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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人文]有什么古言故事推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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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嫡姐落水了,当着满庭宾客的面,被一个穷书生救了上来。
当时我就站在她旁边,眼看着这一切发生。
嫡母发了疯:「你以为陷害了我儿,你就可以代替她嫁到王家吗?你做梦!」
呵呵,笑死人了,不过一个世家纨绔子,谁稀罕。
我要是不肯嫁,他们怕不是要哭着求我。
后来,王珂每每吻着我的耳根,凑在我耳边问:「听说某人说不稀罕王某,真的吗?」
你问我什么感受?就脸被打得挺疼的。
1、
乾朝康平元年,阳春三月,李府后花园,锦衣玉饰的夫人小姐们三五成群,闲谈说笑、投壶射覆,好不热闹。
这是这个月的第三次春日宴,无聊的贵族女眷对此总是不厌其烦,今日你宴我,明日我请你,明明每场宴会都大差不差,也没什么新意。
扑通——
「大娘子!」
「啊,有人落水了!」
「快救人啊!救命啊!」
仿佛向一潭死水中投入一枚小石子,激起一片涟漪,整个宴会上木塑的偶人似的夫人小姐们顿时个个惊慌失措,好像终于活了过来。
扑通——
远远跑过来一个布衣男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二话不说就跳进了湖里,冲着正在挣扎的李家大娘子李薇儿飞快地游了过去。
春日衣裳薄,李薇儿被救上来的时候,襟口大开,香肩半露,乳白色的肚兜上的牡丹花格外烂漫。
一旁围观的夫人小姐们用团扇半掩面,交换着眼神,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李夫人踉踉跄跄地奔过来,一把推开半跪在一旁的男子,「我的儿!大夫!快请大夫!」
我站在湖边,看着一向孤傲的嫡母歇斯底里地大喊,抱着嫡姐哭嚎,全然不顾自己的贵妇形象,不由得想起她过去是如何奚落我姨娘的。
「到底是小家子出身的,经不起一点事儿,蘋儿不过是受了点风寒,你看看你,大惊小怪,鬼哭狼嚎的,真真是丢脸!」
那一回我高热不退,差一点就没了,到了嫡母嘴里就成了一点风寒。
现在轮到她自己了,也不见得比我姨娘能经事儿到哪里去啊。
几个丫鬟抬着嫡姐回屋了,六神无主的嫡母紧跟其后,头也没回,似乎完全不记得这一院子的宾客了。
本打算跟着一起去的我,顿了顿,笑着转了回来,好生送走了这些长舌妇,大概不用明日,府里的好戏就要传遍京城了。
果然,嫡姐落水被一个陌生男子救了上来的消息,一天之间传遍了京中的大街小巷。
2、
啪——
我微微偏过头去,垂下了眼睛,下手真狠,脸上定然是红肿了。
「你个小娼妇,简直和你那个狐媚子娘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惯会使下作手段。你是不是觉得你坏了我儿的名节,就能顶替她和王家公子的婚事了?你做梦!」
我调整了一下情绪,哽咽地道:「母亲,我没有,是姐姐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你还敢顶嘴!」
嫡母气得又站了起来,似乎还想再打一巴掌。
「咳咳——」
父亲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嫡母的动作。
「薇儿还昏迷未醒,你这是又闹什么!」
「老爷~」
嫡母拿帕子掩着脸,哭得伤心,「定是她把薇儿推下去的,我的儿,可怜我的儿——」
「胡说什么!蘋儿一向听话,如何会把薇儿推下去,你是嫌我们府上的笑话还不够,打算再添一个,姐妹为争夫相残的佳话不成?」
嫡母哭哭啼啼的,不再说话。
父亲看向我,「你母亲只是伤心太过了,你不要放在心上,去那边坐吧。」
「是,父亲,母亲只是太伤心了,女儿都明白。」
「嗯,你一向懂事。」
他看向一旁的管家,「立个屏风,把那个穷小子叫过来。」
3、
我透过屏风,偷偷打量着外面的男子。
身量高挑,荆钗布衣,古铜色的皮肤,一双大掌看上去就像是做惯了粗活的,此时站在大堂里,站得笔直,倒是有几分风骨。
一张脸长得倒是不错,算得上是清秀书生,不过和世家公子根本不能比,不看脸的话,不像是个书生,更像是个农夫。
「见过李大人李夫人。」
声音清脆,不卑不亢。
父亲的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大堂里面的气氛压抑得厉害。
「你是何方人士?为何会出现在我们府中花园?」
男子顿了顿,拱了一下手,「小生郑唯庸,京郊人士,为贴补家用,偶尔在贵府上做做帮工。今日正好在外院修剪草木,听到有人喊救命,一时着急,唐突了贵府千金,实在是惭愧。」
父亲的脸色更难看了,母亲的眼神恨不得吃了面前的人。
「你是个帮工?」
「小生在京郊的终南书院读书,只是偶尔做做帮工。」
父亲的脸色好了些,「你是个读书人?可有考取功名?」
「启禀大人,小生惭愧,只考取了秀才功名。」
「你可知,你今天的作为,小女只能一死以全清白?」
男子闻言忙跪下,「小生唐突,本为救人,未料竟会害了小姐的清白。小生愿意负责,恳请大人将小姐下嫁给小生,定会竭力照顾小姐,永不生二意。」
「你做梦!你一个庶民,穷得只能做帮工,还妄想娶我们李家的大小姐!」
嫡母歇斯底里地喊道,在父亲冷漠的注视下,她吞下了之后的话,转到一边继续哭哭啼啼。
「士庶不通婚,你在为难本官。」
「大人,小姐何辜,请大人成全!」
这场谈话最后无疾而终,父亲最终也没说究竟要如何。
4、
嫡姐第二天才醒来。
「我的儿,我可怜的儿啊——」
嫡母抱住嫡姐,哭得撕心裂肺。
「娘,娘,呜呜——」
嫡姐哭得更惨,泪珠子一串串的,很快打湿了嫡母的外衫。
我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二人母女情深,不打算不识趣地掺和进去、
二人哭了半晌,才堪堪止住泪。
嫡母扫了我一眼,「薇儿,你跟母亲说,昨天你究竟是如何落水的?可是有人推了你?」
嫡姐偷偷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娘,我当时在扑蝶,没注意脚下,被湖边的石头绊了一下,才不小心掉下去的,没有人推我。」
说完,她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嫡母的神色,才紧张地问道:「我是被何人救上来的?爹娘有没有奖赏我的救命恩人?」
嫡母的神色一瞬间狰狞起来,吓得嫡姐打了个寒颤。
「一个庶族出身,要靠帮工补贴生计的穷秀才,他还敢求娶你,真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也配!」
嫡姐的脸色有些难看,「都是女儿不好,失了清白,败坏了门风,爹娘就当没养过女儿,赐女儿一条白绫吧。」
说完,扑回床上,哀哀哭了起来。
嫡母急了,「我的儿,你在说什么胡话,你这是在剜母亲的心啊。」
「呜呜——,女儿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清白,哪里还有好人家会要女儿,爹娘没有许婚,难道不是想让女儿死吗?」
嫡母哽住了,世家女儿的清白大过天,摆在嫡姐面前的路,确实只有两条,嫁给那个庶民,或者死。
士庶不通婚,虽然不是法规,却是世家约定俗成的规矩,打破这个规矩何其难,可是让千娇百宠养大的嫡长女去死,父亲母亲怕是宁愿自己去死吧,真是两难的抉择。
「母亲,你快想想办法,救救长姐啊,如何能看着姐姐去死……」我小声地说道。
母亲仿佛根本没听见我说话,扑在了嫡姐身上,嚎啕大哭,「我可怜的儿啊——」
啧啧,就知道哭,嫡母也不过如此。
5、
父亲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嫡姐和郑唯庸的婚事。
事已至此,外面风言风语,父母亲只能尽快把嫡姐嫁过去。
一连几日,李府上下忙得脚不沾地。
之前准备的嫁妆,此时也大多不合适了,嫁到寒门庶族去,那些高门主母的陪嫁物事,不但用不上,可能反添累赘,自然都需要替换掉。
郑家小门小户的,一进的院子,甚至都摆不下嫡姐的嫁妆。
母亲急遣人去寻摸合适的宅子,不能太大,违制,也不能太小,那也太委屈嫡姐了,关键的是,地段要好,离李府要近,这么个四角俱全的好宅子,还如此着急,真是为难去找宅子的管事了。
就在这一片热火朝天的备嫁氛围中,王家二公子,嫡姐原本的未婚夫上门拜访了。
其实,说未婚夫可能也不太恰当,两家虽然确实有联姻的意向,不过还没来得及商定,嫡姐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了这种事,婚事自然是不成了。
现在,李府已经传出了嫡姐和郑唯庸的婚讯,王珂却突然上门拜访,事情就很值得推敲了。
总不能是王二公子心中不甘,打算抢婚吧?
就算他确实对嫡姐情根深种,王家的长辈也断然不可能同意接受这样一个声名有损的儿媳妇。
那么,他为什么上门拜访呢?
事情很快就揭晓了。
「你说什么?王珂要娶蘋儿?」
嫡母几乎尖叫起来,满满的不可置信。
就连我也不是太理解,以我的身份,根本配不上第一世家王家的嫡出二公子。
父亲满面喜色,抚了抚胡须,「大惊小怪!这是我们王李两家定好的联姻,如何能轻易取消的?没想到王家如此看重老夫,王二公子愿意娶蘋儿,王家真是诚意满满。」
不顾嫡母铁青的脸色,他继续喜滋滋地道:「改天开祠堂,把蘋儿记在你名下,以后她就是我们李府的嫡出二小姐了。另外,你这段时间好好教导她一下,嫁到王家去,可是要当家掌事的,万不能丢了我们李家的面子。」
「王家自有大少奶奶掌事,哪里轮得到她这个二少奶奶。」
「妇人之见,大少爷身子不好,缠绵病榻多年,王家迟早是王二少爷的,让你如何做你就照着做便是。」
「蘋儿啊,你是个好孩子,回去歇着吧,安心备嫁,放心,你姐姐有的,你都有。」
我一副羞涩的样子,低垂着头行礼,沉默地离开大堂,心中满是不解,王珂意欲何为?
父亲为人迂腐,自视甚高,我不信他值得王家宁愿娶我这个庶女也要拉拢。
难道是王二公子真的对姐姐情根深种,娶不到姐姐,就娶妹妹?据说我们姐妹俩个确实蛮相像的,不会吧?
6、
第二天早上请安的时候,一向看到嫡姐便眉开眼笑的嫡母,难得没给嫡姐好脸色看。
「你啊你,真真是个没福气的,王家二少对你情根深种,娶不到你,甚至不顾身份,愿意娶和你三分相像的李家庶女。你让我说什么好,哎——」
嫡母用手指头点着嫡姐的脑门,恨恨地道。
嫡姐很是诧异地转头看了我一眼,「王珂要娶蘋儿?你们同意了?蘋儿呢,可愿意嫁给他?」
「呵,这种天大的好事砸到了头上,她有什么不愿意的?你父亲难不成还会拒绝这么一个金龟婿不成?」
见嫡母恶狠狠地瞪过来,我垂下了眼睛。
嫡姐皱起了眉头,「王家二公子风流不羁,流连秦楼楚馆,这是整个丰州人尽皆知的,他算什么金龟婿,依我看,嫁给他,简直委屈了蘋儿。」
「说什么傻话,哪个世家公子不是如此。以王二公子的品貌家世,哪怕是你,都算是高攀了,偏偏便宜了这个死丫头。」
「娘~,他有什么好的,依我看,不如庸郎万一。」
「你啊你,简直被那个穷秀才迷昏了头。」
「你别一口一个穷秀才,人家是你女儿的救命恩人,是你未来的女婿。」
说完,她顿了顿,又看了我一眼,「至于说什么情根深种,更是笑话了,他们这种风流公子,哪有什么情根深种。谁人不知,王珂尤好美色,怕不是看上了蘋儿的好颜色。你们怎么能轻易允婚呢,怕不是要误了蘋儿一生。」
「你真是被我们惯坏了,嘴里净是些什么歪理,求都求不来的好亲事,在你嘴里倒成了这般。难不成和你一样下嫁个乡野村夫才是好亲事不成?」
嫡姐依偎到她怀里撒娇,「庸郎是极好的,您以后就知道了。母亲和父亲倒是门当户对,难道您这些年过得开心吗?」
嫡母气得一把推开她,「现在还敢编排我和你父亲了,真是冤孽,一天天的,就知道气我,都下去吧,让我清静清静。」
嫡姐难得没发脾气,笑吟吟地行了礼,拉着我离开了。
7、
「阿姊近些日子,心情极好。」
「有这么明显吗?」
嫡姐笑起来,平凡的面容都亮了起来,「庸郎是极好的人。」
「蘋儿,你知道,人们虽然都说我们姐妹长得像,可是我知道他们没说的是,像则像矣,却如鱼目和珍珠。」
「阿姊……」
嫡姐拍了拍我的手,「我都知道,自己长得平凡,那些世家公子,哪个正眼瞧过我?不过都是些以貌取人的庸才罢了。可是庸郎不会,他总是眼睛亮亮地直视着我,说我的内心如金子般熠熠闪光,胜过美丽的皮囊千倍。」
那个郑唯庸这么夸赞嫡姐?
