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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动漫]各位 P 社战犯们能不能脑补下在自己某个世界里一个小人物可能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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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说下一个普通人在你的世界观下会发生什么 不一定得是在你玩的国家里
刚开了一把新东亚,在1946年结档的时候,有些部队战功赫赫,勋章最多拿了三个,阵亡数万人的部队不在少数,直到我发现有一支部队历史中伤亡人数居然写着“0”,为此我特意回档找到了这支部队的历史,然后脑补了一名士兵的经历。
1936年1月,西北炼钢厂抡大锤。
1936年2月,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过完年就参军。
1936年3月,国难当头,男儿当应从军保家卫国!
1936年4月,训练。
1936年5月,训练,学会了打扑克。
1936年6月,训练,上面给我发了一支汉阳造。
1936年7月,训练,给不识字的弟兄念了申报上粤汉铁路通车的消息。
1936年8月,训练,听说最近要再次部署围剿。
1936年9月,结束训练,加入了第9师,驻守山西太原。
1936年10月,看见老头子派人在太原修碉堡。
1936年11月,看来围剿的传闻是真的,另外最近西边的弟兄们说赤党说要过黄河抗日,已经打起来了,看来我们的平稳日子不多了。
1936年12月,老头子在西安被抓了,仗不用打了。
1937年1月,打扑克。
1937年2月,过年打扑克赢了把大的。
1937年3月,上头听说日本人要打过来了,我们和一堆部队被拉去守海岸线,据说我们第9师是编制最豪华的一个师,因为我们有几个营是装备了步兵炮和重机枪的,而其他的部队全师都是旧式步兵。
1937年4月,乘火车转移驻地去宁波。
1937年5月,到了杭州告诉我铁路没修好,最后我们走到宁波的。
1937年6月,貌似真要开打了,前线变得紧张起来了。
1937年7月,日本人真来了,我已经准备好痛击日寇了。
1937年8月,紧张在海岸附近站岗。
1937年9月,在海岸附近站岗。
1937年10月,这个月不轮我们站岗。
1937年11月,老头子给杭州丢了,为了防止被包围,我们撤退到了福州。
1937年12月,在福州看申报,战线都在溃退,为我的家乡担心。
1938年1月,看见大同失守,很担心太原的状况。
1938年2月,太原战役爆发了,我恨不得我们整个师现在调到太原去帮兄弟们一把。
1938年3月,日军进入福建,卫戍部队再次转移,第九师被调到三亚,防止日军对海南岛的登陆。
1938年4月,太原守下来了,北部的战线稳住了。
1938年5月,华中的战线还在后退。
1938年6月,海南好像没什么动静。
1938年7月,三亚这地方好热啊。
1938年8月,好像热习惯了。
1938年9月,听说老头子开了个会,要改部队编制了。
1938年10月,武汉和长沙失守,不过貌似战线稳住了。
1938年11月,三亚这地方打扑克好像也不错。
1938年12月,上面要整训军队,好麻烦。
1939年1月,打扑克耍钱叫抓了,被打了屁股,被继续整训。
1939年2月,上面说老头子建立了一套后勤和医疗体系,现在我们师的重伤员有卡车抬去后方了,大过年的尽说这不吉利话,我们师目前唯一的重伤员是个吃坏了的。
1939年3月,天气又要开始热了。
1939年4月,试了试打麻将,还挺有意思。
1939年5月,听说河南的弟兄们发起了会战。
1939年6月,原来那些树上结的木头疙瘩劈开可以吃。
1939年7月,跳海里游泳,挺凉快的。
1939年8月,游泳完了,洗裤衩子。
1939年9月,河南的弟兄打到郑州城下了。
1939年10月,日军进攻厦门,登陆惠州,上面要我们格外警惕,我随时准备着打击那些侵略者了。
1939年11月,惠州守下来了,郑州打下来了,又没我们事了。
1939年12月,打牌。
1940年1月,全师兄弟们的花了一个月军晌过了个好年。
1940年2月,河南还在打仗。
1940年3月,日军是不是不会登陆海南啊。
1940年4月,算了不敢赌,站岗上点心吧。
1940年5月,申报上所有的关于战事的报道都在河南,看来那里最近要有大动静了。
1940年6月,这地方确实不错
1940年7月,给我们送吃的的从骡子变成卡车了。
1940年8月,上面改编制,我们营也有步兵炮,重机枪和头盔之类的了,我的枪也换成了一把中正式,这一身给我神气坏了。
1940年9月,这鬼头盔太热了,不是日本人真来了鬼才戴这玩意。
1940年10月,申报上说河南还在打仗。
1940年11月,申报上说河南还在打仗。
1940年12月,申报上说河南还在打仗。
1941年1月,家里人写信山西的弟兄们正在向北进攻,能过个好年了。
1941年2月,大同光复了,太原解围了,北同蒲线开工了,家里人都说他们有个儿子在前线,出门见街坊邻居都脸上有光,我没好意思说我目前就没见过日本人。
1941年3月,我现在看见牌就想吐。
1941年4月,申报上说河南的弟兄们开始反攻了。
1941年5月,大捷,申报上说弟兄们打穿了鬼子在河南南边的防线,歼灭了两个师团。
1941年6月,最近物价怎么涨这么快,弟兄们的饷钱都快买不起烟了。
1941年7月,河南的弟兄们牛逼,一路冲进了湖北。
1941年8月,武汉光复,长沙光复,歼敌三个师团,据说武汉居民夹道欢迎,真希望我们也能被这样对待下。
1941年9月,日本人疯了?居然敢偷袭珍珠港。
1941年10月,听说美国人出钱出枪了,物价也压下来了。
1941年11月,华中还在反攻,最近头顶上天天过飞机,我一眼看出是美国人的,弟兄们一个个还以为是日本人飞机,给他们吓得。
1941年12月,申报上说我们有部队要出国作战了,好像是去什么缅甸,为了打通一条公路,这样美国人就能把物资送过来了,我们很有可能要过去。
1942年1月,过年的时候问了下连长,什么时候能见见那些美国家伙,连长拍了我一巴掌,告诉我我们连马上去缅甸了,到时候人手一把轻机关枪。
1942年2月,用不着去缅甸了,美国人的货船直接开到我们这里了,我还得用那把中正式。
1942年3月,最近伙食好了一个档次,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我们真要被调去反攻了。
1942年4月,打听了下是美国人援助来了些罐头导致的,我们哪也不去。
1942年5月,上面说可以不用一直盯着海面了,重点看山里。
1942年6月,在山里快被蚊子吃了,走好几圈摸出来个赤党据点,碰上了递了根烟记了坐标我就走了,但是上面居然因为这事和我识字让我接了退役老班长的班。
1942年7月,带着整个班的弟兄们游泳。
1942年8月,带着整个班的弟兄们砍那些木头疙瘩吃。
1942年9月,因为前线需求,给我们送补给的卡车又换回骡子了。
1942年10月,河南是造什么孽了吗,从1937年到现在期期申报报道那边的战事,那地方估计已经打烂了。
1942年11月,南京光复了,我们部队终于开拔了,这次目的地是宁波,防止日军再次登陆。
1942年12月,我天,南京附近休整的弟兄们和我们真是一支军队的,拿的家伙奇形怪状的,头盔也和我们的不一样,脸上的神情也和我们不同,更别提那些卡车和大炮了。
1943年1月,这都六年过去了,怎么铁路还没修好,甚至卡车都没有,我们还得腿儿着去宁波。
1943年2月,在宁波过了个新年,看样子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1943年3月,日本投降!我们胜利啦!部队不用在宁波待着了,回去驻守太原,家里人看见我领着一队兵回来了高兴的不得了,而我只希望他们能别去查我们师的作战历史。
1943年4月,苏联红军你还我东北。
1943年5月,我们师居然在裁军中被留下来了?不敢相信。
1943年6月,我去,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装备,卡车,大口径榴弹炮,工兵用的炸药包,火焰喷射器,而且因为我是班长,我还领到了一把心心念念的汤姆逊轻机关枪,当年在太原看见兵工厂造这玩意我就想要一支了。
1943年7月,怀念三亚的海摊,听说我摸出来那个赤党据点战后直接把整个海南控制了,真的假的,他们的人是地里长出来的吗?
1943-1945年,上面一直喊着重整军纪树立信仰,对我来说无事发生,只是担心内战的爆发。
1945年5月,内战还是爆发了,没想到我们师第一次参与战斗居然是打中国人。我们集团军的任务是死守太原,并找机会切断山东和东北的联系,逐个歼灭。
1945年6月,怪不得43年太原没有丢,这么坚固的堡垒不是好看而已,但是对面的组织度全是高过天际,一场苦战在所难免。
1945年7月,苦战没了,原来对面就4000号轻步兵,还是步兵炮都没有的旧式步兵。
1945年8月,在华北抄地。
1945年9月,不想走路了,死乞白赖跟医疗连借了辆卡车,结果我们班因为进攻迅速受到表彰。
1945年10月,内战结束,光荣退役。
1945年11月,西北钢铁厂抡大锤。
后来厂里的人听说我之前是班长,把我调进保卫科了,那之后身边的人经常打听我的从军历史,我每次都说没什么值得说的,对此厂里的人有的我是不贪图名誉,有的人说我是不想回忆牺牲的战友,但是只有我和第9师的战友知道,我们一个师什么也没干这件事,打死也不能让外人知道。


最后附一下这群幸运儿的战绩
——当我的孙儿问我“你在世界大战中干了什么”时,我只能羞愧的回答“我在河北的海岸扫厕所”。
36年,被征召,随军在山西省、甘肃省旅游。
37年,随军进入河北省,并在河北海岸站岗。
38年,在海岸站岗,听说日本内战接近尾声。
39年,听说共和国打爆了帝国关东领,不过我还在海岸站岗。
40年,在海岸站岗,听说共和国出兵击败了日本幕府和俄罗斯临时政府,并与德意志帝国和奥匈帝国开始了绞肉。
41年,在海岸站岗,海岸警备队从10步炮铲扩大为25步炮铲的情况吓尿了很多新兵,因为野战军此时也只有10步2炮1中坦+工兵后勤侦查炮兵火箭炮五个连,新人们怀疑警备队是要被调去前线,不过补充来的装备打消了所有人的怀疑——总参大概是仓库满了、把海岸警备队当垃圾站,发下来了一堆18年火枪甚至前清的火铳,共和国攻克了华沙,与盟军在波兰会师,二战结束了。
42年,在海岸站岗,捷克斯洛伐克对新生的匈牙利人民共和国发动了无耻投吸,美英法助纣为虐,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了,听说野战军改编成了15步4炮2中坦1中防空+工兵后勤侦查维修通信五个连,力量大大增强了,淘汰下来的火箭炮配发给了海岸警备队,优先配属了本土的部队,不过,在日本都被解放了的现在,谁能跨过岛链登陆共和国本土呢?
43年,在海岸站岗,战线在低地僵持,共和国的12个野战集团军因为没有制空权而进攻不动,同盟国虽然有空中优势,但两次世界大战已经耗干了同盟国的血,只有美国人还偶尔能送死一波。
44年,在海岸站岗。
45年,在海岸站岗。
46年,在海岸站岗,共和国空军争取到了一个月的空中均势,共和国陆军全线进攻,法国和低地三国被解放。
47年,在海岸站岗,共和国的轻炮重巡和雷驱在陆基空军的掩护下以惊人的勇气击垮了英美海军主力,超过十一艘航母和二十余艘战列舰被鱼雷击沉,共和国解放不列颠。
48年,在海岸站岗,共和国登陆了南美。
49年,在海岸站岗,共和国陆军登陆佛罗里达,战况不利,一个集团军在溃退中被歼灭,六个集团军猬集成一团,没吃没穿,被十分之一于自己的敌军牢牢堵住。
50年,在海岸站岗,共和国在里士满和德克萨斯发动了第二次、第三次登陆,战线扩大后,我军的兵力优势终于展现出来,在全面空优的支持下开始缓慢推进。
51年,在海岸站岗,共和国解放华盛顿,战争结束了。
作为一名服役十五年、经历了两场世界大战的老兵,我甚至没有对任何人开过枪,唯一参与的河北战役,由于蒙古的军事援助没到,我只有木棍用,此后没有参与过任何战斗,面对着大海渡过了整场战争。
感谢P社蠢驴在本作中的设定,组建新部队时不能从老部队抽调军官,那么只要进入一支专门守卫后方的军队,你就能安然无恙的活过整场战争——哪怕双方已经血流成河、各自死亡数千万人,战场上全都是榨干出来缺胳膊少腿的新兵蛋子,你这个健康且久经训练的老兵也能安静的看海。
第一年,种地。
第二年,黄河之水天上来,飞入寻常百姓家
应征入伍,刚学会走正步就发了把枪去非洲战场,倒也是赢了,意大利人和德国人被赶跑了,但是我所在的这个师就在北非的荒郊野外在接下来的5年里没接到任何一个命令,缺乏补给只能打鸟偷蛋吃,没有衣服就身披兽皮,终于,在全军装备缺乏的情况下,上级将我们原地解散了,枪要走了,于是我就在非洲当了一辈子的野人
一个婴儿啼破普罗旺斯平原早晨的平和。
加布里埃勒先生欣喜地看着刚刚降生的男孩,用已备好的名字,此生第一次呼唤这片晨曦中他的小天使:
维克托
维克托?瓦利的人生似乎注定平庸。
瓦利一家定居于罗讷河畔,维克托的父亲在零件厂做工人,他的母亲做纺织女工,后来工厂倒闭,回家,时常跟铁路工人卖小食品补贴家用,哥哥夏尔则在攻读中学,偶尔出来打零工。父亲每天加班四个小时。
这里繁荣富饶的土地让人们相对富裕,一家的生计也得以勉强维持。维克托的童年是如此快乐,尤其是哥哥时常给他讲的故事,让人感到充满乐趣。
维克托喜欢静静地歪着脑袋看着哥哥温文尔雅地坐着念书的样子,哥哥脾气是那么的好,从不生气,从不骄傲,从不失去理智。哥哥时常教导维克托,要礼貌,要文明,要有道德,千万不要同那些兼做流氓的童工一样,自甘堕落。
后来维克托自己也上了小学。老师所讲述的,同学所描绘的,书籍所告诉的,都是一个美好的世界,其中伫立着最为美好的法兰西祖国。这里一片繁华景象,鸢尾花点缀优雅美丽的法兰西土地,鸟语花香,一片生机。维克托多么想要快一些地拥抱这个美丽的世界!
那是一个中午,哥哥夏尔要到蒙彼利埃去应聘银行职员。维克托幼稚地对着火车头挥着手,看着哥哥远去。蒙彼利埃很近,哥哥隔三差五就回家看看,来不了也要寄信,汇款。父亲每天终于能少工作一会儿,人虽然越来越老,身体倒越来越好,不咳嗽了。生活如此平和。
然而灾难总不会缺乏。哥哥所在的银行倒闭,他只能回到了家里。在这时候,他告诉维克托,正是当维克托四岁那年,美国引发了全球性经济危机,妈妈所在的纺织厂破产,只好回家做小买卖。哥哥给维克托详细地讲述了什么是经济危机,什么是挤兑,什么是市场。他满脸愤慨,大抵是十分失望。他告诉维克托:“经理已经拖欠了我四个月的工资,然后砰的一声,就宣布银行倒闭。我的觍着脸奉承顾客四个月的工资呢?经理说他也只是董事会的雇员罢了。可是董事会的人在哪里?他们正在阿尔卑斯山的度假胜地举行退出仪式,一个接一个举着香槟哀悼银行倒闭。他们卷款跑路了,我的工资打了水漂了!”
