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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时代葬歌『民国│大长篇│解密│正剧』(原《大戏》[第2页]

作者:聊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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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墓碑是怎么回事?!烛影,他真死了?……
远处的黑衣人里突然有人说话:“好像在那边,我们过去看看。”
另一个人点点头,一群黑衣人就往河岸边走来。扬子想躲开,脚步却移不动。
对于死亡,十一岁的扬子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概念。当年娘的死让他悲痛不已,而如今不到两年,竟然又以这样离奇的方式见证了好朋友的死亡。他曾经发誓,要让这样的事情再也不要发生。可是,怎么会这样?!这简直可以算作是无稽之谈。
烛影难道真是为了自己死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扬子脑子一片混乱之际,突然有人把手搭在了他的腰上。他身后本来就是烛影的墓啊,这样一来差点儿没被吓死。一下又被那人捂住了嘴巴,这才算没有叫出来。
“扬子,我。”居然是夜罢。
扬子真算是被他吓到了,挣了半天把他的手拿开,脸色煞白,低声道:“你鬼呀。”
“别说话。”夜罢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脸色很严肃。
扬子这才回过神儿来,意识到那些黑衣人已经在很靠近的地方了。
夜罢一只手按住扬子,一只手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掏出了几个小东西。
“哎,在那儿吧!”一个黑衣人说,他们全都往烛影的墓碑这边走来。
夜罢用极低地声音对扬子说:“一会注意跟着我跑。”
扬子僵硬地点了点头,就看到夜罢突然使出全力,把手里的一个东西向远处扔去。那东西扔到地上竟然嘭的一声响,一阵红光冒出来,原来是摔炮。也不知道夜罢哪儿弄来的。
黑衣人马上被吸引了注意力,一下都转到那边去看个究竟。夜罢又把手里剩下的摔炮都随意往远处扔去,然后在一片呯呯嘭嘭声中拉起扬子就跑。
那些黑衣人好像也没反应过来,不知道看到他们没有,倒也没追上来。
两人趁着夜色,一口气跑出了野地,又在小胡同里钻了一阵。扬子突然拉住夜罢,跑得太快一下喘不过气。他就朝夜罢使劲摆摆手,拉着他跑到了大路上。这里才算有了点儿灯火,偶尔还能看到起夜的人。
“你……你怎么来了。”两个人终于走到五庙胡同,前面就到戏班子了。扬子这才喘了口气问他。
“我……不担心……你么!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和师父说事情呢,一听你怎么出去了,所以我赶紧跟上去了。”夜罢有点儿恼火地看着他,“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瞎跑什么啊!出了事算谁的?你说怎么办?”
“关你什么事啊!出了事也是我自己的!我有能力对自己负责。”
“这叫有能力?啊?你刚才怎么都不知道动活?!多危险啊!”夜罢也是头一次跟扬子发
火,原来看他冷冰冰的那样当然也不会和他发脾气。但是扬子这回也太不懂事了,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还不让整个戏班子都翻个个儿啊!
“你……你没看到吗?”扬子也明白确实错在自己,于是语气有点儿软下来。
“看到什么?!”夜罢还在气头上。
“看到什么?烛影的墓啊!!”扬子吼完这一句,一下安静了,扭着头看着别处。
夜罢一愣,他刚才也看到了,但是注意力不在那上面,没怎么在意。确实,扬子突然看到这样的情景……是会承受不了的吧。
“别想了,别想了。”夜罢在心里叹了口气,火气也都消了。扬子啊扬子,真是个小孩,老得让人哄着啊……
扬子抬起头来,眼睛里有一种惊恐的感觉,他兀自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件事情太蹊跷了。”
夜罢拍拍他的肩膀,朝他苦笑一下:“这件事本来就蹊跷,但是已经超出了我们能涉足的范畴。所以扬子,别瞎想了。”
扬子没有回话,微微点了点头。走到院墙外的桑树旁,扒着树皮一下上了树,翻上围墙看着夜罢:“回去吧。”
当年娘死的时候,他还太小了,虽然受到的冲击很大,但可以说完全没有具体想过当初事情的始末。可是如今烛影的事让他再次直面了死亡,他和夜罢又都是那种比同龄人成熟很多的孩子。几番讨论和思考之后,由于从末端倒推的种种不确定性,自然仍旧是不可能有什么定论的。但那时扬子已经隐约觉得,所有人的死亡,以及鬼河,都存在着无数细微且不可阻断的联系。
后来几年,烛影就像从来没有在戏班子里出现过一样,在戏班子里彻底没有了存在过的痕迹,再也没有人提起过他。而扬子还小,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终究不企图去涉足这些大人们的事了。那以后,虞老板也很久没来过和乐戏班子,就连普通的来喝茶也没有。或许是为了避嫌,又或是为了其他什么。
每一个人,其实都在慢慢地改变。这是个人的一个成长的过程,也是时代衰败、兴革、迁移或改变的一个过程。
只不过那之后,一切趋于平静,而且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三更了!三更了哟!~不过这章貌似很短而且很无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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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拾壹·逃跑
日子呼啦啦就过去了,春秋冬夏变得比翻书还快。转眼间小小的孩童抽了个子,悄然间褪去了儿时的稚气。
五年后,立冬时节。
练功还是一样的苦,只是多加了许多戏文的学习,也有了更多唱堂会的几乎。有一些人家把不记事的小孩送来戏班,也有一些人家接走了放心不下的孩子。日子就这么过着。而大孩子们,也学到了不少本事,独自撑个场面不成问题。
晨间,三三两两的孩子拿着笤帚和簸箕,打着哈欠清扫着院子。
夜罢系着盘扣走到前堂,十七岁的少年已经一米八几的个子了。皮肤还是一样的白,褐色的半长头发在脖颈处随意地扎起。嘴角依旧挂着不变的笑靥,蓝黑色的眼瞳深不见底,透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他一边笑着同师兄弟们打着招呼,一边拔了门闩推开了大门。门外新鲜的空气灌进来,冷风也打着呼哨吹进来,把半扇门啪地一下撞上,又弹开。
门外很热闹。北平城可谓是天子脚下有太平,百姓富足不问愁,逢个小节也会热闹非凡。和乐戏班子的四合院南面朝街,座落五庙胡同,再往外走一段就是毗邻旧时皇城的一条南北走向的大街。
门外往来着稀疏的行人,都是面带喜色,行色匆匆地往一个地儿去。说是今天立冬,在永定门外有表演的。有人家的小孩在玩摔炮,炮仗打到土路上去,噼啪一声响——灰尘便洋洋洒洒地弥漫开来。
夜罢把门用木板支好就往回走,一不留神门外竟然钻进来几个小孩子,探着半个身子朝四合院里喊:“月亮,快出来呀!月亮!”
夜罢认出一个小孩子是隔壁人家的长子,平时文文气气的。他爹妈都是手艺人,虽然赚不了什么大钱,但日子也过的还宽裕。一家人待人和善,和戏班子里的众人也处得很好。他们家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孩子的爹是个蛮有见识的人,把三个娃娃都供着念了私塾。尤其是这个老大,小时候就显露出了在文学上的天赋,让夫妻俩很是引以为傲。也因为这个,附近的孩子们都管他叫“秀才”。于是夜罢就喊他:“秀才,你干吗来了?也跟着他们瞎闹。”
被叫做秀才的小男孩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其他男孩子根本不管这套,又冲着院子里喊:
“月亮!快出来呀!快跑快跑!!”
夜罢摇摇头,想去赶他们,但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前屋有一个小孩扔了扫帚就往门外跑,哧溜一下泥鳅似地钻出了门外。
夜罢大吃一惊,马上意识到这是想逃走去玩的孩子。看起来年纪挺小,可能刚被家人送进来,还有些过去的朋友。
旁边的扬子反应比他要快,直接跟着就追了出去。一边喊着让他把门关上,一会儿就回来。
夜罢应着声赶紧关了大门,要是这帮小鬼都效仿着往外跑,那还真拦不住了。至于扬子,追上那个叫月亮的小孩肯定不成问题。而且戏班子就是他的家,总不用担心他跑了。
想着,他就把小孩子们都赶到了后院,让一个哥们儿去把小音叫过来。
院墙外,隐隐响起了喜庆的锣鼓喧天。
小音在院子里找到夜罢的时候,已到了晌午。夜罢就跟她说,你哥追逃走的小孩去了,师父问起,我都给混过去了。月亮那小子要是被抓回来,搞不好又得被打一顿。
“嗯。是不能让二舅他们知道。”小音点点头,道,“师父对逃走的孩子向来很严厉。”
“唉,这些小孩……”夜罢苦笑一下,又问,“对了,月亮你知道么?他师父是谁?”
“这……我不太清楚啊,他好像前几个月刚来的吧?嗯……哦对,是学青衣的,我小舅的徒弟。”小音手抵着下巴想了想,突然又皱起眉问夜罢,“啊,那个,我哥什么时候走的,怎么还没回来?”
夜罢一听也愣住了,一算确实不应该这么久。就算月亮反抗,扬子拎也能把他拎回来呀!难道扬子还打不过几个小孩?或者是……
“不好,扬子不会也跑了吧?”
 

