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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时代葬歌『民国│大长篇│解密│正剧』(原《大戏》[第3页] |
作者:聊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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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赏长篇... |
==========第二部开更时间为7·14========== 第二部更完的那一天,小聊就要灰去西藏九天~~【还是很遥远的事呀……】 至于第三部,那还是更新绵绵无绝期…… ps:很多前辈都提出小聊的文章里有用词不准的情况,但我其实看多了看顺了也看不出来了……= =希望各位亲看得别扭的地方能踊跃地给我提出来啊~~小聊是考究派,一定会认真对待各位的意见~~~【鞠躬】 |
恭喜申精成功!【我是不是晚了……OTZ =w=坐等下文不解释~ |
=====第二部===== |
电脑又抽风了……估计要发重了- - |
顶顶顶 |
聊姐,你的文量真是让我们这种人。。。望尘莫及,内牛满面啊 |
去西藏前最后几更…… |
引子做的很好,不过小说的名字真心让我无语,这些名字我都不好读 酷热的夏季寻一处凉荫吧,喜欢原创的朋友们欢迎加入 【枫叶蓝】QQ133042719,招诗歌、小说、歌词、诗词(热烈欢迎大神) 愿这片小小的枫叶撑起一块绿茵。 |
章·贰拾壹·玉佩中的秘密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了头发……”一个长得清秀的小男孩认认真真地背着,眼睛不时瞟着四周,好像在琢磨着下面的词儿。 “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另一个嬉皮笑脸的男孩笑着打岔,旁边那个正在看戏文,看起来年长些的孩子马上头也不抬地说:“阿夜,又背反了。” “嘻嘻,这些咿咿呀呀的东西本来就不好背,又不知道什么意思,怎么背嘛。要不影师兄给我们讲讲呗。”那个男孩便笑,一回头看向身后的两个人,“对吧?对吧?”身后的两个小男孩也就乖乖地点点头。 这四个孩子,都是乐正扬亲自带的徒弟,全是唱花旦、青衣的好坯子。最大的两个孩子——影摇红和夜深沉,是被家里人卖到了北平当学徒,后来实在受不了那苦,两个人一起逃了出来。在北平的小胡同里窜了小十天,也不敢往大路上跑,最后被乐正扬恰巧看见,才给捡了回来。两个人倒也长得天生漂亮秀气,算是和乐正扬有几分缘分。另两个孩子稍微小一点,七八岁的样子。名唤柳含烟和锁寒窗。柳含烟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实在养不了了,被家人送了来。锁寒窗则是一位风尘女子的儿子,那种烟花之地里自然是无法生活的,便被他娘软磨硬泡地给塞了来——不过锁儿长得倒真是很漂亮,再加上乐正扬心善,也就留下了这个孩子。只是他经常被孩子们欺负,性格有点冷,反而有些像乐正扬小时候了。 “阿夜,别老在那里贫,有空自己也多琢磨琢磨。不过既然你们要听,师兄就给你们讲一讲。”影摇红无奈地笑笑,把戏谱往旁边石地上一扣,撑着下巴讲起来,“这《思凡》嘛,谓有赵氏女,自孩童之时,为父母舍入尼庵。削去八千烦恼丝,做佛门弟子。及至情窦初开,始悔空门之中,不足以结善缘,并不足以证善果。于是晨钟暮鼓,转辗愁思。礼忏唪经,反增魔道……” “停停停,打住打住!影子啊你这是念经呐,太深奥了我们听不懂啊!”夜深沉保持着嬉皮笑脸的神情,嘿嘿笑着,嘴里叼着根草叶,“是吧,小烟?” 被点到名的小孩子很乖地点点头,好像很听夜师兄的话。 “好啦好啦……哎呀,这都几点了!”影摇红也懒得再讲一遍,一看天色时间不早了,赶紧从石阶上跳下来,一边拍拍夜深沉一边向厨房跑去,“师父该吃药了,赶紧,阿夜跟我去端。小烟和锁儿要好好背《思凡》。” 后院,主房。 屋门紧闭,看不出一点生气。屋子里,一道屏风后是一张条案,再往里就是一张架子床。床上很乱,很多衣服被褥之类的东西堆在上面,细看才会发现里面原来还有个人。是个年轻男子,很单薄的身子。似乎受了很重的伤,白汗衫上还在不住地往外渗血,带血的绷带扔了一地,看得很渗人。他的嘴唇发紫,脸色惨白——然而却不难看出那张脸非常的标致,精致的眉眼,细致的皮肤。此时带着病态,到别具一番风味呢。男子斜靠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床梁,脸上面无表情。突然男子的眼眸里飞快地闪过了什么东西,他整个人一僵,随即微微颤抖着双手在衣服堆里吃力地翻找起来。床上乱七八糟,男子显然不耐烦了,抓起衣服就往地上扔,很快他的手碰到了一样冰冷的物什,马上安静了下来。 那是一块玉佩,雕龙玉佩。很纯正的玉色,润白中透着墨色,仿佛七彩云纹环绕,玉龙雕得栩栩如生,紧紧地盘绕在一块嶙峋的怪石上。而此时,就在那块怪石的右下侧一直绵延到龙头,裂开了一道不深却很狰狞的口子。 男子颤抖着握住玉佩,轻轻往两边一掰,整块玉石立刻发出闷响,有碎玉掉了下来。他的眼中划过一丝惊诧,随即又被了然所替代,之后慢慢滑进了无奈与痛苦。 早就该想到了……这块玉佩……就是空的! 男子把手覆在玉佩上,想用力把它掰开,一瞬间却扯到了伤处,一丝血便又顺着嘴角衍了出来。他皱着眉头,手上暗暗使力。这时候外面的门被敲响了,但是来人并没有等待,敲了一下直接就进来了。男子一愣,慌忙把玉佩塞到枕头底下,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渍。 |