虽然经济危机早就过了,这次的银行倒闭也只是偶然事件,夏尔还是满腔愤懑。他开始写小说,写故事,寄给报社,同时积极的找工作。尽管夏尔尽力安慰父亲,父亲还是又找了一份一天四小时的额外工作,当作加班,顺便一天天地找工会里的朋友为儿子介绍职务。但是哪有那么容易呢?每一家老板都各有各的想法,不例外的是他们想要招到尽可能听话的忠实奴隶,而这必须要应聘者有足够卑微的姿态才能自我证明。
砰砰砰。妈妈把门打开,让进一个黑影来。就着微弱霞光,维克托没有看清那是谁,但看清了他手中有一本厚书《资本论》。电灯被打开来,原来是哥哥夏尔。夏尔把书藏到了床柜夹缝里。那是维克托第一次看到《资本论》,但并非最后一次。
哥哥后来时常往家里带各色各样的书,比如普列汉诺夫的《工团主义和社会主义》,高尔基的《母亲》......哥哥不再那么谨小慎微,他大胆地往家里带各种各样的书,时常拿出来讲给维克托。这些书似乎并不合法,以至于有时一些脸色凶恶的卫兵要来检查,大概是得了什么口信。他们在街上拿着棍子敲打胆敢举旗子的人,冲进家里乱翻乱砸。
最危急的一次,两三个花白衣服冲进了维克托家里,当时在这个逼仄的小房子里只有维克托坐在客厅,正在用捡来的陶片搭小房子,已经搭起来两三层。一个花白衣服,长着很宽的下巴,一下抓住维克托的头发几乎要把这小孩悬空拎起来,一边把家里所有人都叫出来。他们翻箱倒柜,把瓶瓶罐罐都给掀了,眼看着要搜到床柜缝里。一家人——也包括维克托——心都悬了起来。因为维克托大抵也知道,哥哥说过:“那些人是坏人,他们不准我们看这些书。”所以此刻,维克托也提心吊胆起来,他想到小学同学纪晓姆家里,就是因为跟暴力讨薪者是朋友,被警察搜出来参与的信件,被一直关在监狱里。“不能让他们搜出来”,维克托想到,“我应该做个好孩子。”
这时候,他们另一个白衣服一脚把维克托的小房子踩了个稀烂。维克托突然发现了机会,他嚎啕大哭起来,竭尽力气发出刺耳的尖锐叫声。那个在搜查卧室的白衣服果然被吸引了,他转过身走出来,给了维克托一耳光,让维克托住了嘴,然后告诉组员,什么都没有搜到。“我警告你,小子,”他瞪着夏尔,手像个老鹰爪子提着维克托的头发,“你要是胆敢勾结这些极端组织,你就是祸害国家复兴的叛徒。虽然,当然,工人联合党还不算是极端组织。但是你最好给我收敛点,我会盯着你。”他们前倾着脑袋抓着棍子,摔开门走了。
不久之后,哥哥去了枪械厂上班,因为干的很好,当上了班组组长。又因为当了个什么工会主席,还时常把家里的书带到工厂传阅,被撤了组长的职位,要不是送了钱,差点被赶出来。不过哥哥自己跟维克托说问题不大,生产车间车间主任不是担心他看《资本论》之类的书,因为他不识字。他只是觉得工人们闲暇时间看书影响休息质量,间接影响工作效率,所以不准他带书。大概是因为工人们看不惯车间主任老是殴打操作慢了些的工人,事后挨打的工人找工友讨论评理,打算蒙个脸教训一顿主任,被保安抓了现行,夏尔又是领头的,所以才被撤了职。
父亲的咳嗽越来越重了。
不久之后,维克托也在课余闲暇去当童工搬东西,补贴家用。面包和铁制品越来越贵。哥哥在闲暇之余,总是跟维克托细细阐述共产主义理论,讨论工团主义和无政府主义,还有英法德俄共产党,以及世界工人运动,聊到高兴时,夏尔总是兴奋地站起来,高呼“全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或是唱国际歌。
邻居家也是穷苦人家,总是报以掌声。
在维克托看来,时局倒似乎不像哥哥说的那样坏。因为虽然物价越来越贵,但是宪兵却越来越不热情了,听说是什么左翼人士在政府争取到了更大的话语权和自由。近来警察只顾着没收货物,根本不理会大家看什么书起什么哄了。全家更安全了。
不过挺令人难受的一件事,就是家里遭了盗,警察也没有用心来管管。当然小偷是常有的,对维克托来说,以前小偷和强盗最多不过偷走维克托身上当童工刚挣来的工资;但是这次这几个贼居然当着他的面冲进自己家里,把自己打晕,最后醒的时候看到家里一片狼藉,那真是十分可怕的经历。
父亲气得咳出了血,一连几天都不好受。不过他还是装出一副身体还好的样子,以免让人看出他现在没什么力气,影响了工钱。
哥哥讲的跟维克托在学校里了解的国际形势完全不同。在学校里,老师讲的大多是德国如何如何堕落腐朽,终有一天,法兰西母亲将夺回阿尔萨斯-洛林。他在学校里最喜欢的文章莫过于《最后一课》。但在家里,听哥哥讲,他才明白,阿尔萨斯-洛林的居民,还有阿尔萨斯-洛林东边的邪恶德国佬,还有隔着汪洋大海据说有维克托的叔叔在那里的美国,还有国土庞大愚昧落后但靠着法兰西贷款帮扶得以发展工业的俄罗斯人,还有远方不知道是不是跟漫画里一样张牙舞爪留着辫子的中国人,海的那边的英国人,阿尔卑斯山脉那边的意大利人......他们也多得是跟我们法国工人一样的穷苦人。但他们那里也一样,有高贵的富家犬,吃的比维克托全家更好。有高高在上的工厂主任,带着老板的旨意肆意剥削工人。有拿着皮鞭的种植园工头,到殖民地为老板干活奴役土著。有嚣张跋扈的军官,听说邻居伯纳德家的姐姐就被军官宠爱(糟蹋)了。
唯独没有富人,只有穷人,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下,没有“人”是能够富起来的。
虽然没有富人,但是有恶狗,有毒蛇,有上承天命的龙,有吸血鬼,有蛀虫,有恶魔,有杀人机器......
维克托当时很好奇地问哥哥:“我们国家有这些怪物吗?老师说我们法国是最美好的国家,是善良的民族。”
“维克托,你记住,每一个国家、每一个民族,都是美好而又善良的。然而总有怪物骑在他们,人民的头上。我们国家,也有,而且多的是,有恶狗,有蛀虫,有杀人机器,还有吸血鬼……”
“吸血鬼?哥哥,从罗马尼亚来的吗?他们住在坟墓里吗?”
“不,我们国内的吸血鬼,就坐在金碧辉煌的办公室里。”
“吸血鬼坐在办公室里,照射到阳光,为什么不会死呢?”
“因为现在,太阳还没有升起来,世界,还是一片黑啊。”
父亲发了高烧,被辞退了。好在工厂主有先见之明,在父亲刚刚有生病迹象的时候就辞退了他,刚好赶在父亲发烧之前,所以不算工伤。
好在哥哥找了好医生,又找工友借了一笔钱看病。父亲好了起来。没好彻底,就被征召到摩洛哥代表法国帮摩洛哥国王守卫国土。
父亲偶尔寄信回来,大多是军官带着他们深入沙漠劫掠当地人。财物归军官,人归士兵们。父亲一把老骨头,狠不下心也不敢背叛母亲,没有对柏柏尔姑娘下过手。
7月份,父亲所在的军队被征召回国。第二天法国就开始了总动员。哥哥在枪械厂工作,没有被立刻征召。看着街上踊跃报名参军的年轻人,他们无不想参加战争,报效家国,顺便当个战争英雄。维克托也有些想去,奈何他只有十一岁。
战争爆发了,从南锡、色当、列日不停地传来战争消息。整个世界都被引爆,街上时不时能看到往北或往东开进的士兵,征兵年龄越放越低。那天早上,一位传令兵敲响了维克托家的房门。母亲有些害怕和不安,按住了维克托,打开了门。没有国旗,没有遗嘱,连信都没有。传令兵只是气喘吁吁地对了一下名单,问了问母亲她丈夫的名字,然后有些怜悯地看了一眼维克托,告诉他们,上等兵加布里埃勒阵亡了。然后没有停留,跑开去别人家了。母亲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伫立在门口,终于开始流泪,抱着头,晕了过去。
维克托和邻居们把母亲扶到床上,医院去不了,挤满了伤兵。好在母亲自己醒了过来。后来母亲开始往各个部门跑,毕竟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终于,有一天母亲一晚未归,早上带着凌乱与自恨的痛苦无奈,拿到了父亲的抚恤金。维克托终于又能够一天吃两顿了。
战争局势很糟糕。德军从低地朝巴黎狂扑而来,法军从四面八方集中与此竭力防御抵挡德国人。塞尔维亚,比利时,黑塞哥维那,阿尔巴尼亚接连战败。沙俄在配合罗马尼亚反攻,但收效甚微。终于,俄罗斯爆发了革命,随后共产党人又发动了起义。哥哥很兴奋的寄信回来,说列宁同志领导了苏维埃革命。
但是好景不长,德国佬继续全线推进。他们离巴黎越来越近,法国战败了。阿尔萨斯-洛林没有回归,很可能再也不会回归了。
奥匈帝国和德国的军队从意大利来到马赛。他们占领了普罗旺斯。但好在维克托一家定居在罗讷河畔更北边一点的位置,法军守住了这里,或者说德国人无意继续进攻。维克托一家碰巧躲过了德国人占领区。
失败已成定局,士兵们发动了大规模叛乱,反对政府。
劳工总联合会发动了总罢工,发誓要建立一个无产阶级的法国。
那是一个暴雨交加的夜晚。哥哥披着一身黑色雨衣回到了家里。他不顾一切地哭泣着,咆哮着,终于走到家里,没顾着脱下雨衣,只是高声喊道:
武装起来,公民们! 革命开始了!
跟在哥哥后面的是二十多个军人,他们都带着红色袖章,拿着一大捆一大捆的步枪和子弹。工会主席开始拿起喇叭大喊,越来越多的人披上雨衣冲出家门,领枪支弹药。他们高呼着:
无产阶级万岁!革命万岁!


跟着哥哥离开的,是五百多个工人。
革命成功了,福熙元帅带着他的残兵败将逃跑了,埃米尔富热主席开始了将法兰西共和国向法兰西公社改造的艰难探索。尽管前路前途未卜,但一个属于全体无产阶级的新国家终于诞生了。
新的老师们充满了热情,他们教导维克托何谓阶级,何谓共产主义。
青年们涌上街头,学习,组会,志愿劳动。
维克托毕业了。
他加入了工会,加入了先锋队,成为一名光荣且年轻的共产主义建设者。现在,他也是一个成年人,一个有能力、有思想的新青年。加入先锋队那一天,哥哥担任副领誓员。他问维克托,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好人。”维克托给了一个听起来有些幼稚的答案。
“再说一个呢?”
“坚强的人。像你一样。”
维克托进了工厂里工作。工厂已经与过往完全不同。每一台机器上插着一面小红旗,象征着每一个工人可以自由地控制机器运转的速度。这是属于工人国家的工人权利。但没有人想要偷懒,每个人都尽力让机器运转得更快一些。生产出来的产品,将由工会上交给公社,用于建设属于全体无产阶级的理想社会。
街道上干净整洁,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微笑与幸福。这是工人自治委员会自行组织清理出来的街道,是与维克托过去生活的垃圾遍地的街道截然不同的环境。
工人们的生产车间休息室建了一个图书角。每一个共产主义者都应该永不停息地学习。
维克托故乡的农村也大变样了。农场主和大庄园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农场工人们组建的农业合作社。拖拉机,棚舍,谷仓,化肥......维克托欣喜地看到农业生产额一次又一次超过生产指标,他再也不担心饥饿了。
母亲加入了妇女合作社。现在男女并没有什么不平等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半生穷苦的母亲开始一边学习一边劳动,劳动最光荣!
工厂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多。生产出来的商品也越来越多,它们分散到了家家户户。工会导师告诉维克托,法国完全有能力建立更加发达广大的工业体系,提供更多的生活用品。但资本家贪婪短视,因为工人阶级日益贫困以至于买不起他们的商品,所以他们宁愿让工人们失业也不愿扩大工厂生产规模。但现在完全不同了,在工团主义国家,再如何劳动也不会挤占别人的就业空间,商品不需要考虑利润,它们直接地分发给每一个无产阶级。现在,在这个真正无比美丽的法国,工业产值正在翻着跟头往上涨。劳动最光荣!
维克托谈恋爱了。和一个父母双亡,叫克里斯蒂娜的姑娘。他们一起看书,一起学习。他们最喜欢往街上路过的行人扔千纸鹤,以此取乐。克里斯蒂娜采了一朵鸢尾花,维克托把它别在了自己的帽子上。
因为劳动积极,维克托得到了一枚劳动勋章。
但是也并非一帆风顺。
煤炭越来越缺乏了。过去购自英国和德国的煤炭现在被完全封锁,整个世界都在封锁法兰西公社。孤立,压制,但维克托坚信,他们将建设一个属于工人国家的天堂。如果我们这一代失败了,我们的下一代将继续。
母亲很高兴维克托的爱情。克里斯蒂娜终于和维克托结婚了。婚礼殿堂上——更严格来说,只是个露天会场上,坐满了外貌粗俗的工人和农场工人,但他们有一颗金子般的心,而不是一颗只追求金子的心。
克里斯蒂娜和维克托像一百多年前大革命时期的革命青年一样,在一棵自由树下互相宣作爱情的誓言。他们所用的这棵自由树,是一百多年前一群埃贝尔派栽下的,那时人们在自由树旁设立“祖国祭坛”,在祖国祭坛下举行婚礼,以代替革命前神父的见证。现在维克托和克里斯蒂娜也在自由树下举行婚礼,但他们并不需要特别的见证。维克托对克里斯蒂娜说:“我便自己做我们婚姻的见证者好了,也请你与我一同见证我们自己的婚礼。好吗?”
“好。”
哪里有人民,革命随之而来。
英国也爆发了共产主义革命。先是总罢工,然后武装斗争。
结婚后的两夫妻十分恩爱。
那天早上,维克托?瓦利回到家里,克里斯蒂娜扶住了他摘帽子的手,维克托回以疑问的目光。克里斯蒂娜娇羞道:“我怀孕了。”
维克托点点头,轻轻蹭了蹭妻子的嘴唇。
有一天的休息时间,维克托正看着导师讲解国际形势。导师拿来一个大地球仪,详细给他们讲述世界上各个国家,然后不无悲哀的叹息:工兵代表苏维埃失败以来,共产主义在世界上是如此的孤单。
维克托当然是知道地球仪的,他也知道世界有多大。然而他心中的感慨从未像现在这样强烈过。他仔细看着地球仪上法国的轮廓,他回想起小时候老师说蒙彼利埃到马赛的距离在地球仪上仅仅是一个小点。维克托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悲楚,他哀叹道:
世界这么大,该有多少受苦人啊!
那一刻,维克托毅然决然地决定参加援助英国的志愿军。
吻了吻妻子,上路!
班长咬了咬牙,栽倒下去,手紧紧捂着胸口,一枚红星勋章碎裂开,渗出属于英雄的血。维克托将他扶起。班长拍了拍维克托,气若游丝: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拖的太久敌人就跑掉了。必须主动进攻,切断他们的退路!”
“你是号手,我也当过号手,把冲锋号给我,帮我把面罩摘下来。我要吹号!”