猥琐君来也、、、、
 
我最讨厌看悲剧了。。。每次看都会让我心情不好,我不想看,又想看。。。烦死了,大戏一看就是悲剧啊。。。我好忧愁。。。要不小聊你直接把结局告诉我把。。。。
 
嗨~大家好~我回来了~【被pia飞~~~~~~~~~
继续来勤勤恳恳地更文~
不要说我萌,其实我很ws~~~~
 
“夜罢,把小音搀起来。”
“哥……!”
夜罢半蹲下来,盯着扬子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他站起来,强行拉着小音回了屋。
他在大家不解的目光中,轻声道:“小音,这次就顺着你哥一回吧。”
“可是……”小音一下急得说不出话,眼泪都快出来了,“夜罢!!”
夜罢停下来,认真地看着她,嘴角带着抹苦笑。而目光深处,同样有迷茫和无奈。
乐正扬,你到底想向二爷证明什么?!
第一场雪下得浩浩荡荡。银白的色彩铺满了世界,把扬子冻成了雪人儿。
小音着急得要命,但也很清楚自家哥哥的脾气。胖子就坐在边上,讲着笑话安慰她。
而夜罢一直站在室外离扬子不远的地方,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背影。他的脸上冷淡得没有表情,熟悉的笑容消失无寻。没有人的时候,也就没有了笑的必要。
班主回来得很晚,暮色早已四合,街灯也亮了起来。雪还在下,一直一直没有停。
扬子见到班主的时候,早就已经体力透支了。对方显然也吃了一惊,快步走了过来。
“扬子!你……”
扬子摇了摇头,非常认真地看了自己的二舅一眼,甚至笑了一下,便晕倒在雪地里。
班主一怔,赶忙走过去扶他。夜罢见此也赶紧跑了过去,在班主的注视下搀着扬子把他背起来。他整个人都冰凉冰凉的,夜罢不禁皱眉,转而就看到班主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了扬子肩上。这位长辈注视着自己的外甥,想说什么终究却没有说,叹了口气。
只是道:“把他背到耳房去吧。”
“嗯,知道了。”夜罢应声,正欲走,班主又沉声道:
“夜罢,麻烦你……帮帮他……”
夜罢沉默少顷,点头,快步走了。
班主远远望着,百感交集。这孩子,真是和他娘一样倔强。不外乎想到了自己苦命的三妹,想到了多年前那个如花的女子,想到了那段早已被掩藏在滚滚浮尘下的感情——又是一声长叹。
“娘!今天也要去唱戏吗?”长得十分灵气的小男孩趴到床沿上,看着对镜梳妆的女子。
“是啊。”女子温婉地笑着,白皙的手指灵巧地为自己戴上凤钗步摇。
一个小女孩也冒出了脑袋,甜甜地唤着:“娘,带我和哥哥一起去吧!”
女子转过身去,疼爱地摸摸两颗小脑袋,眼神十分复杂。她沉默许久,终于还是对着两双期盼的目光,轻声说:“不行,人家不让的。”
“娘……”小女孩不满地嘟起嘴,小男孩却乖巧地一笑:“嗯,那我和小音在家里玩。”言闭在被子里轻轻扯扯女孩的袖子,两个小孩儿相视一笑。
……
“小音,一会我们偷偷跟着娘去,你不要被发现了哦!”
“才不会呢哥哥!”
……
“娘?娘!”
美丽的女子最后回望了一眼,消失在了漆黑深处。
人影丛杂。
跑……跑……跑……
天上大雪纷纷,如鬼魅般笼住了大地。
最后一幕……
银亮的刀刃,直直劈了下来!!
……
“哥!”
扬子猛地睁开眼睛,一瞬间还逃不出梦魇。彼时的小女孩与眼前十五岁的少女重合在一起,让人不禁恍惚。
还好,只是梦。
虽然是真实的梦,却永远不希望再重来。
头有些痛,身上一层虚汗。看来是发烧了。从那时起,每次神智不清时,就都会再现当时的情景……
“哥……你怎么样?喝水?”小音焦急地看着扬子,递上一杯热水。
“谢谢。”扬子渐渐缓过劲来。原来自己是在戏班子中生病孩子住的单间里,小音和夜罢就在边上。看来睡了很久,外面已经日头高照了,“我没事。”
“没事?你事很大!再休息一会儿吧,烧还没退……”夜罢试试他的额头,还是烫。转而又对小音说,“你哥也醒了,不担心了吧?快回去补一觉吧。”
“可是……”
“别可是了,这不有我在么?师父点名要我照顾他的哟。”
 
