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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动漫]有没有白月光打脸替身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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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阵看了篇替身文,里面替身女主得了便宜还卖乖可把我恶心坏了,想看白月光反杀缓一缓!
我因为车祸死在男主面前。
系统提示他:「您的白月光已下线。」
肇事车主跪在地上请求他的原谅。
系统提示他:「您的女主角已上线。」
01
我和齐诫在一起十年,我一直以为,我拿的是女主角剧本。
高中时齐诫是个不学无术的坏学生,和同学打架时撞坏了我厚厚的黑框眼镜。
后来他调了座位,成为我的同桌,每节课帮我抄老师的板书。
再后来他在运动会上拿下三千米长跑的冠军,竟然拽着我和他一起站上了领奖台。
看台上的起哄声此起彼伏,校长臭着脸给齐诫颁了奖。
他朝我和校长挑挑眉:「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们握个手!」
上大学后我们在一起了,周末时他会坐三个小时的高铁来找我,我们坐在学校门口的小酒馆无所事事。
我给他念网上的非主流语录:「八百米体能测试,同桌非要和我比谁跑得快,没想到校霸一把将我抱起狂跑,远超她两圈!到了终点,校霸吻了下来,全班都炸了!」
齐诫哭笑不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下一秒他突然吻了我。
那是我俩的初吻。
我俩都炸了。
毕业后我们搬进出租屋,每晚都互相监督一定要在十二点之前睡觉,然后又在半夜两点爬起来点外卖。
再后来我们工作稳定,贷款买了婚房,双方家长都很满意。
最后,到了我们的第十年。
那天我加班到深夜,刚走出公司门口,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举着一把血淋淋的菜刀就朝我冲了过来。
我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反社会的变态终结了生命。
当时的齐诫在家里打电动,他瞟一眼时间,意识到我快回家了,于是赶忙关了游戏,走进厨房去给我做夜宵。
他给我打电话,未接通。水开了,他没有多想。
咽气之后,我的灵魂飘到了他身边。
我听见耳边响起一把浑厚冷漠的声音,像智能家居生硬的机器人。
这把声音对齐诫说道:「您的白月光已下线。」
02
我觉得我下线得太离谱了。
但事实证明,还有更离谱的。
我死后,自己透明的灵魂在齐诫身边飘了三天,但因为这三天里齐诫的女主角没有出现,所以我又活了——
我是说,根据系统设定,我的死必将引出齐诫的女主角,如果她不出现,我就会回到自己出事的前一个月,以另一种方式再死一次,以此类推,无限循环。
系统为我准备了千百种下线方式。
吃饭被噎的,上班被气的,在家里睡觉遇上地震,出门旅游遇上海啸,体检被查出胃癌、乳腺癌、肺癌、脑肿瘤,甚至还有大半夜不回家站在路口看月亮碰上抢劫犯……
我人都麻了。
截至目前,我已经下线九十八次,这是我的第九十九次循环。
又到了这一天,知道自己注定会下线,我坦然地拿着齐诫两个月的工资去买包。
走到路口,一辆黑色的轿车疾驰而来。
我下意识地想跑,双脚却黏在原地动弹不得。
随后我的身体被撞飞在半空中,再沉闷地摔在地上。
再睁眼时,我已经双脚离地,透明的灵魂飘在空中。
在路人的惊呼中,我习以为常地低头看着自己狼狈的身躯。
这时,车门拉开,慌张的车主冲了下来……
03
我死了,这一次,齐诫一滴泪都没有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齐诫不再会为我悲痛欲绝,当亲朋好友们都在我的葬礼上擦眼泪的时候,他抱着我的遗照,云淡风轻。
我想,循环的次数越多,我就越能看清他对我的爱意其实微乎其微。
虽然我们在一起了十年,但我只是他生命中的炮灰前女友,他最爱的应该是他还未登场的女主角吧。
在葬礼上,我的好朋友们忍不住指责他:「你怎么这么冷血?小安和你在一起真是不值,她当初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齐诫淡淡然:「让她选别人啊,那最好。」
「……」
我的朋友们嘀咕着要去查查齐诫是不是给我买保险了。
看着齐诫若无其事的模样,我终于决定,三天后我再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和他分手。
葬礼结束后,齐诫回到家,在沙发上愣神好一会儿,然后起身走进厨房去泡面。
他拧开水龙头,一滴水都没有,他转头向客厅喊道:「小安,又停水了——」
我一怔,他也一怔。
然后这傻子拿着一包方便面躺在床上干啃起来。
他翻看着手机相簿里我的照片。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难过,颇有男主角怀念心中白月光的氛围感。
不过下一秒,我俩都发现,他手机里三千张都是我的丑照。
氛围感碎得渣都不剩。
04
肇事司机的家人从国外赶回来了。
这次的倒霉蛋是一个无证驾驶的未成年男生,肇事车辆的车主是他的亲姐姐。
我飘在齐诫身后走进调解室时,男生的父母正哭哭啼啼地乞求我父母的原谅。
一道白色的身影啪一下在齐诫面前跪下。
我低头看,一个美女哭得梨花带雨。
「对不起,是我的弟弟犯了错,对不起,他年纪还小……」
齐诫不为所动。
美女擦掉眼泪,鼻子红红的:「当然,我弟弟做错了事,应该承担责任,是我们没有教育好他,对不起!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齐诫蹙起眉,反问她:「你弟弟不是故意的,难道我女朋友是故意去死?」
「……」
美女冷静下来,起身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齐诫:「如果您想要提出赔偿条件,请随时联系我,我叫孟龄。」
我打量着她。
齐诫也盯着她,迟迟没有伸手去接名片。
场面僵持着。
直至我突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系统空旷而生硬地提示齐诫——
「您的女主角已上线。」
……
这剧情,贱不贱啊。
齐诫接过了她的名片,然后下一秒撕成了两半。
孟龄深吸一口气,面不改色:「我会主动联系您的。」
架不住齐诫一脸冷漠:「法庭上见。」
孟龄扶起父母,与齐诫擦肩而过。
我看看她,再看看他,只觉天旋地转。
现在是我死去后第三天的中午十二点。
本来还有十二个小时,我就能开启我的第一百次循环,再次回到我出事的第一个月前。
可是我现在发现,我再也回不去了。
齐诫的女主角已经出现,他的人生,要往前走了。
那我的人生呢?
我的人生就是明明自己真真切切地活了二十来年,却沦为了旁人生命的配角,最后只能挂上炮灰白月光的名号,在男主角的记忆里苟延残喘,成为一个虚无的假象。
05
我没有再醒来。
我仍然飘在齐诫的身边,系统要我跟在他身边,亲眼看着他与女主角是如何一步步坠入爱河的。
此时他们还是敌对状态。
系统说要设定一场英雄救美让他们拉近感情。
齐诫一连十多天都闷在家里,他从早睡到晚,睡得昏天地暗,终于他的朋友看不过眼了,拽着他出去喝酒。
朋友们劝他要看开点,早日走出阴影。
齐诫低头不言,我看,他根本就没走进过阴影。
半夜,我和齐诫一人一鬼走在安静的街道上。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来人就穿过我一把拉住了齐诫。
「请帮帮我!」
这熟悉的音色。
「有人尾随我,请帮帮我……齐先生。」看见是齐诫,孟龄尴尬地松开了手。
我回头看,果然远处有一个男人鬼鬼祟祟的。
齐诫扫孟龄一眼,突然冷笑了一声:「他一定不是故意尾随你。」
齐诫往前走去,孟龄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侧。
后面尾随的男人犹豫着不敢上前了。
走到警察厅附近,孟龄松了口气,对齐诫道谢。
齐诫问她:「你害怕吗?」
她有些不明所以:「现在不怕了。」
齐诫指间夹着烟,抬手指了指面前的十字路口。
「那你说,我女朋友站在那儿,亲眼看着你弟弟撞过去的时候,她怕不怕?」
孟龄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不禁一颤:「这是哪里……」
「这是你弟弟杀人的地方。你看地上,还有我女朋友的血。」
孟龄仿佛刚出狼窝又入虎穴,齐诫发狠的眼神让她指尖都在发抖。
我悲哀地看着他们对峙。
很难想象,现在这么讨厌孟龄的齐诫,有一天会抱着她叫宝宝。
06
孟龄的弟弟因为是未成年,再加上他出具了精神疾病证明,最后的审判结果不尽如人意。
齐诫在法庭上情绪失控,一度想冲上去揍人。
他被一群人拽到走廊上去。
挫败的他一拳砸在墙上,鲜血直流。
我的亲戚朋友们都恨他在葬礼上一滴泪不流,认为他此刻就是在故作深情。
走出法院去为他买了酒精纱布又倒回来的人,竟然是孟龄。
她蹲在他身边,为他处理伤口。
她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
第二句话是:「你的女朋友一定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不,我想。
让他疼一疼,挺好的。
第三句话是:「齐先生,振作——」
但这宽慰的话还没说完,齐诫忽然举起受伤的手,猛地朝椅子的扶手上砸去。
刚止住血的伤口又渗红了纱布。
他猩红的双眼盯着孟龄,咬牙切齿地说道:「少来假惺惺。」
孟龄不受他的气,丢开手里的酒精和纱布,站起身就走了。
我听见系统在我耳边叹了口气。唉,男女主似乎长路漫漫啊。
夜里,齐诫回到家,这是我死后第一次见到他哭。
他的眼泪就像家里停水了很久,终于工作的水龙头,响亮的声响填满偌大的客厅。
可惜,父母已经把我的遗物全部拿走,他想哭也不知道该对着哪儿哭。
因为,到现在,齐诫仍然没有摆置我的遗照。
他走进房间,翻箱倒柜,找出一只我遗落下来的配饰戒指,然后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07
齐诫终于回归了自己正常的生活。
他手上有一个度假村翻修的项目,下属选定了几家装修设计公司的名单,他看见其中一家公司的首席设计师是,孟龄。
两天后,齐诫收拾行李前往度假村小岛,孟龄的团队随之而来。
我最喜欢那座小岛,齐诫在那里为我准备过恋爱周年的惊喜,我们也规划好,以后的婚礼仪式就在小岛上举行。
他是故意的,他想借一切与我有关的事物去报复孟龄。
只是他想不到,他们的故事因我而起,也将在我最喜欢的地方发展进行。
也许祝福他们的观众会感谢我给他们带来的因缘际遇。
但并没有人会在乎我这个炮灰白月光是否愿意。
孟龄堆起笑脸去见甲方爸爸,没想到出现的人是齐诫,她的笑容瞬间僵了。
「抱歉,我想我不适合接手这个项目。」她拿着行李就要走。
「这算违约吗?」齐诫脸上阴晴不定,他扬起狡诈的笑容,「孟小姐,我想你的身家翻十倍都赔不上违约金哦。」
孟龄的家里重男轻女,弟弟一出事,法院判决的赔偿金都被迫落到她的肩上,她哪儿还有钱赔违约金。
可怜的女主角只得硬着头皮接下这份烫手的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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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打脸替身有什么意思?
身为白月光本光,我不仅要打脸替身,还要打脸那个以爱为名找替身的渣男总裁。
大型机器运作的声音在耳边轰隆作响,揉进了无数尖叫和欢笑,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棉花糖和爆米花的味道,叫人深吸一口就忍不住露出笑容,周末的游乐场里人满为患,到处都是拿着气球尖叫跑跳的儿童和甜蜜相伴的情侣。
哪怕待在如此嘈杂的环境里,她的心跳声还是一次比一次清晰,陶江晴紧张地咬着嘴唇,生怕自己剧烈的心跳会被他听见,这么想着,陶江晴微微抬头偷看向身边的人——
她从未见过能把卫衣穿得这么好看的人,粗糙的纪念品卫衣套在他身上就像是定制的高档西装,显得他肩若削成,挺拔伟岸,如同随时可以登上时尚杂志的男模,他就这样鹤立鸡群于人群中,就算戴着口罩也能轻易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察觉到其他女孩投来的羡慕和嫉妒,陶江晴的虚荣心瞬间被满足。
目光再下移至他胸口的米老鼠图案,陶江晴心中又一阵狂跳,刚才自己只不过是随口开玩笑说要穿情侣装,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同意了。
自己对贺辰来说……还是不一样的吧。
1.