想起之前见过的那个书生,我皱起了眉头,心中有些不安。
「阿姊,他是不是有些油嘴滑舌……」
「怎么?你也想说他在骗我?你们都觉得我不值得他如此爱慕?」
嫡姐的声音高了起来,又有了些昔日骄纵的样子,和这些日子刻意的温柔截然不同。
「蘋儿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不要再说了。」
8、
下人前来报说郑唯庸来了之后,嫡姐脸上瞬间浮上甜蜜的笑意,嫣红的脸颊比三月的春花还要明艳。
见此情形,我知趣地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路上,遇到了打扮焕然一新的郑唯庸。
一身粉色绸布长衫,没有一丝褶皱,应是新裁的,束发的白玉冠看起来就不是凡物,只是戴在他头上,平白让人觉得突兀。粗糙的掌中握着把折扇,看得出他不常持扇,像是握着个棍子似的,不伦不类。
我皱了皱眉头,莫名不喜,打算绕道避一下。
可是他远远地似乎看见了我,居然径直向我走来,再避开就显得失礼了,我只能站在原地等他。
「小生唐突了,远远地看到小姐身影,以为是大小姐,没想到竟是二小姐,失礼失礼。」
他深深躬身行礼,听起来倒是无甚不妥,我心中的不喜少了两分。
「郑公子多礼了,姐姐还在等你,我就先告辞了。」
「小姐且慢——」
我停住步子,想听他要说些什么。
「总是听大小姐提起二小姐,你是叫蘋儿是吧,真真是个好名字,今日见了小姐,才知道大小姐所言半点不夸张,二小姐当真是人比花娇……」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此人实在是无礼,「郑公子,非礼勿言!」
说完,转身就走,懒得再理他。
他莫不是觉得我们李家的女儿都是白痴,任他糊弄不成?嫡姐怕是所托非人。
嫡姐听不进衷言,可是哪怕她听得进去,事已至此,这门婚事也绝无转圜。
9、
心中烦闷,我换了衣服,带着大丫鬟飞雁,翻墙出了府。
从李府出来,没多远就是南市,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吵得人耳朵疼。
「小……公子,我们可要去找秋娘子玩耍?听说金风院近些日子来了些新人,个个色艺双绝。」
「你怕是想你家主子了?」
「公子冤枉,秋娘子将奴婢送给了您,奴婢便只有您一个主子。」
眼见着飞雁要当街跪下,我忙拉住了她,「不过玩笑罢了。」
我幼时便受到家中忽视,所住的院子在府中犄角旮旯,早上请安之后,便没有人关心我的死活,院中的丫鬟个个也不上心,基本上看不见人影。
后来大了点,我自己摸爬滚打,学会了爬树上房,便常常女扮男装,偷偷翻墙出去。
那时候也是胆子大,哪里都敢去,没被人拐去卖了,也是福大命大。
我和秋锦娘便是在我去金风院听曲的时候认识的,那是一个关于英雄救美的故事,当然我是英雄。
说起来可能没有人信,秋锦娘虽然表面上是金风院的头牌歌姬,事实上,她武艺极为出众,而我虽然爬墙、扮男装、逛青楼,其实是个战五渣,可是因缘际会,人生总是如此神奇。
她发现了我是个美娇娘的时候,并没有说教什么,只是送了我一个会武的丫鬟,就是飞雁。
秋锦娘完全不像个歌姬,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骑射武艺,每一样都出类拔萃,令人惊叹,甚至谈及朝廷政令,都有自己的独到见解,真真是个奇女子。
说起来,她也算是我半个师父,我一个被忽视完全的世家庶女,若不是得了她的教导,怕是大字都识不得几个。
「确实好久未见锦娘了,罢了,那就去金风院吧。」
一到金风院,老鸨便笑着迎了上来,「好久不见张小公子,莫不是忘了我们锦娘不成?」
「妈妈说的哪里话,这不是来看姐姐了?」
见我径自要推门进去,她拉住了我,「锦娘此时有客在,不如让丽娘陪您聊聊天?」
「哦?有客?不知是何人?」
这可稀奇了,谁不知道秋锦娘是谢家公子的禁脔,几时闭门接过客?而谢家公子近日听说有事去了徐州,那么屋里的是谁?
老鸨还没来得及说话,屋门突然被从内拉开,主座坐着个风流肆意的青衫公子,玉冠束发,宽袍大袖,衣襟微微敞开,锁骨分明,隐约可见胸腹的肌肉线条。此时正低着头饮酒,让人看不清神情。
男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抬起头看着我,玉面上浮现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薄唇轻启,声音散漫温和:「是我。」
我确定自己没见过他,如此人物,见之难忘。
「哦,忘了自我介绍,鄙人王珂,王守拙,久仰大名,张……公子。」
10、
平生头一次,如此坐立难安,此刻我简直恨不得掉头就跑。之前只知道他是秦楼楚馆的常客,却不知居然也是锦娘的入幕之宾,早知道,这些时日,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来这儿。
「既然来了,便进来一起喝一杯吧。」
见我站在原地挣扎,他低头笑了笑,「怎么?张公子不肯赏面?」
跪在一旁为他斟酒的秋锦娘站了起来,走过来拉住了我的手,微微摇了摇头,将我拉了进去。
随着房门吱呀一声关上,我心中一跳,硬着头皮,坐在了他左下首。
秋锦娘跪坐在我身旁,斟满酒,将酒杯举起奉给我。
我看着杯中的酒,有些纠结,这是什么酒?要是一杯倒就丢人了。
「这是宫中赐下来的莲花白,放心不醉人。」
「王公子真是雅士,来青楼听曲儿,居然还自己带酒。」
他看着我笑了笑,「特地给你带的,不如你我二人共饮一杯?」
他笑得我头皮发麻,甚至没能深想他的话,举起酒杯,不自在地道:「恭敬不如从命,小生敬王公子一杯。」
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这酒确实不错,酒性柔和,芳香宜人。
可能是酒壮怂人胆,此时我已经坦然起来,不过是逛青楼遇到了未婚夫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他应该不认识我,可能只是想交一个喜欢逛青楼的朋友罢了。
我抓向一旁的酒瓶,打算再给自己倒一杯,却被拦住了。
秋锦娘不赞同地看着我,「小公子,你酒量差,一杯差不多了,切莫贪杯。」
「锦娘姐姐,这酒和糖水似的,喝不醉的。」
她还欲说什么,只听王珂慢条斯理地道:「锦娘,你太紧张了,她喜欢,就让她再喝一杯好了。」
闻言,她无奈放手,不过面上还是不赞同。
待我饮尽,她径自拿走了酒瓶,再不给我续杯的机会。
我感觉稍微有点迷糊,不过完全不到酒醉的地步,有些飘飘然的感觉,意识还是很清楚的。
「蘋儿,你不介意我这么称呼你吧?」
「嗯。」
我点了点头,大家都是这么称呼我的。
「我知道外面有很多传言,不过我想知道,对于我们俩的婚约,你是如何看的?」
婚约?等等,他在说婚约?
他知道我是李蘋儿!
我猛地站了起来,只感觉脑子一阵眩晕,站立不稳,径直向前扑倒。我吓了一跳,却不知道撞到了哪里,倒是不疼,只觉得触手温热,下意识地抓了一把。
好像是肌肉?
一个无奈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你喝多了?酒量居然这么差吗?就这样,也敢学人逛青楼喝酒,哎——」
我只觉得身子一轻,好像是被打横抱起来了。
依偎在温暖的胸膛上,迟来的酒意侵袭而来,整个人瞬间昏昏欲睡。
最后只听到有人说,「去拿醒酒汤来,她这样怎么回去」,意识昏昏沉沉,片刻间,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11、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我睁开眼睛,盯着床幔,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发生了什么,猛地坐了起来。
「小姐,您醒了?」
飞雁闻声进来掌灯。
随着室内明亮起来,我的心渐渐回落,这是我的闺房,「我是怎么回来的?」
飞雁来到床边,有些犹豫地道:「您喝醉了,秋娘子给您喝了醒酒汤,却还是没办法唤醒您。」
我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实在没办法……总不能宿在金风院,王公子……将您背回来的。」
「他从大门进来的?」
「看您说的,怎么会,王公子爬墙进来的。」
我扑倒在床上,生无可恋。
天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叫我蘋儿,问我如何看待我们的婚约,显然是早知道我的身份的。
那现在的情况是,我逛青楼撞到了自己的未婚夫,并且喝多了,被未婚夫送回了家。换一个世家公子,怕是要立马和我父母言明情况并退婚。
以父亲的性子,怕不是立刻把我沉了塘。
「他……他说了什么?」
「王公子说小姐您酒量太差了,以后他不在的话,不许您一个人在外面喝酒。」
「啊?」
「哦,还有,他说,他早就认识小姐了,觉得您这种性子即使日后成婚,也定不会约束他,他认为你们二人甚为般配,简直夫唱妇随,天生一对。」
等等,他早都认识我了?不可能啊,我根本没见过他,他是怎么认识我的?
也就是说,他想要娶我,是因为我离经叛道,和他一样有逛青楼的爱好?
夫唱妇随,他打算成婚后带着我一起去逛青楼?
王家长辈怕不是会撕了我!
虽然太过荒诞,可是奇异地,我的心安定了下来。
如果他娶我是不喜欢约束,那么,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这门婚事确实极好。
12、
我安下心来,开始专心绣嫁衣。
世家嫁女,嫁衣极为复杂,至于我的绣工,说来惭愧,实在拿不出手,绣嫁衣未免过于勉强。
好在为了家族的面子,嫡母请了有名的绣娘从旁辅助,在她的半教半帮下,一切进展得很是顺利,我的绣工也大有长进。
在嫁衣绣得差不多时,我收到了王珂的帖子。
「王公子约我明日去京郊广源寺踏青?」
这也不是踏青的日子啊,而且没几个月我们便要成亲,这个时候邀约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世家之中,青年男女大多都是十二三岁定亲,在这几年之中,未婚夫妻约会培养感情,是约定俗成之事。
虽然没有明言,但是在临近成婚之前,未婚夫妻一般都是不见面的。
像我们这种情况,确实比较少见,王珂是想要和我培养感情?
「母亲怎么说?」
「夫人本是不同意的,可是老爷极力赞成,夫人自是不会驳斥老爷的意见,已经为小姐备好了明天的车架。只是,夫人说,毕竟即将成婚,让小姐明日早些回来。」
既然如此,那去便是了,不过寻常踏青罢了。
13、
广源寺位于京郊的雁行山,此时桃花开得烂漫,微风袭来,漫山的桃花雨,风光极好。
「小姐,原来这就是广源寺啊,真好看!」
「听说广源寺求姻缘特别灵验,王公子约您在这儿踏青,真是有心了。」
「待会儿一定要进去好好拜拜菩萨,让菩萨保佑您和王公子举案齐眉。」
「小姐,您今日簪的花太少了,太素淡了,待会儿不如簪一枝桃花?」
「也不知王公子今日着了什么服饰,您的衣裳也不知和他配不配……」
……
一路上,飞雁叽叽喳喳个不停。
本来我不过是抱着寻常踏青的心思过来的,生生被她念出来三分忐忑与期待。
远远地,就看到一袭浅绯色长袍的男子站在桃树下,宽大的袍袖随风起舞,伴着漫天飞舞的花瓣,几可入画。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桃红色的百花裙,倒是极搭。
见我下车,他迎了上来,眼睛亮了亮,「倒是少见你穿这么明艳的衣服。」
他说得好像和我很熟的样子,我有些不自在,「可是看起来别扭?」
「怎么会?极美。」
他说得郑重其事,语气中满是赞赏,让人没办法指责他的轻佻,也不会觉得被冒犯。
我抬起头打量他,浅绯色的长袍穿在他身上合适极了,不但不显得女气,反而衬得人温润如玉,「你今日也极为俊美。」
他笑了笑,「能讨得蘋儿欢心,如此甚好,也不枉我一番打扮。」
这话说得,仿佛在说女为悦己者容,莫名让人脸红。
14、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氛围开始变得怪怪的,莫名让人不自在。
我摸了摸自己滚烫的面颊,转过头去看旁边的桃树。
「广源寺的桃花总是开得晚些,也开得格外好。」
「嗯。」
「蘋儿之前来看过桃花吗?听说广源寺的桃花,被大家称作姻缘花,有情人若是一起来赏过花,便相当于在三生石上刻了名。」
「嗯?还有这种说法?」
我怀疑他在骗我,转头想看看他脸上的神情,却几乎扑在他怀里。不知何时,他居然离我如此之近。
我吓了一跳,忙往后退。
他伸出手握住我的肩,才让我不至于仰面摔在地上,见我站稳,便松了手。
「小心些。」
若不是他离得这么近,我怎么会受惊差点摔倒,还让我小心些,真真是气人。
我抿了抿唇,把心中的不满咽了下去,这是我未来的夫君,不能和他生气,女子要柔顺恭和。
「你在生气?为什么?」
「蘋儿不敢。」
「你生气了。」
「我没有。」
「你分明生气了。如果我做得不好,你可以说出来,没必要忍气吞声,我觉得夫妻之间,还是坦诚些好。」
「你离我太近了,吓到我了,还让我小心些,好像我是什么冒冒失失的人似的,简直恶人先告状!」我有些委屈,心中的话居然脱口而出。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啊?是这样吗?抱歉,我以后会注意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道歉了,我心中却更难受了,他不觉得我们的距离太近了,是因为他和其他女子的距离一直都这么近吗?听说他是秦楼楚馆的常客,想必是的。
气氛似乎变得更奇怪了。
好在,此时大路上驶来了新的马车,四角挂着的铃铛叮铃铃响着,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谢兄他们来了。」
王珂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是谢家二公子?」
「正是。」
原来是谢文谦,难怪马车如此张扬,这金玉铃铛实在是显眼。
15、
先下车的是一个玄色锦衣男子,长身玉立,眼眸深邃,气质神秘,这就是谢家玉树,谢文谦了。
在马车旁站好后,他伸出手,扶下一个鹅黄纱衣的美丽女子,赫然是秋锦娘。
人多起来之后,气氛轻松多了。
谢文谦和王珂走在前面,聊着广源寺的传说历史、风景名胜。
我和秋锦娘挽着手跟在后面,隔着个一丈的距离,听着他们闲聊,偶尔小声说几句悄悄话。
「姐姐怎么和谢公子一起来了?」
秋锦娘笑了笑,「王公子想要约你踏青,又怕冷场,知道我们关系好,便央着公子带我过来了。」
她拍了拍我的手,「王公子是个有心人。」
我觉得脸颊一阵发热,低下头没说话。
我们在山腰下的车,爬到山顶,见到广源寺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时分了。
饶是我经常往外跑,体力算不得差,此时也颇有些气喘吁吁。
「蘋儿可是累了?我已经着人安排好了寮房,你和秋娘子先去歇息一下吧。广源寺的素斋很是不错,休息好了,我们中午一起品尝一下。」
秋娘子?他上回明明直接叫锦娘的。
我忍不住看了王珂一眼。
「蘋儿可是有话要说?」
我摇了摇头。
广源寺的素斋确实不错。
饭后,我们一行人在寺里逛了逛。
锦娘提出想要去拜拜菩萨,她和谢文谦跪在菩萨面前的时候,我还在看热闹。
和王珂一起跪在菩萨前时,我整个人都是懵的,有些搞不清状况。
「蘋儿,拜菩萨需得虔诚,你走神了。」
我忙闭上眼睛,心中有些乱,胡思乱想了好半天,才许下心愿。
16、
「咳——咳——」
什么情况?
