吧。 宁愿下了班,在五点的傍晚,穿着工作服,职业装的年轻人坐着公交车,隔着车窗眼底遮盖不住的倦意,在初夏的傍晚流淌的时光,浓密的树荫试图遮盖住半个天际,在凉风拂过的一瞬间,喧闹的人群暂时离你而去。 她走到一家奶茶店,停下了脚步。 她记得。 就是某一个夜晚,她坐在这家店门口的石阶上,少年凄凉的眼神可以摧毁正片星空。 两个年轻妈妈带着可爱的孩子走过。一句话轻飘飘地,离得很快。 谁的钱啊? 没有人拿你去拿着。 宁愿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她看到一个母亲快速地跑到她前面,截住了她的路,然后弯下腰,捡了那一张红色的,湿润的纸币。 然后不见了踪影。 宁愿再一次抬头看着这家点,看着看着,记忆里的那个夜晚,开始变得肮脏了,让她闻到了一百块纸币的味道。 她的手机响了,于湉的电话。 “宁愿姐,帮我买一份炸鸡回来呗。”小女孩一样甜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宁愿深吸一口气:“好。” 她快步地离开这里,离开她记忆中的夜晚。 她终于发现,其实比起她,有一个女生,在背后默默付出了更多。 只是因为她的卑微,她一度掩盖了一切真相。 也许我们的距离,是从那一刻显现出来的。那个傍晚,我想起江菡雅,她那一种悲凉的眼神,她每天发疯一样的学习,她笑着说她是个曾经卑微过的人,我觉得我一点儿也没有资格,在这场战争,或许不是战争的生活,我的默默喜欢,其实根本不值一提。 宁愿提着炸鸡走回学校。 她并不是有意地看地上飘着的究竟是什么,只是那一张纸就这么飘到她面前,她微微地垂下眼帘,映入眼底的就是顾惜年的名字。 她莫名地紧张起来,快速地捡起了它。 顾昔年。G国交换生申请。 宁愿觉得这个表格很熟悉,她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看过。 |
十九假装哭 宁愿拍了张照,很快,她发给了顾惜年,她知道自己的动作很快,是因为她害怕,害怕自己一旦慢了下来,她就没有那个勇气和冲动了。 你的申请表掉了。 哦,帮我扔了。我不用。 她呆了呆。但是她紧紧攥着那张纸并没有松开。她越攥越紧,指甲在手指上留下了深深地印记。 她在图书馆里整理笔记,总是喜欢在教授啰嗦的时候汲取他话里的精华的她,笔记总会记得莫名其妙,她看着自己零散的记录,暗笑不已,举着笔在这里滑来滑去。 “宁愿。” 宁愿抬起头,看到他的双手支在桌子上,微微地俯下身,双眼凄厉地注视着她。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寒意冲她袭来,她的恐惧占据了她的头脑一般。 “那张表格拿出来。我知道你拿了。” 宁愿思索了片刻,在自己的背包里找了一会儿,掏了出来。 他居高临下般带着意味深长的眼神,扫视了一下表格,宁愿微微地低着头假装自己在看笔记,她握着笔的手微微地颤抖。 “不是你弄的吧,对吧。” 语气里带着一种怀疑。 宁愿不禁带着冷笑,她明白了。 多可笑,宁愿多可笑。 “你觉得是我弄的啊。”她慢悠悠地开口,“真可惜,我还不知道会有这样的申请表格。” 站在她面前的少年微微怔了怔,重新看着她。他低低地说了句:“对不起。” 宁愿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划了长长的一笔,将她刚刚写下的全部划掉。 但是她的伪装也只是维持了一会儿而已。 很快,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眼泪流了出来。她微微地仰着头,视线朦胧地,带着她自己都克制不住的情绪。在浓得化不开的迷雾中,她看到的是少年带着错愕的眼神,但是随机散开,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他轻轻伸出手,只是很快地掠去了她脸上滑落的一滴眼泪,然后转身,只留下一个逐渐看不清的背影。 宁愿长久地注视着这个远方,她忽然很讨厌自己。 因为她自己很清楚,刚刚没有由来的哭,一半是她装的。 她很轻而易举就可以把握住她多余的情绪,然后将这一点情绪带入一个悲伤到尽头的走廊里,一点一点让黑暗吞噬她。 