大脑因为这个念头的冒出而开始缺氧,陶江晴晕晕乎乎地低下头,两手不自觉地搅着印有米妮图案的卫衣。
「啧。」
被周围的灼热目光包围,贺辰不悦地皱起眉,天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想的,竟然会答应陶江晴陪她去游乐园。
想起刚才,贺辰脸色难看,自己更是鬼使神差地同意和她一起穿这样粗制滥造的廉价衣服……
身边人儿偷看自己的动作自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贺辰垂眸看向那因为害羞而深深埋下的小脑袋,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点。
算了,谁叫她像极了她呢。
承载着无数欢笑与风景的摩天轮终于映入眼前,陶江晴眼前一亮,手指也不由自主地抓上贺辰的衣袖:「贺辰,我们去玩那个吧!」
对上那双明亮而含笑的眼眸,贺辰心中一动,面上却只是冷冷地「嗯」了一声,任由陶江晴拉着自己奔向摩天轮,等再回过神来时早已分辨不出他方才的心动到底是因为谁。
来游乐园摩天轮几乎是情侣必玩的项目,检票口的台阶前队伍很长,拦在两边的围栏正好容许两个人并排站着,前后看去都是一对对等候的情侣在那亲亲抱抱举高高,兴头过去的陶江晴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贺辰身边,恨不得把眼睛粘到地上。
一低头就能看见陶江晴那红彤彤的耳垂,贺辰不禁产生了一种想要逗逗她的念头,于是他俯下身子压低声音:「现在知道害羞了?当初要是让我包下整个游乐场的话,你现在就不会不知道该把眼睛放哪了。」
这话是贺辰凑近陶江晴耳边说的,话语间的温热气息扑洒在耳畔,陶江晴身子一颤,一个脚下不稳就仰倒在旁边的栏杆上。
仰头就见那双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眸里荡着明显的戏弄和笑意,陶江晴心中又羞又恼:「你,你你你……」结果她「你」了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
眼前人儿慌张害羞的样子实在有趣,贺辰心情有些愉悦,直起身时顺势打量了一眼前面的队伍长度——
然而也就是这么一眼,扰乱了贺辰所有的心绪。
顾、顾零?
只见长长队伍的最前端,也就是台阶最高处,一位身材纤细的女子正伏在检票口的围栏上,黑色的长发柔软地披在身后,任由微风卷起发丝将熟悉的感觉顺着花香拂来,渐渐和他记忆中背影重叠。
在梦中呢喃了千百遍的名字疯了似的涌向嘴边,只是一个遥远的背影,却如同失控的汽车一样狠狠撞向他的心脏,贺辰手脚僵硬,喉间更是如同两块磨砂纸在切磋。
阿零……那真的是阿零吗?
当年她不告而别,不管他发疯一样四处寻找,她就宛如人间蒸发般不见踪影,有人说顾零她已经死了,可贺辰始终固执地相信她一定还活着,然而一年又一年过去,伴随着时间和酒精的催眠,连他自己也快分不清那到底是不是他用来逃避的幻想了。
可是现在,贺辰呼吸急促,心中几乎是在颤抖地祈祷,祈求她能够转过身来,可远处的女子依旧纹丝不动,反倒是眼前抱在一起的情侣忽然分开,男子高瘦的身体顿时挡住了视线。
贺辰的表情一下子就落得阴鸷,一把推开眼前碍事的人,那男子直接撞上旁边的栏杆,吃痛地扭头骂道:「我靠,你神经病啊!」
「滚开!」短短两个字却像是呲牙的野兽往外吐出嗜血的低吼,贺辰此时的声音沙哑到可怕。
被他这近乎疯狂的表情唬住,男子一时不敢动弹,他身边的女友也不敢去扶,不再理睬二人,贺辰只是目光直直地看向那个背影。
回头……回头,快回头啊!
2.
似乎是感应到了贺辰心中的呼唤,队伍最前头的女子忽然站直了身,她抬腿踏上前面的台阶,经过打开的检票口右转时露出了些许侧颜——
细柳眉、秋水眸……
只可惜时间太过仓促,模糊的五官还未在脑海中成型,光线和徐风就来插足,影影绰绰得叫人看不清她完整的模样。
检票口打开,人流慢吞吞地向前挪动,前面终于缓过神的情侣低低咒骂几句后也跟着往前走,后面排队的人也慢慢往前拥挤,而贺辰呆滞在原地,陶江晴只好半拖半拽地拖着他往前走。
拉着贺辰的手臂,陶江晴心中满是苦涩,她自然也看见了那个叫向来冷酷的贺辰如此失态的女子——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那一定是个对贺辰来说极其重要的人。
直到坐进吊舱,贺辰还是那副魂不附体的模样,陶江晴的鼻尖发酸。
其实她早就想到这种可能了,豪门文她平时看了不少,知道自己又没家势又不漂亮,之所以能被贺辰这种天之骄子一眼相中,从一个面试失败的求职大学生一跃成为贺氏集团总裁的钦点秘书,背后一定有什么特殊缘故。
比如,替身。
委屈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陶江晴连忙小心翼翼地低头抹去,掩饰的动作很多,像是生怕被贺辰看出自己哭了,然而那边的贺辰眼眸空洞,明显是在出神。
但,但她也幻想过啊,万一童话真的降临到她身上呢,万一王子真的爱上了灰姑娘呢,可是从贺辰方才的眼神中,陶江晴分明读出了她美梦破碎的征兆。
难怪贺辰总是对她若即若离,难怪贺辰看她的时候总像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
自己大概,就是那个人的替身吧。
但是,但是没关系!
陶江晴放在大腿上的手握紧,就算是这样她也不会放弃,不管那个女人是贺辰的前任也好初恋也罢,贺辰现在还是单身,也就意味着自己还有机会,陶江晴的眼神逐渐坚定。
完全没有注意到陶江晴的变化,贺辰只是在脑海中努力拼凑刚才看见的画面,可越拼凑画面就越模糊,甚至逐渐混淆进了记忆的碎片——
『贺辰哥哥,他们不跟你玩我跟你玩,拉钩上吊一百年我们是好朋友不许变……』
『贺辰,我很担心你,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和我说……』
『阿辰,有我在,我会帮你的…』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又如潮水般退去,最后定格在少女回眸朝他微笑的画面上。
明媚、灿烂、温暖。
她是他的小太阳,他一生最美好的词语都发生在她身上。
「贺辰?贺辰你还好吗?」
「阿零……阿零!」
记忆中的人逐渐与眼前人的模样重合,贺辰神情恍惚地一把攥住陶江晴的肩膀,力道之大叫陶江晴脸上故作自然的笑容都有些龟裂,「嘶…贺辰,是我,陶江晴。」
这才看清眼前的人,贺辰立刻松开手,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有些没由的不耐:「什么事?」
「没,没什么,我看你有些不对劲,所以喊喊你。」陶江晴笑容讪讪,本还想继续找些话题,但见贺辰眉宇间有不耐之色后立马乖顺的垂眸不语。
原来那个女人叫阿零么……
时间一下子变得黏稠难熬,两人心思各异,谁也没有心情去欣赏窗外的风景。
终于磨蹭到了地面,吊舱门刚打开,贺辰就夺门而出,留下陶江晴一人坐在还在摇晃的吊舱中,眼中晦暗不明。
阿零……阿零…阿零!
内心一遍遍呼喊那个让他灵魂都颤抖的名字,贺辰站在穿梭不息的人流中,周围人头攒动,那道纤细的身影宛如一滴水融入大海,再次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生命中。
阿零,他的阿零,又不见了……
心脏宛若被刀剜去了一块,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无助感觉时隔多年又涌了上来,贺辰颓然地蹲下,那样高大的男人此刻把头深深埋在膝间,像极了一个走失了的孩子。
3.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藏在休息棚的角落里,偌大的粉色棉花糖将顾零的整张脸都挡得严严实实,直到远处蹲在地上的贺辰终于被陶江晴搀走,顾零这才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棉花糖。
糖精刻意营造出来的甜味瞬间在舌尖蔓延,不知怎的,自从进入这个小说世界后顾零总觉得自己的记忆像是被人蒙上了一层纱布,只恍惚记得她好像是什么万里挑一的「穿书者」,受命于一个惜字如金的高冷系统,要穿进各个小说完成其中角色的心愿……
好像是这样?
嘴角的棉花糖开始融化,顾零晃晃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算了不管了,顾零舔去嘴边的糖水,打工人打工魂,老实打工就完事了,这么想着,顾零含着甜味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这个小说世界的小说剧情——
男主贺辰,从小身世凄惨,单亲母亲对他非打即骂,上学以后,家境贫寒性格孤僻的贺辰又成了校园霸凌的对象。
不幸的童年、残酷的环境,所有的一切叫贺辰彻底成为一个冷面冷心的人,但在他的内心深处还保留着一块最柔软最温柔地方,那里住着一个女孩。
她是他生命中不可磨灭的印记,是在他人生最黑暗无助的时候第一束照耀他的光,是让他将来每每回忆起连灵魂都会颤抖的初恋。
她便是现在的「顾零」,顾零此次的任务对象。
原身与贺辰比邻而居,甚至连小初高都是在同一所学校念书,换句话说,他们是真真正正的青梅竹马,从懵懂到相恋,原身和男主都是彼此的初恋,在那样贫瘠的时光中,两人相互温暖慰藉,在漆黑日子里度过最温柔的时光。
但很快,一切都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故,随着「贺母」当年所作所为被曝光,那个身处泥底任人践踏的少年,一夜之间成了赫赫有名的贺氏集团大少爷——
原来那「贺母」并非是男主的亲生母亲,而是贺家夫人曾经的贴身佣人,因为贪念上演了一出现代版「狸猫换太子」。
事情败露后,男主被接回贺家,贺家父母对亲生儿子愧疚不已,恨不得把他捧上天去弥补错过的时光,但贺辰对这些都毫不在意,他满心只想接来原身,和她一起共度他们的余生。
然而原身却在此刻忽然人间蒸发,这叫贺辰险些发疯,他刚从泥沼里爬起,刚想好好拥抱那个温暖了他整个年少的女孩,却被告知女孩永远消失在了他的人生。
从此,男主的性格变得愈发阴郁多变,继承贺氏集团的他凭借心狠手辣的铁血手腕迅速成为在 E 国呼风唤雨的「冷面阎王」,过去伤害他的人也都被他千百倍地报复回去。
但这一切都缓解不了男主内心的伤痛,每到夜深,他都会想起那个笑容明媚的温柔女孩,那个他一生也无法弥补的遗憾。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男主遇见了一个无论是性格还是相貌都像极了原身的女孩,也就是女主陶江晴,男主为了缓解思念之痛,便把她聘为贴身秘书,当做替身来对待。
毫不知情的女主逐渐爱上了男主,男主也在和女主相处的过程中逐渐敞开心扉,但因为心中还有原身的缘故迟迟不能彻底接受女主……
小说剧情发展到这儿已经很明显了——这是一部融合了都市霸总初恋替身爱恨情仇等多种狗血元素的豪门虐恋文,名字十有八九会叫什么《总裁的替身小娇妻》。
顾零忽然庆幸还好上个任务世界结束后她抽中了一个」矫揉造作」技能,要不然身为钢铁直女的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在这个琼瑶气息十足的狗血世界里表演下去……
只是再次翻阅小说细节的顾零望着自己滴落在桌上的泪水和高高翘起的兰花指忍不住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但她矫揉造作也不至于这么造作吧?!
僵硬地收起兰花指,顾零的神情相当难看。
不敢再继续回顾,顾零简单总结了一下她这次要经历的小说剧情:
原身是男主的初恋,男主找了女主做替身,原身回来之后多次作死陷害女主,最后男主踹了原身和女主 HE。
虽说这部小说文笔细腻语言优美,但依旧掩盖不了里面的满满槽点,先不说「狸猫换太子」这种犯罪行为在现代的可行性,单看男主对女主的种种做法,明显就是一个吃着碗里念着锅里的大写渣男。
顾零严重嗤之以鼻。
由于整本小说是从女主陶江晴的视角来写,关于原身当年为什么会离开男主,顾零目前无从知晓,但顾零能感受得到,原身对男主有一种爱恨交加的感情。
而这也正是顾零此次要完成的任务,小说角色的心愿——
她想要成为男主思而不得的、念而痛之的,永远的白月光。
其实在小说前期原身就已经是男主的白月光了,但看样子原身的意思是还想要将自己后期所遭受到的痛楚加倍奉还给男主。
比起前几次无头苍蝇似的任务来说,顾零真心觉得这个目标明确的任务简直就是在玩过家家。
花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整理完思绪,顾零望着手中已经融合大半的棉花糖,心里感到可惜,不自觉地喃喃自语道:「啊,棉花糖啊棉花糖,你为什么要融化呢?就像女人的容颜一样,为什么经不起时光的蹉跎呢……」
慢着。
「……」
这个技能也太要命了。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羞耻言论的顾零默默捂脸。
杀了她,就现在。
4.
