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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四季花树》[第5页]

作者:wzkkh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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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说完,神女神色黯然,默不作声退回座上,用调羹从他碗里撇几口汤回来,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孟姜女哭断长城,小周后哭死李煜,美人垂泪,从不是几滴水罢了。从仓皇逃出范家花田开始,与神女一路同行,逛街买首饰赠与黄口小儿,园子里听戏没嗑完一盘瓜子,饭吃得同样不消停,他是诸多不解压在心头,到现下,被几滴泪全给融化,嘴也不灵光起来:“好吃着哩,热乎着呢,胡椒暖身子。”
神女泪水终于决堤,再不能任其流淌,放下筷子与调羹,从碗里折出一根掉到地上也毫不在意,掩面泣不成声:“我不吃。”
郝秦仲脑子嗡一下炸开锅!哭又不说理由,饶是付瑶季这样,他都得火冒三丈,偏偏是神女坐在对面,哭得他肝肠寸断,心如刀绞!
正当他坐立不安、彻底傻眼之际,神女镇定下来,舀起一枚馄饨,迅雷不及掩耳的塞进嘴里,用后槽牙狠狠磨起来。
这吃相又是哪出儿?
他刚天真的以为一切都将风平浪静,便见安静咀嚼几口的神女忽然弯腰下去,将嘴里食物吐个干净,起身时,脑袋咣一下撞上桌角,软软的滑到地上。
 
第六章:作死的神女
郝秦仲已从露天挪进室内,粗木桌子也换做用桐油漆过的,比之先前要像样子许多。桌上摆着的呢,依然是那只粗瓷大碗,汤水早倒干净,里面堆着两人份,半风干的馄饨。一直忙到天色发白,他才算得着机会,享受一下自己苦盼一整夜而不得的晚餐。困饿至极,进嘴什么都好,干的自不在话下,沾满胡椒粉,也全当调咸淡儿。想到这,他怡然自得的往里倒点开水,拌拌。
说真的,他有点儿飘飘然了,小人得志那种。天生衰人,摇身一变成英雄,拳打叱咤风云的范祖,陪天下第一美人游大半日花都,耳中所闻赞叹连连,入眼所见繁华迷眼。当然,现在他又回归冷静,确切点说,是从神女昏倒之后。
他抱着神女要跑,被馄饨老伯拉住。两碗馄饨,一罐胡椒,九文钱,一枚也不能少。小民心理作祟,他从干瘪的钱袋里数出十几枚大钱,算上只粗瓷碗,一块儿端走。
高高在上的神女,跟他出来几个时辰,竟被桌角撞破脑袋,落得个头破血流、昏迷不醒的下场。这事传出去,不知要惊掉多少人下巴。他没其他办法,大半夜抱着神女跑了十多里路,到塔神宫正下方吵嚷,终是无人理会,又抱着神女径往医馆,包扎罢取这家店投宿。
说到底,今日如梦似幻的一切皆拜神女所赐,神女昏倒,他就又变回那个庸庸碌碌的草民。一路上不曾有一人认出他来,更不曾有一人肯看在他的面子上少收半文钱,或者提供些便利。高高在上的塔神宫,依然高高在上。
等她醒了,梦说不定也会随之消散。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临走前他还不忘带上那两碗馄饨,说明还有得救药。
 
温热馄饨下肚,从嗓子眼儿开始滑出一条线来,跌进到空落落的胃里,暖意迸发,直达四肢百骸。
美!
他不是猪猡,只飘飘欲仙了这一口馄饨的功夫,便愁起来。塔神他老人家多宝贝这凡人闺女,骢阳界人尽皆知,自己带她宿在外面,可是天大的不敬!被他老人家知道的话,一顿神罚定逃不掉。
神罚你听说过没有?平白无故五雷轰顶,将人劈到连渣都不剩的那种。这是花都,按照塔神他老人家的风格,所谓神罚会是从天而降一座九层玲珑塔,将他收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边吃还得边小心翼翼,每往嘴里丢一颗馄饨,就把救命话在心中重温一遍:“塔神爷爷啊!您家太高了,小民上不去!”
“疼啊。”
微弱的呻吟声传来。
他放下筷子,朝床铺走去。
神女伤在后脑,不能平躺,侧卧又不稳,他只得将其倒扣在床上。扣着睡的多是力巴,贵人不习惯则尤其难受,初醒转她就想要爬起来,徒劳无功的挣扎。
昏迷不醒时,抱她夜奔,投医住店,一切都顺理成章,现在面对醒着的佳人,怂字又上心头。
“有没有人啊,在搞什么?”神女伤得其实不重,冻饿得脱力而已,再加上初醒,完全使不出力气。两句话说完,她又能偏头睁眼,正看见傻愣愣杵在床边的郝秦仲,笑容一下子明媚起来,向他探出只白到青血管分明的手:“真好,快搭把手。”
郝秦仲啪啪抽了自己俩嘴巴,觉出痛来,赶紧上前扶她起身。
 