维克托看了看身旁毒气弥漫,只是摇头。班长低喝道:
“我是要死的人了,给我!”
维克托狠一狠心,将自己的冲锋号递给班长,然后为班长摘下面罩。
班长面对毒气,咳嗽起来,然后左脚蹬住沙袋,将冲锋号吹响: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迷雾已从雾都上空散去。这是重大的进展!
随着不列颠公社建立,维克托回到了国内。他得到了一枚红旗勋章。现在他回到了工厂,作为工人继续工作。
法兰西公社受到全世界的封锁,但他可以自己建成社会主义。更何况他并非孤身一人,还有不列颠公社相濡以沫。
一同参加志愿军的战友的死常常在维克托的梦里重现。维克托有时觉得很哀伤,有时又觉得感慨。他没来由的感慨:几千年历史的最新的变革,对于身处其中的我们来说也是近乎一生的漫长时光了。接下来的岁月,这样的革命战争,还有多少呢?都能胜利吗?还要多久呢?
大概要用掉我的一生,来经历这一场场生离死别吧。
那天晚上他又做了梦,他梦到他在英国,看不出是什么时候。我是来英国旅游的吧?他在梦里有这样的一个意识,于是他找了身边一个人,问他:“请问这是在不列颠工团的领土上吗?”
那人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很伤心,最终忍不住开始哭泣,哭得很开心。他说:“看来我死之后,我们赢了,是吗?”
维克托突然认出来那是死去的班长,他胸口上还有一大团干渍的血和一个陷进去的窟窿。
后来他没有再梦到过班长。
维克托参加了大坝修建工程。这将给公社提供数之不尽的良田和庞大电力供应。维克托坚信劳动创造一切,他永远不会拒绝劳动。
罗讷河谷是公社中最适合修建水利工程的地方,这里地势陡峭,西边是中央高原,东边是阿尔卑斯山脉。维克托所在的工人队伍只是无数小队中的一个,他们要在罗讷河上修建十四道大坝,驯服自然,创造奇迹。
维克托因过度劳累住院。在医院里,他欣喜地看到大坝竣工的消息。那条从他幼年起就昼夜不息咆哮着的大河,如今也为公社服务了。他想,故乡的集体农庄再也不会缺水了吧?
法兰西公社的政治是如此的民主。维克托从未感到如此强烈的当家做主的权益。现在,由工人们组成的工会管理工厂,而不是资本家。
社会高效的运营起来,再也没有了假劣伪烂商品滥竽充数,没有了一心省钱的豆腐渣工程,没有了令人作呕的不安全食品。也没有了时不时发生的经济动荡,没有了用股票和贷款刮走劳动人民全部积蓄的吸血鬼。
现在,每一个有意义的行业都有劳动人民辛勤付出。生活必需品价格不再剧烈波动,没有商品会因为大家买不起堆积在仓库里,没有矿物因为没有需求被浪费,也没有必要行业因为不挣钱导致无人问津。
再也不会有工人每天加班到深夜,其他人却失业无所依托的情况了!
政治不再充满欺诈腐败,现在由工团和先锋队管理国家。人民保持一颗狂热的心,进步,进步,进步!
社会政治正在高速前进。学术上,所有的知识青年都得以参与构建伟大的知识大厦。知识打破奴隶的锁链!
铁路,公路,桥梁......运输对公社国民自卫队必不可少!
黑色星期五之后,资本主义世界现在陷入了深深的经济危机泥潭。但共产主义者不会受到影响。世界经济增长由我们引领!
我们将构建更加简洁高效,更加进步的新社会,而那之后,共产主义在地平线上向我们走来,一个社会主义伟大公社高高立起!
狂热起来吧,人民们!
我们歌颂,勇士们狂热的精神!


维克托三十二岁了。他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多么让人怜爱的三个孩子!
老大薇尔斯是个大胆好学的女孩,她再过几年就到上中学的年纪了。老二道格拉斯天真可爱,就像个小天使。他太调皮了,可是又总是善于博取同情。老三卡斯帕尔还在丫丫学语,总是被姐姐当洋娃娃。
生活的热情在于战斗!维克托听说遥远的东方也有共产主义者。他幼时的苦难让他明白,这个世界从不缺乏苦难,而且贫穷落后地区比发达地区更不缺乏苦难。他毅然决然地参加了远赴福建龙岩的志愿军。
金华城郊。国民革命军游击队正在侦查。
“老赵,狗娘养的匪军布置了机枪。在那,看到没?”
“我晓得,记下来了。”
“今天晚上咱们打狗,端一个,叫乡亲们拿上枪,怎么样?”
“要得。”
程家村里。
维克托下了坦克。拿着部队发的对话手册,一字一句地开始说:ni om!nong changé gon yi 'én durée......(你额!农场工人们......)
车长看不下去,跳下来,说的:“乡里,我哋唔系英米鬼畜,我哋系公社国民自卫军,我哋系嚟解放你哋嘞。我哋系嚟打土豪分田地嘅!”
老队长泪流满面:“你们终于来了!我的儿子都死在别动队枪口底下了!陈调元和齐燮元的保安大队没一个好东西,他们有机枪,有炮......”
那天晚上,维克托所在的装甲营碾过了军阀们修建的土鸡瓦狗的防御。金华解放了。
在维克托看来,这片土地是如此愚昧,但他又是如此愿意求知。他如此丑陋,可他从没有放弃过变美的希望。现在他学会了中文。每当有闲暇的时候,他就跟围上来的中国乡亲们讲解《资本论》,用自己发达国家过来人的经历告诉他们什么是资本主义,资本主义如何罪恶。
维克托渐渐融入了这里。他也去挑水挑粪,挖沟挖渠,批斗地主。
中国的土匪真的太多了,至少法国没有这么多。维克托的部队离南京越来越近了。每天他们都要对付一下劫贫济富的侠客,除良安暴的别动队,满眼势利的粮商。
维克托抽空看书,学洋文(汉字)。他尤其喜欢听历史故事。听中国的教导员讲了许多往事之后,他不得不感慨这上百年来中国民生之多艰。修,一条铁路,从老百姓收了一次又一次的铁路建造资金,最后也没建好,竟还要包送给殖民者!即便维克托自己就是法国人,他还是为之感到愤懑和痛恨。还有饥荒,还有食人,还有卖儿卖女……如此严苛而可怕的压迫啊。
但是他又想:中国的奴才何止喊了一万声“万万岁”,可笑这中国古今的皇帝全加起来,也凑不够一万年呢。称得上“万岁”的,是人民啊。
南京解放了,国民革命军挥师北上。维克托在这里呆了好几年了。现在,湖南解放了,吴佩孚,张作霖,都跟国民革命军打起来了。
日本军国主义军人从海上源源不断地运过来,他们有重炮,有机枪,有装甲车,有飞机,有精锐的军人。他们打着东北军的旗号侵略中国,五色旗,清朝龙旗,青天白日旗正在江南来回转变。
但是张作霖有日本人帮,咱们国民革命军也有法国人帮忙!维克托的装甲师在江南土地上辗转突击,跟日军的豆丁坦克屡屡交手。
维克托还记得他曾抓到过一个保安队的汉奸。那人后来很不解地问他:“连我一个本地人都觉得顺他日本人去吧,人各有命,不想多管闲事了。你们法国人得了什么毛病跑这么远来管这么不相干的事?你们根本搞不到钱,犯得着这样拼命?图什么啊?”
维克托当时想了想,物色了一个他觉得很适合自己心思的回答:“人们欣赏这个繁花似锦的世界已经很久。现在,我想打碎玻璃,让人们能择一束那曾被关起来的鲜花,闻闻那曾经不属于他们的花香。人们有这样的权利,而我生为一个人,有为他们奋斗的义务。”


然而就在大战如火如荼之际,维克托回国了。回到了他的祖国。
战争爆发了。
德国人一路从阿尔萨斯-洛林狂扑而来,另一路从低地直逼巴黎。维克托仍然是一名坦克兵,现在是正规军了,担任一辆名为“纺织专业”号的夏尔B2bis坦克(即现实中的B1bis)的炮手。
反击,反击!
冲锋号吹响!
维克托们不是孤军奋战。公社儿女齐心协力,共抗外敌。来自美利坚工团,不列颠公社,意大利工团,伊比利亚工团,俄罗斯流亡者,中国志愿军,智利和阿根廷的国际主义者,印度支那志愿军,中美洲国际主义者,希腊志愿军......
全世界的革命者齐聚于此!


德国帝国主义资产阶级在上一次世界大战中对我们进行了无耻的瓜分,现在,复仇的时候到了!
我们不是孤胆的英雄,我们只做一介凡人。而且互做后援,齐心协力,从不孤独。
这是正义的战争!我们决不能坐视德国国内的工人面临经济危机的苦楚却难以解脱,更不能看着德国资产阶级奴役非洲和亚洲的人民!非洲沦为黑奴输出地,东南亚沦为橡胶输出地,中国南方也被德国帝国主义纳入势力范围,这样的横行霸道不能继续!
武装起来,公民们!


维克托回国后只同克里斯蒂娜见了一面,这还是因为他去前线的路恰好经过自己的家乡。这也是一种必然,因为罗讷河谷乃是法国南北枢纽,是维克托的必经之路。克里斯蒂娜同维克托相互拥抱了很久很久。薇尔斯在维克托临走时,问她的爸爸:“爸爸,你不怕吗?”
“怕什么?”
“德国人。老师说,他们非常善于战斗,他们很强大。我知道战争是很残酷的,而我们不过是这样平凡又弱小。我们真的能起什么作用吗?我们会有什么样的意义?还有,爸爸,你还能回来吗?”
“……薇尔斯,我拿不准。但是爸爸想要教你一句话。人自生如钢铁,来自十万炉钢水中很平凡的一炉,成为十万块钢中很平凡的一块,却能坚硬得不同寻常,同十万炉的兄弟姐妹们一起不同寻常。金属可以锈蚀,石头亦会蚀穿,连大地都会漂移。唯一不因困苦的消磨而日渐衰败的,是我们坚强的人。薇尔斯,你要做一个坚强的孩子,那么你便必然能做出一番有意义的事业。不要害怕,要坚强。记住它。”
巴黎城外的每个人都明白他的使命。
德军坦克集团军十分恐怖而强势地撕开了法军的北部防线。他们的3号、4号坦克经过一轮强袭抵达了默兹河边,又发动一轮空降袭击攻占了法国南锡和色当的要塞。他们向凡尔登进发。公社国民自卫队用47mm反坦克炮坚强地阻击德军的坦克,同他们在凡尔登搏斗。但最后,随着德军150mm榴弹炮和斯图卡轰炸机的狂轰滥炸,凡尔登的几个阵地都接连被攻陷。现在,德军几个先锋装甲师正从北向南对沙隆施压,威胁马恩河南岸。巴黎地区即将成为前线。
公社国民自卫队的每一个军人都在准备着会战。壕沟,反坦克锥,哨塔,地堡,机枪阵地,反坦克炮坑......数不清的防御工事正在紧锣密鼓地铺开,法军将要在这里阻滞德军的装甲矛头。
法兰西虽大,我们身后就是巴黎。我们无路可退!
巴黎城内遍布街垒,英勇的人民将继续阻击德军。大战迫在眉睫,中央公社决定要死守巴黎,并组织动员工厂工人兵。工人们大多聚居在一起,形成稳定的社团,还有完备的工会和基层公社组织。他们勇敢坚毅,充满革命热情,而且是强壮的劳动者。他们有极其强大的战斗力,是最有价值的战略阶级。他们将完全动员起来,为保卫革命尽自己的一臂之力。
维克托所在的装甲营正在补给基地进行维修。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组织上指派暂时没有事做的维克托到乡间学校组织学生军。
来到阿尔托沃生产技术学校的时候,维克托有些羞涩不安,他找到教导主任。然后跟随着他逐个来到各个教室。
砰砰砰。打开门,老师从黑板上抬头,看了维克托一眼,说:“是要动员吗?”
维克托点点头。走进来,说:“我是公社国民自卫队红六方面军第四机械化师224营的士兵。你们这里发枪了吗?”
学生们从座位底下哗啦啦排出一排枪,然后从桌子里掏出一顶红色贝雷帽戴上。一个矮小的学生问:“我是班长。到哪里报告?”
“莱特福尔广场,96征兵处。下午两点。”
没有再说话,维克托缓缓退了出去。老师将粉笔顿了顿,继续说:“还有四个小时。我们继续上课。”
...
整个学校动员了起来。
复员之后,维克托的部队奉命驻守人民大桥,随时准备反冲锋击垮突破鸢尾花防线的德军。
法国红四方面军负责从巴黎到莫伦的防卫,由十四个步兵师担任第一道“鸢尾花”防线的守卫,第二装甲军驻守在默伦到巴黎中间,依托河流反冲击突破防线的敌军,并阻止德军过河建立滩头阵地。第十八步兵军以克莱芒师为主力,沿河流构筑第二道防线,作为纵深防线。第九作战纵队将在拉昂到巴黎的公路上分布,威胁并阻击从沙隆和香槟扑来的德军先锋。红二方面军和英国第六军将充当预备队。法军采用“经纬线”式的部署,构筑多层反坦克防线,力图扼制德国装甲部队的进攻。
政委斯坎雷特正在向阿尔登揭露情况:“我们到现在为止没有收到河对岸我们同志的消息。我们认为我们的三个前哨阵地已经在德军的突袭中沦陷。我们需要向可能存在的渡河德军发起冲击,并尝试渡河接应对岸的同志。当然,如无意外,通过桥梁是比强行渡河更好的方法,但我们不知道敌军是否在我们的桥梁有防御准备。我们急需侦查情报,多了解一些情况,以便采取下一阶段行动。”
阿尔登下达了他的命令。
维克托的车组奉命和两个步兵分队组成河滩纵队的右翼北上。他们离开丹尔巴德公路,离开托雅小镇,进入周围的平原,然后接近河边丘陵树林地和东北方向的森林之间的夹道。
排长带着两个步兵侦查回来,面色有些阴沉:“德军!战士们,看来我们要做最糟糕的打算。我们在河边丘陵发现了森林里的德军队伍。我们的任务不是侦查,是反攻。小心埋伏。一班准备,二班和坦克跟我上!”
维克托只觉得一阵电闪雷鸣般的巨响,天上飞过几架如闻到血的蚂蝗般扑来的斯图卡。但是他们离自己所在的车组很远,并且在俯冲中被防空炮击落一架。
一班率先进入了林间狭地,二班则主动向河滩丘陵进发。
德军似乎没有发现先锋部队,仍然在修整。二班率先开火,杀伤了一些德军,随即遭到反击,双方陷入相互火力压制。德军人数并不多,一班随即从林地开火,攻击了他们的侧翼。
随着维克托的坦克车组紧随两个步兵班到来,这小股德军被击溃了,留下六具尸体,向丘陵深处撤离。
在狭地南边的公路上,两个反坦克小组和一个步兵班把守住了补给站旁一段公路的两端,补给车离开公路进入小镇边缘,靠近林间狭地。
一股有反坦克力量的德军先锋突袭了驻扎在公路西侧斑达收音机厂的反坦克小组和一个步兵班,并用反坦克武器严重创伤了作战小组的另一辆坦克。
排长紧急叫走了两个一班和二班前往西侧支援,由维克托车组殿后保护东方。
德军反坦克小组被三班消灭。受损的坦克被拖到补给站维修。现在作战小组只剩下维克托车组一辆坦克。剩余德军被部分歼灭,其余溃退。
在德军反击中,一班伤亡三人。
为确保打击够快,排长命令东部殿后的维克托车组和扼守补给站东边公路的四班和第二反坦克组沿东北向森林和林间狭地向东北边的奥利托尔公路前进,准备沿公路渡河。
“左转36度!装填,开炮!左转25度,装填,开炮!”