扬子摇摇头,把他拉到床上:“我睡了一天了,没事。我看你挺困的,你睡吧。”
床是老榆木架子床,挺大的。两个十几岁的小伙子睡,那是绝对宽敞。
“不困?”夜罢突然眼睛一亮,连哈欠也不打了,“那咱哥俩聊聊?”
“聊什么?”
“聊……啊?那什么天文地理、纵论古今……”
“你又开始贫了。”
“咳……好吧,言归正传。”夜罢正色道,清了清嗓子,“你应该知道吧,我对你很好奇。我们何家的家底你多少知道,我对你可是一无所知。怎么着咱也是发小啊,别那么多城府。”
“你想问什么?”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扬子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一出口连自己都一愣。难道有些东西在心里藏太久了,也会想要拿出来说一说?
夜罢显然也没想到他竟然答应得这么快,嘿嘿笑起来:“真是好兄弟!嗯……可是这也不好问啊,到时候话说重了……”
“其实也没什么。”扬子背靠在枕头上,仰头望着房梁,平静地开口,“只是在我九岁那年,亲眼看到了娘被人杀死。”
夜罢一愣,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总觉得他将这事说得太过平淡,让人无法适应。
“呃……扬子……”
“我无法忘记,也无法像小音那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扬子把目光从房梁移到窗外,
“夜罢,我很记仇。”
“这很正常。”夜罢曲起一腿向后靠去,脸上又浮现出了笑容,“那么……仇人是……”
“城南萧家。”
“果然。”夜罢撑着脑袋,突然咂了下嘴,又道,“那么你那天追出去,也是因为看到了……”
“是,那天我看到萧爷了。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看到他——出事之后舅舅们几乎把我关在戏班子里,一步也不让我迈出这个四合院。关于那件事,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他们也从不告诉我。”扬子垂下眼帘,声音慢慢轻下去,却更加坚定,“……总之我一定要替娘报仇,管他们让不让。所以那天再见到他,就想至少先跟着他,看看能不能让事情清晰一点。可是最后跟到了萧府,和印象中出事的地方也对不上……还是没什么用。”
“这样呀……嘛,总之我支持你。”夜罢若有所思地想想,不正经地笑了笑。
“哦,那我先谢谢何大少爷了。”扬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还算给面子地回了他一句,转而又自言自语般说道,“我一直都记得……那天……娘唱的是《霸王别姬》的独角戏……唉,一辈子也忘不了。”
“你还记得多少?”
“似乎娘想杀了萧爷——她那天唱戏用的双剑是真的!唉,总之很奇怪,娘杀了另一个人,周围还有很多人埋伏。真是……算了,我也说不清楚。”
“看来里面藏了很多事啊。”
“对呀……我现在还没能力去调查,只能先等下去了。”
“以后你要怎么做?”
“不知道……不过,先变强才可以吧。”
“哪有那么简单。”
“是,我知道。但总之,我绝对不会臣服于命运。”
“……你信命么?”
“不信。”
“我信。”
“……真没想到。”
“总有一天你也会信。”
“……”扬子转过头去望着窗外,目光慢慢融进一片黑暗中,他不再说话。
转眼春节将至,整个戏班子都陷入了既紧张又热闹的排练中。每年过年的场子,都是一举成名的大好时机。
时隔多年,虞老板终于不请自来。这回他二话没说,相中了扬子和夜罢。
而虞老板选定的戏目,竟是《霸王别姬》。
扬子听到的时候很不情愿,却在夜罢一句“想变强就别磨磨唧唧的”后改变了主意。
他点头。
开始了。
那一刻,命运的齿轮终于开始转动。它吱吱呀呀、嗑嗑哒哒地活动着锈死的筋骨,缓缓地、却将一刻也不停息地转动下去。它不管世人信不信,却真实地存在着、真切地旋转着、旋转下去……
 
“妃——子——”霸王一捋长须,抬手颤声喝道。
“妾妃接驾,大王千岁!”虞姬低垂下头,两手交握着欠身行礼。
“妃子平身。”项羽道,转而二人落座,又叹,“此一番连累你多受惊慌。”
虞姬一怔,微叹,复道:“啊,大王,今日出战,胜负如何?”
项羽手一拍案几,摇头道:“唉!枪挑汉营数员上将。怎奈敌众我寡,难以取胜。此乃天亡我楚。唉!非战之罪也!”
扬子听着这话,心里并不认同。天命之类,不过说词推诿尔尔。如此安于宿命,必败乌江。面对悲剧,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踩在脚下,去抗争命运。
不过这,只是戏,罢了。
虞姬:“兵家胜负,乃是常情,何足挂意。备得有酒,与大王对饮几杯,以消烦闷。”
“有劳妃子!”项羽喝道。
项羽举杯饮了一口,后台里胡琴起调的西皮原板响了起来,他紧跟着唱起来:“今日败阵归心不定——”
虞姬又替他酌一杯酒,跟着唱道:“劝大王休愁闷且放宽心。”
“怎奈他十面埋敌如何接应!”
“且忍耐守阵地等候救兵。”
“没奈何饮琼浆消愁解闷。”
……
鼓点越敲越快,二人一唱一和相得益彰。焦急心绪,忧怨情愁,表现得淋漓尽致,得心应手。
到最后鼓点戛然而止,虞姬高声念白:“大——王——!”台下顿时响起掌声和喝彩。
虞姬一停,侧身往台下斜斜送去一眼,又挑起假嗓唱道:“自古道兵胜负乃是常情。”
之后,虞姬便劝慰霸王先休息,自己起身佯装退出了帐子。那厢霸王埋头闭目养神,这厢虞姬拖着长袍走到台前,念白道:“看大王醉卧帐中,我不免走到帐外闲步一回!”
且说且走,在台前来回转了几遭,站定步子。半旋过身子,朝台下悠悠看了一眼,又转而目光四散开去。
后台胡琴吱呀一声响起,奏出南梆子的调子。虞姬复转身面朝观众,唱:“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在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顿一顿,又言道:“看,云敛晴空,冰轮乍涌,好一派清秋光景。”
背景里众楚兵一同和道:“苦哇!”
梆子声又起,虞姬唱:“月色虽好,只是四野俱悲声……”
扬子的声音本来就淡,唱着千古一别前最后的曲儿,仿佛真融入了那美人的怨,字字悲切。台下人也都听得入迷,忘了世间浮尘喧嚣。
最后一句念词:“千古英雄争何事,赢得沙场战骨寒。”声音颤抖着结束,似悲戚的呜咽。
台下顿时掌声雷动。
一段仿若来自千年前的唱词,引出了四面楚歌,十面埋伏;垓下围困,乌江一别。有如突然间倒转千年,还是那风尘漫漫的血浸沙场。
转而戏文翻书一般过去,虞姬又回了帐中与霸王对饮。转而急三抢板响起,项羽掷杯喝道:
“想我项羽呵!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台下人人叫好。
虞姬起身,强作笑颜:“大王慷慨悲歌,使人泪下。待妾妃歌舞一回,聊以解忧如何?”
“唉!有劳妃子!”一代霸王的声音里,透着疲倦,带着宿命。又岂知今朝歌舞一回,只此最后一遭?
虞姬点点头,便唤一宫女去取来双剑。
想这两把剑也陪了自己许久,如今却是最后一次舞起它们了。
虞姬一个旋身,甩落了金色长袍,华丽的袍子悠悠落下,轻飘飘的。
仿佛此刻的怅惘之心,一触便碎。
看了项羽一眼,反手提剑微旋一礼。
下一刻,鼓点密密地敲起。虞美人足尖轻点,腰肢摆动,剑势迷乱华美。
台下叫好纷纷,不时响起掌声。
虞姬一个回眸,眼神坚定异常。
剑如彩蝶翻飞,起落间惊艳全场。
虞姬轻轻地笑起来,笑得凄然。
二六板的西皮曲响了起来,奏出最后的旋律。
 