我睁开眼睛,屋内满是烟尘,呛得我眼泪直流,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隐隐看到四周的火光。
对了,我们到广源寺踏青,午后我有些累了,在寮房中小睡一会儿。
现在是寮房着火了?飞雁呢?丫鬟婆子呢?
屋中没有水,我用袖子掩住口鼻,向着门边摸索过去。
门被从外面锁住了,拉不开。
四周的火蔓延得很快,窗户都被大火吞没了,浓烟越来越多,我感觉快不能呼吸了。
这是有人故意纵火?
我一个中等世家的庶女,应该不值得别人针对,就是不知道来人针对的是王家还是谢家了。
不能坐以待毙。
我狠狠地撞向房门,一下又一下。可惜了,我的力气太小了,门纹丝不动。
此时,我不禁有些后悔,当年锦娘要教我习武,我嫌太累,拒绝了,若是习过武,应该就不会如此无能为力了吧。
倒在地上的时候,我的脑中开始走马灯似的,闪过我这一生。
不过还没闪完,房门便被狠狠地踹开了。
隔着浓烟,我模糊地看到一抹鹅黄,便陷入了昏迷。
朦胧之中,我感觉自己被打横抱了起来,这怀抱馨香温软,像是娘亲,令人心安。
「蘋儿——蘋儿——」
「你醒醒啊,你别吓我。」
「大夫呢?」
我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王珂的俊脸,不过此时这张脸也脏兮兮的,上面满是忧色。
「醒了!太好了。蘋儿,你觉得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王珂?」我艰难地开口,嗓子嘶哑,说话有些疼。
「嗯,我在。」
他激动地俯身抱住我,「吓死我了,你没事就好。」
「好了,蘋儿没什么事了,王公子去帮帮我家公子吧,你也不好一直就这么围着我们。」
我抬头,这才发现自己倚在锦娘怀里,此时正躺在地上。
「锦娘姐姐?」
「嗯,没事就好。」
说完,她将我抱起来,掂了掂,「好了,王公子去忙正事吧,我送蘋儿去寮房休息。」
17、
从锦娘口中,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来,一伙叛党不知道从何得知了王谢公子今日要到广源寺踏青,袭击了广源寺。
他们先是在寺门口发起了进攻,寺内的武僧都聚在门口防守,王珂谢文谦也带着随从一起过去协防。
却不料,早有人潜入寺内,四处纵火。
飞雁发现有人纵火,和其中一个人打了起来,却寡不敌众,至于其他的丫头婆子,都轻易被打倒了。
好在锦娘发现了不对,及时带人赶来,才把我救了出来。
「是前朝余孽?」
锦娘点了点头,「应该是,他们恨毒了王家谢家,有此行径也不足为奇。你和王公子定了亲,以后也要多加小心。」
「嗯。」
乾朝新立,万象更新,百废待兴,民间残余了不少前朝余孽,不是一时半刻可以肃清的。
前朝末代帝王昏聩,民不聊生,世家纷纷倒戈,新帝是在以王谢为首的世家的扶持下,推翻前朝,建立了当今的乾朝的。
因为纠葛很深,可以说,除了乾朝皇室,王谢世家的子弟是前朝余孽主要的袭击目标。
以后,我怕是不能再带着飞雁偷跑出府了。
我叹了口气。
18、
那天之后,王珂三天两头就遣人往府中送礼,道是赔礼、压惊。
刚开始都是些寻常的胭脂水粉、时新布料,之后是各种精巧的首饰,都是寻常闺秀喜欢的物件。
我看了看,都是些好东西,也算是用了心了,便让飞雁收起来了。
接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得了旁人的指点,他开始送诗词、书信。
我看着每一页开头的「卿卿如晤」,涨红了脸,每每硬着头皮看下去,把自己看得面红耳赤。
只能给他回信,让他不要再送信来了。
于是,他又重新送礼物了。这回的礼物,和之前明显不再相同。
「听说蘋儿喜欢南市锦绣记的馅饼,今日去品尝了,确实甚好,卿卿近日不便出门,便买了些让长顺给你送去,以解卿之相思。」
「外藩馆进了些西岐的小玩意儿,听说蘋儿最爱这些,便都买下来了,请君赏玩。」
……
我看着随着物品一起过来的小笺,只觉得看见了王珂本人,仿佛亲眼看着他笑盈盈地说着这些话。
看着飞雁捧着盒子进来,我探头看去,「今日是什么?」
她笑了笑,促狭地道:「看把小姐急的,还是姑爷有法子,总能牵动小姐的心思。」
我瞥了她一眼,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就你促狭,都是我把你惯坏了,还敢打趣起我来了。」
「好小姐,飞雁错了,你宽恕我则个。今日可是不一般,是几个大活人呢。」
我接过飞雁手中的信笺,这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经过那天的事情,他担心我的安全,这些日子仔细挑选了些会武的婢子,训练了几日,觉得差不多了,这才给我送过来。
我看着信上的「代我护你周全」,心中暖暖的,他是除了锦娘之外,第二个担心我的安危,并送我护卫的人。
19、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来到了五月,明日便是嫡姐大婚之日。
这里的习俗,新婚前夜,要姐妹压床,是以我晚上去了嫡姐的屋子,和她同眠。
躺在床上,嫡姐大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阿姊,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蘋儿,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嫡姐的声音虚无缥缈,透着浓浓的迷茫。
「可是郑唯庸欺负你了?」
「没有,你怎么能直呼你姐夫的名讳呢。」
她嗔了我一眼,继续道:「我只是有些茫然,这些日子里,庸郎好似没有之前热切,已经好久没来了。」
我舒了口气,「马上要成婚了,确实不宜见面,阿姊你想多了。」
「是吗?我听说王珂三天两头给你送东西?庸郎什么都没给我送过……」
我哽了哽,「郑公子……家境不好,许是买不起……」
「是吗?哪怕是木簪呢。」
「阿姊,以他的出身,没什么余钱,送你木簪之类不值钱的物件,许是担心你会嫌弃……」
「是了,庸郎一向要强,是我着相了。」
顿了顿,她看向我,「蘋儿,你知道的,我当年和他私定终身,不惜自毁也要嫁给他,看似决绝,其实,心中也是忐忑的。这些日子,可能是婚期临近,我总担心,自己是不是错了。」
「阿姊,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你只能走下去,以你的能耐,日子总是会过好的。」
她松了口气,「也是,没什么可怕的」,说着她话锋一转,「你和王珂相处得挺好的?」
我转开脸,「怎么突然提起他?」
「害羞什么?和阿姊说说,你们俩是怎么回事?」
听我说了这些日子的事情,嫡姐脸上的笑容褪去了,整个人有些凝重,「蘋儿,你可是喜欢上他了?」
「胡说,我才没有。」
她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道:「本来我是不想说的,可是见你这样,也不得不说了。听闻,王家父母之所以会同意这门婚事,是因为王珂有……断袖之癖。」
我震惊地看着她。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蘋儿,女之耽兮不可脱也,阿姊担心你一腔真心付之流水。」
王珂是断袖?
我想了想这些日子的事情,觉得有些不可信,可是,王家确实没有理由同意这桩婚事,我的身份太低了,王珂仪表堂堂,又是王家嫡次子,绝不是我堪匹配的。
这会是真的吗?虽然心中并不尽信,可是这些日子的炽热还是被浇熄了些。
20、
嫡姐嫁去了郑家,新人住的宅子是李家陪送的,婚礼也是嫡母一手操办,尙算隆重。
虽然郑家的亲戚看起来都粗鄙了些,婚礼后还想要闹洞房,不过好在,他们对于世家贵族有着明显的敬畏,在被嬷嬷拒绝之后,也没敢闹,不过暗自吐槽了几句,忽略也就罢了。
真正令人不安的是郑唯庸的母亲。
老太太全程都笑眯眯的,可是怎么看都不像善类,只希望嫡姐能处理得好婆媳关系吧。
嫡姐出嫁之后,我的婚事也提上日程。
世家婚假,礼节复杂,光是过礼,便要几个月。
虽然两家已经约定了婚事,王家也送了聘书,不过六礼还是要一一走一遍的。
纳采的大雁据说是王珂亲自射的,王家为了抬我的身份,特意请了谢家族长做媒人,议亲那日,李家高朋满座,前朝余孽若是来袭,怕是丰州的世家都要伤筋动骨。
问名,送去广源寺占卜。
纳吉那日,谢家族长高声道贺,「天作之合,大吉大利,恭喜王李两家喜结良缘。」
父亲长舒了口气,笑得合不拢嘴,连连拉着谢家族长进来喝茶。
王家来送聘礼那日,嫡姐带着郑唯庸也回来了。
不知道看着院子中摆都摆不下的聘礼,各种珍奇古玩,嫡姐可曾有一丝后悔,倒是郑唯庸羡慕得眼睛都红了,连连感叹,「不愧是京都王家!」
王家本家在京都,因此时人都称京都王家。
至于丰州王家,只有王珂一家。王珂的父亲王莲是主家的嫡次子,任职丰州庆阳郡太守,在职期间无功无过,一任十几年,这才举家都住在此。
最后,婚期定在了八月。
本来是打算定在十月,听说王珂嫌弃那时候天气寒冷,坚持改在了八月。
这样一来,时间就很紧了。
王李两家,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21、
大婚当日,风和日丽。
王珂一身大红色喜袍,高头大马,走在迎亲队伍最前面,后面跟着十几个世家公子,个个风姿俊逸,不过其中最出众的还是当属谢文谦,若不是一袭暗褚色长衫,怕是要抢了新郎的风头。
「小姐小姐,姑爷来迎亲了,已经到门口了。」
飞雁从门外跑进来,风风火火地道。
「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
嫡母语气不太好,不过可能是碍着面子,终究没多说什么。
飞雁吐了吐舌头,凑到我耳边,小声道:「姑爷今日俊极了,门外围了好多小娘子,个个捶胸顿足呢。」
我抿了抿唇,就她促狭。
「她们都说谢公子更俊美,依奴婢看,这些小娘子一个个的都贼没有眼光,谢公子大喜的日子冷着张脸,没一点笑模样,哪里比得上我们姑爷。」
我心中咯噔一下。
谢文谦今日不高兴?为什么?他不是王珂的好兄弟吗?
这些日子,我也遣人打听了,虽然王家瞒得严实,可是终是能听到些零星消息。
听说,我们订婚之前,王珂终日流连欢场,日日喝得酩酊大醉,都是谢文谦将他送回去的。
听说,王大人对王珂动了家法。
再之后,王珂断袖之说便在暗中传开了。
可是,王珂在欢场的相好明明都是女子,身边的小厮个个貌不惊人,那他和谁断袖?
本来以为断袖之说,可能是误会,可是今日谢文谦的黑脸,让我再次生了疑心,这二人,一个不羁,一个清冷,又俱都俊美无俦,他们不会是一对吧?