“有人袭击我?你把他打跑了?”每个女孩儿都憧憬英雄,当一个男人真的走进了心里,这份憧憬就会定下来,成了那个确切的男人是英雄。神女也不例外,靠在床头上,她把最后那份记忆脑补成最美的样子。
郝秦仲哭笑不得:“你自己撞在桌角上。”
“是这样啊?”神女被逗笑。这种糗事,足够她个当事人笑得花枝乱颤,不过因为头疼的缘故,她笑得很拘谨,停留在只有嘴角扬起的程度。可能是觉得这样笑不够尽兴,她的肚子适时出来凑热闹。
咕噜~
这可没法再忍,她大眼睛不自觉眯成月牙,眉头马上挤到一起:“疼!”
医生说伤没大碍,重要的是给她补充营养,就是让她肚子里进点食儿。郝秦仲风一样溜走,往馄饨碗里多多浇上开水,麻利的搅和匀,又风一样窜回来:“快吃吧!”
还带着呢?神女噗嗤一声。这可太疼了!她缩成团儿,抱住脑袋:“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郝秦仲没意识到她是在笑话自己个大老爷们,竟如此勤俭持家。而是想到,在昏过去之前,她曾很不自然的往嘴里硬塞了一颗馄饨,又无法抑制的吐出来。
准是不合胃口!
“你要吃什么?我去给你赊。”
 
倒不是卖惨,这“赊”字顺嘴儿就溜出来。师门里管钱的又不是他,平日钱袋里那几枚大钱只够打打牙祭。问医的钱不够,他把腰带当在那,住店的钱又不够,得把外套押在前台。理论上说,应该是先当外套,再押腰带,可外套要用来裹着神女取暖,一直到进店有床被火,才失去存在的必要。
“吐出来的话不会很恶心的那种。”
这可真是个奇葩要求!厨子犯难,憋了好一会儿:“要不蒸碗蛋羹?”
郝秦仲捧着碗没洒葱花,没盖虾皮,没浇卤子的光头蛋羹回来,心道自己这辈子算是跟这种方便易得的美事无缘了。
那厨子说得头头是道:“你先给她搅开,囫囵着喝进去,囫囵着吐出来,没什么区别。”
这话他当然不敢告知神女,只用房里沏红茶的大盖碗乘出几勺,嘱咐她趁热喝下。
换个情种过来,当然是自己端着,一口一口细细的喂她吃完。我们郝秦仲想法则要实际得多,她冻饿而体虚,端着热碗权当暖手,盛进茶碗里,是担心她托不动。再说,若她不小心扣到身上,那一大碗可够好受的!
神女特意往床边挪挪,将茶盏捧在手心,感受着那份温热和香气,眼圈儿渐渐泛红。
“趁热吃吧。”此般情景,郝秦仲虽无此意,也显得含情脉脉。
“给我端个盆儿来。”
 
意境陡然而破!郝秦仲冷汗淋淋,姑奶奶你不会真要吐吧?他瞥了眼床底下的痰桶,很明智的转身取来脸盆。须得顶好的店家,才配神女躺进来休养,那样的店儿,丢个夜壶出去,不知道的准当宝贝供起来。全是他个穷小子,兜里没钱,衣服也不值钱,一时混不进那样的店。这乌漆墨黑的痰桶,藏在床底下眼不见心为净,摆在面前,神女还怎么吃饭?
“放这吧。”神女动两下腿,示意他摆在那里。平日里娇生惯养,边上站着数位神仆伺候,她一点也不觉得突兀。可神仆换做郝秦仲,那木头盆看着挺沉,她有点不舍得。
“你只管吃,稍微不舒服,一偏头,诶,我这盆儿就到了。”郝秦仲轻快地挥两下脸盆,说得绘声绘色。
没看出来啊,你还是个知道逗女孩儿开心的家伙。神女会心一笑,开口道:“先前话会突兀,想要说了,事情便接踵而至。你知我为何还没吃,就说咽不下去吗?”
“我原本以为你是仙女,腔子里都是死心儿的。”
神女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可算是将笑容给憋回去:“我从来只吃父直接创造出来的食物,不曾活过的东西。吃进嘴里应是没什么区别,只剩心中的槛儿过不去。”
郝秦仲想起她那句“兄弟姐妹”来,由衷感慨道:“这可真够难为你的。还能坚持吗?不如我送你回神宫吧。”
 