“……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
解君忧闷舞婆娑。
嬴秦无道把江山破,
英雄四路起干戈。
自古常言不欺我,
成败兴亡一刹那。
宽心饮酒宝帐坐!
……”
琵琶声声响了起来,和着羌笛箫阮,弹此一曲夜深沉。
虞姬提剑旋舞着,时而手持双剑,时而二剑合一。她华丽的金丝裙摆成为暗夜中最后的光。
剑影绰绰,刀光寒寒。
一闪而过的暗芒,又叩动了谁人的心弦?!
项羽看着且吟且舞的虞美人,不禁仰天大笑。想自己英雄一世楚霸王,一生伐无道、诛暴秦,最后竟落得这般田地!只此这般,叹!叹!叹!人生无常,命本如此,罢!罢!罢……
虞姬的双剑越舞越快,剑光晃得人不敢正视。台下掌声一片,叫好连连。
就这样背对项羽,舞着剑花渐渐朝后下腰倒下去。手上功夫不停,腰上也不能懈怠。一刻整个人倒了过去,怔怔地望着自己的霸王,丹凤眼角似有泪花在闪烁……
时光再次倒转,依稀间回到那千年前。血染疆场,风沙漫天。看不到,听不到。来路在何处,去路在何方?!
那种无奈,那种不舍,那种不甘。
那种仇!那种恨!!
听风打着呼哨,远送万世的凄然。
会场内霎时寂静无声——无不为之动容。
突然有兵士模样的人冲了进来,虞姬收剑退后,只听那人急道:“启奏大王:敌军人马分四路来攻!”
项羽立时神色一凛,虎目圆睁,沉声道:“吩咐众将分头迎敌,不得有误。”
项羽转而对虞姬道:“妃子啊!敌兵四路来攻,快快随孤杀出重围。”
虞姬不应,缓缓摇头:“哎呀,大王啊!妾身岂肯连累大王。此番出兵,倘有不利,且退往江东,再图后举。愿以大王腰间宝剑,自刎君前,免得挂念妾身呐!”
项羽大惊,急声喝道:“这个……妃子你……不可寻此短见!”
虞姬垂首,默然道:“唉,大王啊!”
说罢扔下双剑,步步向自己的王走去。一步一步,仿佛走在通往地狱的刀刃上,淋遍鲜血。但是……既然走在自己选定的道路上,就誓必义无反顾!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妃子……!”
扬子是真的入戏了。他猛地抬起头看着夜罢,眸子中暗波汹涌,掩藏了太多太多。夜罢一愣,一瞬间忘了反应。
幕后响起兵戎交接,士卒喊杀的声音。虞姬一惊,再次向项羽索剑。
项羽匆忙退后,把虞姬挡开:“使不得,使不得,不可行此短见!”
虞姬黯然片刻,猛地指着某一处惊道:“大王,汉兵他……杀进来了!”
项羽也惊,转身道:“待孤看来。”
扬子此时便要趁势去夺夜罢的剑。戏段交接之间,他的脑中却突然一片空白。
台下一双双眼盯着他,他却做不出任何反应。
之后……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个动作,好熟悉……啊,是娘!娘也演过这场戏呢。那当时娘是怎么做的呢?呀,娘想杀了那个要杀的人呢……
娘……
脑海中飞快地闪过无数的片段——娘的笑靥,剑舞,沉夜,湖底,空棺,没有尽头……
他一下冲过去,唰地拔出夜罢的剑——然而没往自己脖子上去,竟一个转身欲往台下刺去!
夜罢刚才隐隐就觉得扬子不对劲,此番还是大惊失色。也还好他反应快,大喊着“万万不可”追上去挡在了扬子的剑前。
虽说这剑只是道具,但捅一下也不是闹着玩的。半寸剑尖猛地就扎入了夜罢的胸口,他狠咬着牙,生生挨下了这一招。扬子一怔,手一松剑咣当就掉在了地上。他腿一软,差点就要跪到在地。夜罢身子一歪,站住了。血却不可抑制地蔓延开来……
这场子看戏的哪个不是老戏迷,看到这不守成规的一幕自然都愣住了。
霸王别姬……这虞姬还不死么?!
夜罢背对观众立在原地,心知此刻再拾剑自刎就成笑话了。事已至此,只能将错就错。想着便开口,颤着音念白道:“妃子……妃子你不可寻此短见——啊——待孤带你杀出重围,重振河山!!”
扬子不禁僵住了,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他知道夜罢在救场,他相信夜罢一定能处理好。心里却无比的嘈杂,狠狠地痛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没用……这样……弱小……
……
“好!”不知过了多久,萧爷突然鼓着掌大笑着站起来,朗声道,“我们这大过年的,这虞美人儿也不死了,便是讨个吉利嘛!有新意!好,好,好!”
台下的人像听明白了,纷纷起立鼓掌,叫好不断。扬子也赶紧回过神儿来,暗暗从背后扶住夜罢,两人一同谢了幕。
毕竟只是整场演出的开胃菜,唱完了就该赶紧下去。扬子陪着笑脸四周拜谢了观众,转身欲走,却被一个极有震慑力的声音喊住:
“虞美人,别急着走呀!”萧爷抱臂站着,话里无波面上却笑,阴恻恻的感觉。
扬子听到这声音立刻全身一僵,脸色刷白。也还好妆浓,看不出来。
“这位爷,新年吉祥。”
夜罢也只得停下来,还好伤口并不深,应该只是擦破些皮肉。这个萧爷看起来真是深不见底,他不禁有些担心地看着扬子。
“小戏子还挺会说话。”萧爷皮笑肉不笑地说着,会场里其他人也不敢应声,“叫什么名字?”
这是扬子第一次与他面对面说话,也是头一次能光明正大地打量他的脸。然而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突然就产生了一种奇怪的熟悉感。这种熟悉感特别强烈,但脑子里却一片空白,想不起来为何会这样。扬子看着看着就觉得一阵恶心,赶紧垂下了头低声道:“小玖儿。”
“玖……儿……”萧爷重复着品味道,看不出神色。
另一厢一个衣着华丽却干练的女子却忽地站了起来,抢过了萧爷的话头:
“哟嗬,这位小哥叫玖——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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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戏文及配乐选自折子戏《霸王别姬》。
话说为了写这段我还是特意去长安大戏院看了《霸王别姬》的哟~当然文笔还有很多不足,只能给各位展现一个大概的意思,还望见谅~
 
给你顶一个。。我不敢看了。。整篇文章其实都是沉重悲伤的基调。。。我最怕这种感觉了,读的时候会感觉自己陷入了历史的沉重感,恍惚间如身临其境,感受到那种刻骨的悲伤。。
 
顶~
 
报告!我已进入史上最大瓶颈期!!【滚= =
嘛,像这样日双更还能维持……两天……然后第一部就完了~
大家期待更加悲中作乐的第二部吧~~~~~【小t别抽我!!抱头><】
ps:第一部是儿童时代,第二部是成年后的重逢和探秘,第三部是各种乱七八糟地解密,当然有没有第三部也是个问题【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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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楼更文
 