默念好几遍「我是硬汉我是硬汉」和「都是那个」矫揉造作」技能的错都是那个」矫揉造作」技能的错」后,顾零这才能够勉强直视她又不自觉翘起来的兰花指。
推算小说进度,她穿来的这时原身还未登场,正是男女主相互培养感情的发酵期,而这次去游乐园坐摩天轮的情节更是男主对女主感情萌芽的关键点,因此刚接收完剧情的顾零立刻就马不停蹄地回了国,费尽心思地上演了方才那么出「久别重逢」的好戏。
毕竟众所周知,想要成为一个成功的白月光,必须必备两大要素:
来得巧和死得早。
瞧男主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回来的时机和表演的力度显然都恰到好处,顾零自我满意地单手托着下巴,心中进一步思考着剧中的几个疑点——
首先,她刚穿进这具身体时正身处异国举目无亲,通过手心的老茧和手机里的信息可以初步推断原身这几年在异国生活条件很不好,现在用光所有积蓄买机票回国的她更是身无分文……
那么问题来了,顾零皱眉望向自己身上洗得发黄的白衣。
原身好好的为什么要瞒着男主跑到国外?后来又为什么要忽然回国找男主?一开始明明是她自己选择离开,最后又为什么会对男主产生宁愿献出自己灵魂也一定要报复的仇恨?
这边陷入思考的顾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那个透过墨镜久久停留在她身上的探究目光——
放下手中一口未动的粉色棒棒糖,贺然注视着那边桌前举着棉花糖「遗体」的女子,从期待到伤心再到现在的落寞,她的每一个表情都清楚落在他的眼底,见她久久呆坐后忽然悲伤落泪,贺然甚至还兴趣盎然地挑了挑眉。
作为「狸猫换太子」里的那个「狸猫」,他自然知道那个感情丰富的女子是谁。
贺辰的初恋……
他曾经的嫂子。
鸠占鹊巢十多年,极其优越的生长环境非但没让贺然堕入腐烂的温床,反而助他更快地成长成熟,让他在很久以前就拥有了洞察一切的能力。
在那群愚蠢的大人发现所谓真相之前,年幼的贺然就已经知晓了他亲生母亲犯下的过错,只是他一点也不怨他的生母将自己转手让人,反而在心底很是赞同她的这种做法——
贺然知道自己是天才,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大圣人,他天生道德感就稀薄于常人,何况就算是天才也需要良好的养料,而生母的大胆行为无疑为他提供了最好的养料。
指尖的棒棒糖颜色鲜艳,似有似无地散发出食物香精的诱人气息,贺然百无聊赖地拿棒棒糖点点苍白的唇瓣,看似亲密的动作却带来不了一丝真诚的甜味。
深知纸包不住火的道理,无论是利用孩童的优势与贺家父母建立牢不可破的感情基础,还是在事发之前利用「贺家大少爷」的身份运营起足以让他挥霍几辈子的财富,贺然准备得超前也充分,未来的任何变数于他而言早在孩童时期就已经考虑得面面俱到。
但也正是因为他这种把感情与道德看得很淡,把一切事物都看得太透太早的天赋,贺然自己给自己造就了一个一生都不可避免的问题——
容易无聊。
虽说是个天才,可贺然此人却没有什么野心志向,他懒得与那个异父异母的「哥哥」争夺什么家产地位,也不屑于搞什么阴谋诡计,才十几岁的贺然已经把他肆意玩闹的一生给规划好了,无论他将来的哥哥是个怎样的角色,都不会干扰到他的人生半分,然后……
然后贺然就开始感到无聊,那种物质满足到极限后精神闲到发霉的无聊。
于是闲得无聊的贺然决定提前拜访一下他那所谓的「哥哥」。
和贺然预想的一样,悲惨可怜的童年、顽强倔强的贺辰,唯一的意外,便是他身边那个名叫「顾零」的女孩的存在。
平平无奇。
这是贺然对顾零的第一眼评价。
他看着贺辰和顾零为了牛肉面里有几片薄到可怜的牛肉而欢呼雀跃,看着顾零为贺辰攒钱买来的劣质奶茶而绽放灿烂的笑颜,看着顾零在冬天一针一针为贺辰织围巾手套,尽管织出来的都是些五颜六色的残次品,但贺辰依旧宝贝似的天天戴着……
已经自学攻读完硕士双学位的贺然忽然感到困惑,前所未有的困惑——
他们,在快乐什么?
牛肉面里不本来就该有牛肉吗?收到那样全靠糖精调味的劣质饮品有什么好笑的?天天戴着那么丑的围巾和手套不觉得丢人吗?
因为不能理解,所以觉得有趣。
从此贺然便一直默默扮演着「旁观者」的角色,就像在看电视剧一样悄悄旁观着贺辰与顾零从甜蜜到分歧,再到天各一方。
作为旁观者清的旁观者,贺然自然知道顾零为什么突然出国,原本以为顾零出国后这部还算有趣的「电视剧」就能迎来不算圆满的大结局了,谁知那个顾零又偏偏挑在这个时候——贺辰刚找到以她为原型的「替身」的时候回来了。
墨镜后因为总是懒得完全睁开而显得死气沉沉的死鱼眼缓慢地眨了眨,贺然忽地站起身,晃晃悠悠走向那边还在发呆的顾零。
这样也好。
「这位女士,请问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就让他把这场戏变得更加有趣——
好别让他太无聊。
5.
「啊啊啊,这雨怎么还下个不停了……」
春雨连绵还带着丝丝寒气,孤零零站在公司大楼前的陶江晴嘟囔着又抱紧些胳膊,眼前的一切事物都与头顶乌云密布的天空一样阴沉。
早过了下班时间,同事们有车的开车有伞的打伞全都回家了,只有她这个忘带伞的笨蛋还傻傻地站在公司门口等雨停,陶江晴懊恼地瘪瘪嘴又打了一个寒战。
「出门前不会看天气预报吗?现在在这傻等。」
忽然,身后冷冷的指责随着什么温暖的物件一起落在陶江晴的身上——
「诶?」陶江晴看了看肩上还带着体温的西服,又看了看那边正在撑伞的贺辰,一时间有些发懵,「贺、贺辰?你不是去地下车库了吗?」
「车坏了。」贺辰表情不变,胡诌随口就来。
其实方才在办公室中他就听见陶江晴那声「哎呀我忘带伞了」的惊呼,习惯不用司机接送的贺辰本来都已经坐在车里,钥匙扭转引擎发动,却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大雨滂沱的放学后,他的雨伞被班上的坏同学恶意折断,最后只能和阿零挤着一把小小的雨伞跑回家,结果两个人都淋得湿透,双双感冒发烧了……
不由自主地拔出钥匙下车走到公司大门,果然看见那边瑟瑟发抖等雨停的陶江晴,才从回忆中脱离的贺辰莫名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于是就有了接下来他脱下外套给陶江晴披上的这一幕。
西服上熟悉的男士香水如同海边晚风疏离又温柔地缠绵在鼻下,陶江晴白净的小脸一点点涨红:「阿…阿辰……」又深呼两口气,陶江晴鼓起勇气摁住贺辰手中的伞,她仰起头,明亮的黑眸里满是真诚的担忧和关心,「我很担心你!」
宛若被人摁了暂停键,贺辰浑身一僵。
我很担心你……
我很担心你。
他的阿零也总这样对他说,每当自己想隐瞒一些不好的事情时他的阿零都会这样焦急又无奈地说:
阿辰,我很担心你。
看出了他的愣神,陶江晴干脆扔下手中的帆布包,柔软的两手紧握住贺辰冰凉的手:「阿辰,我看你这几天总是魂不守舍的,像是在烦恼什么,如果,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话,你可以告诉我!这样你也许会感到好受一些……」
只是陶江晴接下来说的话贺辰已经听不进去了,他垂眸怔怔地望着陶江晴张张合合的小嘴,脑子里想的却是他的阿零也总爱这么唠叨,有时自己听得不耐烦了,就会用一个吻直接堵住她的……
「阿辰……唔!」
陶江晴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叫她心动不已的英俊面孔突然放大,吐息交融之下她甚至能够数清贺辰那又长又卷的睫毛。
贺辰他,他他他吻了自己!?
注意到陶江晴的分神,贺辰惩罚性地咬了咬她的嘴唇。
陶江晴也立刻闭上眼睛,幸福地沉浸在这个甜蜜的吻中。
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
直到不远处雨伞落地的声音打断了这边屋檐下的暧昧缠绵。
被跟前的人猛然推开,还沉浸在浪漫氛围中的陶江晴茫然地看向面前脸色煞白的贺辰,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雨中那个捂着嘴眉眼悲伤的女子。
她长得……和自己好像啊。
「阿、阿零?!等等,阿零……阿零你听我解释!」
说出的话瞬间变得破碎不堪,惊喜、诧异、惶恐、焦虑等等情绪如同火山爆发一般瞬间淹没了贺辰的理智,向来稳重的他此刻连手都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没什么好解释的了……」而顾零的声音依旧很轻很柔,像是一说出口就会被豆大的雨点给打碎,她身上的白裙一点点被雨水浸透,「没什么好解释的了。」她喃喃着,宛若雨中不堪负重的柳絮一步步后退,最后更是支撑不住似的转身就跑。
「阿零!」根本是毫不犹豫,贺辰想也不想就扔开手中的伞立刻冲进雨里追了过去。
丢下陶江晴一人还呆站在原地,被抛在地上的帆布袋无辜地敞开着,隐约还能看见里面藏着一把黑色的折叠伞,正发出无声的刺耳嘲笑。
6.
狂风暴雨宛若一个个凶狠的拳头砸在脸上又疼又麻,但贺辰追逐的脚步却丝毫不敢停止,任由雨水粗暴地将他从头到脚全部淋湿。
眼前的白色身影越来越近,可心中的不安却也逐渐扩大,仿佛顾零的背影随时可能会被雨水融化,再一次永远消失在他的世界中。
不,不!他绝不允许!
贺辰眼中闪过浓厚的阴郁,随即又被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液体冲刷干净。
「阿零!」
一把攥住顾零纤弱的手腕,贺辰颤抖地音调清晰落在空阔的街道上,「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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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仙门上下的白月光。
从冰棺中一觉醒来,却发现仙门中多了个和我模样相似的小师妹。
他们让我剖下半个内丹送给她救命。
我微微一笑,一把将她内丹捏碎,然后拔腿就跑。
当着追杀我的仙门弟子的面,我抱着魔尊大腿兴奋道:「老大,上!就是他们欺负我!」

我在百年前仙魔大战中身负重伤,自此后便陷入了漫长的沉睡。
仙门为我铸下一口冰棺。
醒来后,我却发现仙门中多了个同我长相相似的小师妹。
她取代了我,不论是小师妹的身份,还是仙门上下的宠爱。
而我,却成了个外人。
大殿内。
楚莹看着我的脸惊讶出声。
「大师兄,她是谁?」
「为何和我长得这样像?」
长得像她?
纯属放屁!