神女不置可否,瞪了手中那盏蛋羹许久,终于横下心来,仰起脖子,咕噜一声,修长脖颈一起一伏送了团东西下去。
哇!
郝秦仲说到做到,使得一手好脸盆,接个滴水不漏,随即心头大骇。
果然吐出来后跟吃进去前没什么区别!
蛋羹这种东西,若不加特殊作料,那无非就是水、油、蛋、盐四种主料的比例,加个火候。只要还称得上是个厨子,甭管多拙劣,蒸出来的大同小异。问题不在蛋羹,神女饮进去,全是心理作用,觉得血腥气满鼻满口,胃里炸出极大的抗力,根本来不及安慰自己两句。
寻常人家,此时应还顾及着碗。她心中全没这种概念,俯身下去时,第一时间便甩茶盏出去,一手按住头上纱布,一手死命压紧肚子。
胃在来回使劲的搓啊!在拧麻花啊!
“略!啊!曰!”
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她发出这么大,这么不雅的声音!她倒不想,可那声音就跟呕吐感是一路货色,根本不是能控制住的东西!随着从胃里涌上来的粘液一起,从食道开始摩擦,在咽喉里打转儿,只消一次就能把她嗓子都震哑了!
郝秦仲刚还说没什么两样,再出来的,就是亮黄的胆汁,还有格外粘稠,净白挤满泡泡的胃粘膜!两种液体飘在蛋羹上,泾渭分明。
这可太难受了!这可太难受了!饶是他看得也头皮发麻!原因无他,这滋味他很熟悉,师兄弟三人野地里胡吃海塞,中毒后就这样。粘膜若出来,接下来数日都不得安宁。
他单手擎盆,腾出只手,啪啪的帮她锤后背。这很管用的,可以帮她吐得快些,尽早结束煎熬。边锤他边哽咽着念经:“你这是何苦?这是何苦?”
强烈的呕吐持续三次,神女已被折磨得精疲力竭,大长腿盘在被里,整个人别扭的扣在床边,须得他扶才能起身,瘫在被堆上捯气。莫说言语,她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眯缝着眼,里面储满泪水和汗水。
都说吃什么补什么,郝秦仲慌乱中,竟有种把粘膜给她贴回去的冲动。可惜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倒一杯热水,帮她一勺一勺喂进去。
人在这种状态下,根本没漱口这一说儿。
半杯水下肚,神女哑着嗓子:“我还能,试一次。”
由不得郝秦仲不怒!
“你在作死吗?!”
神女瞪大无辜的双眼,与他对视片刻,终于服软:“那你把馄饨拿来吧。”
 
第七章:胡搅蛮缠
佳人有错,律法之外,罪降三等,此乃人之常情。
先前无论神女多么任性,郝秦仲都能一笑置之,唯见她祸害自己,方才怒不可遏!耳听得“馄饨”二字,他又不能自已,暴喝出声:“有什么区别吗?!”
这一句算是泄尽了怒火,再让他吵嚷已是不能。
关切来得真简单粗暴,神女已恢复一些,声音软绵绵:“那馄饨出自父手,没事。”
郝秦仲其实不笨,一下子听出问题来,僵在原地。
“你不觉得大半夜出个馄饨摊儿很奇怪?”
塔神崇尚安乐与和气,治下修士、凡人与鸟兽杂居,所谓花都,与寻常的都市大为不同。各大世家将山川搬尽,留下一马平川,其间八百里皆为花都。除了有限繁华地段,剩余聚落,与乡村无异。神女本性好静,听戏、采买,体验罢街市繁华,专往小胡同儿里钻。
在那样的地方夜卖馄饨,柴火钱也赚回不来,干等着赔死。
“那你为何在馄饨摊前也不往下咽?”神女蛋羹下肚后反应之强烈,与馄饨摊前大为不同。这事他刚刚就开始疑惑,却原来是两码事,那馄饨本是她日常吃食。
“开始我也没瞧出来,还在心中酝酿半天,送进嘴里,尝出是父的手笔,一时没有准备,吐了出去,气呼呼的抬头,要戳穿他本来面目,用力大了些。”
打落生起,郝秦仲就不知自己爹是谁,娘也去得早,一位师傅,不肯稍降辞色。怎么有尊神明老爹无微不至的关怀着,倒还出了错?他从心底里生出一股正气,义正词严:“你也太任性了!走,我送你回塔神宫!”
“不要!跟你一起受得伤,你不能推给父去医!”
“我的天呐,姑奶奶!我咋给你医?饭都吃不下,药是不是也不能咽不下去?”不吃药还好说,人是铁饭是钢啊!好吧,塔神养大的娃,这神女看似瘦弱,身子骨绝对顶好,光靠喝水,撑三天也不成问题。但架不住她折腾啊,没深没浅的折腾,一口蛋羹把苦胆都吐出来,还不长记性,啥人不飞快折腾垮了?
 