局势非常糟,至少一个德军排的兵力突然出现并阻击了法军,他们有装甲车和反坦克炮,前方的桥梁两侧有两个德国坦克协防。
“撤退!放弃进攻,德国佬已经贴到我们脸上了!”
指挥员话音刚落,一门37mm小口径反坦克炮就命中了他。鲜血,骨肉,甚至还有粪便,洒落一地,令人作呕。
噔!
坦克车组的每个成员都感到脊背发凉,他们被命中了,而且听起来对手不止是37mm敲门砖而已。所幸装甲没有被击穿。
坦克和步兵缓缓退去,又一处河滩失守了。
巴黎城郊很美,至少德军来之前是这样。维克托啃着法棍,思考着战局。
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只能悻悻地跟战友说:“等德国佬来了,我就用法棍狠狠地打他的头。唉???????。”
德军的推进越来越慢,但离巴黎也越来越近。
静静聆听着炮火,维克托匍匐在灌木丛里隐藏自己,小声诵读着哥哥给他的信。航空炸弹的炮火不时掀起尘土,打在他的脸上。
“最高会议已经下令,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卫法兰西公社。法兰西并不庞大,我们身后就是巴黎。我亲爱的弟弟,你记住,无论如何不要投降。哪怕弹尽粮绝,也要继续挣扎。宁可挣扎着去死,也绝不投降。你至少多消耗了德国鬼子一颗子弹。投降不是法兰西的风格,我的弟弟,战斗仍将继续,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
战友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戒备,停止阅读。
维克托爬回坦克。车长在静静等待指挥员的命令。现在,全排四辆坦克以及另外一个排的步兵,都已经埋伏在了草丛里。
德国坦克阵列轰隆隆碾过马路,气势浩荡,中间还夹杂着几辆军用卡车和重型装甲车。
“开炮!”
维克托立刻行动起来,将一枚炮弹打出了炮膛。装填手紧接着就开始塞下一枚。打头的一辆德国坦克喷出雄雄烈火,队尾最后一辆坦克也被击毁。
队列中央的德军坦克乱作一团,法国反坦克火力扫空了他们的抵抗。一辆又一辆3号坦克被击毁。维克托的呼吸逐渐加重,兴奋又恐惧。车长淡淡地提醒他:“冷静点!慢慢地转方向机。”
“纺织专业”号静静地矗立在原地,德军似乎没有完全摸准他的位置,有好几发都在打旁边的书丛。维克托尽量冷静地转动炮塔,瞄准敌人,将他们一辆又一辆地击毁。残余的德军坦克藏到被击毁的残骸后面还击。“纺织专业“号依旧只是平静地转动炮塔,3号坦克炮弹打在夏尔B2bis60mm的正面装甲上只能是留下几个刮痕,毫无威胁。在他们击中“纺织专业”号或是其他法军坦克的炮管、观瞄或是其他弱点之前,德军就已经失去了大量部队。接着,一辆藏在残骸后面的3号突然发生了惨烈的殉爆。原来,是两门可升降的法国75mm反坦克炮,早就部署在了道路的另一边。步兵们也用机枪压制试图逃离的随坦克行动的步兵。剩余的德军无奈地投降了。伏击胜利了!
在巴黎,德国摩托化师正在同法军逐楼争夺。维克托祈祷着,多几枚航空炸弹落到自己附近,这样,巴黎就会少遭到几枚航空炸弹的袭击了。
维克托所属部队保护着铁路,在他们身后,一辆辆火车将荷枪实弹的军队运到巴黎,又运回无数伤员。
整个马恩河前线都十分艰苦,他们承受着德军从滩头阵地发起的一轮又一轮攻击的压力。整个方面军陷入相当的混乱里。他们所不会知道的是,就在这几天的战斗里,他们刚刚达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成就:他们成功让一个德国装甲军被迫改变了他们的进攻方向。开战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今天早上的消息,巴黎圣母院在拉锯中被炸垮了。
“好在我已经看过巴黎圣母院了。不过,好像铁塔也被夷平了?不知道战后会不会重建巴黎铁塔呢?”维克托嘀咕着。
巴黎沦陷了。
德国掷弹兵从卡车上跳下,一群群地进入公社会议大厦,在二楼,喷火器与机枪齐射,双方争夺着二楼。五楼已经被德国空降兵占领,他们将德皇的旗帜插上了大厦。巴黎沦陷了。
维克托心情很不好。
这几天前线全是退下来的残兵败将,他们斗志低沉,似乎失败近在眼前。
“难道我们的理想,我们建设的成果,我们好不容易建立的国家,要灭亡了吗?”维克托想着,“不,绝不。战斗仍将继续。是的,死亡不属于工人阶级!”
马赛临时政府仍然顽强的抵抗着。法军在勃艮第到卢瓦尔之间严防死守,构筑了多条防线,交替掩护防御,德军举步维艰。但战争的天平已经完全向德皇倾斜了。
公社的内战老兵重新动员起来,加入了战斗。他们年迈,但绝不退缩。维克托从信里得知,母亲参加了军备生产先锋队。大女儿薇尔斯参加了红色童子工人队,妻子也进入了军工厂。
战争的重压压在每个法兰西公社成员的心头,胜利遥不可及。德国人仍在前进,前线离巴黎越来越远,离马赛越来越近。战斗还有希望吗?
但没有人抱怨。
维克托从默伦一直来到了波尔多。他在默伦,布卢瓦,奥尔良,法托鲁,利摩日,昂古莱姆......在河滩,丘陵,山地,田野,高地......挖了一道又一道壕沟。他挖壕沟,操纵坦克反击德军,直到弹尽粮绝,然后后撤,然后埋伏德军,然后继续后撤,再挖壕沟,再作战......维克托就是这样一点一点从默伦退到波尔多。
德国似乎已经要胜利了。
但政委却激励着大家:“同志们,德国的铁蹄已经踏破法兰西母亲的防线,一道又一道。但是胜利并没有远去。最高公社下令,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卫波尔多!我们身后,无数工人在工厂里夜以继日地辛勤工作,将坦克和弹药提供给我们。我们的妻子,孩子,老人,他们正在城市里生活着,我们必须保卫他们!”我们不是孤军奋战,这不是一场不可能的战斗。在东边,公社国民自卫队已经让德军在奥弗涅的山地付出了血的代价,他们尸横遍野,无力突破奥弗涅的山地防线逼近马赛。在敌后,我们的“下水道游击队”正在积极活动,给敌人的运输和生产带来巨大打击。来自英国,意大利等地的盟友、来自俄罗斯等地的共产主义流亡同志、来自全世界的共产国际志愿军正在与我们一同坚守。我们没有丝毫畏惧,让敌人感受一下法兰西战争机器的真正实力!同志们,我们现在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胜利!还有一条路,死亡。死亡不属于工人阶级!德国装甲部队很迅猛,但是,到此为止!
同志们,战斗仍将继续!



维克托总喜欢瞎想,但他从来不认同法国将要战败这一说法。他更加反对放弃战斗投降的言论,他明白,不敢打败仗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波尔多的法军越来越多了。巴黎已经失陷,如果波尔多也沦陷,那么法兰西公社就再也没有希望了。
在城市的街垒里,维克托看到过英国人,俄国流亡者,中国人,印支人,意大利人,美国人,中美人,智利人,巴塔哥尼亚人......他们全都是前来援助公社的盟军。过去,法兰西公社解放了他们的祖国,现在,他们抛洒热血回报他们的法兰西同志们。
维克托部队里阵亡越来越惨重,源源不断的新兵被补充进来。青壮年预备役已经耗尽,现在参军的有的是女人,有的是内战老兵,有的是老人,也有的是生产岗位被德国人占领的工人农民。他们全都斗志昂扬。
波尔多上空,德国空军漫无天日地轰炸。他们投下一枚枚巨大的航空炸弹,将钢筋混凝土堡垒夷为平地。
在每一户居民家里都藏着荷枪实弹的民兵,一旦德国人进门他们就立刻反击。
家家户户都挖通了到下水道的隐藏地道。公社民兵从地道便捷地转移到各家各户。当德国车队行进在城内公路上,他们脚下的下水道里,法国部队正在活动,打一个伏击或者干脆炸塌路段。
城郊的树木被砍倒来阻挡德军。乡间公路上堆放满葡萄酒厂里的空酒桶,有的注满水,用来隔断公路,阻挡德军。周围或多或少埋伏有突击兵力,等着德军下车挪开障碍时袭击他们。
马棚里,农舍里,宿舍里......到处都埋伏有小口径突击炮。钢筋混凝土机枪地堡被伪装成葡萄酒酿缸,波尔多最盛产的大概就是葡萄酒了。在楼房间的夹缝里隐藏有起落器,一旦有敌军飞机经过,起落器就迅速抬高,露出震爆防空炮开火。每一个十字路口都有一个低矮的机枪街垒,每一条道路中间都布满用于阻挡德军的反坦克锥。无人的房间门口埋藏了地雷,建筑物事先安装炸弹,一旦建筑沦陷就引爆炸弹。
德国人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他们动用喷火器和喷火坦克将机枪地堡内部烧成灰烬。他们不惜违反日内瓦协定,在郊区投放毒气。白磷燃烧弹被抛到大厦上,整个大楼表面熊熊燃烧。防御力量强大的反坦克装甲车被动用起来,这些被德军称为“突击炮”的大家伙,依靠厚重装甲靠近建筑,使用150mm高爆弹近距离爆破建筑的承重墙,让整栋建筑化作废墟。
维克托很欣慰地听闻公社采用了新的坦克兵训练方法。新的装甲兵将在坦克制造厂接受训练,这样当他们驾驶的坦克只出现了一些小小的故障时,就可以由坦克兵自己修理而不是直接遗弃。维克托车组已经损失严重,维克托升任车长,而新补充的坦克乘员都是会修坦克的好手。
维克托所在坦克师的坦克损失非常严重,现在坦克师里已经只有半数部队还可以有坦克开了。新增援的坦克严重不足,有时只好将机床的保护罩拆下来,钻几个孔当机枪口,呼吸孔和观察孔,然后把这个大铁壳焊在拖拉机上,强行充当装甲车。不过更常见的是把47mm反坦克炮装在拉夫利牵引车上,组装成临时的反坦克歼击车。这种车辆已经成了巷战里的主力军了。波尔多城内有一个坦克车身制造厂,里面储备着大量因为坦克炮塔还没有生产好所以无法使用的夏尔B2bis车身。由于夏尔B2bis车身上本来就有一门76mm炮,所以战士们临时开出了这些只有车身的坦克,充当自行反坦克炮。夏尔B2bis采用车身一体铸造的技术,他们的生存能力并不差,德军直瞄火力中几乎只有88mm炮可以击穿他们60mm的正面。
维克托车组的坦克埋伏在一个丁字路口的邮局里,伪装成邮件厢。一旦时机合适,坦克就会突然开炮,击毁街上的德军排头坦克,然后悍然冲锋,配合支援火力横扫街道上的敌军步兵。
城市争夺战异常激烈。士兵们在大楼里激烈交战,狙击手埋伏在窗口、货架、厂房里,发射出致命子弹。士兵们用喷火器和冲锋枪在楼梯口对射,哪怕夺取一个楼层也算胜利。有时德军夺取了一层楼,而厕所里还有人负隅顽抗。维克托听有些同志说,现在德皇颁发了一种特别的大楼勋章,用于奖励在波尔多攻克了一栋大楼的士兵。
德军运输机有时甚至从空中空降士兵,用伞兵强行夺取楼房的楼顶。
波尔多是一座沿海、沿河城市,也是港口,坐落在加龙河入海口旁边,旁边还有一条相隔很近的另一条大河保护——吉伦特河。
在波尔多周围的海岸上,德军曾尝试用海军封锁波尔多。他们失败了。英法联合海军击败了德国海军,德国舰船的尸骸沉没,铺满了海滩。现在,英法联合海军在海湾里,用舰炮轰击波尔多城周围的德军,甚至能运输部队从海上登陆,夺取已经被德国人占领的波尔多北部城区。
波尔多每天都要埋葬无数冤魂。一个一个师被运送过来,又迅速被消耗掉,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的战士,然后退到城郊修整,再重新投入战斗。巷战无限消耗着双方的生命,战斗从未如此惨烈。
维克托昨天看到西边有大火。听说德军击中了法军的弹药库,引发了一场超大规模火灾,指挥部都差点被烧毁。
尽管战况惨烈,法军却没有放弃精气神。一个邋里邋遢的士兵是可耻的。每天早上换防的时候,维克托都会从三个小时的睡觉时间里挤出十几分钟,到加龙河里洗个澡,保持卫生避免得病,否则一整天都会没有精气神,还容易在尸横遍野的城市里患病。河滩上洗澡的法军非常多,还有人会朗读共产党宣言。有时大家还会一起唱国际歌、马赛曲。每当德国飞机出现,洗澡的人就会全部躲到河边建筑里,或是躲到河水水面下面。
维克托很喜欢洗澡的大家的集体活动。有时候大家一起挖一排小坑,把军服埋进去,用土掩盖,然后虱子就会全部爬出来,再用火把爬出坑的虱子全部烧死,军服就干净了。
大家还会用一个布口袋裹上些小东西,比如怀表,火柴盒,放大镜之类,然后聚在一起,将自己的布口袋乱抛出去,再随便捡一个口袋。打开后,可能会出现各种东西,非常有趣,让人心情愉悦放松,不至于被战争逼疯。当然没有人会偷奸耍滑,毕竟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在每天都有大半士兵会死亡的情况下,财富与生命相比就太无用了。
今天维克托扔出去一支朋友送的上好的打火机,捡到了一把扳手。
“好东西,工人阶级就应该有这样趁手的武器!”维克托心满意足,感觉自己的心同那位不认识的战友联系在一起。
波尔多的战斗已经愈发血腥。公社国民自卫队和德军在城市和街区一栋楼一栋楼地争夺。
而在东方,多尔多涅,佩里格郊区。
“报告指挥部!我部已经过河。我部已经过河!”
佩里格郊区的农庄里已经囤驻了大量的步兵队和工兵。在农庄的掩护后,一只只迫击炮分队正在部署。而在正对城区的大道上,一只新合成的装甲师团已经集结。
维克托把坦克前装甲的推土铲放了下来。然后爬进了坦克。引擎发动,十多辆坦克组成的装甲车队沿着前一只分队的履带痕迹前进。八辆卡车和两辆装甲车在队伍中央,卡车上装载着炸药、工兵、步兵队和反坦克炮。
当车队跨过铁桥时,道路两旁的钢筋混凝土碉堡已经露出的整个舱室中,炸药的硝烟已经散尽。在城市居民的夹道欢迎中,政委给马赛拍发了战报:佩里格解放!