章·贰拾贰·命定的相遇 北平的春天总是过得很快,似乎就是个走过场的季节。桃花迎春开起来之后,很快便赶场儿似的进入了夏天。整个北平城便姹紫嫣红,绿意盎然起来。 影子早上轮到打水,收拾好一番杂事后天也就蒙蒙亮。想休息一会,一转身却看见了师父。 师父的脸总是很冷,不了解他的人被看上一两眼都会觉得遍体生寒。但是影子明白,师父其实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他的心地很善良,很温和——就像他俊俏的容貌一样散发着光芒。只是若你不能冲破他外表的冰冷,就永远不会见到那光芒罢了。 当初影子被父母卖到京城的一个生意人家中当学徒,那家人却在暗中进行着不为人知的买卖,总是虐待他。后来他和一个一起被卖进来的小男孩一块逃了出去。来到一条条蛛网密布的大街上,获得了自由,却只是更让人绝望。风雨漂泊,一个人在偌大的北平孤苦无依。他和那个孩子在北平的大街小巷里乱转了三天,没吃没喝,又害怕被主人家发现。最后累得奄奄一息,被路过的乐正扬领了回去。 在和乐戏班白吃白喝了一个礼拜,乐正扬才委婉地问他们,今后怎么打算?要不要跟我学戏? 他还说,唱戏是很苦的,你们要想好。如果不愿意,我再想办法,给你们找个好人家。 那时候,影子想都没想便同意了,那个孩子也坚定地留了下来。 他们一起跪下来喊,师父! 乐正扬一愣,似乎笑起来。他点点头,表情却隐在了逆光中,分不清那笑是甜是苦。 后来,两个孩子便有了他们的戏名——影摇红,夜深沉。还记得拜师那天,师父最后走出门去的那一瞬,低声地说了一句——他却听得清楚——进了这个门,就再也出不去了。 出不去了。 一时间有点恍神,影子醒转过来,才发现师父已经走到了面前。忙放下手里的活计,上前道了早安,又问:“师父,您的伤还没好透,还是不要随便出门吧?再说早晨天气凉……” 乐正扬摇摇头,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不打紧,已经不妨事了。影子,我看你精神不太好啊。没关系的,轮到你值日也不用起的这么早。” 影子一怔,忙说:“我没关系的师父,时间也不早了——您看您不是都起了么?” 乐正扬便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下头,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去:“阿夜还在睡觉吧?” “哎?是的……”影子支吾着回答,那个家伙天资聪慧,却总是在偷懒,“师父,您要出门?” “嗯,我出去转转,一会回来。”乐正扬走到门边,又转过身来说,“让夜深沉多跟你学学。有天资而不勤勉,毫无用处。你们留在我这里,就必须混出个样子。” “……是!” 扬子走到街上,北平城还没有醒来。上早市的铺子也刚刚开始整理,街上并没有多少行人。此时已经是晚秋,北方的天气变得有些冷了。寒风料峭,吹到人身上有微微刺骨的感觉。扬子漫无目的地走着,表面上淡然自若,其实却心乱如麻。 九年,九年意味着什么? 九年意味着故人重逢,九年也意味着故人已去。 他说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他没有说谎。他一直就是这样坚定而执著的人,从不食言。 而九年,同样也可以发生很多事情、改变很多事情。 扬子加入了青帮。 十七岁那年,扬子明白了作为一介伶人,永远只是人轻命贱。纵使你万人追捧,纵使你在八尺戏台上称王做后,幕布后面,你也永远只是你——只是下九流的戏子。戏子、戏子,戏里戏外,人情冷暖。很快就足以让一个单纯的孩子明白,那些表面上喜爱你追捧你的达官富绅,在台下幕后,是在用怎样一种污浊轻浮的目光打量你。戏子,只是木偶,只是玩物。 一个小小戏子,能干成什么事?他一定要为娘报仇,十年二十年也不晚。在他九岁那年,在娘最后回眸绝望的眼神中,他就已经——除了仇恨,再也看不到其他,再也不知道其他。如果不被报仇这件事支撑着,他不知道自己要为什么活下去。 |
胖子还没来得及问,那边传来扬子询问的声音。胖子心思转了几转,当下对何玖澜又提防了几分。也不是没想到何玖澜在戏班子外面还安插了人手,所以他胖子也就派了自己的伙计在外面转。只是现在真的抓着了他的人,他心里也觉得挺怪的,应该也是对何玖澜有点失望。不过现在这种形势,撕破脸皮对大家其实都没好处。 想到这里,他赶紧使眼色让伙计给那人松绑。 而那人笑了笑,突然大声冲着屋里说:“各位哥哥好!误会,我来迟了。” 胖子狐疑地看着他,就听何玖澜说:“这是我的弟弟何玖月,但各位都是认识的。来,你们猜猜他是谁?” 此时胖子已经让他的伙计退了下去,自己和那个人回到桌边。 众人看着这个年轻的男子,都觉得很是面熟。最后还是扬子嗯了一声,说:“这……是月亮吧?” 何玖月马上眉开眼笑,立刻说:“呵呵,还是扬子哥哥对我好!” 没错,何玖月确实就是数年前在夜罢走后失踪的那个小男孩月亮。而早些时候,何玖澜安排他在和乐戏班子外面带了几个人等着,想看看散席后有没有机会,等夜深人静了摸进戏班子找找那两把剑。时间还早,他的几个手下都先去了别处,省得太引人注目。自己则在戏班子外面晃悠了几圈,看着那熟悉的砖墙黛瓦,红漆大门,心里也挺怀念的,就偷溜进院里。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被人偷袭。要不以他的功夫根本不会让人得手——结果就这么被人绑着带了进来。他自然不能让何玖澜难堪,于是赶紧编好一套说辞。 好在便这样混了过去,秀才他们也都跟他是老朋友,纷纷说当年玩失踪,原来是被夜罢拐跑了啊!何玖月就笑,说你们怎么说得那么别扭啊! 大家都笑,又开始灌他酒。表面上还是和乐融融,几个知情人心却又凉了凉。 他们都不傻,何九爷,上海的九爷啊!会有闲情坐在这里陪他们喝酒?欢声笑语背后的阴谋,让人不忍心去发掘。扬子冲着胖子使了半天眼色,才终于压下了他想的话头。胖子就自顾自地摇摇头,一杯酒喝下去。 变了,都变了。 最后,总归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第二天,何玖澜带着他那个朋友又来到了和乐戏班。两人一见面,马上都是一声惊呼。 何玖澜看出端倪,也挺惊讶地问:“怎么?两位认识?” “是呀是呀!他是乐正扬耶!”萧如尘兴高采烈地点点头,马上跑过去,“乐正扬,你还记得我么?” “当然记得。”乐正扬也微微笑着对她说。 萧如尘开心地点点头:“那……孩子呢?” 扬子正要说,何玖澜却不得了了似地喊起来:“我的妈呀,不会吧?你们俩……孩子都有了啊?!” “去你的。”扬子不禁笑骂道,萧如尘也立刻红了脸,马上跟他解释。 何玖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说:“那这么说来,你们还真有缘分呢。” 说着,几个人一起去看小花犯。 小女婴这几天被养得干干净净,白白胖胖,看起来喜人了不少。萧如尘温柔地把她抱起来,孩子看到她似乎很高兴,在襁褓里朝她伸出小手,咯咯地笑。 何玖澜看着也很喜欢,就跟扬子说:“你孩子真可爱,要认我做干爹啊!” 扬子觉得好笑,就问他:“这孩子本来就不是我亲生的,你做干爹,那我成啥了?” “你是亲爹,亲爹。”何玖澜就笑起来。 |