神女挑衅的瞟他一眼,去扯自己头上的绷带。
“你别闹!”
先前还喊疼,现在她似有了主意,老神在在的摸下伤口。这一摸可坏菜,及腰青丝被胶带、绳子盘得乱七八糟,留受伤的那一块,光秃秃找不到一根毛。
“你把我头发给剃了?!”
可不得剃?要不咋上药?郝秦仲曾设想过无数次怎么跟她交代,现在正好给她兜头浇盆凉水:“哼,凡人就这么治。”
激我?神女摆出张大大笑脸来,美目顾盼:“你看好了。”说罢,从被子里摸出枚手肚大的小玉塔来,朝伤口用力按进去。
莫说伤口,剃掉的头发也跟着野草样疯长,短短几息间,除了被郎中笨手笨脚的把头发盘成鸡窝外,再看不出任何伤过的痕迹。
神女啊!虽是凡人,身上怎能不带着点天材地宝?那自己还干嘛紧张得够呛,裤子现在还用麻绳扎着呢!郝秦仲目瞪口呆:“你玩我?”
“还说什么?”可不光是医好伤口,补好头发那么简单,小塔入体,神女整个人都荣光焕发,开始跟他叫板。
郝秦仲解下自己的钱袋,里外翻过来,空空如也。
神女也解下自己的钱袋,素薄纱扎着,精致小巧,能透过亮儿。可一倒过来,聚宝盆一样从里面哗啦哗啦往出掉金锭。
甭管技术含量如何,此物真乃神器!郝秦仲哭笑不得:“搞得我跟吃软饭的一样。我这么丧,你到底喜欢我哪里?”
“哪里丧了?”小女孩从不许别人说自己爱人半分不好,他本人说也不行!神女第一反应是反驳,随即红晕浮上脸庞:“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喜欢你了?”
还敢再显眼点吗?郝秦仲被她搞得晕乎乎,脱口而出:“馄饨摊前你自己亲口说的。”
 
“哦,你记着就好。”小诡计得逞,她别过脸去偷偷笑,耳根子依旧红彤彤,褪不下去。
这还是那谈笑风生的遗珠神女吗?郝秦仲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记得这么清楚,我也住在你心里吧?”上句话时已显出颓势,再开口,神女声音低如蚊蚋。等到静了几秒,见他还没答复,她终是按捺不住,难掩落寞:“你果然还惦记着你的付师妹。”
前一问不知如何回答,这句倒是简单,郝秦仲不假思索:“兔子不吃窝边草。”
一年恨不得十一个月都被师傅圈在山里,偶尔见世面也是囊中羞涩,他身边的女人唯有付瑶季。同在青葱岁月,师妹又生得明晃晃叫人离不开眼,说没有过心生爱慕,那是假的。可惜单相思拍不响,第四年头上他就碰壁碰得心灰意冷,只剩下兄妹之情。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是小男人最后的倔强,面子。
“那是别人?更难了,我连见都没见过。”神女缩进被子里,带得被子簌簌地抖,似是在哭。
郝秦仲也快哭了,摊手:“我也没见过啊!”
被子里竟传出笑声来,隔着一层棉两层布,依然清脆悦耳。许是被这轻松的声音赋予了勇气,他大步上前,掀开被子,正撞上一张苏白杏样的脸。
对,就是苏白杏!他从未如此近距离观察过神女的脸,真看清时,紧张之余难免遐想,满心满脑,剩下的都是这种果子。
师门里有两棵苏白杏,果子甜中带酸,软糯多汁,较野果好上无数倍。每年夏日,他们三个淘小子练功专拣树下,熟一颗摸一颗,直到满树都熟透,大快朵颐三天,剩下大半,做酱。果子上桌,都平躺或是尖朝上,树上可不这样,沉甸甸,一颗颗都挂着。饱满,圆润,白净皮儿上浮着小茸毛,透出内里的暖色来,加个尖下颌,活脱脱一张美人脸!多少次他都左手画册,右手杏,心中念着属于自己的美人。
今日可算见到!真想咬一口啊!
他忙不迭的将神女推开。
“排队我也是第一个,再来的都是小三儿!”
姐姐,这玩意有排队的吗?再说小三儿不是这回事吧?他知说不过神女,只能板起脸来:“我送你回神宫。”
“你喊破了喉咙也进不去。”她若说不去,郝秦仲就会说那他自己去,之后絮絮叨叨一大堆,笑话,她直接一棒子打死!要磨牙,可有得是地方磨。
“不是,我师兄,师弟还有师妹都在那呢,你这不让我回去是不是说不过去?”郝秦仲决定曲线救国。
神女扬了扬自己身后的绸面棉被,示意那东西无论外观、手感还有保暖性都不够档次:“放心吧,他们过得比我们好。”
“那咱们也过舒坦日子去啊,你个神女遭这罪干嘛?”
“花都的店儿随你挑。”她可刚倒了座金山出来,这会儿被扑棱得满地金灿灿。
 