只是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曾经一直想躲着他的那个女孩,而今会在这样的一个场合之下泪流满面。他的速度太快了,她甚至都没有感受到太多的温度。 冰凉的手掠过脸的一瞬间,是难以忘怀的永远,她以为。 于湉的电话。她收拾好情绪,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喂,怎么了?”一开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有点哑,鼻音还挺重。 于湉愣了愣:“宁愿姐,你是不是感冒了?声音怎么这么……” “我没事,你说你的吧。” “哦,”于湉刻意将声音压低了一些,“我今天出门的时候把我的被子晾在阳台上,可是现在突然下雨了,我在上课,能不能帮我去收一下被子?就是那一条粉丝的画着HelloKitty log的,麻烦了。” 宁愿嗯了一声,她回头看了看窗外,雨滴一点一点洗刷着她的视线。 她抱着背包冲进了雨中,幸好背包是防水的,她湿了就湿了。在一连跨过几个水坑之后,她不得不停下脚步理了理湿透的裤脚,冰冷的感觉席卷全身。 宁愿不知道,那个时候,他们都变了。 回到宿舍,宁愿把被子甩在于湉的床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用干毛巾擦了擦她的头发。她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的模样实在狼狈,湿漉漉的刘海,沾着泥的白色裤脚,还有上身的黑色T恤黏在身上,散至肩的长发几缕紧紧贴着她的皮肤。 她听到身后有声音,一转头,再一次看到江菡雅。 她们的模样实在都太相似了,浑身湿透,长发凌乱,还有同样被寒冷和悲凉掩盖的双眸,只是江菡雅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宁愿想起上一次的一个早晨在阳台上,她看到她狼狈地跑进宿舍。 宁愿对着她笑了笑:“你也来收衣服啊,是啊,这场雨下的太突然了,早上还是那么大的太阳。” 江菡雅点点头,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发生。 宁愿指了指卫生间:“你先去冲个澡吧,你好像比我湿的厉害。” 她等她把门关上,然后打开水龙头,她才舒了一口气。 宁愿轻轻摩挲着杯子,一点一点的白色雾气升了起来,遮住了她的视线。 |
二十我讨厌回忆 她不是有意要去看江菡雅的手机,只是一瞬间,江菡雅的手机屏幕亮了,屏幕上显示了一条来自顾昔年的信息。 宁愿侧过头。 下次这样的事情不用再做了,没有必要。我也不需要。 G国…… 宁愿忽然明白了,原来,这一切其实是江菡雅做的,她申请了一个学年的交换生,一直都迟迟不动身,原来是等着和顾昔年一起去。 只是希望最终落空了。 你到宿舍了吗。 宁愿看着自己手机的这条微信,她很快地回答他。我到了。 那,江菡雅在吗? 在。 她是不是淋湿了? 宁愿的唇角,扯出了一个笑容。 她抖着手指打了几个字。 嗯,她比我还湿。 她故意的,她故意这么说,其实就是想让他知道,我也湿透了,我和江菡雅一样,刚刚都淋了雨。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去卫生间冲了热水澡,然后吹了湿发,然后在书桌前翻小说。江菡雅很快就拿着伞出去了。也许是她刚刚看到了顾昔年的信息,然后顾昔年又和她说了些什么吧。宁愿这样想,她叹了口气。 程简在请假三天之后,又满血复活地出现在她们的视线中。 她进了宿舍,甩掉了行李,对着手里拿着脸盆的宁愿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跑过去抱了抱只有九十斤的于湉,脸上洋溢着说不出的释然。 宁愿刚刚起床,一脸困意,她穿着印着小熊的天蓝色睡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怎么回来了?” “什么意思,我不能回来吗?” “啊当然不是,”宁愿忙纠正,“只是太突然了,我没反应过来……” “没课吧。快去洗,洗完陪我逛街,或者去游乐场,自己选。” 宁愿想到曾经一次和她去游乐场的场景,不禁退后:“去逛街。” 她在程简的强烈要求之下,只好画了一个淡妆,穿上灰白相见的复古格子裙,背着和程简同款的一只很呆的小熊,把长发散了下来。 