“你忘带什么了?”夜罢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歪头问道。
扬子没答,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认识她?”
夜罢闻言一愣,想掩饰过去,脚步却一顿,停下来,无奈地一笑:“来了!”
乐正扬,太聪明了,不是好事。
话音未落,黑暗里猛地扑出两个彪形大汉,两人有所准备,轻而易举地躲开了。
两个大汉站定,又想出招。黑暗里传来了几声清脆的击掌,伴随着高跟鞋的嗒嗒声,杜鸢笙走了出来。十七岁的少女,长得婷婷玉立,已颇具女人味儿。长长的头发在脑后盘成两绾,又留出两缕碎发,从头两侧高高地垂下;黑色的圆领衬衫外套着黑皮吊带小短裙,在左臂上绑了一把匕首,右手戴着全指羊皮手套;网格黑丝袜下蹬着一双高跟短靴——好一个暗夜的精灵!
两个大汉默默退到她的身后,如山般屹立。
“何家小爷。”杜鸢笙冷笑着开口,挑衅地扬扬下巴,“我杜鸢笙没猜错吧?”
夜很深,搞不清楚她到底在看谁。夜罢暗自下定了决心,邪邪地笑着开口:“杜小姐,您这是要找我家少爷干什么呢?”
扬子一怔,诧异地看着夜罢。
他说什么?他这是什么意思?
夜罢却目不转睛地看着杜鸢笙,悄悄拉了一下扬子的手,用力捏了捏。
“那旁边这位就是何小爷咯?”杜鸢笙哼了一声,又咯咯笑起来,“该说运气真好么?让我给撞上了。”
“是呀……”夜罢似笑非笑地点点头,目光突然一凛。他猛地蹿上几步,一下到了杜鸢笙面前,趁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把把杜鸢笙拽到自己怀里。杜鸢笙一惊,立刻用肘后反击,却被夜罢躲过。夜罢箍着她,一个转身已远离了两个大汉。那两人想来护主,夜罢一下卡住了杜鸢笙的喉咙,无声地笑笑。
杜鸢笙随即也冷静下来,抬手止住手下的动作,朗声道:“身手不错,叫什么名字?”
夜罢轻轻笑了一下,凑近杜鸢笙的耳畔,暧昧地说:“杜小姐,失礼了。不要再管何家的事,否则……”言罢手上的力道又紧了紧。
“呵,凭什么?你以为这点小伎俩就能威胁了我?”杜鸢笙无法转头去看夜罢,声音却还是毫不示弱,突然她又冷笑一下,“再说了——还哪来的何家?”
夜罢皱着眉头,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朝扬子的方向退了几步,把他和两个大汉之间隔开距离:“我乐意奉陪,但是先让他走。要不就不要怪我了。”
“夜罢!”扬子不解地叫了一声。让自己走,为什么?!
“哟,这么护着你们家少爷?不过那又怎样。”杜鸢笙冷哼一声,不屑地说:“你敢杀我?”
夜罢出声笑了,透着一种熟悉的无奈:“鸢笙,我不敢了,你掉下去一次已经够了。”
此言一出,杜鸢笙一下僵住了,瞳孔猛地抽紧。她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朝两个汉子点点头,冷笑道:“让他走。”
一个大汉想反驳,夜罢又掐住了她的脖子,汉子也只得作罢。
“扬子,快走!”
扬子无言地看着夜罢,眼里满满的疑惑。
“我会回来的……”“走啊!”
扬子最后看他一眼,转身跑开了。
他本来只是想看看夜罢到底在搞什么鬼,也并不是不信任他,只是各种不明了的事太多,让人理不清头绪。当然这里面也有担心他的成分。只是此时遇到这种情况,他也无法再多说什么,只好无条件地遵从了夜罢的话。不过隐约觉得,夜罢有什么事在背着大家罢了。
夜罢目送他消失在夜的深处,转而警告两个汉子不准动,一边挟持着杜鸢笙,退进了胡同。
转眼间进了弯弯曲曲的胡同,且行且退。直到确认外面已经看不见了,夜罢松开手,抱着臂靠在墙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杜鸢笙卡着喉咙咳了几下,抬起头笑着看他:“何小爷,还是这么狠啊。”
“我怕扬子看出来。”夜罢仰头看了下天,冷冷地说。
“你旁边那个男孩么?”杜鸢笙歪着头好笑地看着他,又问,“我还说你怎么会看起来那么嫩,我都快不认识了……不过你干嘛让他冒充你?利用自己的朋友?”杜鸢笙了然地笑笑,双手交叉地撑在脑后,“还是说……你根本没把他当朋友?”
 