奇怪,当初怎么想的呢,分了三章?一块扔上来吧。
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质疑我这写得到底是啥?玄幻?武侠?言情?其实在我看来,网文平台搞出来的那点简单粗暴的分类根本就是没有脑子!完全经不起推敲。《笑傲江湖》怎么算?《侠客行》又怎么算?无外乎是写人写事而已,事牵出情,情伴着势,起起落落,牵肠挂肚。
实不相瞒,我是个写悲剧的,《四季花树》并非悲剧收场,剩下四份先行篇也因为各种原因不够深刻,当然也有悲哀的,比如《东疆军魂》,反正我自己是边写边读,到泣不成声。
《赫莉女帝》会哀到让你刻骨铭心,敬请期待!
 
第八章:神宫空荡
翌日晌午,里外全新的郝秦仲,与光彩照人的遗珠神女,手拉着手,火急火燎赶回塔神宫。
指头冰凉,手心冒汗,一路上,郝秦仲都能觉出她强烈的不安。待到真的踏足塔神宫,他还没来得及感慨一句真乃仙境,便好一阵天旋地转,进入间古朴典雅的屋子。
粗略扫一眼,八边形的墙壁,剔透泛柔光,材质为玉,这应是座白玉塔里。室内玄关、屏风、桌案、架台之类,还有镶在墙壁大面上、四角里的装饰,皆用桃木,刷清漆,取天然纹理,不要瘤疤;纹络多用大线条勾祥云、图腾,简单大气。陈列不见书画,一应鲜活绿植,开花、结果者不多,但有。
神女自不似他一般土包子进城模样,进屋来直奔一角而去。那里摆着架桃木床,被暗金细绣坠流苏土黄厚锦缎帘子罩得严严实实。
近乡情更怯,此情境并非归乡,但意思相通。神女紧赶一路,及到近前,竟不敢掀帘,兀自站在床前询问:“红药?”
显然她满心悲哀与自责,只是强忍着,不让泪水出来,甚至声音也压得很稳,没有颤抖。个中分晓,郝秦仲一概不知,傻愣愣立在堂屋正中,活脱脱个看戏人。他知那清冷、高傲的神女又回来,心中难免有些许失落。
“景天?”
“不会是鹰哥吧?”听她儿化音,似在唤一种娇小可人的鸟,鹦哥儿。后来熟悉了,郝秦仲知道,那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确叫“鹰哥”,曳尾鹰哥。
从病床后绕出两个女人来,这两人他倒认得出。
着金线修身大红袍,长直发垂地,丹凤眼亮红唇,白脸偏长,美艳而高贵者,名拜月红药,范家花田前奉命掌掴范定尧的暗红袍护法是也。
嫩绿襦裙,彩带飘飞,短发蓬松,颊上微肉,眼圈通红者,名断枝景天,范家花田前奉命送二人神酿的暗绿袍护法是也。
话说花田之上,此二人宽大袍子将身段、面目遮得滴水不露,郝秦仲如何认得出?一来是神女刚刚唤名字算作提示,二来是他认出二人手上玉镯。叫那东西玉镯有些不妥当,太宽太薄,倒像护腕。但其松松垮垮挂在腕上,起不到半点防护作用,应还在饰品范畴。
 