我内心腹诽,强忍着爆粗口的冲动。
大师兄面上划过一瞬僵硬,他开口,却并未回答楚莹后面的问题。
「这是玉青,你的师姐。」
楚莹眨眨眼,一脸无害地朝我露出笑容:「玉青师姐好~」
我没理会她,目光从众弟子身上掠过,将他们心虚的模样尽收眼底。
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这才看向了楚莹。
「怪我的不是,早知师妹长了这样一张脸,我就该换个皮囊长,免得叫人误会了。」
楚莹被我这话说得一怔,「误会什么?」
我淡然地笑了笑:「自然是误会,在我沉睡的百年的时光里,你是仙门太过思念我而找来的赝品~」
我刻意加重了后两个字,叫在场被戳中了心思的众人面色一白。
「玉青!」
师尊一字一顿唤着我的名字,目光沉沉。
我眉眼一弯,装作没察觉他的怒意,「奇怪,玉青不过开个玩笑,你们一个个地怎都还绷着个脸?」
「看来我沉睡这数百年里,到底还是同各位师兄生分了。」
「既不欢迎我,玉青便回去了。」
我拱了拱手,转身就走,半点也不含糊。
身后大殿内气氛沉重。
隐约间,我好似听见了楚莹有气无力地啜泣声。
「师尊,玉青师姐她,好像不太喜欢我……」
紧接着响起的,是众弟子数不清的安慰。
「小师妹,玉青她就是这个脾气,你莫要误会!」
「玉青今日这般无礼,师兄定让她同你道歉,小师妹安心,别哭了!」
都是些犬吠声,尽污我的耳朵。
我依照着记忆,来到从前的住所。
却发现……
原来温馨的院子早被拆了。
此刻一座巍峨的宫殿立在那,牌匾上写着龙飞凤舞的莹月殿三个大字。
那字迹我再熟悉不过。
除了出自我那好师尊之手,还能有谁。
我嗤了一声。
瞧我,初次见面,都忘了给我这位小师妹送份礼物。
抬手一挥,我布下一个阵法,顷刻间宫殿轰然倒塌。
愿我这份礼物她能喜欢。
我勾唇,再次躺回了那口冰棺。
冰棺内寂静一片。
森森的冷气裹挟在我周遭,冷得我几乎失去了知觉。
「竟都是真的……」
我无力地喃喃。
觉得这一切讥讽可笑。
我冰棺中沉睡的百年里,我反反复复都在做着一个同样的梦。
梦里,我是仙门上下的白月光。
可在我沉睡后,仙门中却多了个同我一模一样的小师妹。
无一例外的是,每一场梦里我都死于他们手中……
说是梦,我却总觉得,梦中的一切都是我经历过的。
咚咚。
「小」话音那头的人顿了顿,改口道:「玉青师妹。」
冰棺被轻轻敲了两下。
我坐起身,朝对方浅浅笑了一下。
「大师兄怎的来了?」
大师兄被我那笑容晃了一瞬神,大抵是想起来从前的往事。
他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柔和了几分。
「师妹,楚莹那宫殿,是你做的?」
「那是小师妹的宫殿?!」
我故作惊讶地出声,「大师兄,真不好意思!」
「我还以为那是你们为我新造的宫殿,我瞧着式样老气,不大喜欢,便打算拆了重建呢!」
「毕竟,那地方从前是我的小院……」
我有些落寞地开口。
被我这么一说,大师兄再厚的脸皮也撑不住了。
「阿玉,师兄会为你重建一处宫殿的。」
我目光一亮,欢喜道:「既如此,阿玉便先谢过师兄了!」
「师兄来寻我,便是想说这个吗?」
大师兄嗫嚅了一下,他瞧着我的脸,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阿玉,楚莹身子不好,出生起内丹便是碎裂的。」
「她活到如今已是不易,师尊说,倘若再寻不到合适的内丹修复替换,小师妹活不过一年。」
果然又是这一段……
光线昏暗,他丝毫没察觉我眼底的恨意。
瞧着他一脸沉重的模样,我顺势接道:「所以师兄来找我,莫不是,我的内丹恰好合适?」
大师兄纠结了一下,重重点头。
大抵是怕极了我会拒绝,他连忙道:「阿玉,只要半颗内丹就够了!」
「这不会要了你的性命!」
我面上挂着笑,心里却一点点冷下来。
是啊,这不会要了我的性命。
却会让我散尽修为。
对仙门弟子来说,散尽修为等同于死亡。
他们不会不知道……
只是相比较而言,那个赝品更加重要。
「好啊!」
我雀跃的态度叫他一怔。
大师兄愣愣的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说我愿意,不过半块内丹,这和小师妹的性命比起来不算什么。」
我笑得坦然,仿佛在为对方寻到了合适的内丹而感到喜悦庆幸。
「阿玉,你放心,此后就算你没了修为,仙门也定不会抛弃你!」
我垂眸。
脸呢?
听着他许下的诺言只觉得荒诞可笑。
偏偏他还是一副感动自我的恶心姿态。
但他口中这些,难道不是应当的么……
仙门上下的白月光?
嗤。
这算哪门子白月光,狗都嫌弃。

无论是我愿或不愿,这半块内丹,他们都要定了。
在梦中,我欲逃离仙门。
却难敌众手,他们囚禁我。
强硬着逼迫我剖下半块内丹,送与楚莹用来炼化她那残破的内丹。
只因我不愿。
到最后,他们还要怨我小气冷血。
不过半块内丹,又不是取了我的性命……
这话我听了不下百次。
每次听着胃里都是翻涌的恶心感。
见我应了下来,第二天,仙门上下便迫不及待开始准备了起来。
我这半块内丹,还真是叫他们兴奋……
我眸光晦暗,掩在袖中的手攥紧。
他们要内丹,我便给他们内丹。
只不过……
可莫要后悔。
「玉青师妹,请吧。」
门中的弟子将我领去了一处屋子。
屋内备好了各种药品绷带,以免在剖换内丹的途中发生意外。
我视线一一掠过。
这东西我是用不着了,既然他们这般疼爱那赝品,精心准备的东西便该给她用才是。
楚莹坐在床沿,她轻轻扯住师尊的一角衣袖。
她一副明明害怕却又强装乖巧的姿态惹人心怜。
「小楚莫要害怕,不会疼的。」
师尊温温柔柔地安慰她。
大师兄也站在她身旁,「小师妹,睡一觉就好了,今日之后,你会有一副崭新的身体。」
楚莹目光闪了闪,露出期待之色。在不经意的一瞥中,她贪婪的目光对上我的眼。
楚莹朝我勾唇,满是得意与挑衅。
她在向我炫耀她的胜利与战利品。
我回给她一个没有半点敌意微笑,就像是真心在祝福她崭新鲜活的下半生。
没能激起我的怒意,她稚嫩的脸上都有些怔愕。
可她不知道的是,我压抑在心中滔天的恨意。
如果欲望可以化为利刃,我早杀了她千百次。
剖丹要开始了。
屋内不宜停留旁人。
此刻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了医师,楚莹,还有我。
为了避免换丹过程中嘈杂的声音打扰到医师,他们早在屋外布下隔绝光罩,此刻这里寂静得诡异。
就在医师走近我床沿的一瞬间,我一掌劈向她后颈。
一声闷哼过后,医师陷入了昏迷。
「啊!你!」
楚莹吓得尖叫。
她瞪大了眼睛下一秒就要往外跑。
但我怎会让她如愿。
我在战场厮杀时,她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喝奶呢,又怎会是我的对手。
我一把擒住她咽喉。
手上的动作毫不留情地收紧。
她连简单的呼吸都难以做到,又如何呼救。
我笑着看她,目光冰冷。
「你最珍贵的是什么?」
视线随着我的话语缓缓移动。
「是内丹还是……」
「这张皮囊。」
脊背处传来寒意,她骤然瞪大了眼睛。
像是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她开始剧烈地挣扎,却始终挣脱不了分毫。
我回忆起梦中的场景。
虽是梦,但痛苦却是实打实的半点不减。
活生生被剖下内丹的滋味令人胆寒恐惧。
几乎每次的呼吸都是煎熬。
嗤——
一股撕裂的疼痛从小腹传来,血染红了一片。
楚莹眼睁睁看着我剖出她的内丹。
剧烈的疼痛刺得她眼眶通红。
我一把松开紧攥在她脖上的手。
疼痛叫她无法支撑身体,双腿一软,楚莹瞬间瘫倒在地。
她一边大口地呼吸,一边绝望地捂着自己小腹。
她开始痛呼,却被我封了声穴,发不出丁点声音。
我握着她那残破的,仅有细微灵力的内丹,嗤了一声。
当着楚莹的面,我一把捏碎了那颗内丹,瞬间在屋内化作齑粉。
「他们还真是不挑。」
「连你这样的也能看做是赝品。」
我冷笑着举起匕首,指尖用力地捏起她下巴。
楚莹又惊又恨地看着我。
她痛苦地挣扎,扭动的身体就像是蠕虫一样让我觉得恶心。
冰冷的刀剑落在她脸上。
尖叫,哭泣,她浑身都在抖。
我毁了她的脸。
接下来该毁了的,是这座仙门。
我站起身,丢开手里的匕首,朝她露出一个笑。
「小师妹,再见了。」
「想要我的内丹,你还真不够格。」
我取出早就偷来的传送符,下一秒整座仙门再无我的半点气息踪影。
我逃之夭夭,一路直奔魔界。
仙门上下的白月光,如今只想抱紧魔尊的大腿。
毕竟那么多人,我怎么可能打得过!

「老大,力道怎么样?」
我狗腿至极地为魔尊捏肩捶背。
「尚可。」
他掀开薄薄的眼皮轻飘飘瞧了我一眼。
只一眼,我捏肩的动作更卖力了。
是的,我这个白月光背叛仙门了。
为了向魔尊大人投诚,我甚至献出了仙门大大小小的剑谱秘术,甚至连布防图都被我偷出来了。
但没想到的是,最后成功让我留在魔界当差的,竟是我献给魔尊大人投诚书中,满口胡诌拍下的马屁……
亲爱的魔尊大人,我在仙门修炼了百年,心本如冬风一般冰凉,可直到我遇见了您。
您挺拔的身姿,如画的容颜,王者的气场,您的身体发肤,您的一言一行,无一不让我为之动容。
您是造物主创下的得意之作。
是我心中遥不可及的光,是您照亮了我黑暗的生命,从此我的世界有了意义。
我愿为您献出我炽热的心。
玉青立誓,此生心中,唯您一人。
您是玉青唯一的主。
仙门上下的独门秘籍他看不上,面对布防图他都无动于衷。
我左想右想,上看下看,横竖没明白究竟是哪一句马屁说动了他。
捏了肩捶了腿,我马不停蹄又开始给魔尊大人倒茶。
然而这茶我刚倒了一半,底下就有魔修小弟赶了进来。
「尊上,仙门那些修士杀过来了!」
我登时眼睛一亮,浑身的兴奋藏都藏不住。
段谨察觉到我的异样,眉头微蹙。
他黝黑的眸子对上我的眼,语调里沾着隐隐怒意。
「怎么,你想回去?」
他声线极冷,在话音落下的瞬间我便将脑袋晃得像是拨浪鼓。
「怎么可能!」
笑死,落他们手里我还有命活吗!
我下意识地反驳。
许是我坚定的态度讨了段谨欢心,他唇角往上翘了翘,脚丫子都没忍住晃了一下。
但魔尊大人是个高冷的人,他抑制了一下雀跃的心,淡淡说了个「哦。」
我看出他心情不错,趁着势头不错,狗腿地说了一堆马屁,让他揍人的时候带上我一块去。
在我亮晶晶的注视下,段谨那颗尊贵的头颅轻点,霸气十足道:「允了。」
芜湖!老大万岁!
关于我为什么会找上魔尊当大腿,那全然是因为,在梦境中仙门是被魔尊剿灭的。
血流千里,横尸遍野。
看得我心中无比畅快。
当仙门上下的白月光有什么意思,当魔尊殿下的走狗,呸……左膀右臂才是正途。

我炸了楚莹的宫殿,捏碎了她的内丹,还毁了她的脸。
仙门上下乱作一团,顾着保住她心脉,这才给了我时间抱紧魔尊大腿。
我和魔尊大人站在城墙上俯瞰底下密密麻麻的仙门修士。
我率领魔族小兵,指哪打哪。
「上弓箭手!」
「来人上大炮!」
「左边!」
「奶奶的,右边还苟着一坨,给我炸!」
凛冽的风从身侧掠过,我体验到了高高在上的威武和霸气。
整个人的逼格都得到了升华。
大师兄一眼就看到了作威作福的我,他沉着一张铁青的脸,「玉青!你残害师妹,背叛仙门,如今还要帮着魔界对付同门!你可对得起数百年来师尊的教导!」
我眼睛一亮,雄赳赳气昂昂:「什么,我竟做了这么多好事?!」
「那谁,我谢谢你啊,临死前还要弘扬一下我伟大的功绩!」
怕他听不清,我还很努力地大声回应。
「玉青!你真让我失望!」
底下人头密密麻麻的,多亏了他这一吼,不然我都发现不了他在哪。
我指着底下那个最阴沉的脸蛋子,蹦蹦跳跳地跑到魔尊跟前,抱着魔尊大腿,我指着那张大黑脸嚣张至极地雀跃出声:「老大!上!就是他欺负我最凶!」
「我打不过,你帮我揍他!」
我理直气壮。
气得大黑脸吐出一口老血。
魔尊一脸宠溺,他安抚似地拍拍我,「好。」
只见我伟大的敬爱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魔尊大人自城墙一跃而下,准确无误落在了大师兄面前。
他挥一挥衣袖,扑哧就是一剑,抬腿就是一脚。
给大师兄踹出去数百米远。
滚得比屎壳郎的粪球还利索。
咱老大就是疼爱下属啊!
我心中感动不已,手一挥,又飞出去五六个魔族大炮。
我站在魔界城墙上嘎嘎乱杀,身上是半点血也没沾到,轻而易举就捏死了大半修士。
正所谓大腿抱得好,幸福少不了~
不过奇怪的是,仙尊那老逼蹬怎么不在?