于湉叹了口气:“真可惜,今天我有课,要不然我就和你们一起去了。唉……” “瞎说,上次你没有课不还是和那个谁去约会了吗?得了你,我们今天会给你带夜宵的。乖啊。“ 宁愿看着她们斗嘴,觉得很可爱的两个孩子。 “说说吧。“宁愿递给她一杯奶茶,在街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说什么?“程简一双澄澈的眼睛看着她。 “这几天,你到底干了什么?“ 程简微微地笑了笑,她伸出手指,漂亮的指甲轻轻敲了敲椅子:“也没有什么,就是将过去的事情做了一个了结。“ “我去找他了,然后说清楚了这么多年来我的痛苦,当然,他不可能答应我。他的拒绝,确实让我很难受。“她看着天空,”可是那也只是一小会儿,我忽然发现自己这么多年背的伪装终于消失了,我不用再和过去一样,在致暖和他之间小心翼翼地伪装,我释然了。“ “我去了致暖家,她妈妈已经走了。她的弟弟……“程简顿了顿,”很不好。不过这都过去了。致暖不会再痛苦了。“ 宁愿淡淡地笑着。 “总之,“程简站了起来,很认真地看着她,“从前的那个程简又回来了。我终于可以再一次获得真正的快乐了!” 宁愿鼻子有点酸,她有点想哭。 她第一次真正仔细地看着这个女孩,其实程简长得也很漂亮,她的这种漂亮,不是和陈致暖那样五官很清秀安静,而是一种来自她内心的青春与明媚。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很适合学心理学。“ “那天我们在烧烤摊,你说我的性格的那句话,真的让我很惊讶,从来没有人这么准确地评判过我。“ 宁愿听到这个词,心里微微地泛起了涟漪。 她淡淡地说:“嗯,大可不必了。“ “为什么呢?“程简偏了偏脑袋。 “大概,每个人都会有一些不想说的故事吧。“宁愿将视线微微地转移开。 |
二十一敏感的十七岁 程简吸了一大口奶茶,她微微地闭上眼,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 “你想说点你的故事吗?“程简睁开眼睛,”我和你说了这么多我的故事。“ 宁愿垂下眼帘,她有太多的故事,但是她一直不想讲,好像一旦说了出来,就背叛了曾经的他们,年少无知的他们。 她笑了笑,好,那就说一个。 这个故事的主角,叫做徐易念。 上高中的第一天,我认识了此后在三年对于我来说有很大影响的一个女生,也是我三年的同桌。她叫丁颜,是个妥妥的女学霸。 我们的后桌,丁颜一直很讨厌,她觉得他们太聒噪了,尤其是那个坐在她身后的那个看起来脏兮兮的男生。后来她终于忍不住,凭借着一次期中考试的第一名,去和班主任申请换座位,于是我们就换到了第三排,徐易念的前桌。 徐易念绝对是那个时候我们整个班最安静的存在,也是最平凡的存在。他话太少了,而且认识并且相熟的也只有那么两三个,说话轻声细语。有点时候听他讲话真的很累,因为你听不清。 我们只是正常地这样度过了大概半个学期。后来有一次运动会,徐易念被人嘲笑,丁颜是一个喜欢直来直去的人,她脱口而出一句指责的话,再后来,徐易念好像慢慢地和她熟悉起来,总之他应该很感谢她吧。 他们的关系也影响到了我,反正我和丁颜关系好,就顺便和徐易念交了个朋友了。 后来高二,徐易念和我们没有分到一个班,但是丁颜偶尔还是会和他有联系。 过去一些故事因为我不是主角,所以我不怎么清楚,但是高三刚刚开学,丁颜跑过来哭着对我说,徐易念死了。 我当时惊讶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的死,会这么离我近,我站在那里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我虽然说得轻描淡写,我说,哦。但是丁颜的话还是让我无法振作起来。她告诉我,丁颜好像得了抑郁症,他是自杀的。 我不知道丁颜是否与徐易念之间有更多的过去,我看着她一直哭,哭到后来嗓子都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后来我突然发现,这个好像没有存在感的男生,其实在我们的生活里曾经出现过很多次。 好像一下子,他消失了。我们还没有反应过来。 其实曾经很多的下午,他走过丁颜和我,都会和我们笑一笑,带着一点羞涩和温柔。 宁愿截住了话,她转过头说:“就这些了。