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首页 -> 小说 -> 校园文 欢喜谐谑曲 -> 正文阅读 |
[小说]校园文 欢喜谐谑曲[第4页] |
作者:长不大的晓小许 |
首页 上一页[3] 本页[4] 下一页[5] 尾页[7]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
27 “人家哪里是这意思?”张岩道。 “咳…其实弟弟基础很不错的,扣分不算很多,我看可能是马虎了,没补课的必要。”卞兰忙道。张岩点头赞同。 “哪有马虎的道理?我看网上说了,一次大意是马虎,次次大意就是一知半解,似懂非懂。”刘艳敏不以为然地摇头。“你多吃,不够再点。” “我够了,够了,”卞兰笑道,“这里的菜很合我口味。” 餐厅门口分别时,刘艳敏对卞兰道,“以后请你多多帮忙,他有什么问题你多担待,真是麻烦你。” “没关系,不麻烦。我晚上还有线上课程,先走了,舅妈我们再联络。” “注意安全。”刘艳敏笑着目送卞兰离开,回头对张岩说,“已经和你表姐说好了,每周日晚上到表姐家上两个小时英语。” “她家在哪儿?” “就在咱们家往东两公里,不远的。” “哪有你这样先斩后奏?” “妈妈知道这样不好。但是你听我说。你其他科目都很稳定,只有英语拖你后腿,你甘心就这样把第一让给别人?你也不想被人笑话。” “这年代的学生哪有因为这个就笑话人的?” “你等着瞧的,多少人盯着你第一的位置等着抢呢,你们班高运博一直死死咬着你的尾巴不放,再不努努力,他下次一定超过你。” “不会的,他差我一大截呢。” “你这叫妄自尊大。别等第一的宝座拱手他人时再嚷嚷后悔。” 张岩没吭声,刘艳敏见状便道,“那这件事我们就算达成共识。” 高运博与罗田刚吃完晚饭,恰好接到高建的电话说水管修好,可以回家。时间刚好。回家路上高运博习惯性地掏出手机想给王溪林发微信,点开,又见那两条令人不悦的信息。他用手指在上面长按一会儿,将其删除。 到家后他仍控制不住想找人聊天的冲动,却又觉得找谁都不自在。除了王溪林,妈妈罗田,张岩以及班群之外,微信里排得最靠上的人是贾卓君,还是两个月前问他要物理暑假作业的。其实王溪林曾有一段时间作为高运博的置顶好友,但后来,高运博无意间听别人提到,如果你置顶了ta,而ta微信里的你却可以被任何人给刷下去,那岂不是很没面子。于是他便取消了所有置顶。 但微信上找他的人不多,王溪林一时半会儿还刷不下去。已经八点一刻,他却刚写完三张卷子,书包里还有四张空白卷等着他,他甩甩手,刚打算看看手机,就听到罗田开门的声音。他连忙按下了锁屏键,作一副收拾书包的样子。 罗田道,“要不要吃水果?我上午买有橙子和樱桃。今天的樱桃很新鲜。” “嗯,妈,我爷爷不回来了?” 罗田擦擦鼻子说,“他又留医院了。” 这时高建在客厅道,“我刚看家族群里有人发一条链接,说最近发现有商贩用染色剂处理樱桃,最近还是少买。” “怎么?连樱桃也没法吃了?” “最好少吃。给儿子吃橙,樱桃回头我吃。” “算了,我吃吧。你吃不吃橙?” “让儿子吃橙,我不吃。” 水果分配完毕,高运博面前摆好一盘切成瓣状的橙子。趁吃水果的空当,高运博想到,到底这两个人混熟了之后,相处的方寸究竟该如何把握。是不是真像王溪林妈妈所说?他确实搞不清朋友越界与否。于是第二天,高运博有意向王溪林示弱,所以昨天晚上写齐了所有作业,早早到学校来专心等人。 何小楷进班后便问高运博要卷子抄,一张接着一张的,最后高运博不胜其烦,干脆把书包整个丢给他。高运博的小组组长高霈霈进班,高运博趴在桌上头也不抬地和她打招呼说,“组长,我的作业全部问何小楷要,然后,就不要打扰我,我要睡觉。” 高霈霈说,“先别睡,你自己去要回来再给我。” 高运博依然摆了一副慵懒的样子说,“收作业是组长的工作,收我的和收何小楷的从本质上没有差别。” 高霈霈甩着马尾辫坐下来说,“行吧,你睡你的,但你要负责催何小楷速度快点,抄完一份给我一份,咱们组除了你和雨佳之外,谁的作业都不好收。” 高运博说,“陶影?周捷?还是魏宏俊?” 高霈霈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说,“都是,你最省心。” 高运博道,“真的吗?我受宠若惊。” 刚趴一会儿,陈偌宇嚎叫着“高运博借我作业”边一头扎进教室。高运博迅速将他打发给何小楷让他俩去单独协商。这时高运博看到楼道里有个穿黑色夹克的身影,知道是王溪林来了。他迅速起身跑到王溪林面前,一个急刹险险止步。“来了?” “你今天心情挺好?” |
28 “打声招呼而已,没别的意思说罢高运博推着王溪林的肩膀,把他推进班。 “你今天没作业补?”王溪林问,“你不是为了早睡,一向都会留些作业早上来补?” 高运博笑道,“我知道,我昨天写得快,一早来学校玩。你也应该早来陪我。”说着他欲用手指戳王溪林的肚皮,却被王溪林钳住手腕,把高运博的犯罪意图扼杀在摇篮里。僵持数秒,王溪林手一松笑着跳开,“那首歌怎么样?前几天发给你的那个,昨天忘记问你意见。” “好听,我在网易云里下载了。咳,我还是想说,有没有可能跟你妈商量,拿回你的平板?呵,我一乍没人闲聊感觉还是无聊。” 王溪林摊手说,“没戏。她说我上回数学考得太差。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昨天才拿出来说…” 高运博说,下次数学考得好一点,也许就还你了呢? 王溪林说,不可能的,考不好的,就别指望了。 高运博一拍手道,电脑上也可以下载微信。你妈没把你电脑收了吧? 王溪林说,但她电脑不也说要限制了嘛,不让我用的。我可不敢顶风作案。前天已经大吵了一架,再吵没必要了。 高运博就有些失望地说,“那没辙了,真没辙了。很抱歉害你和你妈吵架。” 王溪林看看他,边笑边摸摸他的头说,行了,在学校多聊一会儿就可以了。 高霈霈过来跟高运博要作业,高运博只好转头去和陈偌宇何小楷二人抢卷子。 课间操跑步时间。此时高运博正勉强跟着狂奔的同学们在跑道上疾驰。王溪林和张岩已经不知道哪儿去了。高运博决定等他们,一边放慢脚步一边向后张望。 当他看到伊晓天挡在王溪林面前和他俩聊天的时候,他条件反射般向前猛冲了一小段,再次把他俩甩在后面。他远远看到张岩在伊晓天小腿上踢了一脚,伊晓天就和他嬉笑打闹起来。王溪林受不了,也开始冲刺。高运博干脆挪到一边假装系鞋带等王溪林跑过来。但因为没控制好时机,他看见王溪林嗖一下从他身边呼啸而过,鞋带才刚刚解开。他一边喊等一下,一边随便打个死结,刚想站起身追赶,就被狂奔过来的张岩一把拽住袖子往前拉。高运博身子猛地前倾,为保持平衡,低着头往前猛冲一段距离,差点栽在跑道上,刚控制好平衡还没来得及抬头,脑袋就把不知道谁给顶了出去,险些把脖子撞断。当他终于站直了身回头看时,却见伊晓天脸朝下在跑道上趴着,看起来和死了一样。 而后,伊晓天逞强似的装没事人,迅速起身掸掸土继续跟着大部队跑,作出一副毫发无损的样子。但他的鼻头还是被擦破一点皮,有些许血迹。后来,高运博和张岩把他送进医务室。出来的时候,伊晓天的鼻头贴上了小熊创可贴,看上去十分滑稽。高运博见伊晓天十分大度,并没有要埋怨他的意思,所以回教室的路上,高运博就埋怨起张岩来。 伊晓天摸着自己鼻子上的创可贴笑着说,“没事没事,谢谢你俩陪我过来。” 高运博说,“还是谢张岩去,他赐给你的创可贴。跟你很配。” 张岩听见这话就摇晃着高运博的胳膊说,“对不起了你俩。我真不是故意的。待会儿下体育课一人一瓶奶茶赔罪。” 