随着装甲师团越过三河之地,逼近昂古莱姆,波尔多德军的情势已经急转直下。现在他们仍然深陷惨烈的城市巷战,而法兰西公社的装甲集群正在他们北方,从佩里格直到海岸的平原上狂奔,切断了运输着坦克和兵员的铁路。
德军第九集团军已经开始发动,他们从利木赞的山区狂扑而来,意图解救在波尔多的第二帝国集团军。
海岸。在第三国际联合舰队的轮番炮轰之下,近地防线已经沦为焦炭。随着小型船只将一船又一船吃水线低的惊人的小型船只放下来,大批步兵队和工兵冲上了海滩。残存的德军防空炮阵地尽力射击,被一个一个炸掉。
整顿完毕的法军埋伏在道路的转角,他们已经完全控制了这一区域,而前来加固海岸防御的第六装甲集团先遣队并不知情。当街角挂着德意志第二帝国国旗的碉堡突然开火,整个车队乱作一团。反坦克炮快速击穿了几辆作战坦克,迫击炮炮弹随即炸开在卡车顶棚上。几十辆法军坦克从队尾出现,堵住了德军的退路。火焰喷射器开始灼烧,败退的德军留下一地的坦克和卡车,向乡间逃窜。高地逐个被占领,登陆部队自西而东发起突击。
在东方,法军以压迫性的姿态发起了重点攻势。维克托所在的装甲部队在前,抓住一切机会摧毁刚刚抵达的第九集团军的防御,破坏他们的组织,抢占高地。堡垒部队紧跟在后,于装甲师团后方修筑工事,在高地上布置机枪碉堡、反坦克炮和防空炮,在道路上挖掘战壕,布置反坦克锥。峡谷中埋伏上了地雷,铁丝网遍及路口。堡垒部队正在装甲部队身后加紧修筑工事,随时接应突破力量。
更后方,是法军战线。法军主力集团逐步向前,开拓战线,一旦堡垒部队面临围攻,就立刻发动全线突击重创敌军。
维克托的坦克从缓坡上一跃而起,砸落在地,然后不顾一切地冲到了小镇的中央。卡车上下来一队队步兵,他们向着反坦克炮环形垒发动了突击,小口径火炮也开火了。而反坦克炮阵地被摧毁后,小镇内驻扎的狙击手和步兵队就失去了意义。维克托的坦克车组瞄准了高处墙院狗洞外的德国自走突击炮车,一炮命中了他的前底盘。装甲车随后跟进,向着德军驻扎的塔楼发射大量的子弹,机炮轰鸣。
桥梁上的德军中型坦克赶到,他们排成阵列冲下陡坡,向小镇中央的法军发动反突击。维克托车组遭到了三发炮弹的命中,其中两发都被车体前方的推土铲挡住,另一发在倾斜装甲上被弹开。伴随引擎轰鸣,维克托车组摆好了向后的角度,然后顺着马路直冲到德军后方,开火,命中了一辆中型坦克的后装甲。伴随着燃起的硝烟,法军反坦克炮组在旗杆下方开火了。这对装甲是一个致命威胁。迫击炮开始轰击小镇北侧,几辆侦查车架着机枪扫除了东面的步兵威胁,反坦克炮随即开始架设。伴随着一声阴郁的轰鸣和一抹火光,德军最后的反坦克力量——镇西侧高地的防空炮,也被法军工兵炸掉。现在,剩余的几辆德军坦克不得不向后躲避,严阵以待的法军坦克队冲入了小镇中央,已经废弃的前教堂(德军占领后重新恢复宗教教堂)顶端升起了公社国旗。法国俯冲轰炸机从低空冲下,再次给了德军重重一击。伴随着坦克车组的持续作战,剩余的德军向桥梁退却。当远程重型火炮的炮火在桥对面炸开,他们知道已经毫无退路,不得不举起白旗。
局势逆转,攻守异形,红旗向北。
维克托所处的部队已经迅速改组为一个临时的向北的坦克突击集群,代号“鲁昂突击群”,以纪念刚刚遭到德国人屠杀的鲁昂同胞。
这个坦克集团只有一些东拼西凑的武备,总计不超过400辆坦克组成的总共5个装甲师,其中第9“共和国”轻装甲师和第10“公社”轻装甲师都是临时编制。法军不得不继续大量使用把47mm弗朗索瓦反坦克炮装载到特拉卡牵引车上做出的简易坦克歼击车。不过好在,47mm弗朗索瓦反坦克炮虽然纤细,却足以在500米距离上击穿一切已知的德军坦克的正面。
法国坦克疾驰向北,不断地为包围圈开拓战略纵深,阻止敌人依靠一次突破打开包围圈。德国的装甲集团已经被围困在波尔多城下,并遭到了第三国际海军的封锁。现在,他们补给断绝,正竭尽全力试图突围。
法兰西的原野是如此美丽,鸢尾花大片大片地盛开,葡萄园藤蔓交错,可是远处的农舍却燃着滚滚浓烟。
维克托全排四辆坦克以楔形疾速前进,但尽量保持队形。
根据步兵的侦察,此处是敌人的防御阵地,然而他们现在一无所见。由于缺乏火炮增援,法军坦克只能靠自己充当重火力。
突然间,一声清脆的跳鸣响起。维克托的坦克被击中了,但没有被击穿。他立刻开始还击。排长调控着全排组成线列阵型,向敌人发起冲击。
坦克轰鸣。德国人绝望地看到他们的37mm反坦克炮在B2 bis坦克60mm的前装甲上弹起,无法击穿。维克托不断向前,用机枪和火炮打击暴露位置的德国步兵。他发现了一辆德军指挥车,于是呼叫全排对其攻击。一时间,德国指挥车旁,树木与栅栏纷纷倒下,火光四溅,土石乱舞,尘土飞扬。但是,他成功地逃走了。伴随坦克的步兵们成功抵近架设轻机枪,从而开始压制德国步兵。维克托车组开着坦克疯狂开火,将德军反坦克炮逐一摧毁,直到一枚105mm炮弹炸毁了坦克的炮管。但是B1 bis坦克的机动系统和车身那门76mm炮似乎还没事,于是维克托继续开着坦克横冲直撞,碾压一门又一门反坦克炮,并不断用车身火炮和机枪开火。
维克托接着又听到一声沉闷的敲击,这时他意识到那是一门88mm高射炮。“纺织专业”号的推土铲被生生打得四分五裂。但是维克托看到身边的步兵兄弟们还在战斗,所以他们继续不断地前进着。维克托从车长塔很明确的观察到头顶炮塔被一大块东西盖住了,他试着打开舱盖把他掀开,发现那是自己坦克的挡泥板,刚刚被炸飞上来盖在炮塔上。接着听到一声沉闷的巨响,车身开始冒烟。他们赶忙逃出坦克,接着发现四门德国88mm高射炮和8辆四号坦克出现在远处。这不是现在此地的4辆法军坦克和少量步兵能消灭的敌人,于是维克托点燃了坦克,同座驾“纺织专业”号B2 bis坦克挥手告别后,向后撤退,加入了步兵的阵列。
维克托还不知道,他遭遇的是冯·瓦格纳少将率领的为波尔多德军解围的第6装甲师先锋。但冯·瓦格纳少将同样也不知道,他遭遇的是法国第一装甲师的进攻矛头。
维克托被撤到了二线,暂时加入了补给配送兵的行列。他很想重新参加战斗,而公社很快也给了他这个机会。
尼奥尔火车站。
一列战备火车送来了新的增援,一批新型坦克B2-T2。他装备不列颠工团提供的90mm主炮,火力强大,采用厚实的80mm炮塔装甲和70mm车身正面装甲,装甲一体铸造,从而获得无与伦比的防御力,可以免疫除88炮外任何德军反坦克炮或坦克的攻击。他去除了车身炮的设计,增设了无线电,实力强大,引擎也增加到4L每缸排量10缸。不过维克托暂时还没有机会使用这些新型坦克,实际上他们也根本不熟悉这些新型产品。为了最大化发挥维克托车组作为老兵的优势,组织上暂时决定他们还是将继续驾驶新的B2bis坦克。他们为自己车组的这辆新坦克命名为“纺织业号”。他们将与B2-T2混编。
法军再一次发动了进攻,这一次非常成功。波尔多德军被死死围住。而法军将要继续北上。他们的下一步目标是夏朗德河畔新城。
维克托和战友阿朗蹲坐在坦克旁,背靠着小土坡,静静地休整着。阿朗在啜饮着一瓶勃艮第葡萄酒。他们在等待进攻的命令。
阿朗有些忧郁地问维克托:“胜利,你说我们真的能赢吗?”
“什么意思?”
“敌人强大到这样的程度,现在祖国几乎全部都沦陷了。巴黎离我们那样远……我……我看不到未来。我们能活下来吗?”
“看不到未来……阿朗,如果你看不到未来,又怎么能断定,未来不是一片星华璀璨呢?希望就如你所言般飘渺,可等一百年之后,它将明白无误。”
“说得对。”大尉同志叶雷里突然出现在维克托身后。他拍了拍维克托的肩,“部队决定这一次你来当旗手。跟我来一趟。”他又看了一眼阿朗:“同志,我姑且当你手里的是葡萄汁。”
“呃,对对,当然是葡萄汁……发酵的。”
驾驶员弗雷德里克坐在远处,吹着一杆发绿的铜制巴黎管,温暖而又圆润的声音飘散开来……
进攻的时刻终于到来。所有的坦克都加满了油,他们开始向夏朗德河畔新城进发。
德军将反坦克炮和步兵部署在一栋栋民房里,对着逐渐从原野上逼近的法军开火。他们的斯图卡咆哮着俯冲下来,迫使法军坦克部队停止进攻,转向隐蔽。但是法军很快利用自己的炮兵还击,105mm火炮炸起的烟尘很快遮天蔽日,令德军防御力量陷入一片火海。斯图卡机群的第一波次已经返回,维克托知道现在是时候发起攻势了,必须要冲到新城广场,否则等敌人轰炸机第二波次抵达,进攻将会再一次被迟滞。大尉向他发令,于是维克托爬出炮塔,举起了旗帜引导大家:“同志们,全速机动,进攻!”


夏尔B2bis和B2-T2坦克群向着炮火中的夏朗德河畔新城发起了冲锋。德军溃败了,他们仓皇逃出了小镇,向河流北岸溃逃。法军步兵先锋将喷火器对准他们逃跑的桥梁,喷洒致命的烈焰,直到他们全部从视野里消失。
法军已经收复了夏朗德河畔新城。他们夺取了城镇中心的政府大楼。上面的帝国公约标志旗一个一个被扯落,取而代之的是第三国际的联盟旗帜。
但是解放并不就此止步。在又一次检查了一遍车辆之后,维克托给坦克加满了油。接着他们就驶过夏朗德河上的大桥,向北进发。
坦克车线排成楔形,隆隆向北。忽然之间,维克托发现远处出现大片的尘土。他挥旗向大尉致意。大尉命令他停下。维克托拿出望远镜观察起来。
德军,数量庞大的德军。他们有一些很奇怪的像是三号坦克的装备,还有一些像是四号坦克但炮管更长的奇怪家伙。
大尉的座车靠近了维克托。维克托听到他大声地同排长说话。“上级说,德军‘帝皇’装甲教导师正朝我们靠近。他们有新的武器,我们的兄弟部队已经吃过亏了。师长命令我们试试他们的火。不要恋战,阻击一下,然后退回河南岸。明白吗?”
“怎么个阻击法?连长同志?”
“让同志们把速度开到八档,我们冲上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通知你们排的旗手,指挥大家变成线列阵型!”
“明白!”
夏尔坦克群凶狠地向着帝皇装甲教导师冲去。数十辆B2中型坦克、AMX 39和S40坦克从丘陵带接近了正在歪曲行军的德国人。双方立刻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德军似乎是使用3号坦克改装了一种自行反坦克炮,能够击穿夏尔B2bis的装甲。他们的新式坦克也非常有力,姑且称之为长4号吧,能够威胁到B2bis甚至是B2-T2。但是维克托他们没有什么迟疑,相当狂暴地冲到了敌人队列近处,对着步兵和sd.kfz疯狂开火。德军乱作一团,他们试图压垮这只不算强大的法军先锋,但法军毫不动摇,尽管一辆又一辆坦克被迅速摧毁,但是他们要消灭了大量的敌人。最终,德军选择后退了,他们将要修整,并排成进攻阵型来迎击法军。
但是当他们重新排列好,再一次进攻时,发现此前的战场上已经只剩下几辆被点火引燃的法军报废坦克,已经空无一物。
维克托的坦克上添了两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有一块装甲似乎是有碎裂的迹象。但居然还没出事。
他们将会在几天后把坦克拉回前线修理站,不打算再参加接下来的战斗了。但是没过多久,还没等坦克向火车站转移,德军已经开始反攻了。
他们的目标是夺回夏朗德河畔新城。法军在桥梁后部部署了机枪阵地和迫击炮,架设铁丝网和地雷。步兵们躲在沙袋后面射击。
维克托远远地守着自己的坦克在镇中心广场,盯着战斗的方向。现在不该他们上场。
他看到一辆三号突击炮快速地冲过了四座桥梁中的一座,但是接着,触发了一枚双联发105地雷,被炸成了碎片。
德军步兵一个接一个地往前冲,他们把MG42假设在三突子的残骸上,冲着法军机枪阵地反向扫射。但是随即被法军用一枚60mm迫击炮弹消灭。德军的喷火步兵一次又一次试图击破法军机枪阵地,但是他们始终没能冲过桥梁。战斗持续了7个小时,终于,付出惨重伤亡的德军退出了桥梁口,向后逃窜,停止了强攻。
维克托欣喜地看着德军败退的方向:“赢了,好啊,赢了!工人阶级万岁!赢了……等等…!?卧倒!快卧倒!”
一枚150mm炮弹在桥梁后爆炸开来。瞬息之间,刚刚还在凶狠地阻击敌人的法军机枪小组和迫击炮小组就化为了齑粉。接着,更多的150mm炮弹和128mm炮弹开始覆盖轰炸河畔新城。法军重点防御的几个桥口阵地被炸的粉碎,不过德军没有轰击到桥梁。
“快,把坦克开到厂房里面去!”维克托和战友们爬进了坦克。厂房是钢筋混凝土边墙,几乎不可能被150mm炮弹轰塌。维克托等人把坦克开到了厂房一楼里,顾不得是不是撞碎了什么家具,好歹说避免坦克被重炮轰击覆盖到。
装填手埃瓦里斯特爬出坦克舱盖,震惊地盯着150mm火炮轰击的覆盖面,维克托一把把他拉了回来:“躲好!小心破片。喂,外面的步兵兄弟,快找掩体!”
埃瓦里斯特心有余悸地慨叹:“胜利,你看……敌人太可怕了。”
“可怕?敌人的炮火轰鸣着,没错,可难道这比上他们几千年来压迫折磨我们的手段,还会更凶残吗?他们的本事,已经用尽于此了!别怕!”
炮击停止,法军的桥头防御阵地已经瓦解。德军开始再一次向新城进攻。他们气势汹汹。
维克托焦急地看着三号突击炮摧毁了一辆又一辆法国坦克。他同弗雷德里克说到:“虽然我们的装甲受了创伤。但是应该还能抗。我们冲出去,把路堵住,明白吗?我们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冲出去!”
“纺织业”号坦克就这样冲出了厂房,他们将坦克斜摆在路中间。许多步兵正在从更前方的街道退下来。德军用机枪扫射着他们,但紧接着,“纺织业”号开了一炮,击中了那挺MG42。
“同志们,来这里,我们这车可以充当屏障!”维克托打开舱门大叫。于是一个步兵——好像是西班牙来的盟军——把机枪搬到了“纺织业”号旁边。
德军洪流向前威逼,但是“纺织业”号毫不动摇,同他们接战。德军37mm炮依旧无济于事,他们派出了三号突击炮。
维克托命令炮手开炮,但是炮弹在三号突击炮的前装甲上被弹飞。跳弹!