你要吃冰淇淋吗?“ 程简怔了怔,她看着宁愿,宁愿的视线避开了她。其实她的眼睛里含着眼泪。 “哦,要!巧克力的,我不喜欢吃草莓的……哎,对了,有没有沙冰?我要吃那个口味的……“ 她们大概逛了两个小时,程简执意要玩抓娃娃机,但是抓了十五次都没有成功,宁愿安慰她,不要紧,我们去买了娃娃,一样的啊。 不一样。程简说,她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掏出手机,然后哭丧着脸和宁愿说,完了,我被教授催交作业了。 那你先去吧,宁愿说。 宁愿站在街头,一点一点地慢慢走着。 其实这个故事不是这样的。 宁愿看着蔚蓝色的天空。我只是不想让你知道太多,这里面的一些悲伤不是外人可以感受得到的。 徐易念纯粹的感情就写在了脸上,丁颜的冷漠与他擦肩而过。他在一个雨夜哑着嗓子说出了积淀了半个青春的秘密,用谎言和星空书写着每一次与她的偶遇,只是丁颜的坚决,她的厌烦,一次又一次让十七岁的少年受尽了苦楚。 宁愿知道,这些故事她都知道。 她看着丁颜的背影,丁颜笑着说,徐,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啊。 但是也只是朋友。 徐易念不想要那些过多的关系,他只是比任何人都卑微地喜欢着一个梦境。 他想要的,也只不过是一次突如其来的偶遇,和她脆如玻璃的透明的微笑。 只是丁颜带着一层薄薄的面具,这一层面具,让她学会了拒绝一切干扰她的东西。 |
二十二好久不见 红灯,宁愿站在街头,注视着那一盏灯,画着一个小人。 一只很小很小的猫,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低下头,看到这只小猫,在离她大约两米的人行道上,和一群画着精致妆容的年轻人一起,等着绿灯亮起,宁愿心里一暖,她掏出手机对着这只小猫拍了一张照片。 它真的很小很小,一双幽绿色的眸子,怯生生地看着这个世界。澄澈的眼神,干净的可以映出她的身影,她看着它,未经世事的眼睛里,藏着另一个世界。 是哪一只猫妈妈,将这么小的猫留在这里? 绿灯了,她往前走了几步,那只小猫还没有动,她想走过去把它抱起,这里太危险了。 很多事情只是发生在这么一瞬间。有人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她没有站稳倒退了几步,几乎撞在她身后的人的身上,一辆货车在她眼前呼啸而过,惨叫的猫咪,蔓延的红色…… 宁愿睁大双眼,那双幽绿色的眸子不见了,未经世事的它,可爱的一只小猫。小猫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宁愿捂住嘴,不让眼泪划出眼眶。 她懒得去顾及身后究竟是谁,她快速地转头扫了一眼路牌,眼神呆住了。 是这里。 那个傍晚,她曾经在对面的那一家咖啡厅,看着一个笑容灿烂的女孩,在这里平静地永远地离开了。 宁愿不敢相信,事情会这么巧合,她望着那个远方,那个她熟悉的令她窒息的远方。 宁愿呆呆地回过神,他呼出的一丝热气在她耳边划过,在她的世界里掀起了一丝涟漪。宁愿挣脱了他的手,然后后退了两步。 她努力收拾住情绪,假装淡然地笑了笑:“好久不见,顾昔年。” 宁愿可以选择一个更加冷淡的见面的方式,但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样的方式已经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勇气,她轻轻转过身,视线再一次落到那条斑马线上,又是红灯。 顾昔年走到她身边,宁愿沉默地看着前方。 “宁愿,上次的事情,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误认为是你的。“ 宁愿坐在街头的长椅上,仰着头,看着这个陌生的男孩,淡淡的光晕遮住了她过多的视线,这样看他有点失真。 “嗯,我知道了。“ 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凉意开口的。 “你还在想刚才的事情吗?“顾昔年微微地俯下身,”确实很可怜的一只猫。“ “很残忍。“她打断他的话。 “是很残忍,不过……不过对于它来说,也许也就这么一带而过,没有痛苦了……这也是一种解脱,它最终也会死的啊……“ 宁愿迅速站了起来,她的眼神带着冷淡,虽然在站起来的一瞬间险些儿和他撞到:“是吗,一种解脱……“ 她唇角带着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笑容,冷的,还是暖的? “很好,顾昔年你又一次刷新了我的认知。“ |