而且我不过睡了几百年,怎得一觉醒来这些家伙修为倒退了这么多。
嘎他们像是切西瓜似的。
直觉告诉我有些不对劲,我担心仙门暗地里在搞什么小动作,于是赶紧把老大喊了回来。
底下的修士被揍得逃得逃,散得散。
剩下的根本不用我来指挥,小弟们自己就会收拾。
所以我很放心地就被魔尊拎起来,朝仙门飞去。
仙门那些老逼蹬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吧,我沈玉青大人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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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宴上,玄衣刺客突袭。
萧衣衣一道粉光挡在沈之宴身前。
闭眼前,得意地用口型与我比对。
「秦凝络,我要抢了你的功劳,从此后,我便是沈之宴的白月光,而你才是替身。」
我好笑地用锦帕掩了掩唇,嘲笑她还是那般蠢。
白月光?替身?
她以为只有她一个人是重生的吗?
这一次,我倒要看看,她想怎么死……
1.
萧衣衣出现在宴席时,我便知她是重生的。
毕竟作为替身,她出场至少要在我昏迷之后。
此刻她端坐在梨花案前,目光幽冷且审视地盯着我。
还是那般的沉不住气。
我手指拨弄着帕子,故作惊讶地推了推沈之宴的胳膊,用足够让她听得到的声音开口。
「宴哥哥,那位姑娘是不是与我长得极像?」
沈之宴一身蓝色长衣,儒雅俊秀端坐。
将剥好的蟹肉放进了我的盘里。
随意的望了一眼,淡淡道,「不像,她长得不如你。」
看着对面咬牙切齿的模样,我笑了笑,将蟹肉推到了角落。
不像?怎么可能?她上辈子可是我的替身。
不过也对,此时沈之宴还未被她的「系统」标记。
我还是他心底唯一的白月光。
2.
闺阁女吸引男子靠才华气度,青楼女魅惑男子靠技艺腰肢,而萧衣衣,则靠一个天外来物「系统」。
但凡被她标记过的男人,无一不为她倾倒。
上一世,她靠着「系统」,替身上位。
及笈宴上,他们十指紧扣而来,他要与我退婚。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她一番告白感人肺腑。
不仅毁了我的及笈礼,还让我一夕之间,成为全京城的笑话。
后来,灵山寺祈福,我身子不适,由长姐代我去。
却被所谓的山贼掳去。
找到长姐时,她衣衫破烂,满身青紫,周身看不出一丝好肉。
青丝凌乱,蜷缩在破草席上,朱唇被咬得伤痕累累,一双眼睛哭得肿起,如年迈老妪。
四个时辰,被多个男人凌辱,他们肆意地践踏着长姐的尊严和身体。
回程的路上长姐窝在我怀里颤抖不止,舌根流着血,嘴里是听不太清的「云参对不起,我真的拼死抵抗了」。
而云参哥哥,原本他们下个月便要成亲了。
长姐亲手绣的嫁衣,是正红色的,上面绣着飞鸟,甚是好看。
那是她熬了一夜又一夜赶出来的。
她说,女子这一生只穿一次嫁衣,要绣好看些,终究留个念想。
可她还没来得及穿,漆黑夜里,便一头扎进了湖里,再也没有醒过来。
母亲只有我们两个女儿,年迈丧女,经受不住打击,一口血喷出,也随长姐去了。
我发了疯地追查山贼,却在客栈包厢外听到萧衣衣的「系统」对她说,「你私自篡改了剧情,导致原世界人物无辜死去,会受到反噬。」
窗纸破洞后,萧衣衣云淡风轻地说,「这也不能怪我,是那几个人色迷心窍,我原来只是想毁掉秦纱络的清白,毁了她跟沈之宴的婚约,谁让那女人自己命不好,替别人挡了灾。」
「最多,我回头给她多烧点纸……」
「阿络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沈之宴推了我一下,低声问我。
我回过来神,眼神的冷意渐渐退却,刻意地压制住心头的恨意,扯出一抹笑回他。
「无事。」
手指颤抖,我故作不经意地把茶水洒在了衣袖上,借口起身便出了门。
行至门口外,我回头望了望沈之宴和萧衣衣。
唇角勾起了冷笑,握紧了长姐送我的环佩。
这一世,我倒要看看她想怎么玩?
算算时辰,那些刺客也该来了。
3.
我时辰掐得刚刚好,前厅厮杀声渐起,我在后院闲逛。
树影处,却见一男人嚣张冷酷地掐着一女人的脖子。
他狭长的狐眸沁着寒意,唇角勾着邪魅的笑。
转头望向我,眸底闪过一抹流光,下一刻便把那女人丢在了地上。
「若有下次,本王不介意让你死。」他低声说。
闻言那女人咳嗽了几声,仓惶而去。
「怎么?秦小姐戏看得还算过瘾?」男人大步地走了过来讥讽我。
紫色华服,领口是南山来的盘锦绣。
玉面俊颜,狐眸一勾,竟带着几分魅色。
谢陌予,当今圣上收的义子。
素来有谢郎一笑,颠覆众生之说。
传说他是南疆人,性子里带了些南疆的阴晴不定。
我镇定地望着他,眉梢挑起。
只是还未开口,那只大手已经卡在了我的脖颈上。
「世人都说本王温润谦和,今日被秦小姐知晓了真面目,美人,你说本王是不是该杀人灭口?」
男人嗓音清冽,带着凉意。
那双好看的眸子里映照着我的身影。
谁说他温润谦和了?
这位爷,是否把自己的名声想得太好了?
我镇静地笑了笑,「璟王不会杀我的,您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因为他是救我长姐的恩人。
我还记得上一世,我们找人,过了宵禁时辰,是谢陌予带着八百侍卫,闯开城门去外面寻找。
说一切罪责由他承担。
那时我寻得心灰意冷,是他摇着我让我振作,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
他一定会帮我找到长姐。
找到长姐时,也是他让所有人都不要进去,自己把外衣脱下,丢给了我让我去用。
全了我长姐的尊严。
「是吗?」男人勾唇裹上抹笑意,手指轻轻地蹭着我的脸颊。
「秦小姐这般聪慧,本王府里倒缺个聪明的,不如你嫁与本王如何?那沈之宴有什么好的?他有的,本王都有。」
4.
月色如纱,拢在发顶。
谢陌予如一只好看的妖精,向我吐着诱惑。
这般邪魅狂狷,却让人生不出来嫌恶。
我刚想着如何打破局面,他的随从便走了过来。
我与他一同走入宴席时,故事已经到了尾声。
萧衣衣胸口中剑,躺在沈之宴的怀里,刺客们被击毙,宾客为保安全也已经散席。
「阿络,你没事吧。」沈之宴瞧见我时,有些慌神。
谢陌予似笑非笑地冲我眨了眨眼,贴近我耳畔,却又用沈之宴能听到的声音道,「哟,老情人抱着他的小情人,美人,看来你不得宠呀。」
我淡漠地走近沈之宴,他慌忙地与我解释。
「适才有刺客来袭,这位姑娘为救我而伤,阿络不要误会。」
我怎么会误会呢?
眸底裹笑望着萧衣衣,原本剧情是我替沈之宴挡了剑,此刻她演的可是一出替身逆袭白月光的戏。
怀里女人面色惨白,冷冽地望着我,她口型与我比对,「秦凝络,我要抢了你的功劳,从此后,我便是沈之宴的白月光,而你才是替身。」
原来她这么想当白月光呀!
我成全她。
从荷包里拿出一方锦帕,我轻轻地按在她的伤口处,「宴哥哥,这姑娘伤口太深了,要先帮她止血。」
沈之宴闻言蹙了蹙眉,下一刻我便故作诧异地惊呼。
「啊——宴哥哥,那剑上是不是有毒,这姑娘情况不对。」
女人面色惨白如纸,唇上一片紫黑。
我下的可是剧毒,顷刻要命。
她望着我瞪大了眼睛,想要挣扎。
却一阵抽搐,断了气。
「大夫,大夫呢?」
沈之宴慌乱地大声喊着,我慢慢地站起了身,收起了帕子。
望着女人不甘的死状,我叹了口气,装作害怕撤开了身。
白月光还是死了的好,这样,永远变不成地上霜。
「这、这姑娘剑伤心脉已然受损,加上剑上的毒,此刻已经心魂归天了。」
郎中颤抖抖地说着,沈之宴面色难看得紧。
我环佩握在掌心,笑了笑。
难怪她的系统说她是恋爱脑。
这么快就忘记了上一世是怎么死的?
信步走出中庭,十五的圆月正当空。
谢陌予把我挡在了墙角处。
眸色深沉地从我袋中扯出那方帕子。
「秦小姐可真是个狠人,谁也想不到,你敢在沈之宴眼前杀人。」他捏着帕子,拿过刺客的剑刃在上面擦拭了几下,把剑丢在了刺客身旁。
「只怕是第一次杀人,手脚不太利落,还需要本王帮你善后,真是麻烦。」
5.
杀人?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便顺手得多。
上一世我把萧衣衣推下山崖前,她一如今日,犹在威胁我。
信步行至府门口,早有小厮等候,说回来了便去后院里赏月。
穿过长廊后,只见长姐一身浅蓝色长衣,素雅地坐在母亲身旁。
活生生的长姐,活生生的母亲。
细风吹入了眸中,眼眶没来由地便泛了红。
浓雾蒙上了眸底,我指尖用力地嵌在掌心。
圆月,亲人,是团聚。
为了这一切,我甘愿成为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这是怎么了?宴会上受委屈了?」长姐瞧见我走近,忙站起身,冲着我问道。
手上绣着锦鲤的帕子,小心翼翼地轻擦在我脸上。
「这么大了,还是个小哭猫,仔细嫦娥大仙不喜欢你了。」
手指调笑地敲在我的额上,我吸了吸鼻子,一头栽进了她的怀里。
这一次,我保住她们了,对吗?
6.
第二天醒来时,雾气很大。
这样的天气不多,前几日才这般过。
丫鬟碧云拿着托盘走了进来,「小姐,三日后您要陪沈郎君参加刘大人举办的中秋宴,这几套衣服,您想穿哪套?」
窗牖半开,凉风透了进来,她的话像是闪电劈在了我的心头。
三日后?中秋宴?
我狐疑地望着她,却见桌上摆放着汤圆,那是长姐那日与我做的。
怎么?我这是又回到了中秋宴前三日?
深吸了口气,我尽量地让自己冷静下来,手指捏在菊花瓣上。
细碎的花瓣一片片飘落。
所以,这是又重来了?
7.
中秋宴依旧繁闹。
我跟在沈之宴身旁。
他瞧着我寡淡的神色,低声问我可是不舒服了。
我冷淡地凝视着眼前人,轻轻地摇了摇头。
抬头却见璟王谢陌予阵仗极大而来。
他今日穿的与上次不同,紫色锦服,玉翠拢冠,看得出是精心装饰过的,本就皮相极好的他,在华服的映衬下,愈发俊美。
「秦小姐借一步说话。」他清冷的嗓音响起。
沈之宴蹙了蹙眉,不想离开,却被谢陌予的手下请了走。
「璟王何事?」
我凝视着那张勾魂夺魄的脸,可没有闲工夫与这位爷纠缠。
男人下颌一抬,高傲地瞧了瞧我。
「哼。」
这是啥?
我冷淡地看着男人猝不及防地碰了我一下,然后开始无耻地碰瓷。
「秦小姐撞到了本王,是否要补偿本王些什么?」
我看傻子一般看着他夺下了我的荷包。
「就这个吧。」
「虽丑,但本王不嫌弃。」
谢陌予是被谁家驴踢坏了脑子吗?
我还在迟疑,那人一推我,一副莫挨老子的模样。
「疯子。」我喃喃道。
抬头却瞧见萧衣衣与沈之宴在不远处说话。
正戏来了。
我好笑地走近她们,故作惊诧地望着沈之宴,「宴哥哥,这位是?」
「这位是萧大人家的四小姐,前日跟着他哥哥出门,我们见过。」沈之宴低声与我说。
哦?
这么巧?
看来萧衣衣这次是做了准备的。
我淡淡地笑着,优雅地与萧衣衣点头。
不愧是「系统」护驾的女人,便是重生,是否该掩藏一下自己眸底的狠戾?
这样太出戏了。
我差点演不下去姐姐妹妹好情谊了。
8.
玄衣刺客来时,我稳如泰山。
静静地看着萧衣衣为沈之宴挨了一剑。
那剑歪得,是条狗都死不了。
我也不期待她能挂了。
我冷淡地瞧着心疼地把人抱在怀里的沈之宴,靠在柱子旁打了个哈欠。
刺客被击退后,就只见身残志坚,哦不,「奄奄一息」的女人,狠戾地指着我说。
「秦小姐跟那些刺客是一伙儿的。」
尖锐的嗓音,使得满座安静。
我笑了笑,跟我预料的一样。
他们呀,黔驴技穷。
「萧小姐,随便诬赖官员子女,可不是什么好事。」谢陌予冷淡地说着,那张俊容面上,带着高傲的矜贵。
四周人瞧着情形,一个个龟缩起来,都不敢说话。
毕竟谢陌予的嚣张,可是有名的,谁敢回怼他?