突击炮把他的76mm炮对准了B2bis。维克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在这个瞬间,一枚迫击炮弹在三号突击炮的炮盾边上爆炸开来,瞬间把这门炮炸的一歪。接着开火的突击炮把炮弹打向了旁边的大楼。接着,维克托命令用车身76mm炮开火,这一次将敌人击毁了。
“感谢迫击炮手同志。”他想到。
战斗持续了两个小时,最后,“纺织业”号的炮弹耗尽了,接着引擎就被打得起火了。维克托娴熟的和车组同伴爬出舱门,烧了车,向后撤退。
德军的反攻又一次获胜了,但是维克托毫不感到绝望,尽管他刚刚又差点被连人带车打爆。
因为他坚信,只有在狂风之中,红旗才能飘扬!
在撤回后方的路上,他不无乐观地感叹道:
“遍数五十个世纪以来的沙场亡魂,也凑不齐今天这场世界大战。战争啊战争,我厌恶你的残酷,我还要战胜你!”
维克托被编入新组建的第4机械化师里。他将尝试驾驶B2-T2新型坦克直到熟练,然后才能带着全车组返回战场。这段日子在刚刚重新被全境收复的里昂公社区度过。维克托得以同妻子见面。克里斯蒂娜依旧美丽,但她身上越发呈现出坚强和勇毅来。她已经得了一枚先进工人小红花。
维克托跟她满怀信心地畅想着未来。他赞扬克里斯蒂娜的美丽和劳动精神,也感谢她照顾自己的母亲。他勉励说:“老婆,你为了革命事业而劳动,你是最伟大的工人阶级!不要怕艰辛,不要怕苦。你在工厂里工作,我在战场上作战,你那里是主战场,我做你的后援!”
薇尔斯把她爸爸的外套给洗了。
维克托很想见见他哥哥夏尔。然而夏尔在马赛当生产队长。所以维克托写了一封信去。然而收到的回信却不是来自夏尔的:
“同志,这里是邮政局。你的信发不出去了,马赛已经沦陷,工团最高会议已经迁都到里昂。”
来自阿尔及尔的国民政府反动派登陆了马赛!
工团陷入南北夹击,内忧外患的危局之中了。协约国的旧势力卷土重来,趁着法兰西工团在与北方德军苦战的时机又打过来了。现在,马赛和巴黎这两个法国最重要的四个城市之二已经陷落,好在工团好歹还守住了波尔多和里昂。
维克托的训练提前结束了,他们全师立刻集结,向马赛反攻。
反动派来势汹汹,迅速就打到了蒙彼利埃。然而当维克托与他们交手之后,发现他们也不过如此,比德国人要差的远。
维克托的新坦克叫“纺织工人”号。现在,这辆坦克正伴随这步兵向阿维尼翁缓步推进。作为圣城,协约国军似乎很想守卫这里。
“纺织工人”号迅速与同伴的坦克们冲进了阿维尼翁郊区阵地。防线被生生打穿的协约国军甚至没有胆敢再用火炮威胁一下工团坦克的侧面,就狼狈溃退了。维克托他们没有选择进城去,而是绕着阿维尼翁的古老城墙开始转圈,扫清外围的敌军,直到靠近河边。接着他们开始从阿维尼翁南面向城内进攻。
协约国军显然没有料到工团坦克会做这么大的迂回,他们都还在防御北面呢。于是维克托轻而易举的就击毁了8门放置在市中心的协约国军75mm速射炮。他们试图还击,但是无济于事,被工团军完全击溃,全部举手投降了。
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投降队列,维克托不禁感概:“旧势力真的就是纸老虎而已,可恨又可笑啊。”
老朋友阿朗回了一句:“是啊,他们的战斗力和意志力可以说是有点具体了。”
“呵,谁妄想用宗教、古籍、先哲那一小撮古代上流阶级几十个人三言两语拿出来的陈年老调,来同数十亿现代人类在大的思维交融中得来的科学真理同台竞技,那他必败。现在的局面就是证明,反动派不过是纸老虎罢了!”


马赛虽然被攻占,但是红旗不倒,战斗还要继续进行。
维克托在普罗旺斯驰骋了两个月,看惯了南方的鸢尾花和薰衣草的美景。面临失败的协约国军疯了一样地作贱人民,抢掠、烧村、屠杀……但是他们最终都被法兰西、意大利和西班牙工团的军队碾得粉碎。投降的协约国败兵不可计数。
马赛再次解放。
虽然现在同德国的战争还处在巨大的危局中,但是工团不打算放过协约国旧世走狗们。维克托所在的部队被英国、意大利和法兰西联合组织的地中海舰队送到摩洛哥登陆。他们将要抢占凯比尔海军基地和直布罗陀,然后再乘船去西非。在那里,维克托将要和协约国军队和德国殖民军队继续战斗。而在北非,更多的工团军队将要在阿尔及尔和突尼斯同敌人较量。
维克托的坦克在西非的草原森林间驰骋了一个月。他本以为非洲就是无边无际的荒漠,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这里也有人,而且数以千万计。尼日尔河博大精深,其涛涛之势让维克托想起在中国看见过的长江。但是尼日尔河还要更窄更湍急。
维克托在尼日尔河流域同几内亚的协约国军打了大半年。那些殖民者用机枪和炸弹镇压黑人奴隶,十分嚣张,维克托听到过数不清的被解放的奴隶控诉他们遭受的虐待。然而这些气焰嚣张的殖民者面对工团派来的数十辆坦克时,就只能偃旗息鼓,狼狈而逃。
维克托很同情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他们的农业很发达,他们的国家据说曾有数千年的历史。据说尼日尔语系起源时,印欧语系还没有发端。然而现在这一切都被资本家掠夺了去。他看到那些黑人农民穷苦的不像样子,甚至比他曾经看过的中国老农还要悲惨。这里的孩子没有不浮肿的,这里的成人没有不瘦骨嶙峋的,这里的文明据说以前曾经掌握过发达的天文学、物理学和逻辑学,但是最终被西欧的奴隶贸易完全摧毁。现在他们几乎全部大字不识一个,面对工团军队也一无所知,只知道跪着亲吻脚跟。维克托感到很心酸。
维克托还记得那个秋天,他同一个被解放的黑人农民聊天。那是一个很老的前奴隶,从4岁开始为种植园主种可可,已经54岁了,依然在种可可。他看起来至少有80岁那么老,身体就像没有五脏六腑一样的瘦,大概只剩下骨头在里面撑着。他的眼窝深的好像被挖去了眼镜一样,脸上皱纹比皮肤还多,呈现很受过磨难的黑红色。他很感激工团,在工团军队来之前,他从来没想过一天还可以吃三顿,吃的这样好,有菜有面包的;他以前也从没想过自己可以睡在房子里。他几十年来都是跟牛挤着睡在棚子里。
他就是这样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可可农民。他说他不知道种可可树是为了干什么。
“为了……嗯,为了做巧克力来吃。”
“啥是巧克力?我从没吃过哩。”
维克托感到有些心酸。他说:“我……我想办法给你找一块来吧。你种了一辈子可可,我有义务让你尝尝它。”
于是他去翻找协约国军俘虏们的物资箱,很快就找到一些黑色甜巧克力。他带给了那个老农民。
老农尝了尝黑巧克力。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巧克力的滋味。他笑了,笑得很辛酸:“好吃……真好吃……真谢谢你。原来白人就是吃这些东西,怪不得他们生下来就比我们强壮、高贵还更文明哩。”
那个瞬间,一种愧疚而悲悯的泪水,在维克托眼底酝酿而出。农民很惊讶,连声询问。维克托只是摆了摆手:“你们都会过上更好的生活的。我发誓,我发誓,”他咬着牙根,“我发誓我要让你们过上更好的生活,我还要把那些败类殖民者都消灭干净!”
维克托在西非几内亚同协约国法裔殖民军、加拿大军和山竹人殖民仆从军打到43年6月,才被调回国内。整个西非一片形势大好,北非也是纷纷解放,协约国已经被打断了脊梁。
回国后的维克托接着就参与到紧锣密鼓的北方战役中去了。维克托的部队在普瓦捷集结,他们将要奉命向北一直推进到卢瓦尔河。
时隔一年,回到法兰西的土地上,维克托感到心潮澎湃。在过去的一年里,德国在波尔多被围困的军队全军覆没,而他们也一路被击退赶出了普瓦捷。法军全线都在稳步北上。生产正在恢复,兵力也在增长,全国各地的老兵预备役都被征调起来战斗。法兰西公社的坦克工厂、火炮工厂正在开足马力,陆军正在逐步夺取战场主动权。不列颠公社为法国提供高射炮和海空军辅助,他们已经渐渐靠喷火和蚊子夺取了制空权。在东边,俄罗斯也同帝国公约陷入了激烈的战斗。
现在,他正指挥着他那辆已经开了有一年,反反复复维修过十六次,换过三个发动机,刚刚从沙漠载具改装回常规形式的老坦克“纺织工人”号,向着南特进发。
此时他还不知道,这将是一场苦战。
在法军先锋沿着公路击破了德国步兵师的防御,攻占了马济耶尔-昂加来纳和布雷叙尔后,绍莱成了摆在法军西路通向南特的道路面前最后的障碍。现在,维克托所属的第四机械化师奉命将此处攻克。
一路上,到处都可以看到荒芜的田野,烧焦的房屋,废弃的工厂。经历了德军一年多的占领,当地的居民都痛苦不已,他们生活物资严重短缺,被德国集团军管理部队反复凌虐,死伤难以计数,血债难以估量。
绍莱南方是连绵的丘陵区,海拔逐渐向北抬高。这里坐落着很多农场,栅栏和灌木把整片地区分成一个个小方块。
B连刚刚向绍莱南方发动了进攻,但是他们损失惨重。现在轮到维克托所在的A连进攻了。根据B连的情报,此地的灌木和树林里隐藏了大量德国迫击炮、88炮、长4号、机枪阵地和狙击手。
16辆B2-T2在安博小镇集结,他们向北而去,前往65号集体农庄。坦克手们的心情都紧张到了极点。
“彭砰砰砰!”一阵连续的枪响打断了维克托的畅想。他根据子弹打在炮塔上的声音推测是MG-42和步枪。他没有发现火炮,所以他立刻用无线电提醒战友们:“冷静!快速冲上去!”
几辆坦克靠近了农庄主楼,对着里面用机枪扫射。德军从中败退逃走了。大家松了一口气,看着步兵部队逐渐跟上来。突然间一阵尖锐的鸣叫响了起来,所有人立刻就意识到不对。维克托从车长塔里探出头来,看到一个波次的斯图卡正从云层里俯冲下来。他们躲在云层里!藏的还真好。
坦克们不得不四散隐蔽。然而在农场附近根本找不到什么树木,很快就有2辆坦克被50kg航弹炸毁。维克托驾驶着坦克向北边冲去,那里的丘陵地形和树林可以躲避轰炸机。刚刚抵达的步兵连也不得不隐蔽分散开来,不过还是有两个班已经进入那场,他们伴随在坦克侧翼快速转移。维克托在车长塔里紧张观察,发现北面的几栋小楼里似乎没有德军MG-42的身影。大概是安全的?他打开舱盖,探出头,观察着斯图卡的动向。他觉得似乎有些太安静了,除了斯图卡的声音和坦克引擎的声音,他好像什么都没听见。是斯图卡的尖啸太刺耳了吗?
嗯……等等,刚刚那群败走的德军呢?为什么他们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
接着他就发现前方似乎有藏在缓坡处的路障。有障碍物!
维克托立刻抓起机枪对着前方开火,以压制可能出现的敌军。突然一声枪响,他的周视镜被一枚子弹打得翻飞。旁边的步兵惊叫起来:“狙击手!隐蔽!躲到坦克后面!”
维克托拿手抓住了被子弹打得翻飞的周视镜,远远地丢开了。他预计98k的装填没有这么快。接着他就躲回了坦克炮塔里。就在他钻进炮塔的一瞬间,一枚子弹贴着舱盖的边缘飞过,带倒舱盖,帮维克托把舱门盖上了。
维克托凭感觉指挥炮手向狙击手的位置开了一炮。他猜测那个狙击手应该至少在二楼的位置,所以他指挥炮手对着那三栋二层小楼中感觉最有情况的一座开火了。接着就从车长塔看到一个人从上面被炸飞出来。
地面战场又没了动静。排长的车辆也赶来了,他让维克托继续前进。“我们掩护步兵占领那几个小楼。先让他们观察一下。”
两辆坦克快速冲进小楼旁的院子,然后靠边停车。维克托打开盖子跟步兵交谈。一队步枪手冲上了小楼,一阵枪响之后,他们探出头来:“二楼没有人。这几栋楼应该都没有人。我们先躲一躲!”
斯图卡接着就飞了回来。他们又投下几枚炸弹,但他们不敢俯冲的太低。不知道全连其他车辆如何,反正维克托和排长的车都没有被炸到。斯图卡刚刚飞远,维克托就打开舱盖,看到炮塔顶上布满了50kg航弹炸飞来的土块。他捡了一块看了看,然后远远抛开。
二楼的步兵冲他大叫:“有坦克!他们躲在那边的林子里。我看到他们了!”
“快把你们的无线电台装上去。是德军还是我们自己人?”
“他们躲得老远,应该是德军!怕被自己方的轰炸机炸了。”
维克托钻回了舱盖。他让驾驶员再次打燃了发动机。
排长用无线电问道:“胜利!你打算去跟他们打个突袭吗?”
“对!我估计他们正以为我们不知道呢。这个时候去正好一个措手不及。”
“行,我可以掩护你。打完回来,大概我们排其他坦克正好也集结过来了。”
于是维克托向着对面树林疾速前进。他把自己藏在林边藤蔓丛里,德军似乎没有发现。他渐渐逼近到了离敌人不到500米的地方,通过望远镜很明显的观测到了6辆重型装甲车、两辆长四号和一辆三号突击炮。这时无线电里传来观察兵的提醒:“快回来!敌人比你们多太多了。快回来!”
“冷静。”
维克托把车速突然提高,很快加到了10档,接近了敌人。所有的德军车辆都注意到了他,此时他们还在树林里排成一列,根本无法有效还击。由于两辆长四的位置有些刁钻,维克托选择对比较好打的那辆三突子开火。
“砰!”一炮命中了三号突击炮的侧面。整辆车都没有发生任何动作,只扬起了大量烟尘。没有起火,没有看到人往外跑。
维克托又命令倒车远离。德军乱作一团。
接着维克托发现敌人在攻击周围的树林。他判断自己的位置没有暴露,于是他又冲上去,又是一炮,目标还是那辆突击炮。这次很明显打中了其弹药架,但是居然只是扬起了更多的烟雾。
接着无线电里又传来排长发的信号:“那是一辆已经废弃的残骸!去打四号坦克!”