二十三夏天的风 然后她转身要走了,因为再停留一分钟,宁愿就撑不住了,她又在伪装。 她身后的小熊被顾昔年拉住了,宁愿差点摔倒,他伸手扶了一下她:“宁愿,你究竟怎么了?“ “没有。“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怎么。” 她不敢回过头去看他的眼睛,那种一眼就可以看穿的恐惧感。 “哦,对了。”她慢慢开口,也许顾昔年的手还拽着她的手腕,一点冰凉的感觉,同时又有一点温暖,“把我的笔记本还给我。” 她拿了本子就走了,很快地,只留下一个背影。 宁愿闭着眼,对着墙躺着。她的唇角浮现了一抹克制不住的笑容。她觉得有一点点的激动和欢喜,令她的纤弱的神经注入了活力。 于湉和程简两个人嘻嘻哈哈地说笑,零食的包装纸摆了一桌子。宁愿笑了一会儿,很快就将情绪收敛住了,她不敢再过多地流露自己的情感,即使是最熟悉的朋友。 程简玩了一会儿游戏,然后敲了敲宁愿的床板:“哎,宁愿,我下个月要去参加一个志愿者的夏令营,你帮我个忙,就是我不在的时候我的课程笔记让我的同学发了一下,但是她的笔记还需要整理一下,你帮我整理一下吧,很快地。回来我给你带好吃的!” 宁愿点了点头。 她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然后再看了看江菡雅空旷的没有任何气息的书桌。宁愿爬下床,披上风衣拿着手机跑了出去。 夜晚的风在她的身边,却一直把她一次一次甩开。宁愿停下了脚步,不知道在一时的冲动之下她会做什么。她思索了一会儿,让月光将她的影子拖得很长。然后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影子。 她把风衣脱掉,只穿着一条及膝的格子裙,夏天的风迎着风对着她吹,吹乱了她的头发,吹平了她波澜起伏的心跳。 宁愿终于冷静了下来。她看着自己的影子,蹲了下来。闭上眼睛是曾经她高中卑微的画面,碎片般的记忆零零散散地浮现在脑海,不一样的人,不同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出现,她捂住耳朵,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宁愿,回到从前的你,那样的你,你还是宁愿,你不能变。 这一夜,她的记忆如同潮水,在月光的洗刷之下显得格外澄澈。 “你蹲着干什么?” 江菡雅的声音在风铃般响动的夜晚有点低沉,宁愿猛地站起来,眼前一阵晕眩,她适应了路灯的光芒,再转过头去看她的脸,是一种苍白和失落,在她抬眼的一瞬间被黑色的风衣遮去了大半。 宁愿提了提手里的奶茶:“给你留的。不过已经冷掉了。” 她离开顾昔年的一瞬间,脑海里就蹦出了这个想法,因为她觉得自己很对不起江菡雅,默默付出的江菡雅,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带着澄澈面具的骗子。 江菡雅伸手接过,淡淡地说:“谢谢。” 宁愿傻傻地看着她当着她的面,一把撕开包装纸,然后咕咚咕咚仰头直接往嘴里倒。 她那么平静,让宁愿一时间以为,江菡雅似乎什么也没有经历过,而这个夜晚,她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悲凉。也许是宁愿的错觉。 后来,宁愿见过她无数这样的眼神,她终于在某一个夜晚明白,江菡雅的眼神,是为了想让顾昔年发现,江菡雅是一个心里有伤的人。 应该是一种很自以为是的方式,为了博取他的同情。 “宁愿,谢谢你,奶茶很好喝。”她将奶茶的被子丢进了垃圾桶,然后从她身边快速走过,好像故意的似的,带着夏天的风,险些儿将宁愿推倒。 |