「自然,我可以证明,秦小姐身上带着帕子,那帕子上染着剧毒,正常家女儿,谁会带着毒药赴宴?」萧衣衣说。
声音还真洪亮,不是要死了吗?
这演技,呵呵哒。
我懒散地站了出来,眨了眨眼,大方到让人无语地开口,「那就搜身吧。」
「我来搜。」一个绿色衣裳的小丫头站了出来,与萧衣衣交换着眼色。
我慢条斯理,又优雅至极地伸平了手,容她搜索。
许久,香炉都快烧完了,她摸了又摸。
最后只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没有。
「结束了?」我含笑地望着萧衣衣,「毒呢?帕子呢?」我低声问。
倏然,目光冷漠地望向了沈之宴。
「宴哥哥,想退婚请直说,我们秦家这些年没落,是有目共睹的,既要退婚,我们也不是不明事理的,自然会退。萧小姐与我无冤无仇,何必让她攀咬我跟刺客一伙。我知你们君当作磐石,妾当做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已久,可你们不该拿凝络清白做文章……」
我说得情真意切,四周的人看他们的目光冷淡了许多。
此刻的他们,还抱在一起,这不言而喻的事情微妙得很。
一瞬间,我想起了他们毁了我及笈宴的场景,眼底泛起了冷笑。
众口铄金,他们终于也能体会了。
沈之宴慌乱得很,面上一白,说了句没有,忙松开了手,站起了身。
落针可闻的四下,萧衣衣摔在了地上,砰的一声,听得人欢喜。
「阿络,不是这样的……」
男人拽我衣袖。
我哪里肯听解释?狠狠地扯出袖子,转身就往外走。
沈之宴想追我,却被萧衣衣拽上了靴子。
「沈公子,疼~」
9.
月色甚是动人,我站定了脚步,等着高傲的爷的到来。
谢陌予走得气定神闲,挑了挑眉,高傲地望着我,「如何?美人,本王救了你一命,可是感动得要以身相许?」某人口无遮拦地说。
我冷淡地瞧着男人,月色一半洒在他的脸上,一半被树影遮下。
不愧是谢郎。
他美得诱人却有毒。
「王爷怎么就知道我荷包里有毒药呢?」
我挑眉轻笑,开门见山地问。
他从荷包里拿出那方帕子,我接了过来,漫不经意地用它擦拭着唇。
男人愣了一下,慌乱地要去拦我,却被我躲开了,浅笑道。
「只是寻常的帕子,王爷慌什么?」
已经用毒药毒死过萧衣衣一次了,我怎么可能故技重施?
萧衣衣是傻,可她的系统可精明得很。
男人微眯着眸子望着我,「秦小姐好重的心机,一个帕子不仅能毒死人,还能帮你完成离间计。」
我抬了抬眼皮望着俊美的男人,把锦帕收在荷包里。
「璟王爷倒是毫无心机,就差在脑门上写上你是重生的了。」
清风吹动水面,水上的月漾起了波纹。
又一个人重生了。
我笑了,着实是有意思。
10.
中秋宴一役,沈之宴与萧衣衣暗通款曲的事,在我的推波助澜下,闹得人尽皆知。
如此机会,我甚至都没费口舌,便说服了阿爹阿娘退婚。
萧衣衣是沈之宴的恩人,沈之宴为自诩清白,径直让她住在了府里。
我上门退婚那日,却是瞧见了他们。
女子柔柔弱弱地靠在床头,一双似哭似泣含情目,那般温温柔柔地望着男人。
男人端着汤药坐在她床前,正在与她喂药。
郎情妾意,好不惹人。
不过几日,由原本的疏离,已至如今地步。
这「系统」,别说,还真让人想拥有。
「阿络怎么来了?」沈之宴瞧着我走近,面色一慌,忙站起了身。
药碗放在桌上,他走向了我。
他身后萧衣衣仇恨的目光如同毒蛇盘旋在我身上,「秦小姐来了,衣衣身子不适,就不起身了。」
我冲着她们笑了笑,伸手递上了庚帖。
「宴哥哥,当年的婚约只是长辈们的玩笑,就不作数了吧,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那片纸飘飘然落在地上,我转身要离开时。
「阿络你在说什么傻话?婚约怎么能不作数呢?」男人一怔,不可置信地望着我,慌乱地去扯我衣衫。
「阿宴。」萧衣衣演技十足地喊着沈之宴的名字,下一刻拖着病体,我见犹怜地跪在我的脚边。
「秦姐姐退婚是因为衣衣吗?衣衣与阿宴是清白的,那日秦小姐宴席上无端指责,衣衣可以不计较,但此刻衣衣身上的剑伤还未痊愈,难道真的要刎颈自杀以证清白?」
女人原本就病着,此刻哭得更声泪俱下。
是男人心疼的模样。
沈之宴就动容了,忙去扶她起身。
我好笑地望着她蹩脚的演技,从腰间抽出随身带的短剑,伸手递了出去。
「可以。」
清淡出口。
萧衣衣愣在了原地,泪珠都忘记落了。
只是委委屈屈地缩着身子,半天不去接。
装模作样,她若是真的能刎颈自杀,倒给我省事了。
收起短剑,我目光滑过沈之宴,落在女人身上。
「原来不敢呀?若二位下次要做戏,不妨离我远点,凝络愚钝,是会当真的。」
言罢,我转身而去。
10.
我的马车行得极快,但回府不消一刻,外面便传沈公子来访。
秦家书斋里,我捏着笔杆伏案而坐,未曾抬眼瞧他一眼。
沈之宴安静地望着我,眸底通红。
「阿络,我是不会退婚的。」他开口。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手指用力地攥着我的衣袖。
我蹙眉望着被扯皱的衣衫,「沈之宴,庚帖已还,亲事已退,我成全你了,你还要闹哪样?」
「成全?」男人眼尾裹红,俊美无俦的脸上浮现惊诧。
「阿络,你明明知道,你是我沈之宴从小便心心念念要娶的人,我沈之宴的妻子只会是你,你却说退婚是成全我?」
窗牖半开,清风吹动着衣角,我愣了下神,这一刻,想起了儿时的我们。
那时我们还很小,总是猫着身子躲在大榕树下,听着长姐和云参哥哥念诗。
他们念了「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他们念了「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懵懂的我,听着云参哥哥说以后要娶长姐为妻,仰着脸问沈之宴。
「阿宴哥哥,成亲是什么呀?」
他对我说,「成亲就是以后有人会一直给你买糖葫芦。」
他低着头,认真地问我,「阿络长大后要不要做宴哥哥的妻子?」
我满脑子都是红彤彤的糖葫芦,想都没想,就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清润地笑着,伸出手与我勾在了一起,「说话算数,小阿络长大后只能嫁给宴哥哥,宴哥哥的妻子也只会是你。」
思绪被风吹断,我眼眶也泛起了红。
整个少年时期,我与沈之宴都是绑在一起的。
我跟着他去林夫子的学堂,贪玩被打了不知多少手板。
沈将军喜欢飒爽英姿的女孩,我会跟着沈之宴身后偷偷扎马步。
那时的我们,是那么的美好。
他会在我困的时候,背着我从学堂回家。
会因为我一句喜欢七色鸟,掏遍周遭所有的鸟窝。
他说,这世上,我便是他的偏爱。
可是后来呢?
他爱上了别人,所以要与我退婚。
他与我说,我们的婚约只是年少的玩笑,不作数的,让我以后莫再作纠缠。
「年少的玩笑,不作数的。」我唇角扯出一个苍白的笑,未曾停止笔墨,淡淡地开口。
「不作数?」沈之宴起身脚步踉跄了一步,面色苍白地望着我,「阿络,可是在我心中那不是玩笑,我从那一刻已经把你当做了我未来的妻子,此生唯一的妻子。」
风越来越大了,吹得窗板摇曳。
我迟疑地愣了下神,微眯着眸子望向面前的男人,怎么会?他不该这个态度。
印象里,自从认识萧衣衣,他的目光就再也未从她身上离开。
替身上位,我这片年少的白月光,早已成了地上霜。
他爱她,所以在她陷害我时,甘愿当个傻子,一味偏袒。
那份属于我的偏爱,全部换了人。
此刻他该欣喜的,不是吗?
香炉烧得旺,嘶嘶作响。
一刹那,我脑海里浮现了个大胆的想法。
难道,历经两次重生,萧衣衣的「系统」已经没有第一世那般灵了。
我眸底闪过笑意,唇角勾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清淡地望了眼眼前的男人,跑进了书架间,从里面翻出了一卷书。
「宴哥哥,你还记得学堂的事吗?那时我顽劣,总是被夫子罚抄书,都是宴哥哥帮我抄的。所以宴哥哥能帮我抄这卷佛经吗?」
沈之宴错愕地望着我,接过书卷,习惯性地摸我的头,却被我躲了开。
他摊平纸张,如同无数次帮我抄书的模样,拿起了笔。
香炉青烟袅袅而起,许久,又淡淡而散。
抄完经书的沈之宴离去后,我起身关上了窗扇。
手里捏着厚厚一沓他抄写的佛经,我小心翼翼地圈起了一个又一个的字。
11.
入夜,我还在临摹着。
窗扇被人推开,下一刻就瞧见穿着紫色长衣的人,跳了进来。
「王爷可真是正人君子呀。」我挑眉瞧着嚣张的男人嘲讽道。
谢陌予懒散地瞧了我一眼,十分不客气地落座在我的梨花椅上,给自己斟了杯茶。
茶刚入口,嫌弃的声音便起,「噗,这是什么茶,这么苦,秦凝络,你就是这样招待你的盟友的?」
盟友?
我伸手接过我的杯子,省得被某人摔碎了。
想起来那日谢陌予说的话,倒有些好笑。
他说他和我是这世上仅有的两个重生的人,我们要抱团取暖,我抱他大腿不亏。
他是真不把萧衣衣当人看呀。
我懒得与这位爷计较,继续临摹我的书卷。
「这是沈之宴的字?」谢陌予起身走到我身前,低着头问我。
黑漆漆的眸子,像是闪着漫天星辰,眸底还夹杂着火苗。
「秦凝络,你还真是——」
某人莫名发怒,气得衣角都翻飞了。
落座在我身旁,拿起笔,扯过一张白纸,唰唰唰地在那边笔走龙蛇。
片刻,把写好的纸推到我的面前。
「诺,要临摹也是临摹本王的,本王的字才是千金难求。」
我有些懵地瞧着嚣张却带点孩子气的堂堂璟王爷。
别人不是都传他冷酷无情,性子阴晴不定,最是不能惹吗?
此刻,他怎么宛若白痴。
我没做反应,那人不依了。
傲娇地把纸张塞进我的怀里,命令道。
「临摹十遍,哦不,一百遍,本王明天来取。」
我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对他温柔又和煦地吐出一个字。
「滚——」
12.
次日一大早,谢陌予说要送我大礼,遣女侍连拖带拽地把我拉来。
入了璟王府,却见几个被绳子拴着的玄衣人压跪在地上,表情狰狞。
「刺杀我的?」我落座在客座上,云淡风轻地开口。
谢陌予诧异地抬了抬眸,「看来你并不惊讶。」
自然,这些人可是「老熟人」了。
我瞧着他们脸上的刀疤和黑痣,眸底闪着冷光。
糟蹋长姐的人,我怎么可能忘记。
我恨不得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
拽着他们永堕地狱。
我手指在颤抖,掌心渗着汗,慢腾腾地起身,走到一个高个子男人身前。
「你想说幕后主使吗?」我轻飘飘地开口。
许是我嗓音太过温柔,男人冷哼了一声,傲慢地昂着头。
甚好,我优雅地从腰间抽出短剑,在他眼前比画了两下,蓦然刺入了他的胸口。
鲜血染在我的衣襟上,我指尖淡淡地弹了弹血迹。
「那便不必说了。」我笑得像一条花尾蛇。
「那你呢?」我转头望向了另一个男人。
他刚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出声,我的短剑已经刺入了他的身体。
「可是我不想听了。」我淡声道。
红色,像是枫叶,渲染在我的衣衫上。
白裳红痕,煞是动人。
我的手从最初的颤抖,变得越来越坚定,身后,是几具还带着体温的尸体。
「秦凝络。」谢陌予用低哑的嗓音唤我,站起了身,脱下外衫罩在了我的身上,把我抱在怀里。
我眼前又浮现了长姐被打捞起来那一幕,那么个爱美的女子,涨得发白。
「谢陌予,谢谢你。」我勾唇对着他勉强地笑了笑。
不仅是这一次,还有第一世,他帮我找回了长姐。
「闭嘴,笨女人。」他瞪了瞪我,抬手把我打横抱了起来。
「明明怕得要死,为什么还要逞强?」
13.