高运博道,“我要咖啡。我袖子差点被你拽断。” “好好,什么都行。哎,听小林说他正逼你读奥斯汀?” “呃,别提醒我,我每天放学都提醒自己回家读书,结果一写完作业就忘,所以搁置到现在。你别跟他告状。” “哈哈,当然不会。小林是真喜欢读,昨天他告诉我他又读完一本《月亮与六便士》。” “你喜不喜欢读?” “我?我和你一样,纯文学**一枚。” 高运博被弄得有点毛就扑上前去抓挠张岩肚皮,却因为张岩毫无反应而白费力气,深受打击,气到吐血。高运博埋怨道,“呼,只有我怕痒?太不公平。”张岩听罢立刻怂恿伊晓天一起去挠他肚皮,对高运博施以报复。三人在楼道里嘻嘻哈哈闹作一团时上课铃打响,高运博立刻借机钻出混战。 王溪林回到家,拔下门上插着的钥匙,却看见何一萍的身子正立在门口,且神态窘迫,手不自然地在衣襟上擦了擦。 “回来了?” 显然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王溪林的视线绕过何一萍,看到客厅沙发上的男人竟真是王骏业,这么说昨天的电话真是他了。 男人道,“不认识我了,小林?” 荒谬感席卷全身,是那种时过境迁后仅存的熟悉感与迷离感。王溪林感到头顶的吊灯让他目眩,于是他用一只手撑着墙小声地道,“认识,你做什么?” |
29 你走在大街上,在被可吸入颗粒物所污染的空气中嗅到一阵花香。你是选择掩鼻而过,还是享受这点来之不易的带着霾的甜味。这取决于你自己。 好吃的食物没有营养,有营养的食物难以下咽。你是满足口腹之欲,还是摄取生存所需。这也取决于你自己。 现在,王溪林也体会到了这种人生的纠结。消失多年的人突然出现,你心里恨他,又有点想念他,想抱抱他,又碍于面子还是别的什么想冷着他。那么他站在你的面前时,你是抱住他还是转身走人。王溪林真希望王骏业立刻消失,让他避开这死结一样的纠结感。 男人王骏业想抱住他。他低眼看着面前趴在书桌上的男孩,连视线都软软的如水。小孩连发旋都是让他觉得可爱的,都是让他心生疼爱的。这枝繁叶茂的疼爱连带着一起拔出的,还有树根一样错综的情感。他觉得他快要晕倒了。所以他颤巍巍地将两手撑在王溪林左右,将王溪林罩在他的身影之下。 王溪林见王骏业选择亲近,于是自己选择冷淡,所以使劲甩了甩身子,将男人的双手甩开。他瞅了瞅面前的人,带点埋怨的眼神。他说,“你出去吧。”顿了顿又找补一句,“我今天作业多。” 王骏业喃喃道,“没话跟爸爸说?” 王溪林抬头,乜斜着看他,道,“没什么?” 这么多年不见,儿子声音已经变得有点低沉,听太不出来以前奶声奶气的感觉,有陌生感,不太容易解读出儿子的情绪。灯照下王骏业眼镜反着光,让王溪林看不清他的眼睛,同样无法解读情绪。王骏业看着眼下男孩的脸,带着点稚气,又好像有些在赌气,蛮可爱的,又变得有点复杂,反正比起小时候不太好懂了。他提醒自己不可以硬碰。 于是他说,“成。我先出去。你学习。” 男人摆摆手,打开了卧室房门,临走前又插一句,“小林,要不要零食?我买了薯片和虾条” 王溪林使劲摇摇头。王骏业把门关上了,王溪林憋半天的气才敢畅快地吐出来。 忽然王骏业又把头伸进来,想说些什么,但隔了一会儿只是说,“算了,好好写吧。” 王溪林把脸埋进臂弯。臂弯里充溢着清新的洗衣液的精油香味,用来抵挡王骏业身上劣质烟油累积的刺鼻气味。 他就在这弥漫的洗衣液味道中回想,搜罗关于父亲王骏业的各种回忆。记忆中的父亲是带着烟草气味的,因为吸烟吸得很厉害。当他架在父亲的脖子上去够遥不可及的天花板,或是当他被父亲一把抱起亲昵地轻蹭脸颊,被胡渣磨得发痛时,那股子烟油味道总是不适时地飘进他的鼻孔,好煞风景。他说,“爸爸,你身上不好闻,是不是没好好洗澡啊。”王骏业就笑得露出几颗牙齿,道,“那小林来教爸爸怎么洗啊。”王溪林就吐吐舌头,挣扎着下地跑掉。那时他还是显得傻气的小男孩。 至于其他,他只知道父亲是某公司的人事行政助理,剩下的一概不知,不了解,也不清楚他一个月能挣多少工资,反正多不到哪儿去就是了。不像张岩爸,在协和医院做超声诊断科副主任医师,超声造影和甲状腺结节的诊断技术数一数二,而且科室二把手这称号,说出去也有面子,张岩他妈好歹也是城市晚报的副总编。随便挑出一个头衔都能将行政助理摔晕。 再然后,大约是幼儿园大班或是小学一年级左右,王骏业和何一萍吵得很凶。具体吵什么他记不得了,只记得最后动了刀子。年幼的王溪林躲在客厅角落捂着嘴发抖,大气不敢出,眼睛死死盯着那把西瓜刀在空中挥来挥去,好像唯恐自己一转眼,那把刀就会捅了人。他也分不清是谁在拿着刀,分不清谁要砍谁。后来他就感觉眼前一片氤氲,视线模糊不清,好像眼镜突然摘下了,他听到了刀刃坠在防火地砖上的脆响,就用力眨了眨眼,把眼泪挤干净,看到西瓜刀已经滑到了自己脚边。再抬起头看,王骏业死死钳住了何一萍的手腕,不让她动弹。王溪林立刻捡起刀子,鼓足勇气贴着墙边慢慢挪到门口,跑出去向隔壁邻居求救。他一边哭一边喊一边砸门,隔壁吴姓阿婆看到一个嚎啕大哭还死死攥着一把刀的小男孩跑来求救,知道事态严重,连忙跟王溪林到他们家去,死劝活劝才让两个人停下骂战。王溪林看到王骏业手背上赫然一条两寸长的血道子。 这次争吵仅仅是开了头。何一萍和王骏业就此闹了不对付,虽然父母一如既往,一口一个小林地叫他,但家里冷着,谁都在冷战,空气里这股冷是挡不住的。 |
30 一点再小不过的事都成为争吵的催化剂。比如王溪林在客厅写作业,何一萍端着水杯过来问王溪林,要不要吃苹果,王骏业在沙发上一边翻阅手中的报纸,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这么大了让他自己削去。何一萍的音量也提高一点。你看没看见儿子在忙?一个当爹的,还没让你干什么,就开始这股子劲儿……王骏业头也不抬说句你别来劲,别又在家里生事端。何一萍不依不饶地干笑一声道,呵,不知道谁找事。我这儿跟我儿子说话关你什么事。王骏业合上报纸,扔到一边,你跟儿子说话,我还不能说上一句?哦,合着全家老小只能听大人您指挥,成,我们都是下人,罢罢罢,下人告退,您请接着呼风唤雨,我出去遛弯。他说完便扶膝起身。何一萍把手里的水杯往桌子上一砸,瞬间水花四溅。王溪林麻利地合上教材和练习本,抱着所有作业搬回卧室,掩上门。何一萍知道,孩子对此已经从忧心渐渐麻木,甚至予以冷眼,不再理会,但她也不愿忍受闲气,于是将手里的东西放得叮咣作响。 王溪林趴在自己的臂弯中,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王骏业轻轻将门推出一条缝隙,见小孩头歪着睡熟,才轻手轻脚地溜进去。王骏业在叹气。他把脸靠在王溪林的头发上,吸了吸鼻子,眼泪从脸上流到王溪林头发上,再顺着发梢滑进脖领,最后被校服渗干。他忙抬头擦擦眼睛,怕惊醒儿子。 王溪林其实是醒着的,但被抱住了不敢轻易动弹。最后王骏业还是察觉到,于是放开王溪林。王溪林只好缓缓地抬头,装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揉揉眼睛表示自己才醒。 眼睛揉开,王溪林才发现王骏业正带着笑意看着他。他这才鼓足勇气问,“为什么回来?” 王骏业道,“想你。” 王溪林哑然。他没想会得到如此直接的答案,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但王骏业还在冲他笑。 于是王溪林就开始写作业。王骏业在一旁看着他,王溪林默许。在计算一道二次函数的题目时,王骏业突然开口问,“笔电好用吗?” 