“我最近在研究一些法国大**的一些事” 被和谐了orz |
我回来了亲们~~过几天给大家放几张西藏的照片哟~~~~~这回我们的运气超好啊,能看到的不能看到的都看到了~~【……】而且还看到了七条彩虹啊啊啊啊!!~~XD 回到北京后一股发霉的味道哦哟…… |
章·贰拾肆·冤家路窄 知了叫得欢脱,又是一年夏。那当口京城少有引种的法国梧桐,在后院里长得更加茂盛,四合院门口的老槐树也早已郁郁葱葱。地方还是一样的地方,岁月也还是一样地过去,有什么东西在流年里默默地改变,渐渐融化成一种名叫物是人非的情感。 孩子们欢乐的笑声在大院里回荡,乐正扬在回廊里端着盏青花瓷的茶杯,里面泡着上好的坦洋红,袅袅升起的淡雅苦香弥漫在木梁砖瓦间。他看着孩子们在休息的时间嘻笑逗闹着,慢慢呷一口茶,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前几日何玖澜来了北平,胖子是横竖看他不顺眼,一直劝扬子提防着点。乐正扬表面上答应下来,心里却也不好受。就连小音再看何玖澜的眼神,也变得陌生而疏离。 一位师父走过来,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什么。乐正扬便点点头,道,好,我去。 说着便招来了夜深沉和锁寒窗,要带他们去城东的大戏院赶场儿。两个小家伙年纪不大,还是第一次到戏院子里唱戏,所以乐正扬这个当师父的也就亲自带着他们去认认门儿。本来这么点小孩是不可能有机会登台的,但是乐正扬的面子大,那戏院管事的小老板又和和乐戏班关系很好,所以才能给这些娃娃这么好的锻炼机会。 阿夜和锁儿便赶紧跟了上去,小脸儿上有掩不住的兴奋。今天要唱《牡丹亭》的折子戏,两个小家伙在心中默默过着戏文,一边左顾右盼地看着街景,一边紧紧跟好师父。 马上就要走到戏院子,乐正扬突然停下了脚步。阿夜也拉着锁儿停下,一下看到前面站了几个穿着黑布皂衫的人,他们的衣服左下摆都绣了一条青龙,几个人站得笔直,面色不善。锁儿有些害怕地躲到阿夜身后,而阿夜看到师父皱起了眉头。 “你就是乐正扬?”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从鼻孔里哼道。 “抱歉,我不认识你们。”乐正扬眯起了眼睛,丝毫不理会他的挑衅,直接从旁边走了过去。大汉一下发起怒来,转身就向乐正扬扑过来。大街上人很多 ,又大多认得“小玖儿”, 一看这阵势马上从四面八方聚拢了来,准备看场好戏。 乐正扬轻而易举地闪开,轻轻一绊就让那大汉摔了个大马趴。他咂了下嘴蔑视地说:“你们真是给青帮丢脸。” 乐正扬说完就继续往前走。两个小孩儿赶紧跟上,觉得有点儿害怕,不过很刺激。因为他们都知道师父很厉害啦,这些蠢货才不是师父的对手呢!前些天师父受了重伤,也是因为对方玩阴的,是个不要脸的坏蛋。要不然他才打不过师父呢! 大汉很恼火,又想偷袭乐正扬。一个长相刁钻的小个子把他扒拉到一边,自己挡在乐正扬面前。 “让开!”阿夜躲在师父身后神奇地喊道。 那个人倒不生气,反而市侩地笑起来:“乐正公子,我们少当家有请。” “你们少当家是谁?”乐正扬的声音仍旧淡淡的,一点不把他们当回事。 “杜少当家。”小个子阴阴地笑着。 杜鸢笙?乐正扬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已飞快地转了几茬,大概知道了她的目的。 小个子大概以为他不想去,又说:“乐正公子,别忘了你的身份。” 乐正扬转身拉过自己的两个徒弟,嘱咐了他们几句后就跟着黑衣人走了。锁儿看着师父,又看看夜师兄,眼神里有些不解。 杜家别院在北平城里掩藏得很好,连乐正扬这个土生土长的北平人都从没察觉到。由得一处暗巷里不起眼的小门走进去,里面是一片松树林,七弯八绕地拐了半天,眼前突然豁然开朗了起来,竟是一座极大的府邸。真不知平日里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还得藏得这么深。那些人就这样带着乐正扬进来,也没有把他的眼睛蒙上。乐正扬不禁暗忖,这阵仗,莫不是还想灭口?再看这周围,这么多的古董、画卷,房子装饰得极为精美,四处雕梁画栋,想想便知这青帮是有着多少的不义之财。 想着已被人带进了后院的一间偏房,他一眼看到杜鸢笙就坐在里面。当年他见过这个女人一面,入青帮之后也见过她几回,所以对于这个女人的样貌还算熟悉。只不过他认得她,她却不知道他罢了。刚一进去,杜鸢笙身旁的伙计就叫道:“跪下!”乐正扬没理他,那人就牛哄哄地走过来一脚朝他腿弯踢去,然而脚还没伸到一半就被乐正扬躲了过去,顺手把他撂倒在地。杜鸢笙看了冷笑一声,命令伙计退下。那人很是尴尬,爬起来灰溜溜地退到了一旁。 |
她站起来,走到乐正扬身边,眼神里充满了危险的意味。乐正扬却垂着头,根本不选择与她对视。 杜鸢笙便退开几步,打量着他道:“这位公子还挺眼熟的嘛。” 乐正扬说:“少当家好记性。” “别跟我兜圈子,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少当家都不知道我是谁就将我抓来么?” 杜鸢笙哼了一声,转回去坐到椅子上:“乐正扬,和乐戏班去年刚接任班主的戏子,梨园的红人,戏名小玖儿——对么?” “少当家到底找我什么事。”乐正扬并不理会她,径自说道。明显的问句却被他说得极为轻描淡写,显然不想将这对话继续下去。 “这么说来我们还是老相识咯?”杜鸢笙笑了起来,见乐正扬不说话,又接着道,“你就是何玖澜那个用来冒名顶替的朋友?” “……” 杜鸢笙等了半天见他仍没有张口的意思,也不耐烦了,便道:“玖澜说得果然不错,朋友什么的都是靠不住的东西。