重来一世,萧衣衣聪明了许多。
凭借着沈之宴恩人的身份,窝在沈府闭门不出。
及至第七日,她破天荒地去了沈家庄子。
刚入门,却见院中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几具尸体。
她仓皇地以手捂唇尖叫。
转身却见我含笑地望着她。
「这几个人熟悉吗?」我温和地开口。
萧衣衣愣怔片刻之后,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厉声质问我。
「这是你写的对吗?秦凝络,你竟然用阿宴的笔迹把骗我出来。」
我没有否认,只挑眉望她。
看来她的系统真的弱了。
这么简单的把戏都已经分辨不出了?
「你把我骗出来,究竟有何目的?」女人望向尸体的目光带了些恐惧。
我靠近她温柔地笑了笑,左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那么爱恋。
右手的短剑悄然地刺入了她的胸口。
「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他们在地下想你了。」我说。
今天的日头格外的好,柔光洒在尸体上,一个个像是镀了层金。
谢陌予从檐下走了出来,站在我的身侧。
「本王很好奇,你们究竟有何仇怨?她要弄死你,你要弄死她,不死不休,让你一个堂堂的官家女,不惜手上沾满鲜血。」
我淡淡地望了一眼自己的手,血腥已经掩盖了原本的模样,「知道就好,所以烦请璟王爷日后离我远些。」
我出言警告。
谢陌予眉梢轻挑,那双狭长的狐狸眸裹挟着笑意,不在意地拉过我的手,扯出一方紫色的帕子,仔细地擦拭着。
「无妨,本王十四岁便上过战场,杀过的人也不在少数,手上也不怎么干净,秦凝络,你说咱们俩算不算天作之合?」
14.
翌日,雾气浓重得很。
碧云端着衣服问了一遭,不用迟疑,又回到了中秋宴三日前。
手指摧残地落在菊花蕊上,看来我猜对了,杀死萧衣衣,一切便会重新来过。
我刚站起身,突然脑子一片混沌。
下一刻,一个雪花形状的东西,在我脑海里转动。
「宿主大大你好。」一道略带沙哑的嗓音响起。
我环顾四周,发现唯我一人。
「我在你身体里。」
那道声音又低低响起。
我迟疑地瞪大了眸子,直到那片雪花彻底清晰地出现在我脑海时,才回定了神。
六瓣的雪花,已经残破了三瓣,它在径自转动着,节奏长长短短。
这个是萧衣衣的系统?
我望着残破的三瓣勾了勾唇。
淡定地坐在梨花木扶椅上,冷声道,「你是萧衣衣的系统,在我身上作何?」
那片雪花转得更厉害了,节奏是长短短短,急声道,「不、宿主,我是您的女配系统,这里是一本叫做《替身娇妻》的小说世界,您是白月光女配,之前是统统找错主人了。」
说得情真意切,我不置可否地端起了茶盏。
女配?
缠斗了几世了,怎么这系统以为我傻吗?
若我当真是女配,萧衣衣怎么可能处心积虑一次又一次地要替代我白月光的命运?
用手撩动着花叶,我笑了笑,也对, 萧衣衣怕是被我杀傻了。
收敛起眸底的冷意,我「纯真又无辜」地眨着眸子,故作惊喜,「真的吗?你真的是我的系统吗?那你可以帮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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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是玛丽苏文里的女配。
这是个俗套的故事。
男主和出身一般的白月光女配被父母拆散后,男主找了个与白月光很像的人在一起。
他一边折磨着女主,认为女主长了张她配不上的脸,一边又口嫌体正直地跟女主这样那样。
最后他终于被单纯善良的女主打动,对归国的白月光视而不见。
我就是那个白月光。
1
三个小时前,我刚从飞机上下来,马不停蹄打车到沈彦的别墅找他。
我敲门进来。
看见了神色诧异、躲避视线的好友,又看见了面露愧疚的沈彦,还看见了那个同我长得极像,一脸的不可置信、伤心欲绝的她。
那一瞬,我觉得内心有什么东西在崩塌。
我开口:「阿彦,介绍一下吧。」
听见我喊「阿彦」,那个女孩脸上的忧愁更甚一分,我捕捉到了沈彦脸上的不忍。
其实我也不是想要宣示主权什么的,单纯就是从认识开始,我就是这么喊他的,自然而然地。
让我还心存一丝侥幸的是,沈彦骗我说:「这是公司新签的何皎,今天是她生日……」
他解释:「何皎没有亲人,我就是觉得她可怜,便把大家叫过来聚一聚。」
他又向何皎介绍我。
「何皎,这是苏念清。」
我神色堪称倨傲地看了一旁有些摇摇欲坠的何皎。
「哦,生日快乐。」
我又看向沈彦:「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
沈彦只愣了一瞬,忙道:「我送你。」
一句「不必」还未说出口,何皎就小心又急迫地拉住沈彦的衣袖。
「沈总,今天是我生日,说好的陪我一天……」
我没说话,好整以暇地看着沈彦,脚步停在那儿,等着看沈彦怎么说。
沈彦迟疑了一瞬,轻柔却也坚定地推开何皎的手。
「别闹。」
2
沈彦接过我手里的行李箱,在众人复杂的眼神中为我打开副驾驶门。
我听见极为小声的一句。
「替身到底只是替身啊。」
沈彦系上安全带。
我开口:「把我送到山下吧,我自己打车。」
我感觉到了沈彦的一丝不自在。
「我把你送回家吧,一个女孩子打车不安全。」
我心想,我一个女孩子在国外八年,也没见不安全在哪儿。
我胡诌了一个名字,是我八年前被赶出国的前一晚住的酒店名字。
他不知道在哪儿,查了导航。
路上,他问我:「这些年,你还好吧?」
我假装在看窗外的景色,就是不想去看他:「还不错。你妈妈确实有每年打钱资助我在哈佛的学业。」
「你很优秀,要不要来我公司工作。」
我心里冷笑,摇头拒绝。
「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他遂不再说话。
将我送到那家酒店,沈大少爷估计是没住过大门这么小的酒店,要不是我提醒,他的大 G 就要开过了。
他找了个地方停车,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你……」
我打断他,拿过他手里的行李箱。
「回见。」
我走进酒店,却在进门的那一刻回头,看到沈彦正在接电话。
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他神色为难又宠溺,拿着电话钻进车里开车离开。
大堂小姐问我:「小姐,要开房吗?」
我回过神,摇头。
之前的沈彦一定会等我进去才离开的,不管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3
大学时,我和沈彦是模范情侣。
我那时在学校食堂勤工俭学,沈彦每天都在我的窗口打饭,还死赖蹭我专业的课。
他攻势凶猛,套路却显得有些笨拙,一片赤诚,就连老师辅导员都知道了这么个人。
一次体育课,我们在测试 1200 米,操场踢足球的男生没控制好力道,球直奔我来。
我没刹住脚,吓了一跳,狠狠摔在地上。
身体倒下的那一刻,大脑是没有反应的,我甚至连护住脸都没来得及,整个人就摔在地上了。
刚开始还有点蒙,体育老师问我能不能动,我还能踉跄着翻个身。
然后一个高大的身影推开围观的人,目标坚定地站到我面前,背着光,遮蔽了刺眼的太阳,他弯腰在小声惊呼中把我抱起来。
我小幅度地挣扎,被他一个冷冰冰的眼神吓住。
搞笑!
他在我面前一直乖得跟个孙子一样,我说往东走,他就算是没路翻墙都要往东走。
那还是他头一回瞪我。
第一次见他发火,我不再乱动,任由他将我抱去医务室。
他将我放在医务室的椅子上,蹲在我面前,看着我膝盖微微冒血的伤口直皱眉。
不是很严重,在我眼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他却一言不发。
活似什么天大的事情。
这人明明一脸凶巴巴,动作却小心翼翼温柔至极,生怕把我弄疼。
「沈彦。」我喊他。
「哼。」
他拿着棉签的手一顿,鼻子出气,算是回应我。
我觉得好笑。
「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没了刚才的硬气,把头埋得更深,我只看到他泛红的耳朵,我等了好久,才听到他轻轻回了我一声。
「是。」
随后他又像是下定决心,般抬头看着我的眼睛:「是,我就是喜欢你,只喜欢你。」
我得到答复,对他说:「做我男朋友吧。」
4
我喜欢沈彦。
他很好。
真的很好。
我头回谈恋爱,反应又总是有些迟钝,我不知道别人都是怎么谈恋爱的。
他会一边生气我什么都不依赖他,一边又心疼我的早熟懂事。
他会在图书馆帮我占座,会帮我送餐。
他的喜欢温柔又细致,偶尔有些孩子气,不成熟。
因为我忙着兼职,我们很少有机会一起出去,万圣节那天,我答应和他约会。
他查攻略准备了好久的约会,一笔一画认认真真地写在本子上。
被我发现,他有些羞涩地挠头。
「好傻是吧,我也不知道,明明闭眼就能背出来,就是忍不住,怕我忘了……」
他的小心翼翼让我更为愧疚。
情侣之间多么平常的事,对他而言这么重要。
我知道沈彦是被家里宠大的孩子,他单纯又炽热。
这么好的人居然会喜欢我。
我们第一次接吻,就是在这天。
沈彦看着天不怕地不怕,其实遇事挺?的。
看电影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他的兴奋,我看了他好几眼,他莫名脸红,扭头避开我。
我猜到了什么,却故意逗他。
一直等到他把我送到寝室楼下,他都还在聊些有的没的。
一件室友从床上摔下来的事跟我讲了三遍,还以为我是第一次听。
「那我上去了。」我想逼他一把。
沈彦看着我,怔了下,点了点头。
「路上小心。」
「好,到了给你打电话。」
我点头。
脚步比平时慢了不少,到楼梯口还回了次头,他就站在原地看着我。
我气极,觉得这人蠢得已经没救了。
5
我们玩得很晚,到寝室我洗了个澡刚躺在床上,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我接了。
「睡了吗?」
我应了声:「刚洗完。」
我听见他细细的吸鼻子的声音。
「早点休息。」
我皱眉,想到了什么,在床上探着身子,掀开一角窗帘。
然后我就忍不住了,一路飞奔下楼。
心里隐隐有火气往上蹿,口上却说:「晚上泡个脚再睡。」
我踏出宿舍楼。
少年个子高挑,穿着黑色羽绒服戴着白色针织帽站着路灯下,晕黄的灯打在他身上,他拿着电话,眼眸微微低垂,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不经意地抬头,看见我,一时呆滞。
我气得挂了电话。
他看着我嘿嘿傻笑,少年被冻得鼻子通红,眼睛亮亮地看着我。
每次他一看我生气,就这么笑。
又蠢又傻又笨。
大冬天站楼底下有病?!