王溪林头也不抬地说,“好用。呃…怎么问这个?” “我送你的。” 王溪林抬眼看了看他,“是吗?谢谢。”王骏业看出孩子对此并不知情,估计是何一萍那里被拦下来没有告知,便不再接着发问。 高天顺在医院赋闲整日。高丽英艰难地将头歪向床边,见高天顺认真地在手机上写字。 “小王呢?她,怎么不来?运博什么时候来?…”高丽英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窗外,喃喃地道。 “都在家里吃饭。”高天顺回答。 “你叫,叫她过来。…”高丽英的手指在空中胡乱地戳来戳去。 “你做什么?你有事让我做,我现在不是在这儿吗?” “她…她是我的护工。你给她那么多钱,让她过来照顾我。怎能偷懒不做?…”高丽英说着,手指配合着做出数钱的动作。 “不能不让人家吃饭。” 高丽英伸手指点着门口的小凳子说,“胡说,她,吃饭,平时都坐在那里吃,吃饭要在那里吃,肯定不是去吃饭…你干嘛这么护她?…” “我不是护她。你不是常常抱怨小王照顾不周?现在她回家。我亲自来,你还有怨言?” 高丽英指着高天顺的鼻子说,“回什么,回什么家,那是谁的家,那是你儿子的家。凭什么让她回。” 高天顺不愿再争,随便胡诌了一个理由,“是运博,运博想吃湖北的地方菜 ,她回去给你孙子做好吃的吃。你等着,我去换水。” 高丽英仍不依不饶,作惊悚状带着哭腔说,“全是辣的,孩子吃不了,吃坏了可难受,你看这个…这个小王非给孩子吃这些,你说她心眼多坏。…” 高天顺端起水盆闭眼说话,“你孙子爱吃,你躺着就安分躺着,少操闲心。” 高丽英挥手想打他,结果只是轻轻在高天顺身上拂了一下,就因为无力掉在床上。她的手上下不停敲打床垫,嘴里含混地不断念叨着,“死了算了,死了算了。…” “别说丧气话。”高天顺放下水盆连敲床头三下,遂又端起水平扭头出门。他实在心烦。 高运博在家写作业,护工王姐一边收拾吃过晚饭的桌子,一边看综艺节目看得咯咯直笑。 罗田将碗盘浸了水泡着,随后走进高运博的卧室问,需要我陪着吗? 高运博说,“不需要,但有一张交饭费的回执。” “我签完连钱一块给你。那吃不吃水果?要不吃袋薯片?”罗田提议。 “不饿。” |
经典不容错过: https://wwds.reading.163.com/cors/landingpage/show.do?pageId=9015 |
32 何一萍端起茶壶,在一次性纸杯里倒满了大半杯,递给王骏业。王骏业看着杯中上下浮动的茶渣。茶汤清亮,白气打着旋儿上升,镜片上晕湿了一片。他不想喝,抬起头看何一萍。透过眼镜,先看到混沌一片的模糊。眼镜上的水汽走得很快,他很快就看清了何一萍身体的轮廓。在视线变回清晰的那一刻,他恍惚间分辨不出面前的这个女人是谁。他记得他走那天她还不至于这么憔悴。他不敢细细去想这几年何一萍是如何一个人过来的。 他看着手中的一次性纸杯恍然无措。茶杯里打转的仿佛不是茶叶,而更像是撕扯粉碎的逐客令,他怎么也喝不下去。 何一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打了个响指然后说,“iPad和电脑的钱,我已经预先留出来了,你等会儿,我去给你拿。” 王骏业木然地看着何一萍,后者动作麻利地从床头柜里掏出一个鼓鼓的信封,递给王骏业。 王骏业的手条件反射地伸出来,但又及时抽了回去。“这是要干什么?” “你甭说这个,先拿着,拿着。”何一萍说着,把王骏业的右手拽了过来,重重地把信封拍到了他的手上。“行了,我不欠你钱了,所以我放心了。你先歇,我帮你把电视开开,你肯定忘记了怎么开的。然后我得去店里值夜班,帮着面包师发发面什么的。告诉小林我过去了。但先让他好好写作业,等他出来再告诉他。你待得差不多就赶紧回去吧。” 说完,何一萍转身疾步走回卧室,把门锁上了。门掩好的那一刻,何一萍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双手叉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房门发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要换衣服出门。 第二天7:20,王溪林再次擦着迟到的七点半红线进班,一进班他就看见一群人手里都攥着钞票,就哇一声叫出来,今天要交的饭费没带。他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踯躅着走向高运博,小心翼翼地询问,“呃…有带多余的钱吗?” “饭费没带吗?”王溪林就轻轻点头。高运博麻利地在书包里翻了翻说,“哈哈,你运气好,400块钱都能帮你补齐。给。” 王溪林看着高运博递过来的一小沓纸币,没有想到这件麻烦事就这么顺利解决。他平复着心跳连连道谢。 何小楷在黑板上写了早读要完成的数学练习册作业。而王溪林手撑着下巴,微闭着眼,几乎要睡着。他桌子上的数学作业还一笔未动。 谢雨佳在一旁叫他,哎,“王溪林,王溪林?” 王溪林恍如隔世,嗫嚅道,“嗯…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十二题怎么证?” “你问我?”王溪林看着自己一片空白的数学作业。 “嗯,怎么都没写呢。快把我的抄上,待会儿张老师该来检查了。”谢雨佳一边小声叫着一边把自己的练习册塞到王溪林的练习册下。 “噢,谢谢谢谢。”王溪林一边笑,一边挠着头皮把桌上的两本练习册安置到合适的位置,一边抄一边说,我真快困死了…… “晚上没睡好吗?”谢雨佳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过于话多。而王溪林倒是毫不在意,坦言道,“基本没睡。” “为什么?”谢雨佳见王溪林不在意,接着往下询问。 “哦,没有,就是不太困。晚上不困早上不醒。” “嘿嘿,成吧。你先抄着。”谢雨佳干笑一声,便趴在桌子上休息。虽说王溪林因为一宿没睡,脑筋有些迟钝,但也注意到谢雨佳盯他看半天。而他迟钝的脑筋让他觉得她是在等他赶紧抄完,于是笔下飞满一片狂草。谢雨佳听到楼道里传来张莉高跟鞋的声音,连忙把练习册抽回来,小声提醒一句张莉来了。 高运博也犯困,正把脑袋歪在墙上休息。靠墙的座位向来很受欢迎,原因就在于可以随时随地歪到墙上睡,上课被老师点名答题的次数也少,所以能容许他有些许走神。 第一节语文课,语文老师刘淑慎带来了一个并不令人愉悦的消息。上星期堂测的成绩出了。班里有17个不及格。 因为上次堂测中,题目考的都是有关暑假作业的内容,大都是水浒传和三国演义的情节梳理,人物性格,以及暑假背诵的拗口的古诗文。前一周他还以为语文没有开学考试,为此还大大松了口气,没想到挪到了上周,目的在于测测小孩们暑假里自学的东西记得牢固与否。 成绩发下来,好的,57,也是不及格的一员。高运博瞟了一眼何小楷,本打算想找找心理平衡,却骇然看到一个83,差点吐血。看来是水浒和三国的死忠粉。 刘淑慎判二班卷子判得懵圈。一会一个五十多,一会一个四十多,还有一个24的傻蛋。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错拿了普通班学生的卷子。再后来,她判完一班卷子之后特地数了数,不及格的11人,甚至比二班少六人。 但是她打算给小孩留足面子,不念成绩也不点名,只是训了一节课的话,可高运博感觉每一句都像是冲着他来的。下课后,王溪林立刻跑到高运博身边问,“考多少分?及格没有?”高运博就趴在桌子上作昏死状,心里期待着王溪林能把他打死,他就不用再烦。高运博抬头,见王溪林一样愁容满面,可见一样没有考好。 “你快说吧,你不可能比我还低。”王溪林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低头却看见高运博的表情仿佛吃了一嘴狗毛。这时张岩也走过来询问,“你俩如何?我这次完蛋了。” |