说吧,你为什么要刺杀他?” 乐正扬心想终于说到了点上,便回道:“少当家既然把我的底儿都查得那么清楚了,想必也很清楚我是谁的人吧?” “我知道你总归是我父亲的手下,我不晓得你是哪一堂口的。我是在问你为什么要刺杀玖澜!” “这都是上面派下来的任务,我们这些小人物不过执行罢了。少当家要是想知道,为何不去问杜掌门呢?” 杜鸢笙眉宇间松动了一下,又问:“你不知道那里住的是何玖澜?” “不知道。”乐正扬点点头,如实答道。 “那……” “我只是接到命令杀死住在城南洋房里的人,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 杜鸢笙沉默一下,心里明白他说的应该都是实话,但还是不放心地问道:“那你一个戏子在戏台上风光不好么,为什么要进青帮?” “当然有我自己的目的。” “能说说么?”杜鸢笙的态度缓和了下来,一瞬间让乐正扬觉得这个外表刚强的女人,是否内心也极为柔软。 他不说话,默默看着杜鸢笙身后。杜鸢笙会意,挥挥手让屋子里的人退了下去。人都走光后,乐正扬微微思索了一下,开口:“少当家不用担心,我加入青帮的原因与你们都无关。我只是自己有一些家仇,希望能在青帮里得到些帮助。”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青帮会帮你?”杜鸢笙一笑,大概真的觉得他的想法很幼稚,“说白了,青帮又不是你家的。你不过是个小卒罢了。” “这不用少当家操心,我自有办法。” “……这样吧,我不管你是怎样打算的,也不管你是否和我父亲或是什么人有什么约定。” 杜鸢笙停顿了一下,才说,“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你想做什么我可以帮你。” 乐正扬一挑眉毛,示意她说下去。 “我是何玖澜的未婚妻,我知道你们过去是朋友。但是现在……我只能说我不敢肯定。这次玖澜来北平,我可以告诉你,他是为了寻找失踪的父亲在做一些调查。我希望你不要对他抱有敌意——如果你还当他是朋友,就帮帮他。” 乐正扬不禁有些诧异杜鸢笙会这样低声下气地讲话,但还是道:“就我,怎么帮他?”杜鸢笙一愣,支吾着不知怎么回答。其实就是何玖澜来找剑,剑在乐正扬手里。这种东西大家心知肚明,但是有些事情却不好摆在台面上来说。乐正扬叹了口气,便给她了个台阶下:“就这条件?” “没错。你若是答应了,我可以派人调查下你想做的事,我的人也可以借给你用。” “一言为定。”他沉默了几时,终于道。 |
“素装才罢,缓步书堂下。对净几明窗潇洒。”台上的人儿悠悠地唱着,少年稚嫩的嗓音别有一番风味。 台下坐的人还蛮多的,都想来看看小玖儿当家弟子的风采。观众席最靠前的八仙桌后,一个油头粉面的富家大少爷正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一副色迷迷的样子看着台上。他这个人本来相貌还比较端正的,但是品行败坏,贪财好色,整天一副恶心的神色,让人看着就不太舒服。他淫淫地笑着,露出一颗镀金的大门牙——据说原本的大牙是小时候被看他不顺眼的人给打掉了——可见从小就不受待见。 阿夜和锁儿唱完了一段戏,听客们都报以热烈的掌声。两个小家伙很激动,规矩地谢完幕,便高高兴兴地退到了后台。 妆卸了一半,后台门口就响起一个油腻腻的声音:“哎哟,方才台上那杜丽娘在哪里啊?” 跑堂的伙计忙叫道:“萧少爷!” 锁儿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晓得要讲些什么,只得赶紧规规矩矩地答道:“是我,锁寒窗。” “哎呀呀,真是个小美人呢。”萧少爷一抖宽袖走了进来,眼睛一直在锁儿身上游移。两个孩子晓得唱戏唱好了就会有大户人家的老爷啊少爷啊来召见,所以对此也不怎么反感。 萧少爷又走了几步,几乎贴到了锁儿的身上,调笑道:“锁寒窗……哎呀!真是个好名字呢。和我们的小美人儿多相配呀。”锁儿平日里就不怎么说话,遇到这种状况更是不知道要如何处理了。阿夜倒是一点不拘束,拉着锁儿的手不动声色地往后拽了拽,笑着说:“这位爷这样夸赞我的师弟,真是让我们受宠若惊了呢,还要多谢您的抬举啦。” 萧少爷笑笑,又贴近了上来,手一下按上锁儿的肩头,一脸色迷迷的神色:“哪里是抬举呢,真是生得俊俏啊!好好,爷喜欢。” 锁儿有点儿慌张,无助地看向夜深沉。阿夜表面上仍在笑,暗地里却在想怎么脱身,一边又想要是师父在就好了。 然而纵使他再怎么会说话,萧少爷总比他圆滑得多,几句话就把锁儿单独带进了一个房间,还让人没有话说。阿夜着急地在外面转来转去,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一方面担心锁儿,一方面也知道这个萧少爷很有背景,他惹不起。 边上的伙计就劝他,说没有事的,萧少爷说要和锁寒窗讨论戏文,那就是讨论戏文去了嘛,有什么好担心的呢?阿夜也没有法子,只得在外面干坐着,祈祷师父赶紧赶过来。 等着等着,屋里头锁儿突然一声惊叫。阿夜一下站了起来,却被伙计拉住。那人看着他摇了摇头,表情很微妙。里面锁儿却又叫了起来,话语里已带出了哭音:“少爷,少爷你不要这样……呜,夜师兄……”阿夜听着不对劲,走过去一脚踹开了门。锁儿马上跑出来躲到他身后,衣衫很是凌乱。阿夜很生气,压下了火对萧少爷道:“萧少爷,我们都是好好唱戏的,清清白白。您这么对我师弟不太好吧?”萧少爷满不在乎地一挥手,又朝锁儿走过去:“什么清白嘛,你们这些小戏子干什么营生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不要害羞嘛,嘿嘿嘿……” 阿夜一下挡在萧少爷面前,一手护着锁儿,皱眉道:“你放尊重点!” 萧少爷哼了一声,一副看不起人的恶心神色:“怎么着,你还敢挡爷的路?还是怪爷没有临幸你?” 这回阿夜彻底恼了,把锁儿带到一边,自己过去一拳就打到萧少爷脸上。周围的伙计也慌了,他们老板和乐正扬是好朋友,这萧少爷又有他老爹做靠山——两边都是不好惹的主,他们也只好赶紧劝架。然而萧少爷好歹也二三十岁的人了,怎么甘心被一个小孩子打?不过一个大人和一个十多岁的小孩打架,也真够不要脸的。阿夜虽然是唱花旦的,但是性子很烈,几句话不对付就能打起来。乐正扬总是教他做事要沉稳,得沉得住气。