我朝他走过去,他以为我生气,还有些被抓包的羞涩,抱着我哄:「我想着听听你的声音我就走的。」
我没说话,突然踮脚,亲了他一口。
我俩都没闭眼。
将彼此的爱意看了个干净,心跳加速。
6
「阿彦。」我喊他。
他「啊」了声。
「晚安。」
沈彦还没回过神:「晚……晚安。」
7
我在国外的第二年,将我和沈彦的故事写成书,这次回来除了工作,还是为了这本书。
沈彦开了家娱乐公司,买了我的影视版权,请我当编剧。
虽然知道这不一定是沈彦授意,他也不一定知道这件事,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将版权卖给了他。
爽快得让对方都有些不可思议。
我没想到,我刚回国就见到了女主角。
就是何皎。
她估计也没想到编剧会是我。
「苏……苏小姐。」
我看着她,说不上来什么心情,冲她微微点头。
她脸色有些难看,围读的时候心不在焉的。
后来和导演制片人聚餐,制片人隐晦地跟我提了句:「沈总对那位何小姐有些特别。」
他提醒我注意下,不要惹何皎不快。
我点头,端起酒杯敬他,咽下心中的苦涩。
我知道他是好意,提醒一个刚回国的新人编剧。
8
回国一个月,除了刚回来那一晚,我没跟沈彦联系过。
这天他作为投资商来探班。
我隔着人群看见他的侧脸。
他很高,穿着黑色大衣,里面是一丝不苟的西装,很引人注目。
我看见他精致帅气的侧脸,抿起的嘴角。
导演说:「小何还有一场戏,马上结束,沈总等会儿。」
大家都默认沈彦是来找何皎的。
我不自觉捏紧拳,听见沈彦清冷又不容置疑的声音:「我去看看。」
这场戏是女主角和男主角分手后,独自一人坐在学校天台。
就是要拍出青春忧郁的氛围,表示一下女主角的美貌,本来没什么特别的。
沈彦跟导演站在一起,看着镜头里一身白裙可怜脆弱的何皎。
风吹着她的发丝,露出她染着泪光空洞无助的眼睛。
我在沈彦平静无痕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丝心疼。
心如刀绞。
我撇过眼不愿再看。
意外就是在这时发生的。
何皎站起来,突然滑了一跤,从高楼边上险些摔下去,我在惊叫声中回头,就看见那道黑色身影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窜出去,将女孩拉进自己怀里。
一阵混乱,两人被人扶起来,沈彦还将何皎紧紧搂在怀里。
沈彦眼中的严肃心疼,让我想起那年在医务室,他蹲在地上,拿着棉签小心心疼的模样。
只是少年长成男人,心疼的人换了别人。
我和沈彦对视,他终于注意到我。
看见我通红的眼眶,他眼里是愧疚和逃避。
何皎被他推开。
我看见他的口型。
念念。
何皎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彦:「沈总……」
沈彦没看她,朝我走过来。
我猜他想解释,但到底是没张嘴。
周围人看我们的眼神复杂。
尤其是我和何皎极为相似的长相。
不过何皎偏娇弱,我看着就是个冷淡没有心的。
何皎比我讨喜。
9
自打那日,剧组人员都猜到原著是有原型的。
不被认可的女主角是我。
深情温柔的男主角是沈彦。
只不过沈彦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制片人躲着我,我偶尔去跟何皎商谈角色,都会被导演支开。
表面上说何皎笨,其实就是怕我借职务之便伺机报复。
就连剧组的男演员都跑过来恶狠狠地警告我。
「管你是谁,你写的是谁,别想欺负何皎,不然我弄死你!」
制片人也告诉我,何皎是个努力善良又上进的女演员。
不过我看不出来,何皎现在每天入戏困难,耽误整个剧组的进度,只不过大家都愿意包容她,保护她。
除了我而已。
我是那个狠毒的前任。
就像梦里那样,不管我究竟是如何想的,他们都咬死了我是恶人。
10
中午我在和导演吃饭,剧组统一的盒饭。
饰演男主角的当红流量,就是那天警告我的男演员,突然冲进来,把饭洒在我身上。
我米黄色的针织长裙上瞬间满是污渍。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剧组化妆的一个女孩给我递纸,让我擦擦。
我道了声谢接过。
「你这个贱人,你让沈总把女主换人的?蛇蝎心肠……」
我傻在原地,后面他说的话我都没听进去。
换演员?
都拍一半了,突然就换?
沈彦换的?
为什么?
没有一个人告诉我……
我抬头,刚刚给我递纸的女孩已经站远,我捏着手里的纸。
半晌后,手指一松,雪白干净的纸掉在地上,沾上散落的饭菜。
脏了。
我迎着当红流量恶毒的话,抄起一旁的盒饭,劈头盖脸,将一整份盒饭倒在他据说一个发型几万的金贵的头颅上。
11
晚上我接到沈彦的电话。
「对不起,何皎说她不想拍了。」
我躺在沙发里,很宽容地原谅了他。
「沈彦,你的男主告诉我,是蛇蝎心肠的我让你换的人。」
电话那边一滞。
「念念,我不知道会这样,但何皎她闹,我……」
我打断他:「沈总,这是你们公司的项目,你们想让谁演和我无关,但请你们管住自己的嘴,否则我会让我的律师联系你们。」
说完我挂了电话,扑到马桶旁呕得眼泪直冒。
恶心……
好恶心……
12
第二天,我回到剧组。
那个脑残的当红流量大概是被警告过,明明看我很不爽,还僵硬着脸站在我面前道歉。
「就你这水平还能当演员?」我挑眉。
他一愣,就要发火。
何皎娇娇弱弱的声音传来。
「苏编剧别怪他,是我的错。」
我看过去。
何皎微微蹙眉,看着那个男演员,让他先走,她想和我单独说两句话。
那个当红流量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警惕。
「出事了喊我,我就在外面。」
何皎冲他一笑:「没事的,苏编剧不是那种人。」
当红流量一步三回头。
等人彻底走了,我看着何皎,想知道她到底会说些什么。
白色贴身毛衣,勾勒着她姣好的身材。
她看着我有些为难。
「有什么想说的直说吧。」
何皎说:「抱歉,苏编剧,我……我喜欢沈总,我之前也很喜欢这个小说,但是……但是我只要一想到这里面是你和沈总的过去,我……我就演不下去,对不起。」
我看着她。
她满脸歉意不似作伪,气氛都到这了,我要是再不做些什么,就太对不起外面那些死活防着我的人了。
我拿着玻璃杯子,看着一脸诧异的何皎。
「啪嗒」一声,杯子碎在地上。
门被人推开,沈彦一脸紧张地进来,慌张的样子让我看着觉得好笑。
谢谢你,沈彦,我不爱你了。
如果我之前还能嘴硬,不愿意承认我只是梦里为了让男女主更近一步的白月光女配,不愿意承认我坚持的这八年,不过是书里无足轻重的一笔。
那现在我死心了。
沈彦的猜疑,就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我脸上。
火辣辣的。
13
当红流量紧随其后,整个剧组的人都围在外面。
看着像是在害怕何皎出什么事。
但这里面要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他们该多失望呢。
我看着他们错愕的一张张脸。
从他们守在外面的那一刻,他们就没有信任过我。
从一开始防着我靠近何皎,就是笃定我一定会给何皎难堪。
但是跟女主角商量角色,这是我的工作,而与角色共情,是她的职业、义务。
沈彦看着一屋子挤不下的人,有些脸红。
我看着他们。
如果不是我亲身经历,我都要以为是我嫉妒心作祟,故意刁难的何皎。
八年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
哪怕我还心存希冀,也不得不承认。
曾经对我说只喜欢我的沈彦,变心了。
这里需要离开的,不是闹脾气的女主角,是我这个沉溺于过去的人。
我拼尽所有都想要回来的地方,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我何必自取其辱,又何必独自坚持。
前任的尴尬。
过去的尴尬。
沈彦,如果有一天,我在你心里,变成可有可无的存在,那你在我这里,就是没有必要存在的存在。
我指尖有些颤抖,我意想不到的颤抖。
沈彦悬在我心口的那把刀,被我亲手推进胸膛,血淋淋的惨状让我认清现实。
「沈彦,我的小说,你们不配拍。」
我不是衬托你们爱情的前任。
14
我离开剧组,拉黑了所有人,拒接所有外来电话。
他们找不到我的。
8 年前,哪怕沈彦又哭又求,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妈妈把我们分开,甚至连去机场送我的机会都没有。
我在那家宾馆,独自住了一夜,登上前往地球另一面的飞机,被迫和所有人断绝来往。
孤身一人,异国他乡。
8 年后,我是沈彦、沈家都不能再随意决定去向的金融圈新秀苏念清。
我还是我,但又不是我了。
15
纪向琛睡眼蒙眬地将文件夹丢到我的办公桌上。
「拍完了?」
我打字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
「不拍了。」
纪向琛没说话,我听见他拨弄咖啡机的声音。
我原以为万恶的资本家终于做了次人,没想到还是我太高看他了。
纪向琛用我的杯子给他自己冲了一杯咖啡。
我盯着他。
男人站在背光处,脱了外套,上面是白色衬衫,下摆包裹着劲瘦的腰身扎进黑色西装裤。
我视线停在那儿,纪向琛突然回头看我,挑眉看来。
「想喝?」他举了举手中的咖啡杯。
我摇头,收回视线。
纪向琛没说话,我再次听见他摆弄咖啡机的声音,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被一只好看的手放在我面前。
「你值得更好的。」纪向琛说。
我沉吟。
不出三秒,无情的资产阶级大老板又开始剥削我这个苦命的劳动人民。
「策划书差了点,重做。」
16
我跟纪向琛认识快七年了。
我现在出入一身名牌,存款丰厚,在这座大楼里,我被很多人羡慕,是他们的奋斗目标。
但七年前的我何其狼狈,虽然只有极少人见过,但那确实是我最不堪回首的过往。
纪向琛就是那个不幸见证的人。
他是我非常尊敬的前辈。
我卖出去的第一单证券,就是他买的。
当时纪向琛指缝里露出来的一点美元,就足以支付我一个月的生活费。
他在我几乎想要放弃的时候问我:「我们财务部缺一个打杂的,你来吗?」
后来,我才知道。
在美国,纪向琛的公司里,很多人都是他用这种捡破烂的方式捡回来的。
我也是其中之一。
真好,我这个破烂能被收进资本家的垃圾桶。
小助理听得一脸笑意:「苏姐有纪总保驾护航,哪怕是在异国他乡,都绝对是呼风唤雨的存在。」
我嗤笑,小助理对我和纪向琛有很深的滤镜。
我没说话,也没反驳,垂眸看着我的双手。
因而错过了纪向琛徒然收敛的嘴角,渐渐黑沉的眼眸。
17
不,她过得不好。
一点也不好。
18
其实只要我不想,沈彦是找不到我的。
我知道。
我在国外的一切都被沈家抹去,我又不是圈里人,那篇小说只是个意外,等我撂挑子不干了,沈彦除了知道我回国了,就完全一无所知了。
别说他了,估计现在连沈太太都焦头烂额不知道我人在哪儿。
我隐于人海。
沈彦的一举一动,却闹得人尽皆知。
听说他的公司投资的新电影拍了一半毫无征兆地停拍。
听说沈彦公司的官博发了条声明。
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扑朔迷离的走向刺激了网络上一群吃瓜群众。
何皎和沈彦关系匪浅这事人尽皆知,都在猜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上网少,这些事情都是纪向琛告诉我的。
他捏了捏鼻梁,有些咬牙切齿:「你这前男友戏真多。」
沈彦为了找到我费了不少心力和金钱,纪向琛要藏住我,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为难这位唯利是图的资本家了。
「明天我奶奶大寿,你跟我一起去。」纪向琛突然说。
我扬起半边眉。
纪家的地位可不是沈家这种小豪门能随意碰瓷的。
奶奶大寿这种事,可不在我的工作范围以内。
纪向琛说:「到时候会有不少大亨到场,让你去是让你把眼睛擦亮。」
「是!」
我懂了。
他是重生归来伺机潜伏的复仇公子,表面是乖巧和善的富圈少爷,实际上在名利场上安插自己的心腹,将家族资源暗中带走。
我就是那个心腹。
责任重大,任重道远。
19
纪家老宅一般人进不去,是纪向琛开车来接我的。
我穿了一条黑色露肩鱼尾裙,上车的时候冻得有些发抖。
他一脸黑线地看着我:「你是去表演的吗?」
我:……
他是资本家,是人民币。
我在心里对自己再三强调,挤出一抹好看的笑。
「这种寿宴不应该穿得正式点?」还有好多商业大亨。
纪向琛看着我,眸色深沉。
「不用,正常穿就好。」
我了然,既然资本家都这么说,我又矫情什么呢。
我上楼火速换了衣服。
针织长裙外搭红色大衣。
一路上纪向琛没说话。
到了地方,我就知道这个正常穿的我是全场最不正常的人。
一个看着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一款抹胸高定,举着酒杯朝纪向琛走过来。
「小琛,来了。」
纪向琛:「嗯,大嫂。」
我心神一凛,这人就是纪向琛的大嫂,真正的名媛千金。
高叔华。
她眼神自然又温和地看向我,没有一点被打量审视的不舒适。
纪老太太在三楼,纪向琛带着我穿过人群上楼。
纪向琛很受宠,我一直知道他有钱,刚开始还觉得他是家中争家产失败被放逐的小儿子。
但直到此刻我才发现,像纪家这种顶级豪门,越是人上人,就越是谦逊温和。
并不是所有资本家都像是沈家那样的……
纪老太太将我留下,赶纪向琛走。
「你去书房,你大哥有话问你。」
我一怔,有些紧张,和纪向琛对视一眼,纪向琛也是一脸意外的模样。
我不自觉地攥了攥手心,是我意想不到的冷汗。
纪向琛说:「奶奶,不用吧。」
高叔华骂他:「让你去就去,有我在呢。」
纪向琛看了她一眼,给了我一个我看不懂的眼神,转身走了。
「那我早点回来陪奶奶。」
我听见纪老太太嗤笑的声音。
20
八年前,沈太太牵着我的手,带着我坐在真皮沙发上。
她一脸雍容,笑着对沈彦说:「你去给念清拿杯牛奶去。」
我那时还沉溺在男朋友居然是沈家继承人的震惊里,脑子转得比平时慢了不少,沈彦又是个乖宝宝,闻言便笑着欸了声去帮我拿热牛奶。
等人走了,沈太太才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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