33 王溪林痛苦地道,“别再问了。” 高运博听罢抬起头起哄,“他考得很好的,真的。” “我猜就是。快说。快说。” “58。你们可以尽情嘲笑我。运博你多少?” 高运博受到重创,立刻崩溃,几度瘫桌不起。王溪林就没有逮着机会说他的事。上完课间操,一行人往教室走的时候,王溪林跑到高运博跟前,没头没脑地对他来一句,“我爸昨天真回家了。” 高运博这才注意到王溪林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像是哭过一场,抑或是熬了一整宿,也许二者兼而有之。“我是应该恭喜,还是怎样?” “别开玩笑,他在家我大气都不敢喘,今早看他在沙发上熟睡,我感觉特别怪异,不知道如何跟你形容。别说我了,你家的家庭矛盾怎样?实在不行,上‘第三调解室’。” “少来了,那种调解栏目永远不解决根上的问题,只会强行扣帽问责,强行和解,实际上屁用没有。幸亏最近他很少回家,一天到晚在医院陪床。不行了,我困死了…” 高运博拽着王溪林迅速回班,趁着离上课还有几分钟时间,快速冲了速溶拿铁。 开水灌进保温杯,浓香混合着水汽一起蒸上来,这让高运博鼻子里弥漫的咸津津的汗味退去不少,这才觉得舒服些。咖啡冲了半杯,杯中的液体打转,搅出一簇细小的泡沫,浮在液面中央。 高运博站在教室门口往里张望,看王溪林是否在班,但搜寻未果,他只好绕到教室后面扒在窗户上,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窗外操场上攒动的人头。 高运博闭上眼睛在忙里偷闲,暂时关闭听觉和视觉,享受咖啡和阳光的美好。中午突然下了一场不小的雷阵雨,所以下午气温是难得的舒适。他的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放学。出了校门他打开手机,看到屏幕上弹出了罗田的微信提醒。 “儿子,今天你奶奶生日。我替你给她买了个蛋糕,上面写的祝奶奶生日快乐,就算是你送给奶奶的。” 高运博回,“咱们是要去医院?” 罗田回,“嗯。我在你下地铁的站口等你。” “你姑姑他们还没到。你要是饿的话我给你带上点儿吃的。他们可能还得有一会儿,你姑姑忙。” 高运博回,“不饿。到了再说吧。” 高运博出站时,看到罗田手中拎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礼品盒,挎上了twist中号手袋,穿上了几百年没穿过一次的漆皮高跟鞋。走近了看到罗田浓妆艳抹,脖子上挂着缀有金色小兔的项链,手指戴一镶满碎钻的铂金戒指,浑身香水气味刺鼻。罗田摊开手,原地转了一圈说,“你看你妈,捯饬得如何?” 高运博直言,“太过了。又不是出席什么名流酒会。” 罗田依然摊着手说,“你觉得好看吗?” “还不错。但我不喜欢你化妆,好恐怖。哈。” 罗田听罢满意地笑了笑,似乎是只听见了高运博前半句还不错。她把自己的头发全部顺到后边去,随后一招手说,“走。” 高运博和罗田一前一后,往五楼住院部走去。住院部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左手边某病房里有老人骂声不断,抱怨医院采光不好,伙食味道太淡,床单太硬,睡觉时后背发痒等等,完全没有生了病的样子。即使诸多不满,床位也很少空置。 |
34 王溪林一回家,迎面是王骏业长达十五秒钟的拥抱。他心想怎么还没走。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赶紧把书包放下把手洗了去。何一萍在厨房说。 王溪林随口说知道了,随后一把挣开王骏业,王骏业看着王溪林默默走进房间,关上门,又转过脸看忙碌的何一萍,恍然间觉得自己和那些家庭美满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们一样,每天傍晚看着妻子做饭厨具叮当作响,儿子执笔苦读备战中考,自己等待着热腾腾的饭菜上桌大快朵颐,生活如流水涓涓。但何一萍万年不变的扑克大脸又时刻在提醒他,昨天晚上何一萍能让自己留宿已经是想也不敢想的大恩大德,自己不能蹬鼻子上脸。 他打算好,能这么过一天是一天,他要多多讨好,奴颜婢膝也不能不干,对此他只能想到这个法子。 所以,王骏业从冰箱里找出一盒酸奶喊,“小林,喝酸奶吗?”何一萍关掉油烟机不冷不热地道,“快吃饭了,让他喝什么酸奶?”王骏业只好把酸奶放回去,随后进厨房示意帮忙端菜,但何一萍不理他。 王骏业对着她的后脑勺微笑着说,“不喝了,放回去了。” 何一萍用下巴指着一盘刚炒好的西葫芦说,“端着吧。” 王骏业一边伸出手,一边关切了一句你小心点别烫着,自己却不留神,被盘沿烫得直摸耳朵。何一萍鼻子里哼了一声,在冷嘲热讽,“拿块布垫着,这也需要我教?小林,出来吃饭。” 她自顾自把端着的菜盘放在桌子上,还不忘很响亮地补充一句,“真够碍事。” 此时罗田带着高运博拐进了一条长廊的尽头,径直迈入一间病房。罗田深吸一口气道,“爸,王姐。” 高运博连忙随着说,“爷爷,王阿姨好。” 王姐笑容满面地站起来,说,“罗小妹来了。哟,这才发现运博的个子已经这么高了,马上追上我了哟。” 罗田随手把蛋糕盒放在靠墙的椅子上说,“是,这一两年窜得可快。爸?妈挺好的?” 病床上的高丽英道,“好。运博来了,快过来奶奶看看。”说罢高丽英伸出右手艰难地挥了挥。 罗田对高运博道,“进门还没问奶奶好吧?” 高运博一面走到床边,一面生硬地叫了一句奶奶,心里有些抱怨罗田,你刚才问她好了?… 高丽英又伸出手想摸高运博垂在床边的手,高运博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让高丽英捞了个空。 “让奶奶摸一下。”高天顺笑容满面地道。高运博只好又凑上前,盯着那张颧骨下凹,牙齿参差的脸,但凑近了又闻到高丽英嘴巴里令人作呕的馊臭气味,他还是忍不住稍微后退了半步。他想半天,憋出一句,“给您买蛋糕了。” 好,好。高丽英一边揉着高运博的手说着感谢的话,一边转过头对高天顺说,“运博现在都知道给我…给我买蛋糕了 高丽英搓得高运博的手火辣辣地疼,他轻轻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孩子用自己的钱特地给您买的。”罗田补充了一句。 “好,好啊。”高丽英咧开嘴笑了笑,布满牙垢的牙齿掀开两片薄嘴唇。即使高丽英双眼浑浊,且半睁不睁,高运博依旧能看清高丽英眼睛里蓄了两汪浊泪。他忍不住在想,蛋糕而已,至于搞得这么煽情?…他这么想着,身体已经下意识地退回了罗田旁边。他害怕待会儿他奶奶真弄一出老泪纵横的苦情戏码,他接不住。 片刻的沉默后,高天顺问道,“你们吃晚饭了没有?快六点半了。” 罗田说,“我们想着待会儿一块儿去吃眉州东坡酒楼。” 王姐说,“那我就不去了。我在这儿照顾阿姨。” 罗田说,“一起去呗,这怕什么。待会儿京京他们还来的。” 高天顺听着这几句话觉得别扭。明明是为高丽英庆生,罗田却把所有人都招呼走,连护工都不落下,热热闹闹全家聚餐,留高丽英一人独守空病房?什么行为? 高天顺想,他方才心里的不满可能已形于色,因为罗田又急忙找补道,“当然,他们是先过来这儿给妈过完生日,吹完蜡烛切完蛋糕,然后再出去顺便吃个晚饭,聚一聚的。” 正说着,高运博听到门外乱哄哄的。高京京顶着一脸与罗田一样的浓妆走进了病房,身后跟着丈夫苏晓峰和正在上初一的女儿苏畅。 “爸,妈 ,嫂子,王姐。”高京京把每个人都挨个叫了一遍,又看向高丽英道,“妈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高天顺答,“最近还好。” 高京京说,“最近您可辛苦了,每天家里医院两头跑。真不容易。” 高天顺笑答,“医院离家近,累倒说不上。” 高京京说,“以后实在不行,就让哥嫂过来帮帮忙。反正都离医院挺近的,来回来去也方便。运博?最近学习怎么样啊,初三是不是特别累?” 高运博说,“还好。” |