婚礼顺利进行,不过我一直心不在焉,对所有的流程都没什么印象。
直到坐在婚床上,被揭开盖头时,我才恍然,婚礼已经结束了,我们此时已经是夫妻了。
罢了,多思无益,无论什么样的日子都自有过法。
22、
王珂进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他喝得醉醺醺的,却不让小厮扶,整个人踉跄着进了新房,撞得房门砰砰响。
我见状,打算下床扶他,还没来得及,就被醉鬼扑倒在了喜床上。
「蘋儿——」
「你喝多了。」
「我没有……卿卿——」
「嗯。你起来,喝些醒酒汤,不然明日要头疼的……」
「不——要——,娘子——」
我真是傻了,居然试图和醉鬼讲道理。不再理他,我撑着床,试图推开他坐起来。
好不容易半坐起来,却被他再次扑倒,重重摔在了床上,被身下的大枣之类的硌得后背生疼。
「娘子——娘子——,你怎么不理我?」
莫不是借酒装疯吧?我没好气地拍了他的肩几下,被打的人没什么反应,倒把自己的手打红了。
「你喝多了,你起来。」
「我——不——起来。都是谢文谦那厮,他一定是存心报复我,一个劲儿灌我酒。我差一点就不能自己走回新房,他就是蓄谋已久,想要我不能洞房!」
我心中一跳,「是吗?他真是太坏了,他为什么要报复你?」
「那厮端是表里不一,他就是嫉妒我能娶心爱的姑娘为妻,对,就是嫉妒我!」
我只感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整个人昏头涨脑的,这是表白吗?
他突然撑起上身,一双眸子亮亮的,「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
我捂了捂滚烫的面颊,还欲再问,却被堵住了嘴。
「唔——」
我不过挣扎了两下,就被裹挟进炽热的情欲之中,再记不得其他。
一夜狂风骤雨。
23、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只觉得全身酸痛不已,几乎想要呻吟出声。
而始作俑者,正支着头,笑吟吟地盯着我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
「什么……咳,时辰了?」一出口,嗓音沙哑得不得了。
「还早呢,才卯时正。」
「什么?」
我猛地坐了起来,请安要误了时辰了!
可惜酸软的身体实在是不争气,径直扑倒在了旁边人身上。
王珂笑着道:「咳——大早上的,就投怀送抱,不太好吧?」
我实在气急了,这个时候他还笑,忍不住狠狠捶了他一下。
「娘子定是昨日累坏了,打人都如此绵软。」
他握住我举起的手,「莫气莫气,为夫错了,娘派人过来说了,让我们多休息一会儿,晚些过去就行,莫要急。」
我懒得再理他,挣扎着坐好,召唤丫鬟进来。
他脸上不正经的笑意收了起来,看起来颇有世家公子的气派。
飞快地收拾打扮好,简单用了些早膳,去到正堂的时候,其他人明显都等了一会儿了。
我的脸热得不行,第一天请安就迟了,简直丢人丢大发了。
出乎意料,王夫人极为和善,拉着我的手,一口一个蘋儿,亲热得不得了。
王大人一把美髯,形状修得极好,看起来满是威严。
王珂的大哥王珩是个白面书生,稍微有些瘦弱,满身的书卷气,倒是没有病得厉害的样子。
他的妻子是青州陈氏的小姐,相貌很是平常,看起来有些严厉,抿着唇不说话的样子,多少有点吓人,让人觉得不太好相处。
认完亲,王夫人将我拉到她身旁坐下,拍了拍我的手,「守拙这孩子啊,幼时便不省心,惯会闹人,蘋儿,你别怕,他若是欺负你,尽管告诉母亲,我替你教训他。」
「母亲哪里的话,夫君他,待我极好。」
王夫人笑了起来,「哦?哪里好?」
我看着她脸上促狭的笑,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看起来不好相处的大嫂出声道:「母亲,弟妹新婚燕尔,昨日定是累坏了,您还如此闹她,看把人羞的。」
我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她,这是打圆场吗?
「哈哈,秀云说得是,都是我不好,好了好了,快带着你媳妇回去休息,莫要累坏了。」
王夫人笑得爽朗,王珂躬身行礼,耍宝道:「多谢母亲体谅,儿子也累坏了呢。」
「你个猴儿,还不快去。」
「儿子遵——命——」
王珂拖着长音应和,半拉半抱着头快埋到胸口的我,径自离开了正堂。
24、
除去第一日的尴尬,王府的日子很是悠闲,王夫人虽然出身世家,却并不喜欢繁文缛节,每日请了安,便赶我们各回各处,从未有过立规矩之类的事情。
第二日。
「娘子,我替你画眉吧。」
那一日,我顶着毛毛虫似的眉毛,硬着头皮跟婆母告了假,在屋中待了一天,压根不敢出门。
他倒是抱着我笑得仰倒,直说好看,我都信了,真的。
第三日。
「娘子,可喜欢作画?听说园中的菊花开得极好……」
菊花确实开得极好,可是我的画技,哎,不提也罢,偏偏某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非撺掇我作画一幅。
「咳咳,娘子,你这菊花画得……嗯……真好,为夫替你题诗。」
我看着那一团团,看不出什么东西的墨团,再看看右上角那字形优美却不知道在写什么的打油诗,捂住了脑袋。
「娘子,我们把画挂在西厢房吧……」
我捂住了他的嘴,西厢房是待客的地方,我丢不起这个人。
第四日。
……
婚后的日子,仿佛幻梦一般。
王珂仿佛转了性,已经很久没有去秦楼楚馆了。
除了夜间在床上时,他对我几乎百依百顺,温柔体贴,端是二十四孝好老公。可是越是这样,我心中愈是不安。
「小姐,您这些日子好像有心事。」
「这么明显吗?」
「可不是,姑爷都发觉了,您没注意吗,今天早上姑爷看了您好几眼。可是哪里不合您的心意?」
「大婚前,阿姊说夫君是断袖,娶我不过掩人耳目罢了,我心中虽难过,却觉得也可以相敬如宾。可是成婚后,他却对我如此好,好得令人不安……」
「小姐,这就没有道理了,难不成对您好,还不好吗?」
「你不懂……」
「正好,我也不懂,不如娘子为我解惑?」
我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王珂,愣住了。
25、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背着光,径自走到榻边坐下,将我揽到怀里,「嗯,娘子?」
我感觉到喷到自己脸上的温热吐息,打了个冷颤,莫名有些怂。
「夫君,我……」
他紧了紧握住我腰的手,「嗯,你说。」
我咬了咬牙,「你都听到了?」
「是啊,听到你说我……断袖,哦,还有你的不安,说说吧,为什么不安。」
我低下了头,「你知道,我是庶女,我姨娘……是个歌姬,我父亲宴会上喝多了酒,没想到就有了我,母亲才做主把她纳了做妾。」
「他们都看不起我姨娘,也不喜欢我。我幼时,和家里的奴婢也没什么区别,总是跟在阿姊身后,说是玩伴,更像是婢女。」
他将我抱起,紧紧搂在怀里。
我窝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我察言观色,讨好每一个人,终于做了李家的小姐。可是他们说起我,还是说我上不得台面。母亲从不教我,更不会给我请先生,父亲也几乎想不起我,和多才多艺的阿姊不同,我甚至不识字……」
「我爬墙溜出府,甚至都没有人知道。」
「说是世家小姐,若不是锦娘,我的学识举止怕还不如乡野村姑……」
「蘋儿,不要这么说自己,我打赌你根本没见过真正的村姑。」
我哽住了。
他看着我的眼睛,温柔地接着道,「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聪明,勇敢,嗯,还特别美。」
我破涕而笑,「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谁说的,你本来就是西施。」
「我不懂,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我根本没什么值得你图谋的……」
他突然低头吻上来,直把我吻得昏头昏脑。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我道:「我第一次见你,是在金风院。」
「那天,兄长生了病,人们都说兄长活不长了,王家以后肯定是我的。我心中不高兴,就跑去了金风院。」
「正好碰见有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明明怕得要死,还是把被调戏追赶的锦娘藏了起来,然后自己勇敢地站了出来,和那些纨绔周旋。」
「大概一见钟情就是这样的,在正确的时间,恰好遇上了与众不同的那个人。」
然而听到他的话,我第一反应不是感动,而是奇怪。
「你怎么知道我是个女子?锦娘说我女扮男装的技术极好,她最开始都没发现呢。」
他哽了哽,「那你以为他们为什么都说我断袖?」
「啊!」
我捂住了嘴,小声道:「你居然真的断袖吗?那发现我是个女子,你是不是很失望?」
他咬牙切齿地道,「是啊,我特别失望,要不然,今天晚上,我们试试其他的做法?」
我吓了一跳,「我错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
我转身坐在他怀里,依偎在他胸前,抱住他的腰,「听说你红颜知己无数,却会对这样平凡的我一见钟情,我总觉得不太真实。」
他伸手捧着我的脸,「蘋儿,你值得!还有,我没有红颜知己无数,不过是不喜欢别人说我要继承王家,怕大哥也以为我有这种心思,做给他们看的罢了。」
我从他的眼中看到自己,只有我一个人。
「我只喜欢你。」
我听到心花盛放的声音,没忍住扑上去,第一次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26、
谢文谦到访的时候,已经是大婚一个月之后了。
他坐在西厢房,看着墙上的画,一向淡漠的脸上,表情一言难尽。
「这是我和拙荆一起画的。」
王珂乐呵呵地道,我捂住脸,在桌案下,使劲儿地拽了拽他的袖子。
明天就把画拿下来!
我真是色令智昏,居然被他蛊惑,同意把画挂在这儿,这下真是丢死人了。
谢文谦一时哽住了,半天才道:「贤弟和令夫人,伉俪情深,真令人羡慕。」
「呵呵,多谢文谦兄夸奖,确实如此。」
谢文谦无言以对,低下头喝茶。
一时室内落针可闻。
「咳咳,文谦兄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所为何事?」
谢文谦顿了顿,放下茶盏,手指摩挲了几下,并没看向我们,「我明日便要启程去京都……锦娘那边,我把她托付给了伯贤兄,想必他会好好照顾锦娘。若是可能,希望贤伉俪照应一二,莫让她受了委屈。」
「什么?」
王珂震惊地站了起来,「你把锦娘送给了伯贤兄!你疯了不成!」
谢文谦仍然没有抬头,声音有些滞涩,「伯贤兄一向喜欢锦娘,会对她好的。」
「你舍得?」
「你知道……我此去京城是为了什么,锦娘她……不能跟着我了,对她来说,这是个好归宿。」
「你……哎,罢了,你们二人终是有缘无分。」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锦娘对谢文谦的感情,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中着急,忍不住插话道:「锦娘姐姐她……可还好?」
「她……弟妹若是有时间多去安慰安慰她,劝她想开些。」
那便是不太好了,多情自古空余恨,锦娘的命太苦了。
谢文谦真是够心狠,锦娘自小就跟着他,他居然随意就把她送了人,他把锦娘当什么,玩物吗?
27、
谢文谦走后,王珂看出我闷闷不乐,替他解释道:「你莫要怨怪文谦兄,他心中比谁都难受,他此行去京都乃是为了成亲,新娘子是王家女,我的堂妹王子衿,她向来心眼小,为人……刻薄,眼里容不得沙子,锦娘若是留在文谦兄身边,难得善终。」
我讶异地看向他,第一次听他这么说一个闺阁女子,还是他的堂妹。
他叹了口气,走过来挤进我的椅子,把我揽在怀里,声音有些闷,「我们这些世家子弟,又有几个能真的肆意的?一切为了家族,儿女情爱算得了什么,个人的意愿什么都不是。」
我也叹了口气,「我看母亲甚是开明?」
「若不是我闹得太过,父亲和母亲也不会妥协,你都不知道为夫为了娶你,都付出了什么。」
我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是,辛苦夫君了。」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凑过来吻住了我的唇。
……
第二日,送走了谢文谦,王珂便带着我去拜访了李伯贤。
李府和王府离得很近,李伯贤任职郡丞,是王父的副手,主管郡中的民政事务。
留下二人寒暄,我自去看望了锦娘。
锦娘消瘦了些,整个人弱不胜衣,站在窗边,给人一种欲随风而去之感。
「锦娘姐姐……」
我的泪瞬间涌出,忙转头,用帕子掩住眼睛,不想让人看见我的失态。
「蘋儿,你来了。」
她站在那儿,柔柔地看着我,满目都是凄凉。
「我都知道了,你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她苦笑了一下,看向天边,「哭有什么用呢?公子不要我了呢……」
我一时无言,此时语言太过苍白,不管说什么都显得那么无力。
「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你的出身决定了,你哪怕再不得宠,也绝不会落到我这种境地。王公子对你一往情深,愿意替你筹谋,有情人终成眷属,何等的福气。」
「姐姐……」
「可是我这种出身,哪怕公子对我再怎么情深,再如何筹谋,谢家也绝不可能让我进门,哪怕是做妾,他们怕都嫌我污了他们的门楣。」
我无言以对,事实如此,世家的成见如同高山,将二人分隔。
「我知道,公子替我选了一条最好的路,我不怪他,我只是……心中难受……」
她什么都明白,可是伤心要如何医呢?我帮不了她。
28、
回去的路上,我倚在王珂肩头,整个人都恹恹的。
他难得没有说话,只是揽住了我,轻轻拍抚我的后背。
「谢谢你。」
「我们夫妻之间何须言谢,为什么突然谢我?」
「没什么,只是突然意识到,为了这段感情,你一定默默付出了很多,而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单纯地享受了你对我的好。」
「你才知道啊?小爷我差点被我爹打死!哎——你别哭啊,我开玩笑的,蘋儿——卿卿——」
他手忙脚乱地替我擦着泪,「娘子——我的好娘子,你这把眼睛哭肿了,回头母亲该以为我欺负你了,还不打死为夫我,你就可怜可怜我,可莫再哭了。」
我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
他无奈地垂下手,抱住我。
「好了好了,想哭就哭吧,你夫君皮糙肉厚,不怕打。」
说完,他不再言语,只是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抚我的情绪。
待我哭声渐小,他才又道:「谢文谦真不是个东西,他造的孽,让小爷我替他抗,真真是误交损友。」
我呜咽着,断断续续道:「你……之前还说他也是不得已……」
「那时候他没惹哭我娘子啊。」
明明他一直没个正形,此时我依偎在他怀里,却只觉得安心。
此生得与君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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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反派大佬的剑》修仙+穿书
(正文+番外已完结,19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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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越了,穿进我昨天熬夜看的狗血修仙文里。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为什么我穿成了一把剑??