然而维克托已经浪费了宝贵的突袭机会。德军车辆从树林里钻出来,逐渐排开。维克托迅速后退。然后他发现德军在集火攻击树林。
“他们还没发现我们在哪。”他这样想,不过没有再凑上前去。他等待着。德军队列由于慌乱变得混乱起来,一辆四号试图绕开装甲车到最右翼去。他暴露了侧面。维克托再次命令全速前进,接着急刹车,然后就对着那辆四号的侧面开炮。一声巨响,那辆坦克发生了殉爆,炮塔被炸得高高飞起。
另一辆四号反应了过来,立刻就对着维克托还击。但是没有打中。“纺织工人”号开炮还击。没有打中。于是维克托又开始倒车后退。接着,对面的四号躲到了三号突击炮的残骸后面去了。
“我们两车一起上,一左一右,包抄他!”排长发来命令。
于是维克托驾驶着坦克向四号的右侧开去。他预计自己的角度很好,在这样一个斜向前的角度下那辆四号无法打穿自己。他还看到排长一炮击毁了一辆哒哒哒开火的装甲车后,也冲出树林向四号的左侧钻去。
当维克托绕到四号侧面准备转动炮塔瞄准开炮时,他发现那辆四号的炮塔对准排长的方向。然而,坦克急刹车还需要时间。尽管炮塔方向对准了四号的车身,维克托没有信心在停车前能够命中他。他不能浪费这一炮,他至少要把车先停住。
接着,他听到重重的一声“砰”,完全不同于旁边装甲车那噔噔作响的机炮声。排长的坦克炮塔舱盖突然被顶开,其中冒出惊人的冲天烈焰。坦克引擎也冒出滚滚浓烟。
排长的坦克发生了殉爆。
没有来得及哀悼,“纺织工人”号也开炮了。长四号立刻也吃了一发穿甲弹,顿时冒出骇人的烈焰来。
维克托静静地将炮塔转向德军装甲车的方向。
有两辆重型装甲车似乎正想用他们的25mm机炮绕后攻击“纺织工人”号的背面。但他们都被击毁了。维克托继续乘胜追击,最终,只有一辆装甲车得以逃脱。
随着全排所有坦克重新集结,副排长代理排长,维克托代理副排长。排内再次分组,决定使用推土铲推平灌木,继续进攻。
维克托下车去检查了一下排长的车辆残骸,只发现不断燃烧的烈焰从车内往外倾泻出滚滚浓烟。他转身离开。
这时,天空中传来喷火战斗机的声音。看样子他们正在同远处的德国Bf-109缠斗,离这里很远。那是英国空军同志们在战斗。
“愿空军同志们不落不死。”维克托说了这样一句话,最后看了一眼排长车辆残骸的方向,钻进了坦克里。
更北边的农庄里有两挺MG-42和两门37mm反坦克炮分布在田野的四角。他们都被B2-T2的90mm火炮敲掉了。维克托开着“纺织工人”号接连荡平了四个农庄,里面居然全部都有德军驻防,还部署了一个机枪碉堡。
接着维克托请维修兵帮他检查了一下车辆状况。他们随后穿越一片稀树荒田,进入绍莱东南方的胡门口小镇。这里总共大约有十栋楼房,很少,很稀疏。维克托倚着车长塔观察着。这时,一团爆裂的烟雾突然从坦克不远处炸起,接着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88炮!”阿朗惊叫了一声。维克托关上了车长塔舱盖:“冷静。我们靠过去。”
那门88炮连续两发都没有命中,成功给了“纺织工人”号机会躲到楼房后面去。几个德国步兵试图冲上来,但被“纺织工人”号的机枪打退。维克托开始呼叫增援,很快一个步兵班也开始赶来。德军试图用MG-42阻止他们,但是这反而暴露了MG-42在楼上的位置。于是维克托开火将其击毁了。赶来的步兵班拥有一门80mm迫击炮。他们立刻开始架设火炮,准备隔着房屋的掩护用曲射弹道袭击城镇中央的88炮。
一阵轰击过后,德军又开始往房屋后面进攻。他们试图把反坦克炮推进房子里,但依然没能成功。接着他们后退了。维克托开着坦克追上去,发现88炮被他们废弃了。
一架Bf-109突然从天际出现,对着法军用MG-17机枪扫射。但是他们没能造成什么杀伤。这时,维克托收到了连长的命令。于是他再次前往东边集结。
“智利志愿航空团的王牌飞行员拉本-阿格拉西亚在驾驶喷火战斗机时在我们北边561高地附近坠机跳伞了。他的大名我想大家都听说过。我们必须营救这位优秀的同志。我需要分出一个排向东北方向推进。那么就由A排来打这一阵吧。你们将得到拉夫利火箭炮的支援。其余的车辆将会继续西进。”大尉这样说道。
“明白!”
维克托正在A排里。他们的三辆坦克随即向东继续进攻。按照地图,561高地离此处不到10公里。沿途只有少量德军抵抗,却有多处路障。维克托从中午出发,到了夜晚终于渐渐接近了目标。A排有一辆坦克中途抛锚。
从下午5点作用,绍莱附近开始下雨。现在,已经是一地泥泞。天空中一片昏黑,大地上雨水反映着灯光璀璨。
维克托的坦克渐渐靠近了高地。他钻出炮塔,冲着周围大声呼喊。但是没有回应。
“省点力气。我们明早再找。”随行的步兵让道。
“行吧。我去跟排长说。”维克托钻回车里,跟新排长发电讯。他将坦克停到树林里。步兵们开始生火。
停下来的维克托钻出了坦克,一车人都靠在坦克边,跟步兵们对视。他们聊着天,都有些警戒着周围。哨兵没有发现敌人。
“这有些该死的太安静了。”让说。
“我也是这样觉得。希望太阳早点升起来。”
这时他听到一串低低的叫喊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声音是在求救。
让立刻站了起来,开始判断声音的方向。几个步兵迅速向那个方向移动过去。维克托一行赶忙钻回车里。
让对着对方喊起来。对方表明自己就是坠机的飞行员,说自己伤了一条腿,请求救援。于是让回应他。
维克托开着坦克开始往树林外面钻。突然他感到不对。他钻出炮塔冲让低声叫嚷,把让喊了回来。
“你问问他是不是德国人?”
“呃,也是!这有些太安静了,有些诡异。”让于是冲着那个方向喊话。
过了一会儿,对面传来回话:“我是法国人!我是法国人!同志,快来救救我!”
维克托的脸色难看起来。他钻回车里,请让去拖住对方。他先跟排长互相报了坐标,然后给大尉发报:“今天除了智利飞行员,还有别的同志在这里坠机吗?”
回讯很快发来。“昨天还有一名智利飞行员和一名不列颠飞行员在561高地北边五十公里左右的位置跳伞。如果你们很有余力的话,也可以顺道把他们救回来。”
“我们中埋伏了。”维克托爬出坦克,“这哪来的法国飞行员!”
大家面面相觑。维克托说:“停止回话。我们躲起来!去跟我们排长集结!”
一行人再一次朝着树林里躲去,很快就到了坦克A排排长的位置。新排长和维克托把两辆坦克布置在了小树林里。对面的“法国人”发现他们不再回应,很着急地又喊了一阵,终于是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一阵枪响打破了寂静,接着就是连绵不断的撕布机扫射的声音,正冲着维克托所在的这个方向。步兵们判断着声音躲在坦克后面,维克托把引擎关掉了。
德军士兵叫喊的声音逐渐明朗,他们对着树林里开火,搜寻着法军士兵的踪迹,用机枪清理可疑区域。然而维克托等人一动都不动,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他判断着,听了好一会儿,终于确定了敌人的虚实。
“没有听到任何引擎的声音。小菜一碟。”
两辆坦克突然打燃了火,冲了出去。这下德军终于发现了他们刚刚找了半天的对手是谁了,然而无济于事了。他们的机枪向这个方向疯狂开火,然而毫无意义。维克托冲着敌人的枪口火光开炮还击,用机枪压制他们。德国人损失惨重,狼狈溃退了。
正当维克托想要仰天大笑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一阵绝对不合理的声音。是坦克引擎声。而且,这种声音……绝对不是他听过的声音。那是什么东西!
维克托知道自己的位置已经暴露了,所以他直接打开探照灯,对着声音的来源照去。他看到远处有一个庞然大物——方正的车体,宽而圆正的炮塔,看起来很粗大的炮管,还有看起来很复杂的负重轮。那是什么东西?
维克托和排长顾得不许多了,他们立刻就予以还击,但是炮弹都在那辆大家伙的装甲上被弹开。维克托用探照灯死死罩住他,让排长关掉等绕到他侧面去。然而德军主动打开了探照灯,巨大的探照灯在战场很远处的山岗上照射过来,瞬间就让两辆坦克都无法遁形。维克托随即关掉了自己的探照灯。
“阿朗!给我装次口径穿甲弹!”
维克托再一次对着那辆重型坦克打出一炮。这一次炮弹没有弹起,但是很明显的也没有击穿。那辆重型坦克开始行动,他选择了试图绕后的排长所在坦克优先攻击。但他没有击中。维克托命令车组继续开火,掩护排长。
“装高爆弹!穿甲弹打不穿他我们就用高爆弹打他们的配件!”
又一发炮弹依然命中了那辆重型坦克的正面。爆炸的烈焰罩住了整个方形炮盾,扬起大量烟尘,但维克托清楚的知道那根本没有什么伤害可言。不过那辆重型坦克还是顿了一顿。排长已经绕到了他的侧面,离得很近。那辆重型坦克试图转过车身来,维克托相当震惊地看到他原地转向。排长急刹车,然后开炮了。他命中了那辆重型坦克的侧面,然而打到了履带。这辆重坦的右履带被打断了。他接着就是一炮还击,排长的车辆冒出了强烈的火光。
维克托明白现在只剩他一辆车了。他让驾驶员拼着爆缸的风险全力加速。
“次口径穿甲弹,装好。准备!”
那辆重型坦克缓缓把炮塔转过来。但是“纺织工人”号已经离他很近。这时另一门火炮的炮弹在维克托周围炸响。那是另一门88炮,位置大概在探照灯所在的山岗上。
那辆重坦的炮口终于转到了正对维克托的方向。维克托知道他现在必须最后一搏了。炮手对准了前方的坦克车身,维克托下了命令:“开火!”
一声巨响。
虽然维克托的坦克在高速移动,但是由于他离对方已经很近,所以他还是成功在没有刹车的情况下命中了。次口径穿甲弹在那辆重型坦克的车身上钻出一个口子。对方停止了动作,接着炮塔开始冒出火光。紧接着刹不住车的“纺织工人”号狠狠地撞在了重型坦克的车身上,撞的全车七荤八素。
远处的88炮依然在开炮。维克托忍着恶心命令驾驶员立刻倒车。他们活着退回了树林,把情况告诉了步兵。
两个小时后,天破晓。
维克托很明确地发现周围部署了好些反坦克炮,他们很可能是在刚刚才部署下来的,位置离树林比较远,大概有2~3公里远。如果他们部署得早一点或者近一点,那么他们很可能可以支援昨天那辆重型坦克。但是他们如果早早部署的话,大概也会被法军提前发现,也就不会这样中伏了。
这时昨天那个“飞行员”拿着喇叭在外面喊话:“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停止无谓的抵抗快快滴投降,皇军(德皇的军队)有赏啊!”
“狗法奸!”让啐了一口,端起步枪来,向着树林边缘隐蔽地跑去。
砰!那个“飞行员”应声倒地。
维克托给上级发讯:“我们的任务失败了。我们没有找到智利的同志。我们中了埋伏。现在我们将要突围。或已无法生还。请继续向绍莱进攻,祝革命胜利。”
维克托钻出炮塔,告诉让:“真是失算了。敌人围住了西南面。我们就向北边突围!像敌人的后方突围!”
让笑了:“好朋友,这招不错。我看我们是活不成了。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我倒觉得他们只是土鸡瓦犬。我将向他们展示,为什么世人都说,法兰西人永不投降!”
“纺织工人”号冲出了树林,他们立刻早到了37反坦克炮的集火。但是这些炮弹纷纷在厚重的装甲上弹起。步兵同坦克一起全速冲锋,他们的目标是抢占最近处的一个炮坑,然后向更远处转移。
炮弹不断在周围炸响,步兵一个接一个倒下。维克托的坦克如有神助,没有被击穿,接着他撞坏了一门88炮。然后,“纺织工人”号立在88炮旁,对着周围的德军开火。然而没过多久,“纺织工人”号也被击穿了,弗雷德里克阵亡。
维克托最后唤了一声这位吹巴黎管的音乐家,带着其他车组成员撤出了坦克,加入了车外的步兵阵列。他们继续向远处移动。
德军的MG-42非常可怕,但是法军战士们无所畏惧。他们相互激励,趁着机枪熄火的间隙往外冲,尽可能远离。而当外围的德军机枪压制时,他们奋不顾身,投掷集束手榴弹去还击。
最终,维克托和另外9人带着两处非要害的弹伤,还有一身十几处的破片擦伤,从北边突围出来。他们向西移动,潜伏着等到了友军到来。
维克托不会知道的是,实际上他们并不是遭遇了大队人马针对的埋伏,这本来只是德军残杀了跳伞的飞行员之后玩得一个小伏击。然而在他们反击的时候,德国第614装甲特别营带着十辆刚刚列装前线的虎式坦克恰好部署到了这里,便参与这场战斗来测试一下这一新式武器的威力。被他们完成的,是全法国第三起击毁“虎式”的成功事迹。
维克托归队后,被评为“英雄坦克手”。他接着参加了奥尔良会战。这是真正一场规模浩大的坦克会战。
维克托的车组成员几乎全部在突围中阵亡了,只剩下阿朗。他依然是担任坦克车长,他的新坦克叫做“纺织者”号。在奥尔良会战中,他所在的第四军的任务是顶住德军左翼装甲集团的进攻。接着,他们又奉命向西北方向德军空虚的后方挺进。这场进攻将会直捣德国第五军的指挥部。
只是他们当时还不知道,此时在第五军指挥部的,不只有第五军军长,还有集团军司令古德里安……
这是一场大胜。喧嚣的炮火洗去半个天空的尘埃。维克托的坦克再一次被击毁了,但他钻了出来,拿起冲锋枪继续前进。当他冲进德军充当指挥部的市政厅时,里面的一群容克将领都默不作声。
“举起手来!”维克托用德语大吼了一声。
最终法军将整个市中心都控制住了。维克托端着枪,看着里面的军官一个一个往外走。最后出来的居然是一个女人,一身华丽的衣裳。维克托疑惑了:“怎么还有女的?干什么的?女军官吗!”
“我叫维多利亚·威廉·霍亨索伦,先生。我不叫‘女的’。”
“原谅我的不敬,女士。但请你快快离开吧,这里是打仗的地方,最好不要到这里来。”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的父亲是我国的皇储。”维多利亚斜瞟了维克托一眼。
“哦。好吧。那现在你是俘虏了。”
“真野蛮。”维多利亚哼了一声,走向门外。维克托皱起了眉头。他叫住了维多利亚:“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真野蛮!这是法语,你听不懂吗!你们这些工团暴徒,把自己的意愿强加于他人身上,从无怜悯与善良之心。我们的世界本来如此和谐又美好,我们德国人并没有做错什么,我们享有我们奋斗而来的生活,是你们打破了他。你们发动战争,带来无辜者的死亡和无尽的血泪。难道你们不野蛮吗!”
“……”维克托生起气来,“女士。嗯,或者尊称一声公主殿下?你难道没有识字的能力,所以只能看到你肉眼看到的那些虚华的表象,还毫无自知之明吗?你睁开眼睛看看吧。农夫啊,他们见到拿着镰刀的死神,叫喊着提醒他还不到收割的季节,最后看到他用又高又大的镰刀却只收了自己一条贱命,不碰麦子,便欣慰了。奴隶啊,为欧洲的主人种了一辈子可可,临终尝到一块巧克力,笑着夸赞白人吃这样的好东西,难怪文明又优雅。士兵为他的国王奋勇杀敌,战死沙场,画家却全在为将军作画,评论家说什么英雄决定时代,于是后人都赞颂这容克军官的才能,因为他杀人之多。工人们忙碌一日日,挖煤挖到自己没煤烧,咬着刻凿钻进五十厘高的窄洞里爬来爬去地干活,最后换了工资只够一家老小品一块加了半克糖的比黑面包还硬的布丁,还笑着告诉自己的孩子,勤劳一定能致富;可惜他却不曾看到,您这大富大贵的帝国公主,拥有一双不生茧子没有半点疤痕的纤纤玉手,上面可没有一点勤劳的迹象。霍亨索伦王室真不愧是人民的国王,在你们的英明统治之下诞生了黑色星期五这样的幸福安康。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源于你们的压迫和奴役,你每天品尝的珍馐美馔都是从殖民地奴隶和失业工人的身上榨出来的血肉,然而他们还不曾意识到你们是怎样恐怖的家伙。真是吃什么补什么啊,我们天天吃苦,所以我们在您看来是如此一副野蛮面貌。您吃人,所以您才能成为这样一副雍容华贵的人上人的样子。这就是你们的世界为什么这般和谐而美好。你如此钟爱这种和谐,而我嫌弃他,倒宁可要血与火来玷污他。”




维克托转过身来,毫不犹豫地走进市政厅去巡视。
晚上,他回到营地。突然听到一阵抽泣。
“谁?”维克托走上前去,“法赫特?你怎么哭了?”