35 高京京身上的香水味彻底盖过罗田。高运博连忙掩上鼻子,还是没控制地打了喷嚏。 “真辛苦啊。中考过了就放松了。中考之后,如果你想的话,跟姑姑上美国转一圈儿去。”高京京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嘴里念叨着,“北京的秋天真是够呛,得亏车里空调足点儿,我上次趁畅畅暑假带她去芬兰玩,那边可凉快了,我都不想回北京了。嫂子你们等孩子放了假的时候…” 罗田抢先打断高京京的话头,“到时候再说吧。暑假怎么着还没定。这不是初三刚开学嘛,还有的可熬呢,况且他还没有护照。” “护照嘛好办。”高京京说着,眼睛看向病床上的老人。老人此时正在拉着外孙女的手说悄悄话。苏畅脸上倒看不出抵触情绪,高运博看着就有点脸红。 “对了,这是给你的,嫂子。从美国带回来的。”高京京说着,递过去一个环保纸袋,脸上带着职场惯有的的笑容。一袋子面膜。 “哎呀,你不用送这些东西…”罗田客套了几句之后又补充道,“家里多着呢,不缺这个。” “收着吧,好用着呢。叫什么Brooklyn VC,反正美国本地的牌子。又不算贵,撑死四五百一瓶,你就拿着吧。” 罗田在推三阻四的过程中,也感到那个纸袋内容物还有那么点儿分量,少说也有六七个小瓶。这一袋子可相当于几千块钱了,而且罗田也不好意思问刚才她说那四五百到底是人民币还是美金。她不敢再推阻了,万一一个不小心摔碎了,不管是美金和人民币,让她摔碎了她也是肉疼的。 罗田拿着纸袋,站到一旁,目光暗自打量这个小姑子。她把刚才那一轮与高京京的对峙当做是自己的一轮挫败,所以现在就失了一开始女主人一样的气势。 她发现自己再怎么捯饬,也捯饬不出高京京那种有质感的高级脸来。这也确实,毕竟十余年家庭妇女生涯,已经让罗田的容貌不可逆地朝着“灰头土脸蓬头垢面”二词全力奔去。尽管她比高京京只大了几个月,但架不住人家是企业高管,说话行事自带气场,日常工作想必就已经习惯淡妆,今日来看望数月不见的母亲一定更费了好一番心思搽脂抹粉。呵,哪儿像自己,涂一个稍艳一点的口红就会被老公儿子一顿吐槽,之后就再也不敢在家里涂;而且在她不解风情的老公和儿子看来,香水与榴莲无异,被禁止在家大量使用。罗田只能以此为制衡,禁止高建大量吸烟,倒也公平。 人家高京京成天干的是什么事?人家的生活绕着客户文件合同忙里忙外,自己成天在厨房跟锅碗瓢盆干仗,人家交的朋友想必都是一边细品蓝山咖啡一边详谈最近的股市行情以及化妆品各地市场变化与销售情况,自己跟那些要好的姐们儿除了K个歌吃个饭自个拍喝酒喝多了咯咯嘎嘎一顿傻乐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可拿出来说的了,生活层次一目了然,泾渭分明。她虽说不追求什么,可面对实实在在的差距,她心里依然有落差感。 她打量了一会儿,却不小心迎上高京京的目光,赶忙回避似的低下头去,又正好看到手中的纸袋,就细细数了一下袋子里的罐子数量,发现,估计少了,整整十一瓶。十几瓶在短时间内肯定是用不完的,长毛发霉会发生在全部用完之前。她不知道高京京送这么多这玩意儿,是想让他们抹在面包片上当果酱吃还是每天早上泡成茶喝。 她又看向正在和自己外婆说话的苏畅。小姑**高运博小两岁,理应比高运博瘦小。可是这些年来,罗田十分无助而无奈地看着苏畅和高运博的身高差从七八年前的半头,到四五年前的小半头,到两年前的一层头皮,如今比高运博矮不了多少。从苏畅越来越圆润的脸看来,至少这几年来,小姑子一家的伙食是不错的。她又看了看自己儿子的细胳膊细腿,不禁失笑。 高京京又插一句,“袋子里还有摩可纳的速溶咖啡,之前去澳洲旅游的时候顺手买的。我试过,味道绝对好喝,运博不是爱喝咖啡嘛。” 高运博就应了一句,“啊,谢谢姑姑。” 罗田顿悟原来那两个奇怪的大罐子里装的是速溶咖啡。罐子上写的是她看不懂的英文,里面装的一粒一粒的东西她也一时没闹明白究竟是制作咖啡时哪一个流程的产物,毕竟她最常喝的是速溶咖啡粉。而且摩可纳这个牌子也没听说过,但既然能与上百块一罐的面膜共处一袋,想想便知一样不会便宜。 罗田说,“那真谢谢你了,你看你大老远赶过来我们都没给你准备什么…” 高京京说,“咳,没什么,嫂子。平时你们照顾爸妈,送这点儿东西哪儿算得了什么。来,爸,这是给您的燕窝,还有给妈买的按摩器。” 前面那几句话罗田很是受用。于是她礼貌回应,“应该的,应该的。” 高运博站在一边看着家人寒暄,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就掏出手机来看。 罗田说,“待会儿跟我们一块去吃饭吧,不远。” |
36 高京京一边发着微信,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不了,嫂子公司还有事儿,刚才已经随便吃过。”随后又点开语音,对着手机怒吼,“这不行的,打回去,市场占有率统计数据样本过少,统计图换,重要的是趋势,后面由图得出的销售方向考虑太想当然,线上推广的影响力和线上销售额比你预想的重要的多,怎能不重视不多加考虑,整份报告都是赶出来的。怎么,第一天进公司吗?…对不起,我出去讲。”高京京一边说一边走出病房,顺手带上了门。 高运博和罗田心里都在犯嘀咕。罗田提议,“咱们要不现在切蛋糕?” 方才高天顺一直憋着没问。从罗田他们进门他就发现高建不在,还一直等着高建晚些时候会进来呢,此刻听罗田说庆生开始,终于忍不住问了句,“高建到底去哪儿了?” “我爸去辽宁了。”高运博说。 “去干什么?他忘了今天你奶奶生日?”高天顺问。 “他那个人啊他就从来不记这些。他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罗田急忙回答。她看到高京京此刻正好进门回来一直盯着她看,心里有点儿不舒服。 高京京说,“哥也忙,没时间回来正常,刚才我以为他是找停车位去了。” 罗田凭借着中年妇女特有的敏感度,还是从话里听出不一样的意思。高京京的忙是肉眼可见的,发语音训话已经足以见得,即便如此她也抽出时间到这儿来一趟。至于高建,罗田清楚,他去辽宁是跟以前部队的战友聚会去了,那换言之,其实就是出去玩的。 细水长流永远也没有一掷千金来得更有力度,罗田深知这一点,她担心的也是这一点。 高天顺眼下看见的是女儿的高额礼品,甜言蜜语,嘘寒问暖,和儿子对母亲生日的漠不关心,甚至一走了之。那孰是孰非在高天顺眼里怕是早已有了定数。再加上前些日子高建没少跟高天顺在中药的问题上置气,而高京京却出手阔绰地拿了两千块钱给他…… 想到此处罗田不禁打个寒颤。