二十四开始的改变 宁愿撕开泡面的包装袋,将调料挤干净,然后拿起热水壶倒热水。她转身要走,迈出的一脚下意识地侧了一侧,不小心踢到了旁边的女生的腿。宁愿慌张地扶了扶泡面的碗,水有一些撒了出来。 “谁啊?” 她往前走了几步,才转过头,看到那个女生充满怨气和厌恶的眼神,隔着水房那一层薄薄的雾气,宁愿还是看到她的嘴动了动,轻轻的那一句“神经病”透过屡屡水雾萦绕在她的耳边。 宁愿对她笑了笑:”不好意思啊。“ 女生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讥讽,宁愿低头,看到自己浅色的睡衣上被溅上去的汤汁,一个矿泉水瓶盖大小的黄色印记。她转过头走了。 宁愿推开宿舍门,将泡面放在于湉的桌子上。于湉在赶作业,她看了一眼泡面:“怎么没有火腿肠啊?“ 宁愿“嗯“了一声,继续看她的书。 于湉可怜的眼神扫视着她:“宁愿姐,我今天赶作业早饭和午饭都是随便吃了点饼干的,晚上你就满足一下我的要求吧,我真的很想吃火腿肠……“ 宁愿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一片,现在跑出去给她买,再跑回来,宿舍都要关门了。宁愿摇了摇头:“来不及了,你凑活着吃吧,明天我给你买。“ 于湉不开心地用叉子搅了搅面,吃了几口,她又把面推到一边:“没胃口,不吃了。“ 宁愿被她弄得有点尴尬,她起身拿外套:“好,那我去买。“ 她一路小跑,跑到学校内的便利店,都开关门了,她冲了进去,让老板吓了一跳。 “现在的学生都这么样啊,为了这么一点东西还跑出来,我都要下班了你知道不知道?“ 宁愿忍受着他没完没了的抱怨,把十块钱的纸币递给他。 她要去图书馆,同一个系的另一个女生说,那正好,我待会儿有点事,你帮我把几本书还一下吧。宁愿看到她抱着一叠高到她下巴的书走过来,她略微皱了皱眉,但还是忍住了。 她好不容易走到图书馆,在进门的那一刻手抖了抖,撞在了门上。散了一地,宁愿低头去捡,有人小声地说了句,你这样挡着我的路了好吗? 她忙低声道歉,然后把书挪到一边。 他们怎么了,其实那个时候我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一天,或者从很早很早的一天开始,我身边的世界逐渐变了一个样,变得充满了刺,针尖一样锋敏。 如果说人的成长可以在一夜间,那么这些人,或者我们的成长,也就是在这一个阶段。在我们慢慢要去融入这个社会的时候。 所以宁愿弯下腰,一本一本地去捡。有人说,一张纸的锋利程度,是无法想象的,它可以柔软脆弱到一撕即破,但也可以强大缝纫到截断一棵树。起先是淡红色,后来是鲜红色。 他又一次巧合地出现。 宁愿有点发愣地看着他递给她一张餐巾纸,然后将几本散在视线之外的书捡了起来。然后不带任何情感色彩的从她身边走过,像一个我不曾认识的陌生人。 顾昔年,你知不知道,有的时候我会怀疑自己,其实之前的一些事情,是不是我的梦境,我高中的时候很喜欢做梦,梦到我该醒的时候我也不想醒过来。因为这样奇奇怪怪的双重性格,让我一会儿充满警惕与危机感,一会儿又被短暂的欢乐占据了大半的头脑。 所以我永远也做不到真正的冷静,与坦诚。 |
二十五永远的永远 “你怎么坐在这儿啊?“ 宁愿抱着膝盖坐在石阶上,可乐的易拉罐放在身边,被她捏的有点扁。她有点困倦地抬头看着顾昔年,觉得这个场景真的有点熟悉。 “没什么啊,“宁愿仰着头指了指星空,”看星星。“ 小的时候,宁愿觉得对着星星许愿是一种很神秘的事情,好像将自己的心里话可以偷偷对着这么一个浩瀚的天空说,这样的天空可以承载她的梦想。一闪一闪的光芒,是指引她的方向。后来,家人说,什么星星,那是飞机,在闪烁。 宁愿沉静如水的眼神里反射着这片天空。 顾昔年听着她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也看着星空。 “说不定也真的可以实现。“ 宁愿再一次去看少年的脸,好像有点不对劲一样,她的眼睛里又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她就是这么敏感而奇怪,好像自己可以拥有一千一万种情感,在什么时候她会被自己的悲壮和凄楚感动得流泪,也一次一次为自己的幻想落泪。 她闭上眼睛,温润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一点一点失去了温度。 顾昔年的状态让她觉得,他们之间好像差了一个银河系那样的遥远。 她转过头去看他,这一次他的视线没有落在她的眼里,而是在看手机。