这就离谱。
我被封印在漆黑一片的剑鞘里,伸手不见五指……哦,不对,我忘了我已经没有手了。
周围有细碎的人声,可我听不大清楚,我迫切希望有人能把我放出去。
很快我便如愿了,有人握住剑柄“唰”地将我抽了出来,我突然感觉有些冷嗖嗖的,面前一片大亮,令我瞧清楚了眼下的场景。
“大胆狂徒,竟敢犯我万清门,今日要叫你有去无回!”
前头有个白胡子老头声嘶力竭地怒吼,我耳朵都要给震麻了,剑身微微嗡鸣着。
握着我的男人轻轻一笑:“倒不知是谁有去无回。”
他声音真好听,像林间清泉流过石上,若冷月拂照山间。
然而他出手也十分狠厉,迅疾如电,眼看着就要一剑刺穿那老头的胸膛。
我这时刚刚反应过来,这人竟要用我这美少女的身体(?)杀人!虽然我现在是一把剑,但是我也不能接受呀!
我情急之下,大喊一声:“住手!”
我以为我这一声为时已晚,没想到这男人忽然收了手,身姿鬼魅般躲开了对面的夹击,飘飘然落在一个安全的位置。
他将我举起来,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问:“灵犀,方才是你在说话么?”
此刻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眉如挥墨,瞳如寒星,棱角分明,眼尾一颗泪痣,似乎在哪儿见过。
好家伙,这不是我熬夜看的那本修仙文里的反派大佬吗!
由于作者对他的偏爱,原文花了大量笔墨描述他的外貌,尤其是这一颗泪痣,频频出场。
现在一看,这反派大佬的长相确实没有辜负作者的笔墨,长的是真他娘的帅啊!
帅的惨绝人寰的反派大佬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不是你,那我就继续动手了。”
我回过神来,忙道:“别别别,是我,是我,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不对啊,怎么说得好像要被他杀的人是我一样。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低笑了一声:“你很有意思,不过我现在没空与你细说。你不愿我用你杀人么?”
我想要疯狂点头,发现我现在做不了这个动作,便道:“大佬,我害怕,你别用我好不好?”
他对于我对他的称呼产生了一丝疑惑,但是如他所说,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他很爽快地从虚鼎中拿了一把别的剑,把我塞回了剑鞘。
我的世界重回黑暗,外面发生的事情都听不大清楚了。
但是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反派大佬把万清门满门都灭口了。
这件事是反派大佬在修仙界成名的一战,也是他走上反派的开端。
后来作者有交代过他的身世,似乎他是情有可原的,万清门也是死有余辜。但读者们怀疑是作者私心想给反派大佬洗白,才整了这么一出。
但是这与现在的我无关,我只是一把小小的剑,什么也做不了。
2
不愧是反派大佬,杀人灭口的事做的贼顺手。
不多时,他便解决了所有的事,坐在万清门的通天台上修整。
这里整个万清门最高的地方,也是唯一一处没有被染上鲜血的地方。
我私以为他是照顾我才选了这个地方,不过并不敢自作多情的问他。
他把我放了出来,说:“来谈谈,你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讲,于是我先发制人:“你为什么听得到我说话?”
这实在是个好问题。
他一脸理所当然:“你是我的剑,我能听到不是正常的吗?”
我又问:“那你听到过别的剑说话吗?”
他摇了摇头,道:“你不一样。”
我不一样?
哦,我想起来了,我是灵犀剑,据说能与主人心意相通的名剑,传闻中得之者有一统天下之命。
原文中反派大佬确实差点就一统天下了,可惜男女主的光环太强大,最后还是打败了他。
我是很惋惜的,因为我看小白花女主和开外挂男主非常不爽,但我现在只能同他瞎编一些有的没的。
我说我是刚修成的剑灵,不喜血腥,希望他以后不要用我杀人了。
他用奇异的目光看着我:“剑,不就是拿来杀人的吗?”
我:“你可以杀人,但是不要用我。”
他最好识相一点,不然我就……
“求求你了啦~”
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时完全看不出来他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未来魔尊。
他说:“好吧。”
我其实知道我的要求是十分不合理的,毕竟我是一把名剑,却不准他用。他现在是我的主人,却任由我这把剑讨价还价,最后还答应了我,不得不说,我有点感动。
但是这不是他当着我的面沐浴的理由!!
3
要怪只能怪这修仙界太神奇,反派大佬只使了一个术法,他的衣服就消失了。
我的大脑停止运转了一秒,随即房间里回荡着我的惊声尖叫:“啊啊啊啊啊你干什么脱衣服,耍流氓啊!”
如果我还能做出表情,那一定像一只熟透了的虾子。
他已然入了浴桶,乌墨般的头发漂浮在水面,好看的眉头皱起:“吵死了。”
我把视线放在别的角落,但那副画面依然在脑海中萦绕,我感觉这把剑都在微微发烫。
美人入浴虽然好看,但是我消受不起啊!
我小声抗议道:“你好歹也注意一下吧,房间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对,还有我这把剑。
他啼笑皆非道:“我在我的房间里沐浴,还要在乎你这把剑的感受?”
我答得理直气壮:“是啊,人家还是个纯洁的美少女呢!”
他便提起几分兴趣:“你是女子?我以为你作为剑灵,是没有性别的。”
呃……我信口胡言道:“我们剑灵只有在动心的时候才会确定性别,您长的太好看了,我就变成女子了。”
反派大佬沉默了良久,似乎不知道如何面对我直白的心意,最后只指尖微动,一件衣服罩在了我头上,他轻飘飘的话语从外面模糊地传进来:“既然是女子,就要注意举止言行。”
我:“……”
耍流氓的又不是我,到底该谁注意啊!
4
反派大佬还是十分说话算话的,答应了不再用我杀人就真的没用过,不过平时还是将我挂在他的腰际。
在我的要求下,他没有把我再装在剑鞘里,而是放我出来感知外面的世界。
修仙世界真奇妙,一个个人都腾云驾雾,身怀绝技,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
我以为反派大佬的生活应该充满了刀光剑影,结果他却清闲的要命。
比如今天,他甚至跑到茶楼里听书,说书先生在台上唾沫横飞地讲着修仙界赫赫有名的万清门如何一日之间惨遭毒害,他在台下听得津津有味。
我十分不解,这说书先生又不在场,瞎扯的本事和我有的一拼,到底有什么好听的。
反派大佬却突然道:“灵犀,他说话的本事不如你。”
……他是会读心术吗?还有,这是在夸我?我可谢谢您嘞!
正当我欲反驳之时,一个美人忽地出现,朝反派大佬行了个礼,抿唇一笑:“公子,你这把剑瞧着十分名贵,不知可否借我一看?”
她顿了顿,又自报家门:“家父乃藏剑山庄之主,一生对剑痴迷,是故失礼。”
哦,原来是藏剑山庄的大小姐,怪不得语气谦逊中又透露出一丝清高,好像跟我们说话已经很给我们面子了。
原文中对这种路人甲有过寥寥几笔的描述,无非是说她如何爱慕男主又嫉妒女主,最终却害了自己。
我不喜欢她,于是准备劝反派大佬不要搭理她,但是反派大佬比我想得要上道,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不行。”
美人优雅的面容出现一丝裂痕,但仍然保持微笑:“公子何必如此不通情面?”
“它是我的,我说不行就不行。”
美人很生气,可是为了维持风度没有与他争执,直接离开了。
我虽然很高兴,但是还是戏谑道:“你这样子一点也不怜香惜玉,以后怎么找得到女人?”
他端起白瓷茶杯抿了一口,反问:“你不就是女人?”
……我竟然不知如何反驳。
5
走在街上,我看见街边摆摊的小贩,央求他给我买一个剑穗。
就算是一把剑,我也要打扮得漂漂亮亮。
他皱眉道:“麻烦。”
呵,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我想象了一下他说这句话,身子抖了抖。
然而他还是停住了脚步,问我要哪个。
我欢天喜地的挑了一个绛紫色流苏剑穗,让他绑在我的剑柄上。
他便认真做着,手指灵活翻动,打了一个好看的结。
这一刻,我忽然感觉,他其实是很温柔的。
6
我以为我的出现也许会改变故事的发展,甚至有时候我都忘记我穿进了一本书里。可能是因为他在我身边的时候,完全不像书里那样狠戾残暴。
但是苏棠的出现让我和他,都清醒了过来。
苏棠就是这个文的女主,一朵迎风招展的小白莲。她美得弱不禁风,惹人怜爱,又心地善良,温柔体贴,是一个合格的女主。
但是这不妨碍我讨厌她,从她出场的第一刻起。现在想想,支撑我把这本书看下去的,可能只有大反派了。
然而大反派在看到苏棠的一瞬间,眼中难得出现了一丝复杂的情绪,根据我的理解,似乎他又高兴又难过。
不是,女主光环这么强大的吗?也不至于看她一眼就沦陷了吧?
苏棠也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他,愣了几秒,犹疑着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这个开场白有些俗套,而他回答:“是,你救过我。”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怪不得!
大反派在最后明明有机会杀女主,却放弃了,我还以为是女主光环的作用,没想到是有救命之恩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确实是女主的作风。
苏棠盯着他眼角的泪痣,像他这样相貌出众的人很少,所以她应该是想起来了。
我想他们恐怕要找个地方叙叙旧,然而苏棠不按套路出牌,问:“那万清门的事……与你有关?”
他薄唇微抿,过了一会儿才说:“是我做的。”
我猜他在这一段时间里犹豫要不要告诉她真相,可他还是说了。
苏棠显然难以置信:“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罪不至此。”
他忽地嘲讽一笑,不作回应。
苏棠收起了震惊的表情,面容有一些悲伤:“你走吧,下一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
他没有再解释什么,只说:“好。”
这是一次非常不愉快的重逢。
我能感受到反派大佬低落的情绪,于是试图安慰他:“你和她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也不用太难过。”
我又说:“你既然喜欢她,就不该告诉她真相,这不是你自找的吗?”
他终于抽空瞥了我一眼,声音低沉缓慢:“谁说我喜欢她?”
“没关系,你还可以……啊?你不喜欢她啊?”
他有些无语:“你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行吧,是我想多了。不过他不喜欢女主,我有些没由来的高兴。
他轻咳一声,还是对我解释了一句:“我以为她会理解我的,因为她知道当初……”
他停顿了一下,没有再继续往下说这个话题,“……不过我也从来没有指望过别人。”
我想了想,说:“没关系,你现在有我了。”
他捏紧了剑柄,喃喃道:“我只有你了。”
7
大反派的话真不可信,上一秒还说什么他只有我了,下一秒就带我去拜访他的故友。
被他敲开门的故友十分意外:“司墨?你怎么来了?”
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从其他人口中听到他的名字。他的名字像是一个文弱书生,与他的形象十分不符,所以我还是喜欢叫他大反派。
他的故友警惕地问:“你不会是来我家蹭吃蹭喝的吧?”
他便干脆道:“我记得,你这儿有不少好酒。”
故友骂骂咧咧地开了地窖,给他取了最好的酒。两人一直喝到深夜,故友也不问他发生了什么,只同他高谈阔论,从天南聊到地北。
他说:“我要做一些事,我不知道对不对。”
故友拿起酒壶又倒了一杯,说:“想做就做了,人生在世,就是要从心所欲,才不会后悔。”
故友偏头看见桌上的我,问:“你喝了我这么多酒,把你这剑借给我用用不为过吧?”
他断然拒绝:“不行。”
故友佯怒道:“你这么宝贝这把剑干嘛?”
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可我确实听见了:“因为她就是我的宝贝啊。”
8
我敢肯定他醉了,而且醉得不轻。
他的故友已经趴在桌上睡得人事不省,而他却异常清醒,拿着我上了人家的屋檐,衣袂在夜空中翻飞,帅是挺帅的,就是大晚上的……有点像个神经病。
今晚月色很美,清辉流转掠过人间,在他身后投落一小片阴影,衬得他有几分忧郁的少年感。
我觉得这个地方有点高,还有点冷,于是想劝他回去睡觉,他却不理会,问我:“灵犀,你也觉得我不该那样做吗?”