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高建没忍住跟老头子发脾气也是因为以前这种事情实在太多了,她高京京之所以如高天顺的愿,出手阔绰,不正是因为她压根儿就没怎么管过这老头子,不了解他所作所为吗。 此刻罗田内心暗暗叫苦,早知事情会到这个局面,自己昨天也出血多买些好东西冠以高建的名义给两位老人了,好歹能亡羊补牢一番。她看着蛋糕盒夹在燕窝与按摩仪当中花容失色,似乎连带着她自己也跟着变得廉价。 高运博这时扭头看了看苏畅,浑身上下没有一个不是名牌,估计也是先回了趟家换了身衣服,好好打扮了一下。而自己呢?穿着中学生惯常的面口袋校服,就直接过来了。于是高运博索性把肥大的校服外套脱掉,只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衣,还能显得不那么邋遢些。 他记得小的时候,他跟苏畅很能玩到一块去。每次苏畅来高运博家都十分兴奋,两个人会挤在一张电脑椅上玩双人游戏,画水彩画直到半夜还不想着休息。 如今,他竟一时不知道该找些什么话题来聊比较好。女生之间聊的偶像明星他可谓一窍不通,对那些韩国团体里的男明星们他也脸盲,他疑惑那些人怎么能长得这么像,简直是一个娘胎里造出来的。 他看到罗田已经把蛋糕拿了出来准备切了,就凑了过去。 高丽英开口说,“让运博来切。”罗田把刀递给高运博说,“别切太多,待会儿还吃饭。” 高运博手里接过刀,站定在蛋糕前,发了一会儿愣,直到罗田轻咳一声才缓过神,开始分蛋糕。 罗田一拍手道,“哎呀,这事儿怪我。高建走了,我也忘买打火机了,点不了蜡烛。要不我现在出去借一个来?” 高天顺说,“别麻烦了。医院里应该不会有的。” 众人无语,气氛一时有些凝重。高运博蛋糕分发完毕,每个人端着自己那份安静地吃自己的,都在想,“就这样了,就这样而已吗?” 罗田说,“要不然我们拍视频留个纪念?” 高运博问“拍什么”,罗田一时语塞,似乎没什么内容好拍。 高天顺说,“运博跟畅畅你俩起头唱个生日歌。”高京京附和道“这个可以有”。 ——“别了!”——“哦,好的。”——高运博和苏畅同时说。高天顺看了看高运博,微笑着说,“你就给奶奶唱一个吧。” 高运博看到罗田悄悄瞪了他一眼,连忙改口道,“那我唱。什么调?” “无所谓,赶快赶快。”罗田说着拿出手机开始录制。 歌曲不冷不热地唱完,庆生活动结束。 罗田和高运博拎着蛋糕盒子,从医院大门走出。既然高京京一家不去,高天顺和王姐也说不去了,只剩了他们两个人。罗田只得打电话将酒楼预定的房间退掉。蛋糕没吃下多少,剩下的大半块罗田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这些都让她郁闷,甚至心里不安。 |
还有十五万字存稿??? |
37 辽宁山海同湾小区红星大排档,高建和几个男人围在桌旁推杯换盏,不亦乐乎,桌上摆满酒肉。伊百川道,“恭喜咱们高少爷,可算购房成功!” 高建笑容满面,“哎,谢了!今儿咱哥儿几个好好喝一顿,明儿再请你们搓顿好的。” “少爷真是阔了啊!” “人家高少爷发达了,买房,那都叫投资,人家孩子都在北京上学,投资的触手伸到外地,赶来年是不是得遍及全国。真是无法高攀了。” “哎,川哥,你家孩子不也在北京吗?” “是啊,”伊百川道,又指了指高建说,“跟他儿子一个班的。我们家老二也在同一个学校里念小学呢。” “羡慕不来啊,人家可俩儿子了!” “你行了,有什么好羡慕的!”伊百川难掩笑容道,“闹心着呢,这俩小崽子,天天变着法儿折腾,折腾得我是没辙没辙的。哈哈…” “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像我,四十好几了我可还打着光棍呐!”一个剃着光头、满脸横肉的男人放声大笑。 高建招呼大家道,“来来来,吃菜吃菜。等下,我有微信。” 高建看到是罗田的微信。“今***生日。你妹可都过来了。我这两天给你发了那么多微信,你为什么不回?” 这下坏了。高建心里咯噔一下,回,“那怎么办,用我赶回去?” 罗田回,“拉倒吧。局都散了。” 高建回,“对不起,我真给忘了这茬了。” 罗田回,“没事儿。您接着玩儿,不打扰了。” 高建回,“要不要我在这边给妈带点儿东西?” 罗田那边迟迟没传来回信,看来是赌气不想理他。 罗田热了热中午的剩米饭,晚饭随便对付。她已经把手机关机,不打算再理高建。她低头猛吞米饭,但心里还是空落落的,不甚安分。 此刻,王溪林也在低头扒拉碗里的米饭,但咀嚼和吞咽都无比费力。他时不时抬头,看着面前静默的两人。这场景几年都不曾见了,虽令人熟悉,却有掩不住的割裂感,于是连空气里都渗进了诡异的气息。头顶白晃晃的灯罩上映着的是三人小而聚集的背影,谁都吃不下饭。 第二天早上,张莉组织大家对昨天数学作业的答案,按座位顺序每个人站起来说一道题。 轮到高运博,他站起来答四倍根号三,结果换来了同学们音调上扬的几个单音节,何小楷提醒他是“四减根号三”。 他心里嘟哝一句完蛋。张莉直截了当地问他,“你是抄的?” 他确实是抄的,昨晚回来太晚,实在太困,数学题一道也做不出来,在网上搜的参考答案。他慌乱中说,“没有,是我那个减号写在4上了刚才没看到,不好意思,您也知道我用的0.38的笔,我写字儿也小。” 他磕巴都不敢打,听着确实像那么回事。张莉说,“你确实是字儿小。大家考试的时候一定字写大点儿,不然阅卷老师看不清。继续往下。” 张莉好像信了,高运博坐下,大大松了口气。何小楷悄声问,“是抄的吗?” 高运博说不是,顺手把练习册给他看,说道,“你看4的折笔上面是不是有叠着另一条横?我刚刚就没看到那个减号。” 何小楷小声嘟哝,“哦,是有的。我就说你不会抄。” 高运博回过头去专心对题,不再说话。两个人坐在第一排,这样明目张胆的交头接耳张莉不会听不见。高运博不大敢去看张莉。他不确定张莉是否看到了他刚才坐下去的时候悄悄在4上描了一个短横上去以防万一。刚才何小楷问他的时候,他盘算着再演这么一段给张莉看,这下可信度应该很高不至于再露馅。下课后,王溪林走到高运博旁边,带着一种看穿一切的眼神笑得花枝乱颤。高运博见被识破就不再抵赖,道,“幸亏我反应快,差点当场死亡,唉,我现在心乱不止。” 王溪林幸灾乐祸地道,“咱们的小运博怎么能这样呢?连数学作业都抄?啧啧…” “滚,不知道是谁昨天早读的时候抄人家谢雨佳的数学作业来着。我可看到了。” 王溪林这才顾得上表情管理,但话题依然没有偏离批判高运博的主题,“昨天晚上干嘛去了?连数学作业都要抄。” “别提了。半个晚上都浪费了,没写作业也没干别的。” 人嘛,各尽其能,一辈子都是在比,比来比去比到最后,却不知道为何而比。他自己不也下意识地去跟苏畅比个头比衣服嘛。虽说高运博算是了解高京京的处世之道,但好就好在,高京京每次看望父母时东西买得多买得贵,言语又讨巧,看着也是个心中装着父母的乖女儿。以往过年时,高京京给的红包永远是最大的那个,有时甚至超过罗田这个亲妈,再加上送罗田那一袋子瓶瓶罐罐,这么看起来,亲戚间又有着良好的走动。似乎一切和谐。但这个亲妈罗田就是不高兴,昨天回家她只用干米饭就着,愣是灌下三瓶啤酒。 高运博回过神来,却发现王溪林已经消失。他只好趴在桌子上睡觉。没一会儿,王溪林就拿一个信封过来。“给你。” 高运博问,“这什么?” “那400块钱。” 高运博这才依稀记起自己好像给了王溪林400块钱当饭费,“你不提我都忘了。其实不用急着还的。” “不行,必须的,不然我抬不起头了。我可不是那种占便宜的。” |