少年心性却哪里会听?乐正扬看他这性格是掰不过来了,又不想他打架被别人欺负,所以平日里也渗透着教了他不少真功夫。小孩子打架都不留后手的,阿夜下手很重,萧少爷也是火冒三丈。无奈阿夜太灵活,躲来躲去的让他一下也打不着。 锁儿有些担心,一直盯着门口希望师父快点过来。几个伙计表面上劝架,暗地里也偷偷乐。这个萧少爷,整天借着他爹的名号装腔作势,这下总算吃到点苦头。他们一边拉着偏架,一边也偷偷乐着。 门外突然有人惊诧地喊了一声:“夜深沉,你在干什么?!” 几个人马上回头,原来是影摇红。 “影师兄!”锁儿叫了一声,赶紧跑了过去。 “这个家伙非礼锁儿。”阿夜一看影子来了,心里也踏实了些。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满不在乎,有点得瑟地看着萧少爷,又转头问影子,“哎,你怎么来了?” “我觉着你们早该回来了,不放心,就偷偷溜出来找你们了。还果然出了事!怎么,师父呢?” “师父半路被人叫走了,不过那个想阴师父的人被揍得很惨。哈哈,师父可厉害了!”阿夜笑笑,完全无视那边都快气炸了的萧少爷,“我们走吧,到外面等师父。” 那一边萧少爷终于爆发了,吼道:“一群小兔崽子,还敢跑?爷还不信打不死你了!”说着叫来了自己家里的几个伙计,把三个人围了起来。 “这位爷,我不知道我的师弟们怎么招惹您了,总之,我们一定有做错的地方。您高抬贵手,我就代他们给您陪个罪了!”影子看着阵势不对,忙上前道。阿夜却又火了,嚷道:“影子你怎么这样!你居然帮他说话!”影子想拉住他,他却一下子挣脱,又冲上去要揍萧少爷。那几个萧家的伙计立刻围了上来,场面顿时变得很混乱。戏院的伙计觉着真要出事儿,赶紧跑开去叫大老板了。阿夜毕竟是小孩,很快寡不敌众,锁儿也又被萧少爷拉了过去。 影子这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混战之间他把锁儿和阿夜拖了出来,说了声你们先走,自己就挡在萧家伙计面前。阿夜不愿意走,影子执意要他保护好锁儿先走。 阿夜也就没有办法,喊了句你自己小心,就拉着锁儿匆匆跑了出去。 |
顶个~ |
都没啥人理我了……【苦逼脸 |
夜罢曾经也是一个弱小无力的孩子,但是他毕竟姓何,几乎没有付出什么就得到了整个家族留给他的余荫。而乐正扬,他那么那么努力,之后呢?到底得到了什么…… 乐正扬默默叹了口气,心中突然划过一个念头: 难道这就是命? 不……不,他不信命。不想信,亦不能信…… 忽然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的脸上,乐正扬一下睁开眼睛,竟看到天空中飞扬起飘絮般的白色粉末。他第一反应是下雪了,但是马上意识到,现在是夏天啊! “怎么回事?”乐正扬问车夫。 车夫没有回头,依然脚步不停,声音幽幽地飘过来:“这条路是条密道,平常人找不到的。不过太窄,我的车走有点勉强,会碰到墙上的洋灰,但是没有大碍的。您把脸遮一遮,别把灰呛到肺里就好。” “哦。”乐正扬答应着,四下一看马上就明白了。其实就是自己刚才走神,才问出这样的问题。不过洋灰被蹭到天上,再飘飘洒洒地落下来,倒正像是四月飘雪了。他突然想起自己师父的戏名:四月雪——难不成也是这样起出来的? 这条路挺长,乐正扬半掩着口鼻,看着面前飞散的尘埃如雪般旋舞飘落。他透过层层叠叠的 “雪幕”,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很多年前大雪纷飞的夜晚。 当年十五岁的他,执拗地跪在地上,只是为了向舅舅们证明自己想要为母报仇的决心。那时候的他还太无力,只能用这样的方法表达。 很多人劝他起来,他也很感动。他知道大家都是为他好。后来小音也在他面前跪下,几乎要哭出来。他很心疼,但是怎么办呢?从九岁那年开始,“报仇”就已经成为了他生活的重心。他不知道离开了这件事,他还能做些什么。前些天从聆龙佩中得知了事情的一部分真相,他也痛苦了一阵,但终究没有动摇报仇的决心。即使在记忆中一直活灵活现的“娘”,也许根本就不是自己和小音的生身母亲。 他还记得最后,那个叫夜罢的少年蹲下身来,认真地打量着他。他和他之间,一重雪幕的距离。 他还记得,夜罢在他耳畔轻声问: 喂,扬子,你就非要和命运对着干么? …… 充满了喜庆的房间,到处洋溢着热闹的红色。大红灯笼从屋檐一溜挂了过来,双喜字帖得到处都是。 年轻的男子穿着老式的红色喜服,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外面隐约传来宾朋满座的喧嚣,但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面对着两根摇曳着火光的喜烛,默然无语。 这么多年来,他始终在扮演着别人。慢慢地、慢慢地,就真的忘了自己是谁。 |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岳少凉、月亮,还是何玖月——抑或是现在自己正在扮演的这个——何玖澜。 他本是岳家的大少爷,有着宽厚仁和的父亲,和疼爱他的母亲。还有叔叔家的两个孩子,一个是他的哥哥,一个是他的弟弟。三个小孩子在一起玩得很好,岳少凉的童年生活非常幸福。他本该继续幸福下去,应该上学堂、慢慢长大、之后接替父亲的位置承担起这个家族。但是一切欢乐很快就结束了,七岁那年,叔叔带来了父亲暴毙的噩耗。而印象里一直善良淑娴的母亲毫无顾忌地哭喊着扑向叔叔,声嘶力竭地喊着是他害死了父亲。 小小的岳少凉很困惑,但是他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只是感到叔叔家的两个孩子开始慢慢疏远他,学堂里的先生和小朋友们也开始对他爱答不理。他偷偷哭了几回,却也渐渐坚强了起来。后来没过多久,母亲也去世了。他在母亲的灵堂里呆呆地坐着,泪水流得太多,也逐渐干涸。 那时候他的耳畔总回荡着一句话——岳安山,你这个王八蛋!你竟然害死了你的亲哥哥!你的亲哥哥!!——那是母亲最后喊出的,声嘶力竭。 但是小小的岳少凉并没有多想什么,他只是记着小时候叔叔对自己很好,甚至比对他的亲儿 子还要好。