神女上前,帮断枝景天压压头发:“让你受惊了。”
毛儿都炸了是吗?郝秦仲差点不合时宜的笑出声来。
“哪个要他救?”
都说绝顶高手生命悠长,慢慢会返璞归真,心性倒退成孩提模样。这种层次的家伙,郝秦仲先前只接触过一位,范海。那老怪物还返璞归真?一对斧子砍得他四六不分……如今见得这断枝景天本来面目,他开始信了。先莫说她搭眼一瞧是小女儿模样,只这句抑制不住音量的赌气话,到一半又酿做泪,付瑶季早在三年前已做不出来。
神女搂过她,用手顺她后背,细心安抚着,听她抽抽搭搭的絮叨:“他继续藏好,抽冷子多好,非要救我。断肢的应该是我啊。”
断肢了?到曳尾鹰哥那番境界,重铸肉身并非难事,神女意识到问题严重,不忍再招惹景天,压低声音问拜月红药:“严重吗?”
“废了。”红药声音清冷,言语无情。
神女有些温怒:“别说气话,到底怎样?”
“十二万载修为全废,被打落凡尘。”红药说的可并不是气话。
“父也医不好吗?”
“神女放心,塔依然安稳,虽曾有过崩碎迹象。我神至今未归。”
神女终是无法再淡然,紧紧地搂住景天,相拥取暖片刻,再次镇定下来,问:“为何如此之强?”
红药心有余悸:“他顿悟了。”
“悟的什么?”与郝秦仲交战罢,那范海曾使出过镜神一脉的功法来脱身,这可由不得她不多想。
 
红药望向几乎被遗忘的郝秦仲。
她目光很复杂,瞧得他头皮发麻,不自觉后退两步,满头雾水,心道关我屁事?
神女同样不得要领。
“身法。”二字出口,拜月红药自己都难以置信的笑了,嘴角抽抽着解释:“殷长空的身法。”
我师傅这么强呢?郝秦仲正错愕,忽见拜月红药叉开五指欺身压来,便下意识斜侧向倒退错开身位,使一记缭绕云手,攀缠上去,一推一带间卸掉对方攻势,后发先至,造出摧心夺命当胸一掌的绝佳机会!
武功练到炉火纯青,出掌时会下意识腰身后倾,充分调动全身力气,这一掌推将出来当是所向披靡!相比于拳,掌力沉而厚重,什么胸甲、肋骨,通通拦不住,力仍会透进去,不死也是内伤不治。
他没打,因为拜月红药来得蹊跷。
如此收放自如?真论起身法来,这家伙简直比范海还可怕!拜月红药心中暗叹。
断枝景天默契杀到,以神女挡在身前做盾,钩脚攻他下盘。
不得不发!郝秦仲右手化掌为推拉,带起红药,将她甩至身后,上身尽量舒展而朝前探,抢先半招,抓住景天玉足,大力向后抻,打她个重心不稳,马上左手去势改做前探,啪啪两巴掌,抽开她挟持神女的双臂。足下再加一道力,整个人顶上去,以肩强势将她冲飞,自己揽住神女腰肢,救她于怀中,顺势转身连跳两大步,滚半圈,退至墙角,脱出被夹击的是非之地。
这是哪跟哪啊?打得莫名其妙!但神女有危险,他须先救到手里再说。
 
二护法爬将起来,倒头便拜。红药道:“属下唐突,这就是殷长空的身法!飘忽往复,无迹可循,属下等六人围攻,却几乎寻不到漏洞,鹰哥得手两次,也是杯水车薪。”
景天再度泪流:“初时还只点到为止,后来打至憨处,他忽然仰天怒吼,说不打出点事情来,神明怕是不肯见他。便由守转攻,直取夜多山主。”
神女如身临其境,脸色煞白:“他得手了?”
“那厮爆发出我神一样的威势,挡也挡不住,一拳头不偏不倚,靠蛮力打出个寸寸崩碎。”
那等境界高手,会叫蛮力活活打死?但凡有点常识,都不肯信!神女额上渗出凉汗:“就这么给打死了?”
“没死。他不敢重塑肉身,与付期二人要逃,才被追上去。”红药倒抽口凉气:“这下可不再是蛮力,直接魂飞魄散。”
“付期还是夜多山主?”
“同时毙命。”景天哽咽道:“鹰哥也是看他动了真火,才拼上性命来救我。”
神女又惊又怒:“打成这副样子,父还没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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