38 几天后的晚上,高运博正强撑睡意对着手机讲题。“所以你把…把杯子里的水,杯子里的滑轮和系在绳子上的小木块看成一个整体,然后考虑它的受力…啊…呵…对不起…” 手机传来何小楷的声音,何小楷在说,“我也困死了。要不这礼拜干脆别弄这么晚了,明天还得上学。你有什么问题直接发微信给我们俩。” 见两位老师主动说要提前下课,张晨路立马忙不迭地连连应声,“好的,可以可以。”听得出对面那二位现在也是半死不活。 给张晨路上了一两次课后,他倒是找到一点当老师的感觉了。高运博揉着眼睛说,“那行,今天就这么着。我给你妈传了通州2015年的一模物理卷,你打印了做完给我拍照发来,下礼拜给你对正。” 张晨路下线。高运博等着何小楷下线,何小楷那边却没动静。高运博问,“你是在写作业吗?” 对面答,“没写。” 高运博问,“你说咱们这几节课能起效果吗?” 何小楷笑道,“不知道,宋霞她让教咱就教。教不好她还能骂咱们?” 高运博道,“谁知道。另外你发现没有,我每次给张晨路找的卷子,他做题的情况大致分两类,一类是压根做得牛头不对马嘴的,一类是跟参考答案基本没出入的。这不明摆着吗,宋霞在他旁边监督,他就自己硬着头皮胡写,宋霞一走他麻溜儿的上网查去了,这题还做个屁?” 何小楷说,“我知道,我也发觉,要不我怎么从来不给他找题做啊,你也是,初三了本来就忙你这还给他多加作业,能出质量才怪。” 高运博道,“我有什么办法,宋霞非让留,完了她自己又懒得找题,那可不就得我找吗?我看他是出不了什么成绩。那什么,宋霞说过几天他们月考,等物理成绩下来看看效果再说。” 何小楷说,“干脆跟张晨路商量商量,让他考试故意只得一分半分,让宋霞直接把咱俩辞了多好。” 高运博干笑几声,“咱们的月考也快了吧?” 何小楷道,“估计得国庆之后。” “那行。我下了,困了。”高运博随口说了一句,就按了结束通话。 客厅里罗田的手机在响,是高建。罗田刚按接听,高建就心急火燎地吼,“咱妈去哪儿了?” 罗田被问懵。在说什么呢? 对面接道,“我到医院了,病房里没人。” “是不是进错房间?403,你看一下。” “是403没错啊,老太太今天是有什么检查吗?那也不对,我看东西都收拾走了。” “你赶紧找个护士问问,要不我过去吧。” 罗田放下电话,悄悄打开了高运博的房间门问,“都完事儿了?” “完事儿了。” “那太好了,你赶紧洗个澡,洗完早点儿睡吧。明天还得上课。” 高运博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知道”。 “知道还不赶紧着?换洗衣服自己拿,我下楼散步。” 在手机上玩了半小时贪吃蛇,高运博才想起来进浴室洗澡。他站在莲蓬头下把脸搓洗了一遍又一遍。 关掉莲蓬头,走出浴室到洗漱间擦身子时,突然听见楼道里有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和上次他爷爷作妖后高建长达三十分钟的骂骂咧咧听起来差不多,于是猜测是高建回来了。他不由得浮想联翩。外面骂骂咧咧的声音停下,紧接着是钥匙捅进门锁的声音。果真是高建。 高运博随口问,“爸,你在楼下没看到我妈吗?” 高建身后的罗田揪了揪高建袖子小声道,“我没跟儿子说去医院。”高建回应高运博道,“遇到了,这不是一块回来的?我也刚从辽宁回来。这几天想我了吗?” “不想。”高运博将身子擦干,走出浴室。 而事实是,高建为了给高丽英赔礼道歉,改变了原定的十日行程,两三天草草打发走了他们,提前与伊百川从辽宁回来。高建在路上买了一篮子水果和一箱牛奶,想了想之后又绕去宜家买了两个靠垫,家也没回就背着大包小包直奔医院。他一进病房就傻了,高丽英的床铺空着,高天顺和王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他一边给高天顺打电话,一边去护士站。高天顺电话打不通,他又没有王姐号码,只好再打给罗田。在护士站询问后他得到的答案是被高天顺转去中医科了。 高建对这个科室有点过敏。询问好病房,高建推门而入,就看见一个男人正给高丽英喂一种黑乎乎的汤药。站在一旁的高天顺看见高建突然找过来,有些慌神,说,“你怎么回来了?你不在辽宁吗?” 高建看到正在喝药的老母亲,长出了一口气,随后慢条斯理地问,“妈要转到中医部啊?” “呃…对。” 高建道,“不是…这事儿您怎么没跟我商量,您好像也没跟罗田说吧?您不跟任何人商量,就擅自给妈挪地方,那我们要是来看妈怎么办?我们还得问这个问那个,多麻烦,这种事儿您是不是得让我们知道知道?” 高天顺头也不抬地答,“跟京京商量过了。你去外地了不回来,所以没跟你说。” “为什么转来?” “治病。”高天顺答,随后抬起头问那个男人,“药都喝完了?” “别乱给她喝东西。”高建说。 “喝的是医院的东西。医院的东西不靠谱吗?”高天顺问。 “是,医院的东西肯定没有安全问题,那你也得看它药的疗效。肯定用了之后不会有什么毛病,但它又不对症,你说是不是?你又何必倒腾来倒腾去的呢?多麻烦的。” |
39 一出医院,高建连抽三支烟,边抽边对罗田大吐苦水,罗田耐心听了一路,没有打岔,时不时皱着眉附和,快进家门时才冲抱怨不停的高建压低声音插一句,“行了行了,差不多就得了。” 高运博擦拭完毕,坐在沙发上。他拿起手机,见伊筱凝发来大堆图片,密密麻麻的全是奥数题,还附上了一条消息。“哥,救命。” 于是他又开始为伊筱凝免费授课,并乐此不疲。这让他觉得自己很受人重用。 周六一大早高运博又是第一个进教室。随后,谢雨佳和张岩也进班。张岩飞跃着旋转着蹦跳着跑到高运博面前摸了摸他的脑袋,就回到座位上和旁边的谢雨佳讨论作业习题。七点半刚过,张莉就进班给学生们发卷子,高运博因为给人家当了一宿老师而精神萎靡,看见数学题就眼前发黑,哈欠不断。今天是周六,他本来应该在家睡到自然醒的。 这时,门缝里挤出宋霞的笑脸。张莉瞅她一眼说,“什么事?” “今天我借到电脑室了,想让咱们班孩子上去做一套口语试题,找找感觉。来,孩子们,先别做题了,咱们上楼去电脑室。什么都不用带着。周捷你组织一下。” 随后她又转头对着面部抽搐的张莉笑了笑说“麻烦了”,说完就关上门离开。众学生起身准备离开,却被张莉喝止。“都先别走,把这道题给我做完了。今天怎么说都是数学早自习。你们英语老师真行,这种事不知道提前说一声,来了就要带你们走,也不管现在是不是她的课。周捷,怎么不提前打一声招呼?” 周捷说,“张老师我不知道这事儿。她应该是今早一时兴起。” “这种事儿回头提前问好了,别一进来就要带人走,我们要做数学。先不理她。” 周捷一边应着“好的好的”,心里在叫冤。要是上楼晚了,那宋霞问的可是她的罪。何小楷回头看了看周捷,结果被张莉敲桌子以示警告,只好转过头做题,却总是做不专心。想了会儿,他抬起头大着胆子对张莉说,“张老师,宋老师不是让周捷现在就带我们上去吗?…” “好好做你的题,你是数学课代表还是英语课代表?”张莉一副死不让步的架势。何小楷还想说,“呃…可是…” “别可是,她要是说你们,你们就让她来找我,能安分做题不能?”何小楷如惊弓之鸟缩成一团不再顶撞。高运博和王溪林不约而同互相看去,交换一个极尽嘲讽的眼神。过了好一会儿,宋霞下来抓人,进门便嚷,“都在磨蹭什么?呃…张老师,您还在?孩子们是不是可以上去了?” 张莉从手机里稍微抬眼看了看宋霞,笑盈盈道,“快了快了,霞,我们这儿马上完事儿。” 宋霞依旧忙不迭地笑着说,“好的,您费心。” 然后她面带笑容出去,面带笑容把门关上。教室里几人在偷着乐。张莉不忘极小声提醒安静。