他总念着叔叔的好,不去想是否这个人为了得到家族的财产而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后来不久,岳少凉顶着“月亮”这个乳名,被叔叔卖到了和乐戏班子。若只是单纯地遗弃倒 还好,叔叔却是把他变成了接近何玖澜的工具。那时候叔叔总是对他说,是何家害死了你的爹娘,看,那个小子就是何家的少爷,你要看紧了他,给你的爹娘报仇!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做,只是盲目地听从叔叔的命令。他开始用自己的方式接近那个叫夜罢的师兄,用自己单纯天真的外表掩盖实际上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是夜罢师兄却真的对他很好,就像亲哥哥一般照料他、关心他、爱护他……他开始迷茫了,就是这样的人,就是他的家族害死了自己的爹娘吗?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继续跟着他。他有的时候觉得自己真像是一个可悲的木偶,没有思想没有灵魂,只能盲从。 但是他也认了——如果这个任务是跟着夜罢一辈子。 后来有一次,大年初一,他和夜罢还有扬子一起去天津玩。他很开心,真的是很开心。他突然想到七岁以前的日子,那样幸福的日子,他原以为都不过是自己瞎想出来的幻境。然而遇到夜罢和扬子他们之后,他又渐渐感受到了那种被当做一个“人”爱着的感觉。他逐渐忘记了叔叔的命令,开始用真心和这些大哥哥交朋友…… 那个时候在天津的庙会上,有一个瞎子算命的,拉住了他们,非要给他们算上一卦。最后夜罢同意了,那个算命的还神叨叨的,非要给他们三人单独说。他最后一个给岳少凉算的,算着算着,眉头一皱,突然轻声说: 你会被自己一直为之卖命的东西害死。 就是这样一句话。 那个时候的他还无法理解,只是就这样,一直把这句话深深埋进了心里。 后来他用了叔叔的一个小计策,轻而易举地和夜罢回了上海。那个时候他就是一个小小的孩子,夜罢完全没有起疑心。到上海以后,有人问起这个小孩是谁,夜罢便随口说是自己的弟弟。因为他当时叫月亮,夜罢真名叫何玖澜,所以他后来便有了“何玖月”这个名字。大概是因为从小在一起,他长大之后真的和何玖澜有些神似,人们也就没怎么怀疑他是何玖澜的弟弟。于是他表面成为了何玖澜的弟弟,实际上变成了何玖澜最得力的亲信。只有弦子和何季昀几个和何玖澜极亲近的,才知道他的来历。 刚到上海的时候,何玖澜一直很忙。他就待在重建后何府的一个密室里,每天有何玖澜派来的师父教他武功和其他的课程。那个时候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做,就潜下心来学这些东西,倒真的学得是出类拔萃。何玖澜每次来检查他的功课,都很满意。看到何玖澜高兴,他也就高兴起来。 |
没人理瓦好桑心! |
萌妹子,叔叔来了~~~卖个萌撒~~~ |
章·贰拾柒·善恶难辨 乐正扬一走到院子里,就看到韩凌已经站在门口了,一看到他,马上拉着他就要从后门走。 “等等!”乐正扬被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纵使他很相信面前这个人,但也不能就这样被拖来拖去吧?于是他赶紧追问道:“韩凌,谢谢你帮我。不过难道在你这里还不安全么?我们还要去哪儿?而且,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没那么简单吧。” “我们之间不用言谢。”韩凌摆摆手说,眉宇间有些焦急,“扬子,你相信我不会害你么?”他突然这样问,看起来很严肃。 乐正扬愣了一下,心想与这个男人的交集其实并不多,但是因为有小时候的那件事,所以两人重逢之后在很多事上都十分的契合。若说韩凌会不会害他,他一定会说不会,至少他希望是这样的。尽管韩凌的出现还是有很多的疑点,比如说他为什么会在那么多年后一眼认出自己,又像今天这件事,他实在不明白韩凌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惟一比较有可能的就是,韩凌,一直都在监视他、帮他。虽然就目前的情况还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不能不让人重视起来。 脑中百转千回,嘴巴却不由自主地说出了答案:“当然,你怎么会害我呢。” 韩凌似乎满意地点了点头,说着转过头去:“那就是了。快走,你现在真的很危险——不仅如此,整个北平你都不能待了。” |
乐正扬一愣,就听到他说:“我们先上了车,之后我再跟你解释。如果你信我。” 乐正扬默默点了点头,也就不再说什么,快步跟了上去。绕过韩府的几重院落,乐正扬追着韩凌的脚步到了花园里的一个出口,一个女人等在那里,看起来很娴静而优雅。她朝韩凌微笑着点了下头,然后看向乐正扬,也笑了下。那一霎那,乐正扬觉得她的眼神非常奇怪,仿佛非常哀伤、又非常空灵。但是她很快转过头去,拉开了门,然后对韩凌比划了几个手势。乐正扬沉默着把眼神转向虚空,暗自想自己最近真是有点神经质了。 “嗯。好的,衣,你去娘那里吧。”韩凌说,乐正扬这才意识到,这个女人就是当年那个会哭泣但是并不柔弱的小女孩,韩凌的妹妹。 韩衣点点头,迅速从两人身旁擦肩而过。她路过乐正扬的时候,微微欠了一下身,长发滑落下来遮盖了眼眸,让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走了。”韩凌道,和乐正扬一同钻进了早已等在街边的小轿车里。韩凌放下了车窗上的所有卷帘,然后在后视镜里对司机点点头。司机是个带着墨镜的家伙,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眼疾,在这样的大黑天里还带着这么个黑家伙。不过车开得倒是又快又稳,完全轮不到别人来担心。乐正扬不禁腹诽,韩凌这随便一个小伙计,怎么都觉着深藏不露呢…… “好了,韩凌。现在能给我解释一下了吗?”乐正扬问。 “嗯。我尽量简略地说,你先听我讲。”他看到乐正扬点点头,才继续说下去,“你上回带着青帮的人去萧府的事我知道了。”他没等乐正扬提出异议,马上又接着说:“你一定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对吧?