……感情你还在为女主的话纠结呢?
我有点生气,可能是因为他大半夜买醉又不肯睡觉是因为在意女主。
我便冷哼一声:“对啊,你就是不该,你现在去找苏棠认错自首还来得及。”
他似乎只听懂了前半句,语气失落:“你也这么认为……那你也要离开我吗?”
额,我一把剑想走也走不了哇!
不过他这么问,我倒是开始思考,如果我不是一把剑,我是不是还会跟在他身边。
这个问题有点复杂,令我陷入了沉思。
他得不到我的回答,却不依不饶要问个清楚:“灵犀,你说呀,你会不会离开我?”
……大反派醉了以后话是真的多。
我的沉默让他露出几分委屈的神色,他低喃道:“我知道了,你们都是这样的……”
你知道什么了?还有你在委屈什么呀?我无语了。
但是我看他难过的模样,还是安慰他:“我不会离开的,至少现在不会。”
他问:“现在不会,那以后会了?”
我气道:“你管那么远干什么,睡你的觉去吧!”
“……”他抿唇看了我一眼,不情愿道:“好吧,我听你的。”
他正要下去,忽然又说:“你答应我,不许骗我,不然我就把你从这儿丢下去。”
他怎么这么幼稚啊,还威胁我?我会被这种话威胁到吗?
我:“好好好,咱们先下去。”
他满意了,轻轻一跃落在地上,总算回房睡觉去了,也不管在外头趴着的故友。
9
隔日清晨,我是被掐醒的。
我在睡梦中感到一阵窒息,奋力挣扎了一番,忽地睁开眼,发现面前有一张放大的俊颜,同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掐在我的脖子上,令我有些呼吸不上来。
大反派冷冷地问:“你是谁?怎敢潜入此处?”
我:“咳咳咳……能不能先放手,我喘不过气了……”
他的手稍微松开了一些,但仍然放在我的脖子上,触感如玉般冰凉细腻。
我其实自己也不太清楚现在是一个什么情况,但我必须要和他解释清楚:“我不是谁,我是灵犀,你的剑。”
他盯着我的脸久久不言,似乎要从上面看出一朵花来。
我知道这个事情可能有点难以接受,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
“大佬,咱们能不能换一个姿势讲话?”
他估计刚醒来就发现身边多了个人,下意识先控制住了我,半个身子都压在我身上,一张脸距我只有十几厘米,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这个样子,要是让其他人看见了恐怕还以为我们在干嘛呢。
他听到了我的称呼,神色有些松动,大概也意识到这个姿势不太对劲,便放开了我,坐到了旁边。
即便是一向风轻云淡的他,这个时候也有些犹豫:“你……是灵犀?”
我知道,又到了我展现我擅长的编故事本领的时候了。
10
我,反派大佬和曾经天下第一剑修——他的故友忘尘,围坐在一张桌子旁,面面相觑。
事情变得如此尴尬的原因在于,忘尘是一个很没有礼貌的人,刚醒来就一脚踹开了大反派的门,准备质问他为什么昨晚没有把自己送回房间。
然后他就看见了床上的我们俩。
尽管我们这个时候已经不是那个暧昧的姿势了,但是他床上莫名其妙出现一个妙龄少女,实在难以解释。
忘尘掩饰性咳了一声,正欲开口时,大反派横了他一眼:“闭嘴。”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说:“这不怪我呀,你又没说你带了人过来,我又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
我看见大反派额头的青筋隐隐跳动,连忙替他向忘尘解释:“不怪他,他也不知道的。”
对于我编的故事又多了一个听众这件事,我其实是有一点压力的。
但是这并不影响我的发挥,我说:“其实吧,我是灵犀剑修成的剑灵,吸纳天地日月之精华,终于在昨晚修得人形。”
忘尘一开始十分惊讶,随后上下打量我一番,评论道:“不愧是名剑,修成人形了也是个美女……你瞪我干嘛?”
大反派冷哼了一声:“收好你那些德性。”
忘尘眉毛一挑,要同他理论:“什么叫我那些德性?我怎么了你说清楚?”
大反派不理会他,拉起我的手说:“我们走吧,不用管他。”
“司墨!你等着看你下次再来我还会不会给你开门!”
忘尘在后面嚷嚷,而大反派牵着我直接出了他家的门,一直走到街上。
我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但当我置身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时,手心的触感就显得格外明显。
他的手握过我很多次,不过那是我作为一把剑的时候。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牵他的手,与从前的感觉似乎相同,却又完全不同。
他的手很修长,能完全将我的手包裹在其中。他若是读书人,应当能写一手风骨遒劲的好字,可他只持剑,留下了一层薄茧。
我不知为何耳朵有些发烫,指尖轻轻动了一下想要挣脱他的手,却被他更紧地攥住。
“人多,别走丢了。”
他言简意赅地解释,于是我小声说:“那,去个人少的地方。”
“什么?”他没听清,向我凑近了一些。
我愣了一下,往后退了半步:“……没什么。”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略微皱眉:“跟紧我。”
“……”我垂着头小步跟在他身后。
我在害羞什么,难道是因为大反派太帅了,我把持不住?可是我当剑的时候又不是没见过他的样子,真是奇怪。
11
大反派把我拉到了人烟稀少的河边,终于放开了我的手。
河风吹散了我脸上的热意,我松了一口气,暗自转了转僵硬的手腕,说:“对不起啊,我也不是故意要吓唬你的。”
这个事情实在是我也控制不了的,我自己都从来没想过我可以变成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该道歉的人是我,今天早上对你动手,对不起。”
咦,大反派竟然也会道歉的吗,还挺……出人意料的。
我很大度地说:“没事儿,毕竟是我突然出现,我的错。”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脖子上,那里还留着他的指痕,一片青紫色有些明显。
他眼中除了歉意之外还有一些我不太懂的神情,但我也不想懂了,问:“我饿了,有吃的吗?”
大反派带我去了全城最好的酒楼,芙蓉轩。
我知道大反派有钱,不准备替他的钱袋着想,一来就往最贵的点。
我还是剑的时候可是一点都尝不到这些珍馐佳肴,每次都只能望着他们暗自垂涎,所以我变成人的第一件事就是,吃!
我风卷残云般掠过整张桌子,吃得活像八百年没吃过东西的饿死鬼。
等我意识到我的美少女形象崩塌的时候,已经晚了。
我第一次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掩饰性一笑:“这家的菜还挺好吃的,哈哈。”
他坐在我对面笑意深深地看着我,我发现他笑的时候唇边会出现一个酒窝,像月牙一样。
我慌乱地别开了眼神。
别笑了别笑了,再笑我心都要乱了!
12
反派大佬问我会不会变回剑的时候,我其实有一点点心虚。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不清楚,而且我不得不承认,比起一无是处、甚至有可能拖后腿的我,必然是灵犀剑更加有用。
但我才不会告诉他,而是直接转移矛盾:“我好不容易才修成人形,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你从前说的那些都是假的?果然男人都是骗子!”
他显然没有被女人这样无理取闹的追问过,有些头痛:“……我没有。”
我越说越来劲:“我知道,你早就嫌弃我太聒噪了是吧?既然这样,我以后都不烦你了,反正我也没有利用价值了,咱们就此别过!”
我其实有点想试探一下他的态度,如果他真的不在意的话,我也可以考虑就此远走高飞,什么反派什么男女主都与我无关了。
然而他闻言立即沉下脸,一字一句道:“你,休,想。”
我抬头撞进他漆黑的眼眸,似坠落于无底深渊。
他声音有一些沙哑:“你昨天说你不会骗我。”
“你才是真正的骗子。”
“……”他怎么这种事情记得这么清楚?
我怀疑他昨天是故意借酒装可怜,又觉得不太符合他的作风。
害,不就是装傻,谁不会呢!
我:“啊?昨天我说过什么吗?我没有印象了呀。”
他便用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望着我,不说话了。
13
反派大佬生气了。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生气,从前他就算不高兴了也会很快被我哄好。
可是我这一次并不想哄他,因为在这之前我是一把剑,没有选择的余地,而现在我是人,我可以离开他了。
我想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我也要借此机会好好思考我的将来。
我和他一前一后走在街上,一路无言。
他周围的气压很低,忘尘开门时原本摆出要和他吵起来的架势,见状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识相地不招惹他。
忘尘用眼神问我发生了什么,我任他眼睛抽筋了也没搭理他,跑到房间里把门“砰”地一关,忽然开始掉眼泪。
我莫名其妙的穿进书里,还变成一把剑,我也很委屈啊。难道我就没有选择的权利,非要与这些人绑在一起吗?
我越想越难过,靠在窗楹上低着头泪流满面,却听到有人在旁边叹气:“你哭什么,明明骗人的是你。”
我哭得话都说不清楚:“我不想看见你……嗝……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
司墨用手指擦去我脸上的泪痕,妥协般道:“好了,是我错了,你想怎样都行。”
我能怎么样?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用力捶了他一下,恨恨道:“我讨厌你……你走。”
他真就走了,一点犹豫都没有。
我哭得更伤心了。
14
我这一哭,把我这几个月的委屈全都发泄了出来。
等我缓过来以后,我才慢慢感到有一点羞耻。这种琼瑶女主式的台词现在想起来,让我能用脚趾抠出一整套芭比梦想豪宅,而且更尴尬的是我好像把反派大佬当成了无情无义的负心汉……
天啊,这修仙界有没有什么术法可以让我忘了这段记忆啊!
或许是老天听到了我内心的呼唤,这一次终于干了点儿人事,因此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又重新变回了一把剑。
虽然我只享受到了短短一天的人类生活,但是比起面对反派大佬,我还是愿意继续当一把莫得感情的剑。
我听见反派大佬敲了敲门,在外面喊我的名字,我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他猛地将门推开走进来,脸色苍白地看着空荡荡的床榻,声音有一些慌乱:“灵犀?”
我其实不太想搭理他,但是在看见他的时候还是心软了,出声道:“我在这儿。”
他从乱成狗窝的床上把我翻了出来,紧紧握住我:“你还在啊……”
我倒是想走,也得走得了才行。忘尘这院子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布置了各种机关阵法,就算我真想走,恐怕也只会被暗器戳成筛子。
他从怀中拿出一根玉簪,玉质极佳,尾部雕琢成玉兰模样,栩栩如生。
他说:“原本是要给你赔罪的,可惜现在用不上了。”
原来他还知道要给我赔罪,这已经很不错了。
我没有回应,他便用指尖轻轻抚摸我身上的纹路,忽然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语带歉意:“对不起,你……会原谅我的吧?”
我有些疑惑,但在昏迷前的一瞬间,终于意识到他在为什么而道歉。
反派大佬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我的意识也封印了。
我于是明白了,他是真的不希望我存在,他仅仅需要这把剑而已。我对此只想口吐芬芳,可是我连说话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我可能不是人,但他是真的狗:)
15
我失去意识了不知道几天,但等我醒来时,却又恨不得再昏过去。
这是一种完全陌生的感觉,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鲜血的温热和肌肉之间的纹理。
他身着玄衣,在几人的围攻下依旧从容如闲庭信步,身姿宛若游龙,几个来回间已解决了大多数,只留下一个活口。
他面不改色地挑断那人的经脉,声音漠然:“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要打就光明正大的来,使这些招数没有用。”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残忍的一面。
他似乎没有意识到我醒了,而我震惊于刚刚那一幕,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竟然用我杀人了!我就知道,这个狗男人把我封印起来就是为了用我杀人!
完了,我脏了,我已经不是从前纯洁的我了……
我气的要命,甚至想和他打一架,但理智告诉我,第一我打不过他,第二我现在最好不要惹他,不然说不定又是一份禁言套餐。
于是我选择保持沉默,观察一下现在的情况。
我们似乎在荒郊野外,他找了一处清泉,为我洗去身上的血腥。我不是很懂,明明可以用术法解决的事,他为什么要用这么原始的方式。
他洗得很认真,手指温柔地掠过每一处,像对恋人一般,与方才的他判若两人。
我懂了,他喜欢的果然只是这把剑。
我听见他轻声道:“抱歉。”
他是在跟我说话吗?说起来,他和我道的谦格外多,可是这样也改变不了他伤害了我的事实。
我依旧没说话,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后把我塞回了剑鞘。此时似乎有其他人来了,我最后听到的一句话是:“尊主,属下来迟,请恕罪。”
???
我到底昏了几天,怎么剧情突然如此突飞猛进,直接跳了几十章?
我稍微回忆了一下便想起来,反派大佬凭一己之力夺取了魔尊之位,虽然曾经的魔尊尚有残余势力,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已经是魔道的掌权者了。
好家伙,这是直接快进了多少,改明儿他就该跑男女主面前领盒饭去了。
我还以为我多少影响了他一点,说不定他已经不想搞事业了,结果原来其实我是他复仇路上的绊脚石呀!
想来他是忍无可忍才把我封印了,好专心干大事,我还在那儿演琼瑶女主,人家已经重新拿回反派剧本,准备做男女主的爱情催化剂了。
行,真有你的!