夜罢也发扬不要脸精神,跟着点头:“是呀,我水灵吧,比扬子还水灵,对吧对吧?”
扬子停下筷子,嘴角微微抽了抽。
“嘿!我说你们。”小音戳着碗里的饭,不禁笑起来,“别老把我家哥哥扯进去嘛。”
大家便笑。夜罢转而对月亮说:“好呀,不过月亮要说服二爷哦。”
“不要啦……”月亮噘起小嘴,把筷子往碗上一搁,双手撑着桌子,“哥哥去帮我说!”
“好啦,月亮好好待在这里……”
“哥哥……”月亮吸下鼻子,大眼睛里闪闪烁烁,“月亮在这里好无聊啊,月亮想跟着哥哥嘛。哥哥。”
“啊,月……月亮……那个……”夜罢一愣,不管是谁都最怕小孩子撒娇了吧……
胖子早在一边笑得毫无形象,就连扬子也发话了:“夜罢,应该没事吧,你去跟我二舅说说。”
“耶!扬子哥哥最好啦!”
“不……等等,你们……”
这边闹得起劲,夜罢也只好含含糊糊地答应下来。月亮便在位子上坐好,不承想胳膊肘碰到了碗沿,一双筷子一下掉到了地上。啪嗒一声,砸在青石板的地板上还挺清脆。
“谁?”隔壁师父们的房间里马上传来班主严厉的声音。月亮吓了一跳,都不敢弯下腰捡了。
“师父,我错了。”夜罢却笑了一下,马上接嘴道。月亮一愣,就见夜罢从位子上站起来,路过他时把自己的筷子放到了他的碗上,然后弯身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筷子。
那一厢沉默了一下,之后是班主平淡的声音:“哦,既然知错就自己去厨房干事吧。”
那个时候大人对小孩子的管教都很严厉,戏班子里更是要树规矩。谁要是吃饭往地上掉筷子,好吧,这就意味着你吃好了——那也就别吃了,班主会随便交给你些活计作为惩罚。这规矩虽然有些不地道,但是确实很管用。如果不这么管着,这帮半大小子真不知会疯闹成什么样。夜罢从小这么过来,心里清楚得很。微笑着揉揉月亮的脑袋,便走了出去。
厨房里的大娘朝他友善地笑笑,一上来就是:“夜罢,又帮哪个小鬼受罚了?”
“呵呵,没,我自己筷子掉了。”夜罢笑笑,过来帮大娘洗碗碟,“您还没吃饭吧?我来。”
“夜罢真是个好孩子,不用,我刚才早吃过了。你饿就去吃点吧,那锅里还有。”大娘了然地摇摇头,并不停下手里的活,“我说你这孩子,别老那么惯着那些小鬼,他们该罚也得罚着点。”
夜罢便不再接话,只是懂事地笑笑。拿起碗也在水盆里冲洗起来。
快洗好的时候门突然开了,夜罢一看,竟然是二爷。
“师父?”
班主走进来,和大娘打过了招呼。大娘便走了出去,关上了厨房的门。
“师父,怎么了?”
“夜罢,你怎么总坏我规矩。”班主说。
“师父,我筷子掉了……”
“唉……罢了。”班主叹了口气,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夜罢,我想告诉你,要想成事,威望不是在替人受过中建立起来的——要狠,要严,也要有信誉——我希望你能明白。”
夜罢一僵,却还是装傻:“呵呵,师父您想多了,我确实太不小心了……”
“罢了罢了……”师父摇摇头止住他的话,又问,“对了,胡瑞把事情对你说了吗?”
“胡瑞……胖子?没啊,什么事?”
“是这样,我长话短说……”班主咳了一下,手从衣服内衬里摸索出一个牛皮信封,“你母亲这些年在上海找了一些伙计,拉拉扯扯总算站住了脚。他们都还忠心何家——现在不管怎样也只能靠这些人,现下多少稳定了些。她想让你回上海,这个何家的老爷由你来做。我想有你的身份在那里,这也是自然的事。之后怎么重振何家,还要从长计议——这是你母亲从上海托人带来的信,胡瑞昨天从他爹那里得到的。”
夜罢半信半疑地接过,小心翼翼地把信封撕开,抽出里面的信纸。他一眼扫到了上面的字迹,双手一下颤抖起来——没错……没错!这就是母亲的字啊!阔别了六年的熟悉感一下子扑面而来,他马上激动地读下去,并没注意到班主微微叹了口气。
“对了,师父,胖子到底是什么人?”夜罢看着看着,突然想了起来,便问。
“这个,你自己去问他吧。还有,回上海的事急不得,你这次去了,露一脸后,必须马上回到北平,否则一旦有什么人想做掉你们是非常容易的。毕竟现在的何家早不比当年。你先得经常走动你们何家的几处老关系——上海、江苏、四川……找到过去和你父亲合作的朋友。慢慢积攒势力,何家才能重新站起来。青帮毕竟不是当商人的料,只是靠蛮力强拼罢了。说起办商业,还是你们何家。多给好处说服那些人帮你们何家,我想并不是不可能。只要你还在,何家的血脉就在,何家就还在。你懂么?”
“是,我明白。师父!您是叫我不要蛮干,得等时机。”
班主满意地点点头,又继续说下去:“去上海的事,我会帮你解决,你现在只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就好。至于戏班子这里,先不要宣布退出梨园。这儿的人脉也不可小觑,太早放弃,到时候可能会无路可退。”
“嗯,我知道了。”
“好的。那么下午和扬子出去要小心,一路上注意有没有青帮的眼线——虽然他们现在可能还不会盯上你,但一切小心为妙。我会安排人暗中跟着你们,以防万一。不过没必要让扬子知道。”
“哦,好的。原来您是这样想的,师父是想先试试这周遭地界是否安全么?”让我一个人外出,探探?刚还在想师父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同意,看来事情果然不简单。
“是。”
夜罢沉默一下,突然道:“对了师父,有个叫月亮的小孩,想和我们一起去,可以吗?”
“月亮?不是上回那个跑出去的孩子么?”
“啊,是……”
“筷子也是他掉的吧?”
“……嗯。”
“算了,随便你了。总之,自己多留心,我也就不担心了。”
“谢谢师父!”
“嗯。”师父点点头,道“不过既然你成心坏我规矩,就在这里把活都干利落了再走。”
“是!”夜罢马上笑着点头。
“哦,还有……”班主走出去一半,又回过身来,说,“扬子这个孩子,还希望你能……多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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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子总是要拜托给夜罢照顾呢~【望天
 
每次看到玖儿姐姐都想笑
 
今天再更两章~明天是第一部结尾&第二部预告~
 
章·拾陆·人生戏台
去天津的事很顺利,总归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月亮这个小家伙玩得很开心,扬子也难得没有冷着脸。夜罢虽然怀着心事,但毕竟就是那种嬉皮笑脸的性格,一路上便都很开心。除了有个瞎眼的风水先生非要给他们算命外,倒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此处便先不表。
回北平之后,不出正月十五,孩子们陆续回到戏班子的时候,夜罢便在班主的安排下走陆路到河北、山东地界,再到江苏,辗转坐船绕到上海。几个最亲近的朋友都知道了他的事,没什么好说的,只是祝他好运。
那一霎那,大家都明白,戏开始了。
“只为团头号不香,忍因得意弃糟糠。天缘结发终难解,赢得人呼薄幸郎……[1]”
台上人正唱着京戏,后台间人来人往,喧嚷着吵吵。
扬子自拿了眉笔对镜描画,听着外面的唱词轻轻啧了一声。
“玖儿公子,玖儿公子!”胖呼呼的虞老板戴着一副圆眼镜,满脸堆笑,皱纹中却暗藏沧桑。
扬子凤目一斜,只一眼便让那人噤了声,讪笑着走到他身边,低声语:“公子,您该上场了。
“夜罢呢?”扬子站起身来,马上有人为他戴上凤冠玉簪。他抖一下身上的衣服,侧着头对镜整整衣裳。
“这个……夜罢公子有……有事……”虞老板道。
“又让我唱独角戏?!”扬子突然恼了,猛地一拍桌子又坐了下来。
“小玖儿,玖儿公子!”
一九二一年,北平。
自何夜罢第一次回上海接管何家后,已经过去了两年,何家基本上算立住了脚。夜罢却还是经常往返于北平和上海,一有空就到戏园来唱上一出——只是没有多少人知道何老爷和戏台上的小戏子是一个人罢了。这几天听说他大伯那边又有人不老实,看来当年何家的掌柜传给了夜罢的父亲,本该继承家业的大伯仍一直怀恨在心。
夜罢看在他是长辈的份上,本不想多管。那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实在有些过分。夜罢便不再管什么渊源,决定做一个了结。
乐正扬已可算得上北平名旦。年纪虽小却已名声在外,梨园花旦中一枝后起之秀。
戴着墨镜的年轻男子听着旁人对这位青年戏子的描述,微微勾起了嘴角。他看了一眼表,加快了脚步。
身后有一个黑衣人一闪身躲进了胡同,等了片刻,对后面招了招手,便又有几个人靠了过来。
年轻男子没有回头,笑了一下。带着嘲讽与狠戾。
“没用的东西!快另安排个节目挡上去!”虞老板气得一甩戏谱,在里间来回踱着步子。
“是是。”管事的连声诺诺,赶紧出去撑场子。外面的嘘声和叫骂声却一浪高过一浪。人家是来看小玖儿公子的,弄些无名小辈出来干什么?!
“小玖儿啊,小玖儿……我看他是存心想把我这儿给砸了!大爷的,整个儿一活祖宗!”虞老板气恼地说着,骂还不敢大声骂,“乐正扬啊!乐正扬……还真是成了角儿就成了爷了啊!那夜罢说好了今儿个来客串一出,这大爷不到,小爷也排不动了不是?!”
说着说着也无人听见,他火气正旺,一把推开门走进后台,却见另一侧的一扇门也被人从外推开。
戴墨镜的男子打了个响指,笑道:“抱歉各位,我来晚了。”
虞老板大喜过望,这真是盼救星盼到了。
“师父说的没错,你现在真是翅膀硬了,整天出去惹是非。”扬子一下子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拉了他坐下,“快,我帮你化妆。”
夜罢笑着拉住他的手,道:“慢。今儿唱什么?”
“不是《牡丹亭》么?早说好的。”
“换!唱《霸王别姬》!”
“夜罢公子,您认真的?”虞老板擦着汗,问道。
“当然。”
“为什么?怎么说换就换?我刚化好杜丽娘的妆。”扬子把手里的眉笔往桌上一拍,蹙眉道。
“哎呀,我喜欢嘛。”
“这叫什么理由!”
“扬子……”夜罢朝他勾勾手指,遂压低声音道,“何家有人内讧不老实,串通青帮杜门。我没有闲心再跟他们玩猫捉耗子,这回唱这出戏,他们一定会来,到时候我就可以解决一下这个麻烦。而且……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站上这个戏台——也算是留个纪念。”
 