高运博题目做完,犹豫几下,四下看了看后飞速埋头往嘴里塞一块巧克力,然后抬起头托着腮做思考状掩饰咀嚼。 五分钟后,学生们起身出教室,数学早读正好结束,接下来第一节课是宋霞的英语。时间点卡得十分精准。张莉心满意足地抱着数学卷子走出了教室。此刻宋霞站在楼道里看着笑容满面的张莉,欲言又止。张莉见状,放开声音嘱咐了学生们一句“都认真学英语”,随后踩着高跟鞋顺着楼道一路小跑溜没影了。 由于时间上没占到便宜,宋霞带着学生们急吼吼地往楼上赶。学生们跟在宋霞身后闹得厉害。宋霞领头走到电脑室,火速分配座位。高运博很高兴的是自己坐在王溪林旁边,于是把胳膊肘撑在挡板上双手托腮,冲王溪林傻笑。 王溪林翻白眼道,“我有性命垂危的感觉。呵,刚才看见你偷吃了,发现你越来越不安分。” 电脑室依然乱糟糟的,宋霞这边管一下,不奏效,又绕到那边管一下,依然不奏效。沈冬晖带上了电脑连着的耳机听歌,声音大得几乎像是外放。高运博四下看了看,也打开桌面上的华容道游戏肆无忌惮地玩起来。最后宋霞不再管,走到讲台上的主控制电脑,把所有人的电脑强制调进口语考试的模式。整场考试长达30分钟,考试结束,下课铃刚好打响。时间点卡得依然非常精准。 此时,宋霞的儿子张晨路坐在食堂里,大口大口把米饭往嘴里送。男生殷杰在远处大叫他的名字,张晨路差点把米饭呛进喉管。殷杰一溜小跑过来,嘴里不停念叨,“你怎么还在吃?不打算复习吗?下午考物理。” “所以我不复习,毕竟结果都是一样。”张晨路把后背往椅背上靠了靠,一副雷打不动的架势。 殷杰听罢,满脸堆笑道,“你不复习就权当陪我聊天解闷,别吃了,快回班。” “好了好了,你别拽我,我不吃了。”张晨路一边站起来一边往嘴里扒拉最后两口饭,依依不舍地把剩饭倒掉,收拾好餐具。张晨路问,“昨天语文考得怎么样?你作文写的啥?什么的背影?” 殷杰虚弱地道,“我爸的背影。挺俗的?” 张晨路道,“确实老套,可能34,35左右。我写的北京的背影。就是说我如果不紧紧追随飞速发展的北京,就只能看到北京的背影,就会落后。所以就得努力进步。” |
40 “我靠,你怎么想到的,这么偏的。” “套的以前一篇满分范文,分数应该不会太低。” “是吧,你语文向来厉害。希望你物理也这么牛逼。” 张晨路笑着推了他一把说,。物理牛逼有什么用?纯理论化的东西。没鬼用。” “抬杠是不是?语文更没有用。你平时看小说的时候会特地分析人物形象吗?还有那些古文,你平时说话也没满嘴之乎者也吧。还什么陶冶情操,欣赏古代文学,我看都是狗屁。除非学物理的能把时光机造出来,把你们这些文人墨客扔回古代。” 张晨路道,“那不一定。学过语文和没学过的,连说话都有区别。不信?以后瞧着的。” 殷杰翻个白眼,不再说话,他语文犯怵,更不愿与人搞辩论,嫌费脑子。 另一边南关岭中学,午饭时间结束,高运博在课桌上趴着睡觉,却不知道被谁抱住了脑袋。高运博猛地抬起头,咣一声不知撞到了哪儿。他一抬眼看见王溪林捂着下巴出现在他眼前。何小楷在旁边差点笑成神经病来。高运博说,“你吓懵我了。” 王溪林眼冒金星,但嘴里还在顽强地道,“别睡觉了,跟我下楼遛弯。” “您高寿了?下楼遛弯…”王溪林却不管,一把钳住高运博的手腕,生拉硬拽把他一路拖出了教学楼。九月底的正午炎热依旧,日头没有七八月时那么毒,但是从干晒转闷热,还不如毒日头晒得痛快。高运博和王溪林在操场上并排走,头上烈日脚下烤盘,高运博深深地喘了一口气,觉得很是憋闷。他远远看见张岩的脸似乎闪动在一群打篮球的学生中间,但并没有看得特别清楚,不确定是不是他。地面沙土飞扬,一滴水滴在上面仿佛会瞬间蒸干,简直像塞外的那种荒漠。偶尔一阵风刮过,掀起一片尘土。高运博想就算是秋老虎也应该到尾巴尖了吧。 高运博悠悠地观赏操场上众生百态,极尽闲适。这会儿打篮球居多,散步也有,更有两个初二学弟绕着操场一圈一圈跑,不嫌热也不嫌累,也有女生扎堆聊天,或者纯粹打闹嬉戏,甚至有拿着作业装模作样地比划,却半天没动一笔。高运博热得萎靡不振,懒洋洋地看了看王溪林,几乎想靠在他身上打瞌睡。 王溪林搂着高运博的肩膀打趣道,“你是无时无刻不在犯困。” “全中国的初三党都是如此,不信你看。” 王溪林本想加以嘲笑,却猝不及防也打一个哈欠,只好改口说你的话都对。 “待会儿英语?” “嗯。口语考试成绩也许出了。回班吧,热得头痛。” 两人前脚刚迈进教室,宋霞后脚就跟进来。高运博见她眉目深陷,知道情况不妙,这他自己考试时也有感觉。 宋霞一声令下命全部人落座。待班级安静后,宋霞一面尖叫一面宣读口语成绩。但高运博怨不得宋霞发狂。满分40分的考试,不及格的竟占半数以上,他和何小楷均为31,王溪林34,折合成百分制都不是什么好看的分数。待宋霞尖叫完毕,上课铃才刚打响。 宋霞尖叫缺氧,捂着胸口认真地喘了一会儿之后,接着说,“我们应该建一个口语打卡群,每天晚上十点之前把视频或者音频发到群里打卡,第一个打卡的人给第二个打卡的人点评,第二个再给第三个点评,纠正语音语调,以此类推,第二天在课上统计。请好自为之。” 接着她语无伦次讲述着自己上一届毕业生有多么好学多么刻苦,几乎像小学品德教科书里的纸片人一般。期间,宋霞嘴里飞出来一颗小小的唾沫星子,飞到高运博英语书封面某个人物的眼球上,还在泛着泡泡。高运博想擦掉又不敢伸手,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冒泡的小点点束手无策。 当天的英语作业量报复性成倍增多。三套模拟卷加听力,两篇作文的一稿,四篇阅读两篇完型加15个生词积累,以及注明常用短语和例句,还有两篇课文的朗读打卡。高运博苦苦哀求王溪林半天,让王溪林写完了模拟卷给高运博微信拍过去。 为赶英语作业,高运博放学飞奔回家,一进门就被桌子上摆放的各色饭菜吓惨,惊道,“妈?今天有客人要来?” 罗田从厨房出来说,“没有。” 见高运博指着桌子,罗田道,“中午吃的剩饭剩菜,所以晚上多做些。吃不完就剩着。”说罢又回到厨房。高运博把书包放下,弯腰仔细闻着桌上的香味,转身去厨房拿了三双筷子。 罗田提醒说,“拿四双。” “呃,不是没人要来?” “你爷爷。中午问过他,他说晚上回来吃。” 高运博吐吐舌头,一溜烟跑到客厅去。罗田扯着嗓子叫道,“你先别吃,等人齐再动筷子。” 高运博没搭理她,搓搓手,往嘴里塞了一块排骨,一边嚼一边给张晨路发微信。 另一边张晨路盯着手机屏幕,手托着额头发愁。屏幕上微信界面有两条爆炸性未读信息。 第一条是高运博。“物理月考成绩出来后通知我或者何小楷一声,谢谢。” 令他郁闷的第二条来自殷杰。“这事其实不应该我跟你说,也不应该现在说,但我听说你物理只有8分。你怎么回事?” |
首页 上一页[3] 本页[4] 下一页[5] 尾页[7]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
小说 最新文章 |
求各位大佬推荐几本高质量 |
小说《随风潜入梦》萧序 荣婉 完本阅读 |
8年书虫,书荒了,求大佬推荐高质量小说 |
非常真实的一个故事,将人性的顽劣表达的淋 |
[修罗场渣女海王YYDS!!!] |
分享我收藏的3000本经典小说,男生懂得进! |
记录我看的小说,不推文 |
《西有鹿鸣》by楚危(古风耽美) |
佛系分享…… |
每次一看到这种小学没毕业的作者就很蛋疼 |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
|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