16
反派大佬带我回了他奢华高级的魔宫,随处可见的夜明珠几乎闪瞎了我的眼,由此可见从前魔尊的品味着实堪忧。
我从他与属下的对话中推知,眼下他已成了正道的公敌,原因我由书中情节可以猜到,是女主苏棠回去以后告发了他。再加上他身为新上任的魔尊,若要稳固地位,想必要做点事情,一时间矛头都对准了他。
我知道,他应当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才造成如今的局面,可我仍然想问问他,为什么非要与正道为敌。
我希望我可以改变故事的结局,至少不要让他像书里那样,死在男主剑下。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处理掉又一批不知道哪路派来暗杀他的人。我对于杀人的感觉已经麻木了,但还是终于忍不住开口:“一定要这样吗?”
他对于我的苏醒有一些意外,随即露出一个苦笑:“你还是醒了。”
我没好气道:“是啊,我不像你希望的那样永远闭上嘴,让你失望了。”
他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让你看到这些……”
“你答应过我,不会用我杀人。”
这一次他沉默了许久才道:“对不起。”
我并不想听他的道歉,问:“那我能知道,你为什么非要做这些吗?”
他目光沉沉,唇角掀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是他们不愿意放过我。”
他把我举起来放在面前,道:“灵犀,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善与恶,那些所谓的光明磊落之辈,也不过是披了一层人皮的禽兽罢了。”
我很少听到他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我想,我不知道他的过去,也没有资格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对他指手画脚,但我还是问:“即使你知道你会死也要做,是吗?”
他回答我:“是。”
于是我明白了,我无法改变他的目标,那就用我所知道的一切避免悲剧发生吧。
我说:“我知道了。往后你不用再封印我了,我已经不害怕了。”
他抿唇,又要说那几个字,被我打断:“你别说对不起了,你只要答应我,不许再瞒着我任何事。”
“……好。”
17
日子一天天流逝,两派之间的局势也越来越紧张。
我隐约记得一些情节,可原文几乎都在描述男女主如何在共同作战间感情升温,导致我看得十分粗糙,加上时间太久远,也记得不大清楚了。
不过在反派大佬说要攻打凌绝宗的时候,我总算想起来,这就是最后一战。
凌绝宗也就是男女主所在的门派,似乎反派大佬与他们宗主之间的旧恨就是这一切的根源。
我有心劝他别去,去了就是送死,可我知道他不会听我的,只好见机行事,想办法挽救这件事的结局。
反派大佬带着他的一众部下来势汹汹,而凌绝宗也做了万全准备,双方的交战十分激烈。
他拎着我直接进了凌绝宗的宗祠,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坐在中间的蒲团上,听闻他的动静,睁开眼道:“你还是来了。”
他冷冷道:“秦宗主,别来无恙。”
中年人叹了一口气道:“当初我就说要斩草除根,他们不听,今日才叫你这孽种有机会来此猖狂。”
他语气十分悲天悯人:“你若要报仇,只找我一人便可,何必牵连其他人?”
司墨的眸中跳动着火焰,似要将他吞噬:“因为你们都是一样的人,满口仁义道德,却比任何人都要罪恶。”
秦宗主哼笑了一声:“孽种,你和你的父母本就该死,即使换一个人也会这样做,你还不明白吗?”
我能感受到司墨极端的情绪变化,他不再多言,提着我直取那秦宗主的要害。秦宗主虽然有些本事,又功力深厚,但几个回合后终究不敌司墨,败下阵来。
他好像也预料到了这个结局,在被一剑刺穿时甚至还笑了一下,断断续续道:“杀了我……又能如何……”
“师父!”门口传来一声惊呼,原来是男女主终于赶到了。
我心头一跳,忙道:“咱们走吧!不要与他们打了好不好?”
我见他似乎没有走的意思,着急地劝他:“走吧,我求你了,就听我这一次的好不好……”
他终于动了动,但男女主并不想让他走,还是与他打了起来。他们势均力敌,可终究是以少敌多,他隐隐占下风。
我心急如焚,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一片混乱之时,我忽然看见那倒在地上的秦宗主手中动作,惊声道:“小心!”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我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力量,变成人形扑倒了他。
这个姿势很是亲密,可我已经痛得说不出话了。早知道这么痛,我就不帮他挡这一剑了。可是在那一刻,这又确实是我唯一的想法。
司墨难以置信地抱住我,脸色惨白无比,我在他脸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慌张。他微微颤抖的手覆在我的伤口上,我感受到一丝暖意,似乎有一股力量传来,但却比不上我的意识流失的速度。
“灵犀……你不会有事的……”他眼眶泛红,沙哑着声音向我重复,我看到他这么难过的模样便安慰他:“别担心……说不定我可以回家了……”
他不懂我的意思,但咬牙切齿道:“我不准你走,不管去哪儿!”
我还想说你怎么这么不讲理,但却再也支撑不下去,失去了意识。
18
我必须要承认,我确实想试试,这样做到底能不能回家,但显然我失败了。
我醒来的时候依旧是一身广袖襦裙,躺在梨花雕木床上。我的胸口隐隐作痛,但尚有力气行走。
我起身下床,从铜镜里瞧见我如今的模样,眉目清秀但略显憔悴,唇无血色,实在是个病美人。
我伸手扶了扶头上的玉簪,不知道什么人想的,给一个整天躺着的人戴簪子。还有这发髻梳得也真是丑,可惜……我也不会梳。
我无奈地走出门,这院子里似乎只有我一个人,我只好再往外走。
对面住了一户人家,有一个妇人正好出门,看见我,惊讶地问:“您是……司家娘子?”
我:“……?”
妇人不等我说话便问:“娘子怎么今天出门了?司先生不是说您身子不好,不能出门吗?”
又热情道:“娘子既然出门了,若不嫌弃,不如到我家坐坐,今天正巧做了酒酿圆子,让娘子尝尝!”
我完全没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挡不住这妇人的热情,被她拉进了她家里。
妇人为我盛了一碗酒酿圆子,突然又紧张地问:“娘子的身体……能吃这个吧?”
我咽了一口唾沫,说:“能……吧?”
躺了不知道多少天,我确实饿了。
这妇人的手艺还挺好,我边吃边夸,她便笑道:“娘子觉得好吃就好,我家狗蛋平时承蒙司先生的照顾,我还愁一直找不到机会感谢你们呢!”
我终于意识到什么,这个司先生,不会是我想的那个人吧……
像是在印证我的猜想,妇人家的大门忽然“砰”地一声被人推开,我们都被吓了一跳。
有人步伐匆忙地进来,在距我们几步的时候忽然又停住了。
妇人也愣了,犹豫地问:“……这是怎么了,司先生?”
司墨从看到我的一刻起眼神就一直放在我身上,说:“抱歉张大婶,我找我家娘子有些事。”
张大婶来回看了我们几眼,笑道:“这样啊,我这也是凑巧碰上司娘子出门才请她来坐一坐的,既然有事就不耽误你们了!”
我忙向张大婶道谢,司墨却拽住我的手把我往外带,一直到我之前的院子里,把门一关,忽地紧紧将我抱住。
“……你干嘛呀?”我推了推他,没推动,反而被抱得更紧。
“告诉我,这不是梦……”他在我耳边低喃,温热的气息落在我的脖颈上,让我有些发痒。
我索性放弃挣扎,道:“你不要趁机占我便宜,我什么时候成你娘子了?”
他的声音显得有些鼻音:“那你要我怎样才能把你留在身边?”
我不想同他讨论这个问题了,我说:“你先把我放开。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你就算得到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他终于听话地放开了我,却笃定道:“可是你心里有我。”
我:“你凭什么这么说?”
他便忽然低下头吻住了我。他的唇微凉,舌却是温热的,侵略性地掠过每一处角落,像一只野兽在品尝和戏弄它的猎物。
等他放开我时,我早已羞愤难当,但还不忘质疑他:“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他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现在你该承认了。”
承认个鬼!我脸上的热意久久不散,他便笑了起来,眼睛里像是有星星。
好吧,我可能,确实,有那么一点,喜欢他。
19
司墨在一座山脚下当先生,教普通孩子读书。
我不知道当初的事情是怎么解决的,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好起来的。我不问,他也不说。不过好消息是,我总算掌握了变成剑和人的方法。
他问我想不想去别的地方看看,我说那也好,我还没有正经逛过你们修仙界。于是他便带着我四处游历,走遍四海八荒。
有一天我问他:“你想不想知道我究竟是怎么来的?”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说:“不想,我只需要知道你永远也不会走。”
我还要再说,他却以吻封缄。
“唔……你怎么这么霸道,要不是我一开始就是你的剑,你以为我会和你在一起吗?”
“……我错了,我爱你,真的,你信我……混蛋!别动手……”
“叫我什么,嗯?”
“……夫君~”
后世记载,最后一任魔尊司墨一统魔道后与正道达成协议,两派自此和平共处,而魔尊从此退隐,不再过问诸事。只是偶尔有人能看见,他和一女子如胶似漆,若神仙眷侣。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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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灵犀剑是他父亲司晏留给他的唯一一样东西。
关于这把名剑是如何落入一个魔修手中,无人知晓,不过依凌绝宗的说辞,是弟子落霞背叛师门,与魔修私通并偷走了灵犀。
落霞便是他的娘亲,凌绝宗那一辈最出色的弟子,有继承宗主之位的潜力,然而她的光明前途却毁在了一个魔修身上。
大弟子秦浩揭发了他们的事情,请命率人捉拿落霞回宗并欲诛杀司晏,但落霞因执意维护司晏,与宗门为敌,最终也命丧黄泉。
老人把灵犀剑给他的时候,寥寥几句带过了这件事,然后对他说:“如果你不想被卷入上一辈的恩怨,那就把它收好。”
老人是他父亲的朋友,因他父亲的嘱托照顾了他很久,直到临终前才告诉他真相,并给了他选择。如果他想过平静的生活,那么只要不暴露灵犀剑,就无人知道他的身份,如果他要复仇,那么执灵犀剑亦可如虎添翼。
他接过灵犀剑的时候,它的剑身微微嗡鸣着,像是隐隐嗅到了嗜杀的气息而感到兴奋,那是属于他身上的魔修气息。
但他将它收了起来。
他曾经也想要过平凡的生活,直到他遇见了万清门门主。
那个中年男人见到他的时候极为震惊,嘴里反反复复念着“落霞”,眼里跳动着疯狂的火焰,神情逐渐癫狂。
“她竟然还留了一个孩子……哈,是那姓秦的心软了么?你和你娘长的真像,不知道是不是也和她一样,表面上清高的要命,背地里和什么男人都能……”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已被灵犀剑抵住了喉咙,但他丝毫不慌,笑着继续说:“原来这剑真的在你手里,我还以为是姓秦的私吞了呢……”
他以为他能杀了这个满口胡言的东西,但他还是太年轻了。他只来得及护住灵犀剑,然后就被抓进了万清门的地牢。
在那个地方,他看见了这个所谓正道门派被掩盖住的阴私,它所有的肮脏与不堪,还有人性的丑恶。
他听见了门派弟子之间的对话,原来当初秦浩故意杀了他娘,只是为了继承宗主之位。
他终于意识到,原来正道并不意味着善,而只是意味着虚伪。
他强行从地牢逃了出来,九死一生之时遇见了那个少女。她身着凌绝宗的服饰,一身正气,替他挡住了追来的人。
“万清门的人?你们在做什么?”
她声音清越,像人们心目中的正道人士,除恶扬善,仗义执言。
万清门的人不敢说出真相,又顾忌她是凌绝宗弟子,最终收了手。而她带着他离开,为他疗伤,又一路相护。
分别之时,她对他说:“我叫苏棠,是凌绝宗宗主门下弟子,若是日后有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
后来他想,她也许,后悔当时救了他吧。
2
他是魔修与仙修的后代,父母又皆修为不凡,这样的血脉让他在修炼一事上颇有天赋。从前他并不在意,但在那件事之后他就明白,他与正道注定为敌,他和那个名叫苏棠的少女,终有一天会拔剑相向。
在这条路上,他已经习惯了孑然一身。他赢了曾经天下第一的剑修,和他成为了朋友却非知己,因为他们之间,并不会感同身受。
但是有一天,他的剑开口说了话。
是女孩子的声音,软软糯糯,像他幼时吃过的糯米糍。
他觉得有些新奇。在修仙界,植物和动物可修成精怪妖兽,而像剑这样的死物或许会有灵气,但从未有能说人言之事。
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他不要用她杀人。对于一把剑,尤其还是一把名剑,这实在是个奇怪的要求,不过他并不需要依靠她才能解决那些人,索性答应了她。
或许是他这些年以来的生活过于死寂,让他觉得一把剑竟然也有些可爱。
关于她的来历,她解释了一堆,他却有些不相信,不仅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听过这种事,更因为她故作镇定的样子像是深夜归家的丈夫给妻子解释自己的去向,漏洞百出又不忍戳破。
不过他也并没有多问,或者说他内心也不愿意了解太多,也许是怕知道她有一天也会突然的消失,就像她突然的出现。
她之于他,一开始像一个新奇的玩具,后来却好像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她很吵,像一只麻雀在身边叽叽喳喳。他嘴上说着嫌弃,但心里却也有些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享受。他想,一定是他太久没和人说话了。
她会问许多像“你们修仙的吃不吃饭”、“这个东西到底是怎么变出来的”这样令人无语的问题,也会说什么“牛顿要是看到了棺材板都压不住”、“这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啊”之类的奇怪的话。
他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他喜欢她说话时飞扬雀跃的语气和她软糯的嗓音。他从来没有意识到他对她的容忍,胜过从前遇到的任何人。
她也会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比如“那个白衣公子好帅啊呜呜呜想嫁”,但被他用衣袖遮了视线后又会马上补充“但是他哪儿有大佬您帅啊,您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他故意问:“那你也想嫁?”