他好像打了几个字,然后关了手机,一时短暂的黑暗,他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站起来,宁愿暗自叹了一口气,果然是这样的啊。 “走吧,待会儿宿舍要关门了。“顾昔年转头轻轻和她说,他好像把手伸了过来。 宁愿拿起了可乐,闭上眼仰头把剩下的一点喝完,然后也站了起来,在她走的一瞬间,顾昔年已经轻轻地拉住了她,淡淡的熟悉的气息,她看着他的身影,在他走路的节奏之下,她微微地晃动,感受那一丝一缕来自遥远星球的他的指尖。 如果这个夜晚我的梦境是透明的,那就让它再持续的久一点。我怕失去这一切。 宁愿敲完了最后一个字,迅速地合上了电脑,她打了个电话给程简。 “程简,你什么时候结束你那个什么夏令营啊?“ 程简的声音有点杂,宁愿不得不把手机贴近了耳朵:“可能要再有个一周吧,怎么了?不想给我继续弄笔记了?“ 宁愿叹了一口气:“大姐,我真的受不了我们宿舍的气氛了,我现在觉得你简直是这个宿舍的灵魂。于湉好像失恋,一直针对我,一会儿让我做这个,一会儿又说话带刺,我现在才发现她居然是公主脾气。“ “其实于湉的性格就是这样的,只是之前她和你说话的时候你是属于那种比较偏成熟地照料着她,这几天她心情不好,所以就更加显现出来了。忍忍吧。“ 宁愿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看到顾昔年若无其事地拿着笔记本坐在她边上的位置,她一时间忘记刚刚她要说什么。 “喂,说话呀。对了,我的床有没有被你们打什么注意占据了?尤其是于湉,我知道她的脾气,你可千万拦着她,别在我床上吃零食……“ 顾昔年敲了敲桌子,宁愿把电话挂了。 “这一段,翻译成英文,十分钟。“ 宁愿转头,对上他平静的眼睛,在弥漫着纸墨香的距离。她忽然忍不住笑了笑,也许宁愿的笑容一时间可能有点明丽:“这么几页,是最基本的啊,为什么你不动手自己翻译啊?“ 她的脱口而出,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顾昔年的眼神里有了内容:“嗯,我不会。就这样。“ “不过,”他顿了一顿,还是看着她的眼睛说,“你会啊。” |
二十六始终只是我的错觉 于湉接二连三的抱怨声,宁愿头疼地去拿耳机,凌乱的书桌,散了一地的零食,她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自己的生活突然开始有了阳光,别人就开始走入黑暗。 她帮她把小说零食CD收拾好,看到于湉没有打扮凌乱的头发,穿着睡衣躺在床上,她敲了敲她的床杆:“起来啦,待会儿你不是要去考试吗?” 于湉把被子蒙住头,没有理她。宁愿看到她堆了一桌子的快递,皱了皱眉:“于湉,你别把这个月的生活费提前用完了啊,省着点用……” “别吵了,烦死了,让我睡会儿。” 她愣了愣,这是第一次,于湉对她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她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拿着背包走了。 她没有睡好,疲惫地听了一节课,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下面的几节课就废掉了,她跑到走廊上呼吸新鲜的空气,距离下一节课还有一个小时,她下楼打算在校园里走走。 盛夏的季节快过去了,天气不再和之前那样热,宁愿站在树下,盯着一片快要掉下的树叶发呆。 听到有人在说话,宁愿吓了一跳,她拨开了一些叶子,隐约地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江菡雅的声音中充满着酸涩的味道,年,我的这些年,那么多的改变,最终还是拉远了距离。可是我很累,我不是那个表面上看起了冷淡的江菡雅,在我的记忆了我没有变化。带着面具生活很累。 宁愿听不大清后来他们的话,她看到顾昔年背对着她,一种没有由来的悲伤笼罩住她,江菡雅苦涩的笑容,也许她已经将多少年陈旧的青春诉说了,也许她只是敏感小心的暗示,她的距离让她没有办法知道他们的话语,就像隔着一层薄薄的雾看不清少年的脸。 宁愿倒抽了一口冷气,她后退了几步,含着一种笑容,在和昨天的昨天告别。 她坐在长椅上看着杂志,顾昔年走过的时候带过了一阵风,凉凉的带着初秋的味道,混合着她生命中某个夜晚凝聚的力量。 