而夜罢也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在了昔日皇城蛛网般千丝万缕的街巷。
一个多月后,清晨。
扬子刚醒,就被胖子一把拽了起来。
扬子道:“干什么?”
胖子一急又结巴:“夜……夜罢……”急得说不全乎,便伸手一指门口。
扬子明白过来,瞎套条裤子急着就跑出门去。大门外的那个人,不正是夜罢!
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如梦的七年前。
身受重伤的少年拖着满是鲜血的身子,惨白的脸上却挂着彬彬有礼的笑容,问道:
“可否求见二爷?”
……
一时间早时过境迁,没想到这一幕却又再现。
夜罢浑身是血地扶着老槐树站着,胸口剧烈地起伏,看到扬子却马上笑了起来。那笑容礼貌而疏远,一如当年。
“我回来了。”话毕,他一阵咳嗽,嘴角流下一丝血迹。
扬子心里一紧,赶忙跑上去扶他。一边回头让胖子去喊班主,胖子哎了一声,匆忙去了。夜罢把重量全压在扬子身上,身子有些微微的颤抖。
扬子一肚子的疑问都先压了下去,架着夜罢就往里走,却见他已经晕了过去。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下一片黛青色的晕,状态非常不好。
扬子没办法,连拖带抱地把他弄回了院里。无奈人家比自己高半个头,背着都费劲。暗自感慨七年前都是一样的孩子,怎么长着长着就差了这么多呢?他从小唱花旦,身高体重一直都得控制着。要不是小时候一直拿绳子束着腰,现在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身段。
还好这时班主、四月雪和胖子折了回来,后面还跟着小音。
胖子二话没说背起夜罢就往里屋去了,小音则一下子哭了,缩进了扬子的怀里。
夜罢昏睡了不长时间,下午就醒了。却还是头痛欲裂,眼前发黑。
仿佛情景再现一般。小音从夜罢屋里出来,惊喜地说他醒了。班主便率先走了过去,扬子盛出刚煎好的药端了过去。
夜罢疲惫地接过药碗,笑着对扬子说谢谢。
一切似乎都没变。又一次伤痕累累地到来,躺在床上还强作欢颜。
恍惚间让人觉得,这当间过去的七年,到底过去了什么?
不同的是小音啜泣着抢过了药碗,坐在夜罢床边非要一口一口喂他。夜罢想拒绝也没力气,也就乖乖吃药。
小音拿手背抹抹眼睛,满眼心疼。
在她心中,夜罢一直是个很厉害的大男孩。他爱笑,外向,有能力。她从来没想过他会再一次遍体鳞伤地出现,也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心疼。
她也知道,其实夜罢原本就不是夜罢。
在夜罢眼里,小音是个懂事又能干的好女孩。她像自己的妹妹,也是匆匆流年中,诸多路人中的知己。
或许有什么懵懂的情感,却禁不住这命运的重。
小音最终趴在夜罢床边睡着了,牢牢抓着他冰凉的手。
[1] 选自京剧《金玉奴》。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正在改格式突然冒出一个【发表成功】……
大爷的= =我电脑最近总出问题……
凑活看吧……抱歉……OTL
 
章·拾柒·第一次浮出水面
“你们知道楚霸王么?”四月雪在十几个小孩们面前负手走着,面带笑意地问。
“知道!”孩子们都答道,也不知是否真的明白。
“是么?”四月雪点点一个小男孩的鼻尖,弯下腰问他,“虎子,你说。”
虎头虎脑的孩子站起来,支吾着说:“呃……呃,我知道霸王名叫项羽!”
“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媳妇儿叫虞姬!”虎子一说完,底下哄堂大笑起来。
四月雪装作生气地扫了徒弟们一眼,大家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四月雪拍拍虎子让他坐下,又环视一下四周:“还有谁知道别的?”
大家这回都学乖了,纷纷谦虚地摇摇头。
“那,便听为师讲与你们罢。”四月雪一展折扇,在孩子们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开口:
“《霸王别姬》,是一出英雄与美人的故事,它记载了英雄末路的悲壮,承载了虞姬对爱情的忠贞不渝。想那时战火纷飞,黄沙漫漫……”
孩子们一个个认真地听着,眼中童真的光芒无不为之动容,明灭闪烁着。
“……虞姬趁此猛地抽出项羽腰间的佩剑,自刎君前!”
孩子们都低下了头,一副若有所思的小模样。四月雪啪地一合折扇,朗声道:“起来,列队!”
孩子们马上站起来,整整齐齐地站在空场里排成两行。跟着念:“力拔山兮气盖世……”
扬子在游廊里看着,听着小师弟们稚气的声音,突然就觉得喉头发涩。他转身就走,不料一下撞到夜罢身上。
夜罢伤还没好,现在身上还全是绷带。还好扬子很轻,要是被胖子撞一下就坏了。
“对不起你没事吧?”扬子有些惊慌,掩饰地低着头,却听有人笑了起来,不由有种做错事被抓住的恼,反过来责问他,“你怎么不好好休息?乱跑个什么?”
“多活动活动……不碍事。”夜罢笑笑,却有些牵强。他突然收敛了神色,正经道:“扬子,我要走了。”
“哦。”扬子看也不看他,茫然地越过他就往游廊尽头走去。
“乐正扬。”
扬子愣了一下,停住脚步。
“我走了,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
“夜罢,再也不会回来了。”
“……”扬子回过头,淡淡地看他一眼,启唇,“夜罢早就没有了!乐正扬也要死了。”
“扬子……!”
他没有再回头,径直走了。背影孤单萧索,直到消失在走廊尽头。
扬子走到暗处,背靠着墙慢慢蹲下去,把脸深深埋进掌心……
何夜罢,再见。
“哥,哥……”
扬子猛地从梦中醒来,蓦地看到趴在床沿的小音。胖子这两天还住在这里,枕着把枪睡觉照样鼾声如雷。
“怎么了?”
“哥,我害怕……”小音爬上床,像小时候那样窝进扬子臂弯,“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别怕,你梦到什么了?”扬子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问。
“哥,当年……娘……娘舞的是不是真的双剑?”小音一问扬子脸色就变了,她马上也一阵后悔。八年了,哥还是无法释怀……
“是。”
“哥,我梦到了那一天……那两把剑突然飞了起来,朝我们刺了过来……”
“你拉着我拼命地跑,可是我却走丢了。四周都是黑暗……我喊你、喊娘,却没人应我……”
“我一直跑跑跑,黑暗却没有尽头。其中一把剑又跟了过来,直直刺向我!”
“我躲了过去,不敢动弹。那把剑也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悬在半空。”
“突然,它发出声音来……它说……”
“双剑本是上古的神器,她叫‘彼岸花’,另一把叫‘三生石’,都是陨铁铸造而成。”
“然后黑暗散去,我看见你……你……”小音突然停下了话头,转而道,“没了……”
扬子皱皱眉道:“怎么会这样……你看到我怎么了?”
“没……没什么。”小音摇摇头,缩进扬子怀里。
 