对不起,我确实派人跟着你。因为那天萧少爷和你门下徒弟发生了争执,我对萧家的王八蛋了解不少,所以很担心你,就让人暗中保护你们。抱歉,最后还是出事了。至于你青帮的身份,我的手下都是嘴巴很严的人。如果你想保留这个身份,我保证不会再有人知道。” 乐正扬见心中一直萦绕的疑问被他这么轻易地说破,不禁为自己的小家子气有一点点的尴尬,当然,也有一点点的感动:“谢谢。”他想这个时候他能说很多话,但是再多的话语,也只化成了这句最直白的感谢。 韩凌笑着摇摇头,又说了下去:“扬子,虽然我们没见过几面,但我心里已经把你当成好哥们儿了。我说话直,你别介意。其实吧,扬子,我只想说你这次太倒霉了。” 乐正扬皱皱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次追杀你的,是萧家名义上的大少爷,也就是你打残的这位的哥哥。但是,他们并不是亲兄弟。实际上,老大是萧爷和一个小妾的孩子,而那个老二才是和原配的儿子。老大一直想将老二会得到的遗产和家族权势占为己有,现在眼见萧爷日趋衰老,他已经开始行动了。而你,恰巧赶在这个时候干出了这档子事。” “到底是什么?” “他表面上是替弟弟报仇,要来杀你。而他实际上真正要杀的人,是他的弟弟——而你,就是那个替罪羊。你为他创造了最好的条件,让他可以轻而易举地除掉弟弟,再对外界说那个凶手是你。只要他把事情办得漂亮一点,就一定不会被人怀疑,或许还会被冠上‘好兄长’的名声呢。但是他当然不会放过你,以防你到时候让他在萧爷那里穿帮。而萧家几十年来一直在北平活动,如果你躲在这里,他们一定会把北平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你给找出来,杀你栽赃灭口。并且我回来的消息他们也知道了,我告诉过你的,我和萧家也有宿怨。所以现在我也护不了你,只能把你送出去。” “去哪儿?”现在的乐正扬表面还是一副淡然的神色,但是内心显然也比较郁结,不过此时无暇再想太多,也只得同意先出去避一阵。 “英伦三岛不错,你可以去英格兰。” 乐正扬浑身一僵,表情不免带出了些震惊——如果你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一个旮沓地儿,几乎没出过远门。这个时候有人为了保护你不受伤害就把你送出国门——还是那样一个遥远的地方——我想你也会理解这种感受,觉得简直是不可理喻。 |
“确实比较远,但是可以保证安全。我想他们知道我也掺和进这件事后,一定会觉得你被我送到了日本,毕竟那里才是我的‘老本营’。所以,现在也只能这么做。我青年时在英国待过,做过生意,那里有我的人手接应你,不必担心。” 乐正扬此刻只是觉得很奇怪,一个最直接的问题就是——至于么? 他乐正扬,虽然就是一个小小的戏子,但毕竟这么多年混过来,各方面也得到了很多的历练。小玖儿的名字,那是很叫得响的。他一向沉稳镇定,几乎不会干出什么冲动的事。这次带人去揍萧少爷,一来是为了给影摇红报仇;二来是因为多年来积累的仇恨;再者就是给他们一个教训罢了。他能看清形势,当时根本就没下杀手,也没准备置人于死地给自己惹麻烦。 而对于现在的结果,他也并不是觉得非常可怕或是无法挽回。他甚至觉得,如果利用自己藏起来的那两把剑和何玖澜之间的弯弯绕,应该还能逼杜鸢笙出面解决这个问题——毕竟这个女人曾经给过一些承诺。他觉得在杜少当家代表的青帮面前,一个萧家根本不算什么。 再者说,韩凌虽然很有钱也有一些人脉,但是毕竟刚刚回国,很多潜规则还运转不灵。而自己虽然毫无背景身家,可是怎么说也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二十六年。他甚至觉得在有些方面,韩凌可能还不如自己。 想到这里,他坚定地摇摇头:“不,韩凌,我不能去。谢谢你,还是送我回去吧。” 韩凌一听愣住了,显得很惊讶:“为什么?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乐正扬看向韩凌,语气习惯性地漠然起来,冷冰冰的,“我只是觉得,这点小事,有必要么?” “不是小事。”韩凌突然收敛起来脸上全部的笑容,很严肃地说。 乐正扬一瞬间心想是否这家伙还对自己有所隐瞒?不过他也不想再追根求底下去,于是换了个方向说:“好吧,就算这样,可是我这样跑了算怎么回事?他们一定会给和乐戏班惹很多麻烦。还有我妹妹那边,肯定也不会好过。既然你知道那个大少爷的阴谋,我们和萧家的仇也是铁定的了,还不如借此机会反咬他一口,让他们家里自己先起内讧。” 韩凌沉默了一会儿,不,应该是很久。就在乐正扬看着车子越开越远,突然电光火石地意识到他是不是在拖延时间的时候,那一厢终于开口:“扬子,你一开始说得不错。真的,没那么简单。” 乐正扬心说自己讲的话他是一点儿都没有听进去,多年来养成的冷漠性格让他也不想继续争辩下去,于是冷冷地说:“韩凌,真的谢谢你。请停车。” 他说完就转过头去,错过了韩凌眼里一闪而过的奇异色彩。 见韩凌不理,他把手搭在了门把上,最后一次说:“谢谢,你不希望我就这么跳下去吧?” 他这回是看着韩凌的眼睛说的,这才看到韩凌笑了一下,有些无奈、有些纵容。 乐正扬正等着他让司机停下来,却见韩凌突然抬起了胳膊,把手扶到了他的脑后。乐正扬一惊,就听到韩凌充满了嘈杂情绪的声音:“乐正扬,你真是个孩子。”之后,后脑突然一阵发麻。他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一下失去了意识。 最后,只觉得有人在他耳边轻轻说出一句话: 你若一意孤行,最后会换来什么? 杜鸢笙在自己新婚的第一天早晨醒来,迷迷糊糊中确认了昨天晚上确实什么也没发生,心中未免有些失落。但是她转而就看到了那个人的背影——他就坐在屋子中靠近窗子的那把条凳上,朝阳朦朦胧胧地笼罩了他,让他的棱角看起来毛茸茸的,很温柔。杜鸢笙不禁觉得心口都被甜蜜溢满,她脸上洋溢着微笑,轻声喊道:“玖澜,你醒啦?” 那个背冲她的身影僵了一下,然后沉默着点点头。 “玖澜……”平常精明的杜少当家却丝毫没觉得异常,只是兴高采烈地继续说下去,“我好开心,我成为了你的妻子。我真的……爱你。很爱你。我知道,你一直仇视青帮,我无法改变什么具体的东西。我只能说,我,杜鸢笙,永远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