她在他走远了,才抬起头,看着他又一次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她站在路口,这一次是傍晚,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尚未离去,暖色的余晖,映衬得天空显得有些暗淡。 顾昔年没有过多的情感,走过来,干净的脸庞上平静地不起任何波澜:“怎么了。” 宁愿僵硬的笑容在初秋的傍晚十分萧条,她退后了一步,然后把背包里的他上次在图书馆里落在她的桌上的论文原稿递给他:“上次的,我忘记了。” 他接过,但是却注视着前方,宁愿短暂地悲悯,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然后垂下眼帘:“没有别的事情,我先走了再见。“ 她打算像一个逃兵从这里离开,因为她觉得太尴尬了。 |
二十七告别 “对不起。” 少年低低地话语吹散在越来越远的风声中。 宁愿把地上丢下的包装袋丢进了垃圾桶,她穿过长长的走廊,然后走到宿舍门口。 隔壁宿舍的一个女生见她来了,松了一口气:“宁愿,你可算回来了。你们宿舍的于湉,连着旷了三天的课,我给她带了课堂笔记,她说什么也不想开门,你给她拿过去吧。” 宁愿掏出钥匙,推开门。还是早上她走的时候的样子,于湉坐在桌子前,带着程简的耳机,双眼盯着屏幕,十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跳动,游戏里的世界,虚假和现实穿插。 宁愿敲了敲桌子,把笔记本放在她的左手边,然后坐下。 于湉摘下耳机,这几天连着几天熬夜,黑眼圈有点重,她看了眼时间,然后坐回了床上。蒙着被子。 “你不觉得应该和我说点什么吗?”宁愿张了张嘴。 于湉的声音闷闷的:“说什么?” 宁愿颇为头疼地看着她,她不想总是做这个宿舍的心理辅导师,她真的受够了。她转过身,去背没有来得及背完的英文单词。 江菡雅抱着一个大箱子走了进来,她一到宿舍门口就叫了声宁愿:“宁愿,快过来帮我个忙。” 这一声呼唤仿佛很遥远。 宁愿帮着她把书架上的书和一些玩偶丢进大箱子,江菡雅从角落里把行李箱拖了出来,把柜子打开,一件一件地把衣服丢进去。 “手续办好了?” 江菡雅点点头:”其实大一的时候我就在申请交换生了,不过那个时候名额已经满了,而且,我还没有资格。这一次总算我有资格了。“ 她的笑容总是很短促,宁愿看着她的眼睛,眼睛里好像有这一层薄薄的雾。 “顾昔年不想去吗?“ 江菡雅的手悬在空中,她忽然笑出了声。 “是的,但是我不在乎了。“ “真的,“她转过头看着她,”我已经为他做过很多事情了,现在是时候得为我自己考虑一下了。“ 宁愿知道,其实她很早就知道,当时那一次涉嫌抄袭差一点毁了顾昔年的学业,后来又为什么云淡风轻地过去了,是因为江菡雅,凭借着她超强的人脉网。 “你没吃晚饭吧?明天你就走了,今天晚上在食堂吃最后一顿吧。权当是告别了。” 她们坐在靠窗的位置,这是当时宁愿看到江菡雅坐在这里背书的位置。她仰着脸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忽然笑了。 “江菡雅,上次我看到你在这里背书,我就觉得这个场景好熟悉。” “还有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在小树林里背英语。“ 江菡雅伸手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蹭上油渍的袖子,一个眉眼淡的如水的女孩,在匆忙的人海中笑意璀璨,说着一些平淡无奇的话语,总是小心翼翼地绕开话题的中心。 “明天我去机场的时候,你不用去了,就在门口告个别吧。我会在你桌子上留下我的一些书,不是因为它们不好,我装不下它们了,而且,我觉得你会喜欢的。因为我们如此相似。” 宁愿看到她的手机上出现的短信,她回复了一个字,好。 这个城市也终于变得安静了一点,宁愿披着外套从床上爬了起来,她看着城市的灯光,微弱的投射着这个城市的现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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