“……是啊,我想去找找它们。”
“什么?!”
“既然它们存在过,就一定不会消失……小音,你先在这里睡吧,胖子不会介意的。”
“哥!”
……
扬子凭借着记忆,径自走到了四合院的最后方。那里有一间房,原本是娘的,娘去世后就成了储物间,堆满了东西,长久没人造访,都是些旧物什。
扬子走过去,看到门上有一道锁。推了一下就发现锁已经坏了,咔嚓一下掉在地上,门吱扭一声开了。
一阵灰尘扑面而来,一股陈旧的味道。扬子挥开自己眼前的尘埃,走了进去。
很多的线装书,有几套灰蒙蒙的戏服,能看得出曾经的华贵。一件女红蟒摆在最外面,上面落了不少灰,后面还挂了一身硬靠,翎旗仍插在后襟。
扬子鬼使神差地就走了过去,仿佛听到了娘在叫他:
“扬子……扬子……”
他一愣,突然觉得脑中的声音不太对。陌生却熟悉,但却并不是娘的声音。手已不自觉地覆上了戏服的凤翎,颤抖地抹去上面的灰,一缕鲜亮的红露了出来,犹如彼时般光彩逼人。扬子迷茫地盯着戏服,恍惚间已一把把戏服拽了下来。
外面却突然一声惊雷!大雨倾盆般瓢泼而下,惨白的闪电划过绝望的夜幕。
没想到戏服背后的扣竟然是连在一起的,他这一下子力气使得不小,竟然把整个架子拽倒了。咔嚓一声,和着一个惊雷,架子倒地扬起满屋浮尘。扬子掩着鼻挥开尘埃走过去,寻个落脚处想把架子扶起来。突然,一道雪亮惨白的闪电刺穿了天空,照亮了半盏天际。
咣的一声,扶了一半的架子又倒了。扬子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无措地看着面前:
在屋壁上,赫然悬着两把剑。
闪电凌厉的光芒下,剑身兀自发出了阴惨惨的暗芒,剑柄上的猫眼石如同厉鬼的眼。
狼一般的眼神。
就着闪电白亮的光,扬子看到两把剑下,一个巨大的血字:
——债
不知道是谁写的,却是货真价实用鲜血写上去的。
一个惊雷响过,轻微的啜泣声传来。
扬子僵硬地转过身来,看到小音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他看到她抬起头望着墙上的剑和血字,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
许久她终于打着寒噤,一字一顿念出剑身上刻着的西楚文字。扬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瞬间无言。
剑身繁复的花纹间,深深隐进去六个字。
彼岸花
三生石
师父特地为夜罢办了饯行宴,席间大家照样谈笑自如,谁也不把话头挑破。
夜罢连敬了班主三杯,他都是举杯一饮而尽。他又敬了四月雪,敬了其他几位师父。几杯酒下肚,一直苍白着的脸色终于有了回暖。
最后他敬了扬子,按理是不用的。但他还是举杯站着,挂着熟悉的笑容一动不动地看着扬子。
扬子不能不给面子,只得站了起来。夜罢又笑了一下,举起杯示意却什么都没说,一仰头喝干。扬子也举杯,手却不受控制地抖起来,酒还没过唇就全洒了出去。
几个哥儿们笑起来,小音拿手绢帮他擦擦,脸色很差地说,扬子不会喝酒,你们别灌他。
夜罢眯眼看了扬子一下,后者却没抬头。他便朝大家亮亮杯底,笑笑落座了。
胖子哈哈大笑,拍拍他说,看不出来啊,你小子酒量不赖,和胖爷有一拼!
夜罢一抹嘴,做出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模样,几个哥们儿哄笑起来。大家乐此不疲地斗着嘴,没话找话。
师父们笑着,由他们闹去。
酒过三巡,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少年跑了进来,是月亮。
他绕过来拽拽夜罢,在他手心里放进一个东西,然后抬起头乖巧地说:
“哥,一路平安。”
夜罢笑着拍拍他的脑袋,那物什顺手滑进了袖子里。
夜罢明早就要走了。
扬子提前退了席,一个人跑到后院的老梧桐上看月亮。七年了,树杈儿不知又密密匝匝地多
出了几层。
脑子里完全放空,一片空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你果然在这儿。”仍旧带笑的话音,却有彼时听不出来的落寞。一字一句,熟悉得让扬子觉得心窝里都在痛。
“跟这儿躲清闲?”
扬子的声音从枝叶间掩映着传来,浅浅淡淡:“你能不能不再说这样的话了。”
夜罢微怔,随即呵地笑了一声,却比叹息还苦。他一拍树干,低着头沉声道:“下来。”
树上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扬子攀着树枝,几下就翻了下来,一眨不眨地看着夜罢:“干什么?”
夜罢不答,只是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眉梢上挑:“能为我唱一曲么?”
扬子不置可否地看着他,只见夜罢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刀,一下往树上划去。
扬子一惊,覆上他的手:“你干什么!?”
夜罢摇摇头,挣开他的手,苦笑。
扬子无言,只得任他仔仔细细地刻上去:
彼岸花,聆彼岸,忘川水中苦等;
三生石,梦三生,奈何桥畔相逢。
扬子从他刻到第三个字就开始抖,脑海中无意识地闪过那狼一般的眼神。夜罢刻完,收了刀锋。突然又抽了出来,在自己指尖猛地一划。扬子还来不及阻止,就见他把带血的手指按在了刻的字旁。按着按着却抖起来,手指无力地滑下,在树干上擦出一道血痕。
扬子努力抑止住自己内心的翻腾,尽量忽略这两句话背后的含义。他朝夜罢轻笑了一下。
夜罢一愣,有些无奈:“扬子,你紧弦的时候就会笑。”
“……彼岸花,聆彼岸,忘川水中苦等……”扬子不接他的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轻声吟唱起来,声音空灵幽邃,“三生石,梦三生,奈何桥畔相逢……”
一咏终了,谁看到树叶的飘落,谁又能品察故人的零落。十八岁、十九岁,再相逢时我们必定不再是如今的我们。多少年一起耍大的师兄弟,也许就后会无期?
扬子突然咬破自己的手指,把血也沥到树干上,血印到一起。
“何夜罢,再见。”
“……”夜罢一时无言地看着他,眼中有隐隐的痛。
“快到了天明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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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感谢你们。
 
你好,我是榕树下编辑莫依凉生,看了你的小说,文笔细腻很是不错,不知道你是否想有更大的发展呢?榕树下拥有丰富的无线和出版资源,有意愿请联系我扣扣:一三零八零八七零三三,备注:作者
 
来更第一部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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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写不错呢。。
 
网总算弄上了...娘~顶上~
 
那个签名显得傻了吧唧的……也许加点花纹会好点
 
来吧里看文从未留过言,这是第一次留言,支持你小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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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0 14:16:07  更:2021-07-10 15: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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