过了许久,才听到他“嗯”了一声,带着轻微的鼻音。 “玖澜,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我希望你别去想我父亲让我嫁过来的真正目的——因为,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杜鸢笙像被鼓励的孩子,又微笑着说下去,脸颊泛着可爱的红晕,“如果你真的很讨厌我在青帮里混,那我可以为了你抽身。我就好好待在家里,料理家事,以后……看看孩子。玖澜,我都愿意的。为了你,我都愿意的。” 那个背影似乎有些动容,但还是没有转过身来,终于说了一句不尴不尬的话:“那个……鸢笙,你要不要再睡会儿?天,还早。” “哦,好的。你不来么?”杜鸢笙听话地笑笑,像个小孩子一样乖乖的。 “不了。我守着你就好。”那边沉声道。 杜鸢笙便挂着甜蜜的笑容,又窝进了被子里。她偷偷看着那个背影,觉得自己很幸福。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看到何玖澜猛地站了起来,她也赶紧半支着从床上坐起来,就听到外面喊:“九爷,杜少当家在吧?出事了!” 杜鸢笙一遇到事情马上警觉起来,她听出这个声音是自己的一个伙计,于是飞快地穿好衣服就要下床。何玖澜却拦住了她,背冲着她微微摇头。杜鸢笙看着他的侧脸,突然感到了一丝异样。不过这种感觉太微妙,她根本就抓不住。 之后何玖澜打开了门,那个伙计一下冲了进来,嘴里似乎要喊出什么来。何玖澜却冲了上去,一个反剪把他按倒在地,冲着后脑就是狠狠一下,立刻把人敲懵了。杜鸢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愣,却几乎在瞬间反应了过来,她立时一个侧踢向这“何玖澜”而来。“何玖澜”却显然早有提防,立刻转身擒住了她,在她喊出声来之前一掌打在她后脑。杜鸢笙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下全身都麻了。这种感觉却没有持续太久,她很快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反绑在了床架上,而那个伙计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墙头。她抬起头,看到“何玖澜”正慢慢地从脸上撕下一张纤薄如纸的东西——人皮面具。她想冷哼一声,却突然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胸口有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绝望,像是无奈,甚至像是了然。她一直在骗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是真的。然而,梦还是醒了。那种情绪越聚越浓,她直觉得一股血腥气,慢慢聚集在了自己的喉头…… 那个人把整张面具都撕下来,然后终于转过了脸来:“嫂子,对不起。” 是何玖月。 “是你哥哥让你向我道歉的么?”杜鸢笙问,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不……他让我告诉你,在我离开之前,不要大喊大叫。”何玖月淡淡地说着,转过了头去, “这里是何府,不会有人来救你的。至于这个伙计,刚才我下手比较重,你不用指望他醒来了。不过,也不会死。” 杜鸢笙直直地看着何玖月,她觉得自己的眼睛里此刻一定充满了仇恨。她看着这个假扮自己爱人的人,她知道玖月没有错,她只是想透过这相似的相貌,狠狠看进何玖澜心里…… 何玖月看了眼她的眸子,却只在里面寻到了满满的悲伤。他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把卧室的门在外面牢牢地锁好,快步走了出去。 后来他去向何玖澜复命的时候,最后只说了一句话: “哥,我觉得杜鸢笙真的挺爱你的。” 他感到何玖澜笑了一下——尽管他一直都在笑。 杜鸢笙完全放弃了挣扎,不是她没有闯出去的能力,而是她太了解何玖澜了。如果他能让自己就这么待在这里也不派人看守,那他就一定有把握自己干什么都是对他没有影响的。 何玖月把门锁上脚步渐行渐远的时候,她只觉得心里被慢慢地抽空。她喜服的袖子里就缝着一把小刀片,还是父亲一定坚持的,她本不想这样防着何玖澜。然而事已至此,她反手触碰到袖子里的硬物,想划开绳子。心却毫无征兆地痛起来,她的手无力地滑了下来,任自己被反绑在床架上。泪水慢慢熨过脸颊,滚烫滚烫。 她想,自己或许该放下了。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何家的老佣人走了进来,给她松了绑。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有些呆滞地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随即,一个杜家的伙计被人绑着押了进来。 何家的老仆退到了一边,有人上去把堵住杜家伙计嘴的破布拿了出去,就看那伙计一下跪在了杜鸢笙面前,低着头满脸恐惧,浑身颤抖。 杜鸢笙冷冷地看着他,心中的不安和绝望越发明显。终于,她听到他说: “少当家……大当……当家的……被……被杀了……” ……?!! 何玖澜,你厉害。你真厉害!你在我们的新婚之夜,杀了我的父亲!你还是没忘了你的仇,你忍了十年,难道就为了今天? 杜鸢笙惨然地笑了一下,只觉得胸口一窒,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她就那么,直直地倒了下去。 后来,杜家也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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