步兵法赫特叫了一声,看到是维克托才放下心来。维克托在他身边坐下,递上一瓶葡萄酒。
“行军途中不是不准饮酒吗?”法赫特停止了抽泣。
“刚缴获的。我不想喝。”
“算了吧,我也不想喝。”法赫特埋着头。维克托沉默地坐了好久,才问他为什么哭。
“我这辈子,第一次看到怎么多死人……你知道我是第一次参加战斗。那些人啊,我的战友们,他们……枪声大得慑人,我看到他们一下就仆倒了。眼镜还没有闭上。到处都是血,到处……这里太可怕了,我们为什么要这样自相残杀……我想回家……”
“你想听听胜利的故事吗?“维克托拿出一块干酪来咬着,“那是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在英国当志愿兵。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死人。我怕了,我看到血染红了天际,我怕,我听到枪声响彻云霄。我哭了,哭得不想个样子。那个时候我的班长来安慰我。他给我讲他的故事,他让我好好看看这周围的一切,带我去听听解放的公社地区的一户户人家的欢声笑语。我看到他们幸福,他们开心,他们重重的抓住我的手,感谢我们。然而我也看到那被反动派反攻倒算残害的死者的斑斑血迹。我的班长抓着我的手,跟我说,你是志愿来到英国的,你是勇敢者,你不为私利,你要为守护革命,为解放和输出革命而战斗,为这千家万户穷苦人而战斗。那一刻我又哭了,我最后一次在战场上哭泣。我的班长告诉我,你的名字叫胜利,你一定将要同我们赢得革命的胜利。现在我也想这么说,你的名字叫坚强。坚强啊!”维克托抱住了法赫特的肩,拍打着他。
法赫特忍不住哭了出来。但这一次少了些恐惧。




维克托所在部队在奥尔良会战获胜之后,向着巴黎挺进而去。他们沿着古老的凯尔特人路址,循着赫拉克勒斯古道,就好像真的是那位神之子一样,沿着直线前进,全然不把高山和大河放在眼里,就算遇到了也要把障碍撞个粉碎。
维克托看到巴黎铁塔的塔尖了。铁塔在巴黎保卫战中被摧毁部分,他的一只脚被炸断,整座塔倒下倾斜着,但还是高耸可见。
收复巴黎的战役持续了两周,双方陷入了血腥的巷战。维克托得到了许多巴黎残存市民的帮助,他们竭尽全力地协助公社国民自卫军阻击德国人。巴黎的德军在被彻底包围之前,撤退了。
当维克托再一次漫步在国民广场上,他感到心潮澎湃。
我们那用热血和辛劳建立起的繁华世界呵,我们回来了,回来重建你!
有一天我们将会打到柏林,和柏林的无产阶级携起手来,再去修补帝国主义给我们带来的战争和剥削的创伤!




维克托钻回他的新坦克“纺织厂”号里,给上级发电讯:“敌人正从凯旋门败退!”
维克托随后又参与了香槟战役和沙讷会战。经过这两次反攻,法军终于打回了国境线。现在,法国北部还有大股德军,他们盘桓在诺曼底和巴黎以北。然而,他们的海上道路已经被不列颠公社逐步封锁,而法兰西工团的军团已经成功切断了他们向东回国的道路。至少有180万德国军队被围困在了在个庞大的包围圈中。现在,战争的局势已经逆转,对于法军来说,他即将赢取一场规模浩大的的歼灭战的胜利。可以说,攻守之势已易,反攻胜利已经指日可待!


克里斯蒂娜来信告诉维克托,后方的生活好过多了,薇尔斯已经重新上学了。维克托很高兴。他回信说,自己很快就将扬旗解放阿图瓦(原圣康坦,革命后改以省为名)。政委同志说,那将会是同德国突围力量的最后一场决战。政委同志还为自己授予了革命近卫军的荣誉披风。这一战如果胜利,战争任务就将暂时放缓了。那么维克托就可以回后方一个多月,在那里接受新的训练,试练操作法兰西工团新的50吨级重型坦克“夏尔B4”。
克里斯蒂娜又回信,同维克托做了约定:收复阿图瓦,歼灭北法德军之后,她就带着母亲和孩子们到法国北部来。她想在这已经离开公社人民数年的土地上再次观赏一下工人祖国的大好风光,同时更重要的是她将带着社区里收留的11个来自北方失地的孤儿去故土寻家。二人约定到那时在巴黎见面,欢度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之后,维克托在战场闲暇时就忍不住地想,两年下来,薇尔斯该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吧?妻子还好吗?母亲还好吗?如何如何。接着他又开始思考等战役胜利了,如果时间合适允许他们赶上结婚纪念日,要怎么庆祝呢?巴黎的咖啡馆好像大多都消失了。烛光晚餐?咖啡?红酒?痛饮伏特加?
维克托想起来克里斯蒂娜最喜欢喝洋葱汤。他开始回忆怎么熬洋葱汤料起来,把技巧都记在一个小笔记本上。
实在没事干他还会想想别的,比如政委同志许诺战役过后就要让他试操的新式重型坦克夏尔B4。听说这款坦克比虎式还要强大,拥有105mm的不列颠公社提供的告诉火炮,法国自行生产的一体铸造装甲,正面达到120mm。还有很好的油料兼容性,很充足的大油箱,不慢的速度。到底怎么样呢?维克托想的入神。大概还是要亲手试试才知道。拥有比虎式还强大的力量,那么就可以正面同德国的虎式和豹式竞争了。想想就令人自豪!
阿图瓦战役以法军的大胜告终,德国第7集团军被迎面打垮,整个V集群兵败如山倒。维克托收到了哥哥的信,哥哥说他已经被组织调任为阿图瓦城市重建工作技术顾问,很快也将要来阿图瓦。维克托呢,按理来说也还会在这里继续驻扎。夏尔将要来同维克托一起庆祝劳动节。
“啊,夏尔,我的哥哥,我的好哥哥!”维克托写回信的时候,不禁笑出了声。劳动节啊劳动节,多美好的节日!他哼唱起来:……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阿图瓦在战争中被摧毁的很严重。维克托奉命参与重建工作。这些老兵们现在不得不在政委带领下去一条条街道重新安装路灯和电线杆。这真是一个苦差事,顶着大太阳,而且也不熟悉工作方法。但是维克托不觉得累。因为他是国民自卫军的战士,保护人民,为人民服务,就要完全彻底!
在艰辛的修补道路上的弹坑,清理被炸毁的房屋的艰辛劳动中,全体军民都一同参与。维克托看到那些市民们消瘦的脸上洋溢起了解放的笑容。这多么令人喜悦!
那天维克托干了一整天的把城里多余的橡木门搬到集体农庄去给农民们装宿舍的差事。干完这一天的活路之后,他就端着冲锋枪在集体农庄附近的道路旁站岗。德军大部被围困在法国北部,他们虽然突围失败,但是还不死心,还在妄图渗透和击穿法军的包围圈。尽管西边的作战部队已经逐渐压缩了德军的剩余空间,让阿图瓦逐渐稳固为安全的后方,但是维克托还是不能够掉以轻心。战士们要为人民的安全负起责任来。
一群小孩欢笑着从农庄主楼往外跑。维克托看着他们嬉戏,满脸慈爱。他为这些可爱的孩子在战争中活下来而没有留下创伤,感到惊奇和欣慰。小孩子们相互追逐着跑了过来,突然,一个小女孩站到维克托面前。
维克托疑惑地歪了歪头。
小女孩从身后拿出一个花环,高高举起,要给维克托。可是她够不到维克托的脑袋。
维克托笑了。他蹲了下来。于是小女孩把花环戴在了维克托的脖子上。但是这还没有完,她又把自己的一个生锈的黑红色的铁发卡取了下来,别在了维克托的短发上。维克托摸着这个蝴蝶结样式的发卡——尽管它很旧很破了——感到自己就好像路易十六,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小女孩哈哈哈笑着跑开了,像一只小百灵鸟。维克托摸摸自己脖子上的花环和头上的发卡,忍不住又笑起来。他朝着孩子们远去的方向,挥了挥手。
最新的消息令人振奋。美利坚工团已经统一了美国大陆;张作霖和日本人已经被东方的同志从江南彻底赶下海。法兰西工团一只又一只地歼灭了北方的德军。残余的敌人试图朝着阿图瓦和里尔突围。维克托还没来得及见到哥哥,就奉命要去消灭这最后一只残敌。
维克托一点也不觉得遗憾,只感到兴奋异常。胜利呀胜利,法兰西全境即将被收复了!
“同志们,追上去,追上去,不要让敌人跑掉!看!敌人动摇了,敌人崩溃了,敌人逃跑了!追上去,同志们,乘胜追击!”政委高声呼喊着。维克托端起火箭筒开始向前方转移阵地冲锋。
维克托此前驾驶的坦克,遭遇了一辆虎王重型坦克和一辆斐迪南,被击毁了。好在他和另一个车组成员成功逃生。现在他正拿着缴获的德国铁拳,加入步兵的行列。他们与之战斗的正是此前击毁自己坦克的那辆虎王,这很可能也是整个德国V集群所剩的最后一辆重型坦克。
步兵们骁勇地冲过机枪线,经过一轮枪战压制住了虎王周围的几个步兵。维克托顾不得敌人的步兵还在射击,他急切地冲到了虎王的左侧,正对着它的侧装甲就发射了铁拳。
一声砰,没有多的烟雾和火花。虎王的炮塔停止了转动。击毁!
残余的德军狼狈地向后退却。
“战士们,接下来我们将要对付的,是德国佬真正的的战争怪兽。”政委格尼拉向维克托等一干战士们说道,“我们称之为‘堡垒级大贝莎’。一门800mm列车炮!这是一个庞然大物。但是他很快就将被我们缴获!这次任务,我们必须炸断他前方和后方的铁路桥。这样,这辆列车炮就会被关死在这个812平原区。无法逃离。我们在炸断铁路桥之后,通过皮筏艇过河,一定要把他俘获!”
“明白!”
对800mm列车炮的围猎是一场令人激动的战役。现在是4月28日。战士们都下定决心,要拿下这辆列车炮,在5月1日劳动节的神圣时刻用他为全国人民做礼物!
17号铁路桥的附近由一个德国步兵连把守。维克托最后念了一遍哥哥给自己记得信件。他想到打完这几仗下来就可以回家同亲人团聚了,不由得生出一股劲。几千年来无产阶级所遭受的苦难,几十年来的革命战争的战火啊,就要迎来最终胜利了。赤旗解放的环球,仿佛就在远处招摇,更给予维克托无限的力量。
“同志们,冲上去,用炸药把他们的机枪给我清了!”排长举起手枪叫喊着,接着就弯着腰跳出了掩体。他向着MG-42机枪阵地发起了冲锋。
维克托怀里拿着炸药包就往外冲了出去。机枪的声音在他耳畔噔噔作响,但是没有打中自己。敌人正在换弹!维克托抓住这个机会,冲到了德军所在房屋的窗外。他对着连窗框都已经被毁掉的房里扔出了点燃的炸药包。接着就死死趴下。楼房中传来一阵德语的叫喊声,接着,砰!
巨大的火焰裹挟着烟尘冲出了房屋的门窗。MG42的吵闹撕布声消失了。
“同志们,冲!把敌人彻底赶跑!”
参与战斗的法军士兵和美国志愿军士兵一起发出了呐喊声。伟大的国际主义精神驱使着这些来自大洋两岸的战士们,他们冲向前方。残余的德军狼狈地爬出阵地,他们成群结队向铁路桥处败逃。铁路桥即将被法军占领了。
维克托拔出手枪,对着狼狈逃窜的德军开枪。他冲出刚刚炸机枪时趴伏的掩体,冲向铁路桥口。几个德国兵还在试图阻挡气势磅礴的工团军队,他们用半自动步枪对着冲上前的工团军开火。但是他们已经不可能挽救败局了。
突然,维克托感到五脏六腑一阵剧痛,在冲击着他的脑仁。他中弹了。
维克托渐渐不能够喘息了,心脏不停地将血液从伤口泵出来,被子弹击碎的胃袋把烂裂的组织顺着食道挤上他的喉咙。“这就是中弹的感受,曾经被我开枪打中的人,也跟我现在是一个滋味。”他想,不过他并不后悔,“如果每一个敌人都遭受了这般临时的痛苦,那,那被他们刺刀下折磨而死的千千万万的群众,也算是血债得偿了……可我们的同志也是这般苦痛,这,真,真让人觉得不公平。冷酷的世界,你为什么不将坏人残戮干净,倒要让好人牺牲,不论是牺牲于堂堂正正的战斗,还是阴谋诡计,这都不应当……为什么?难道好人,不该都活着吗?”维克托笑了,他栽倒在地,他尽力扒靠在一堵沙袋墙后面,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幼稚得可笑,像个孩子。这时他想到了那个给自己送花的小女孩:“这不对。孩子的天真想法,没有什么可笑的。我倒很想尝尝孩子们的天真化为现实的滋味……”他渐渐不感到痛了,忽然又有了些力气,令他几乎又想要站起,拿起枪跳过这沙袋墙,去同这个令好人牺牲的不公的世界继续战斗。可惜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
战友勒休克斯索尔看到维克托倒地,立刻扑了过来。但他没有来得及救人,就被迫陷入枪战,直到敌人全部退出了桥口,远去。战士们向着铁路桥后追击。勒休克斯索尔试图扶起维克托,并说他立刻去叫卫生员,但维克托颤抖着摆手。他知道卫生员已经在昨天被进入最后疯狂阶段的德军不顾红十字徽章地袭杀了。维克托嘴角吐出越来越多的血沫,他尽力吐掉了这些累赘。他嗡动着嘴唇,似乎还想说什么。勒休克斯索尔凑近了维克托,想听清他最后的遗言。他还看到维克托颤抖的手,还在衣服里费力地掏,似乎在努力翻找着什么,摸着,摸着,摸着。是给亲人的信吗?是自己的党证吗?
“我发誓,你的遗言我一定办到,你的信物,请交给我,我一定帮你送到。”勒休克斯索尔郑重道。
可维克托掏出来的,并不是一封信,也不是别的什么纪念物——那只是一盒没用完的子弹。维克瞪大了眼睛,将子弹盒放入克莱尼的手中,用尽全力说出了自己最后的遗言:
“同志!……乘胜追击……继续前进……快……为了世界革命胜利!”
他的手伸出两指,最后指向铁路桥的方向。呼吸已经消散。
勒休克斯索尔敬了一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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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完结
本文被人原封不动地抄袭了
【腾讯文档】游猴老吴steam测评全抄袭对比
不过现在已经将抄袭者举报封号。谢谢各位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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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4-03-30 11:46:26  更:2024-03-30 12:4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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