她便支支吾吾的顾左右而言他,不回应了。他似乎能想象出她心虚的模样,这让他不禁弯了嘴角。
她的脑回路总是十分清奇。
她看中了路边的糖葫芦,非要叫他买一串,他随口说:“你不是剑吗,还吃什么东西?”
她便气道:“你怎么骂人呀?你才剑呢!”
他:“……”
最后糖葫芦买回来还是进了他的肚子,他想说他并不太喜欢这个东西,还没开口就听她道:“我猜你以前大概不怎么吃,或者不爱吃,但是这是我喜欢的东西,我希望你也尝尝,就当……替我吃了。”
糖葫芦甜中带着酸涩的味道仍然留在他的舌尖,就像他当时的心一样。他不爱吃甜食,因为那样短暂的甜蜜只会让现实显得更加苦涩,但她好像他的糖,无意间给他的生活勾勒出一丝甜意。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也许这把剑真的能与他心有灵犀,但他仅仅是喜欢喊她的名字,听她有时懒散,有时不耐烦的回应,看她被吵醒时像一只炸毛的猫一样,怒气冲冲又不敢吱声。
甚至有一瞬间他开始想,就这样一直过下去也不错,没有复仇,也没有那些过去的人和事纠缠不清。他不会再用灵犀剑杀任何人。
可是苏棠出现了,带着他过往的记忆猝不及防地闯了进来,像裹挟着冰碴的北风将他吹了个清醒。
苏棠依然像从前那样善良正义,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所有人抱以同情。他其实可以骗她,但他没有,或许是因为他对于她还有一些无望的期待,期待这个曾对他施以援手的少女能理解他所做的一切,对他说一句“错的不是你”。
可惜,她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早就知道他终究会是一个人,但现在又似乎有了一点不同。灵犀并不擅长安慰人,可她的陪伴已经是对他最好的安慰。
3
他去见了忘尘,想问问他自己究竟该不该与正道为敌,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有些事其实不用问,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
于是他换了一个问题,他问:“如果一个人很喜欢一把剑,是为什么?”
忘尘挑眉,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你说的这个人,他是不是你?”
“……”
“你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喜欢喝酒的喜欢,还是喜欢女人的喜欢?”
“……不知道。”
她,算是女人吗?可是他也不知道,喜欢女人是什么感觉。
他想了想,说:“大概就是和她在一起很开心,想和她说话,满足她的要求,害怕她突然消失。”
忘尘难得做一回情感导师,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兄弟,你这是恋爱了呀!”
他咳了一声,犹豫道:“可是,她是一把剑……”
忘尘怒道:“你还搁这儿给我装什么呢!喜欢哪个姑娘就直说,至于用这种话骗我吗?”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要是说他能听见灵犀剑说话,忘尘要么不相信,要么得以为他喝多了。
他只好沉默,但忘尘的话还萦绕在耳畔。
他难道,真的喜欢上了一把剑?
不过如果说这是他介意的最后一件事,那么第二天连这样的顾虑也没有了。
仿佛是凡界话本的桥段,狐狸在夜间变成美女吸人精气,他的剑也变成了妙龄少女,打破了他内心最后一丝防线。
他想象过她的模样,却没有哪一个样子比得上真正的她。她毫无疑问是个美人,眉目如画,肤若凝雪,但即便她不是这般,他想他依然会喜欢上她。
她在他的手下太脆弱了,脆弱到似乎稍稍用力就会破碎。他收手的时候还有些心有余悸,不敢想象若真正伤了她的后果。
他牵住她的手时,忽然有些恍惚。他以前似乎也做过这样的梦,梦里她也突然变成了人,也会这样脸红,也会笑弯了眼睛,更会用满眼的爱意望着他,像妖精一样诱惑着他,咬着他的耳朵徐徐吐气,说:“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然而这并不是梦,因为她说她要走。
原来一切都只是他自作多情。
他当然该生气的,可看见她落泪时,他的心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难受起来。他为她擦去眼泪的时候想,要不就算了吧,他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可他还是忍不住去找了忘尘。忘尘啧啧称奇:“你还真没骗我,还真是喜欢一把剑!”
他问:“但她现在是人了,她不愿意跟着我怎么办?”
忘尘摸了摸下巴,难得谨慎:“你这万年老铁树好不容易开一次花,我可不敢乱出主意。不过女孩子终归是要哄的,你先把她哄高兴了再说别的。”
哄人的招数不过就那么几样,重要的不是内容而是心意。他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一枚玉佩,据说是他娘留给他的东西。他将这玉佩化形为一支玉簪,他想这样她大概会更喜欢一点吧。
忘尘指导他到半夜,最后给了他一本古籍半开玩笑道:“这上面有封印灵识的法子,她要是软的不吃就给她来硬的,想跑是不可能的!”
他本来不想用上这个办法,可当他在清晨发现她不见了的时候,那种前所未有的慌乱与恐惧像灭顶的洪水席卷了他。他发现自己做不到那么平静的面对她的离开,只想不择手段留下她。
幸好她只是变回了剑,但他已经无法接受任何她可能离开的假设。不如让她睡一觉吧,等他处理完所有的事,他一定会认真告诉她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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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他确实答应过她不会用她杀人。诚然不用灵犀剑他也能解决阻碍他的人和事,但始终还是慢了一些,他现在只想尽快地结束这一切。
凌绝宗放出消息称灵犀剑在他手中,并发布了追缉令,原本这些人很好应付,谁知魔道竟也要插上一脚,事情才变得稍微有些棘手。
他的计划中原本没有魔道的环节,但既然对方非要送上门来,他干脆也一并处理了。接手魔宫重新洗牌对他而言虽说不算多难,但毕竟还是耗费了一些时间,以至于拖到了她醒来。
她这一次醒来后,有些异常的沉默。他们之间向来是她在挑起话题,因此气氛变得有些僵硬。他想要解释什么,可又觉得语言都是苍白的。
他知道是他太贪心了,既想要拥有她,又不愿意放下过往的仇恨。只有再等等,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时,如果他还活着……他就娶她为妻。
但现在,他连许下承诺都不敢。
他成为魔尊后,凌绝宗更加有了充分的理由联合正道门派齐力对抗他,前任魔尊的旧部也在蠢蠢欲动。他变得很忙,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用这种忙逃避什么。
当那一天真正到来时,他心里其实隐隐有些兴奋,除了大仇即将得报的痛快,还有对于未来的一丝希冀。
也许,他真的可以过上平静的生活了?
若她喜欢安静,就与她隐居山林;若她喜欢热闹,就陪她看遍繁华。只要和她在一起,怎样都好。
而如果他死了……那便放她自由,让她不再作为任何人的附属品,那样她应该也会开心的吧。
可是他设想了再多,也没有想过她会替他挡下一剑。
那一剑凝聚了秦浩最后所有的修为,他正与苏棠二人缠斗,如果受了这一剑,后果不堪设想。
但后果再差,最多不过是他死了。他死了也罢,不会有人为难一把剑,可她却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
那一刻她不再是一把冷冰冰的剑,而是一个鲜活明媚的少女。她那样柔软又脆弱,是他连牵手都不敢用力的人,却被一把长剑贯穿了胸膛。
她的血和人一样,都是鲜红的、温热的,他拼了命的护住她的伤口,却怎样也阻挡不了她逐渐消失的生命力。
她应该很痛的,但她的脸上却露出淡淡的微笑。
她说,说不定她可以回家了。
他知道她的家不在这里,她是这样的狠心,最后一刻也不愿意留在他身边。
她的身影开始变得虚幻,最终消失在空气中。留在地上的只有一把近乎断裂的剑,剑柄的绛紫色剑穗沾染了尘土与血污,却显得更加刺目。
“灵犀……”
他颤抖着手想拾起剑,却又害怕将它碰碎了。
如果她死了,那么他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她……她是谁?难道她是灵犀剑……”
苏棠惊讶出声,向前两步欲探个究竟,下一刻却被他周身突然爆发的气息逼得连连后退。
在场的人顿时脸色都变了,因为他体内仙修与魔修的气息变得混乱无比,极有可能走火入魔。
他的最后一丝理智,只维持到将灵犀收进虚鼎之中,余下的想法,全是如何杀了所有人。
他们全部该死。
他抬起手,轻而易举地扣住了苏棠的咽喉。
他体内混乱的气息让他每一处经脉都像被敲断了一般的疼痛,却也使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对付所有人,如果不考虑后果。
苏棠惊恐地睁大眼,拼命挣扎着,嘶声道:“司墨……你放手……她还有救……”
他漆黑的眼眸失去了光泽,酝酿着平静之下的风暴:“怎么救?”
“你先……放手……”
苏棠的脸色逐渐苍白,他垂下眸,像是在考虑她的可信程度,最终在她晕厥之前将她扔在了地上。
“小棠,你没事吧?”
与她一起来的男人冲上前抱住了她,苏棠喘着气刚要说话,被司墨再次提起的剑打断。
“你说。”
“我认识一人……咳咳……”
5
“好大的魔气,什么妖魔鬼怪也敢来老夫这里撒野了?”
白胡子老头骂骂咧咧地打开门,看见院中站着的他后神情微变:“你就是那个扰得两界不宁的小子?”
他原本要上前赶人,但下一瞬就被石桌上放着的锦盒所吸引了。
锦盒中放着一把剑,剑身上深深一道裂纹也不能掩盖它的锋芒,可见它曾经名动天下的风华。
老头心痛地捧起锦盒:“如此好剑,怎会遭遇这般厄运……”
他眸色微沉,克制住情绪问:“有人说你能救……修它,是吗?”
他在老头开口之前补充道:“如果不能,那么你,还有凌绝宗都不用继续存在了。”
老头胡子一翘,怒道:“年轻人怎么说话的!自己不珍惜,还来欺负我这样的老人家!”
他眼神一厉,对方立马偃旗息鼓:“哎呀,这可是绝世名剑,哪有这么好修的……”
苏棠说,修仙界有公孙氏世代铸剑,相传灵犀剑也是公孙氏所铸,她认识一后人,或许能修复这把剑。
虽然这只是万不得已之策,但也是他最后的希望。
他还不能死,他必须要试一试能不能让她回来,不管要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
老头最终迫于他的威胁,勉强交代出了一个方法,只是所需材料十分罕见。他几乎怀疑是对方拖延时间的借口,但却又不得不为了这一丝希望而努力。
雪谷的千年玄铁,东海的蛟龙之骨……他不知疲倦地寻找,几乎走遍四海八荒,用一年时间将那残破不堪的古籍上所记录的材料找全。
他的名声也再一次传遍两界,世人皆知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当今的魔尊,如今连凌绝宗也得看他的脸色才能继续存在于世。
但终究是找齐了。
老头在他的眼皮底下完成了修复,臭着脸道:“原本如此名剑是不该断成这副模样的,这到底还是你的责任,要是不能恢复如初,你也不能怪到我头上。”
重新出炉的灵犀剑总算恢复表面光滑的模样,但谁也不知道它还能不能再变成当初的少女。
他捧着剑,低低唤了几声灵犀,无人回应。
当初她是怎么来的呢?啊,是她不愿意见血。
他面无表情地用剑划破了掌心,鲜血沿着剑身流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老头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已经了解,这位魔尊为了修剑上刀山下火海,那是因为这把剑似乎能变成一个人。
但他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所以从一开始就害怕司墨一怒之下杀了他,此时见势不妙,连忙解释道:“那个……老夫只负责修剑,人是管不着的啊……”
司墨沉默了良久,直到老头几乎想直接跑路了,他才开口:“本座知道了。”
见他似乎没有要杀人的意思,老头这才放下心来。而他就这么带着剑离开了,无人知晓他的去向。
6
他一直将灵犀剑带在身边,时不时与它说着话,就像从前她在时一样。
他不在意别人看癔症病人一般的眼神,只挑出一个又一个剑穗,自言自语道:“你喜欢鲜艳的颜色,但这个雪青色应当也适合你的。”
夜里,他将它放在枕边,期待着每一个她可能出现的清晨。但她从没有,仿佛之前的一切,只是他的一场梦,或是幻觉。
他偶尔也会想,她是不是真的回家了,回到那个他不知道的世界。
但他还是每日每夜做着无望的期待,直到心逐渐麻木,逐渐忘记他究竟在期待什么,只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在他心上烙下了印记,此生不灭。
唯一知道一切的忘尘,最后也忍不住劝他放下。
“你不觉得,她的出现本来就是奇迹吗?奇迹出现了一次,怎么会轻易有第二次呢?忘了她吧,她只是一把剑而已。”
“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忘的掉啊,那是他心尖上的姑娘,却最终受了那样的苦,从他面前一点点消失。如果连他也忘记她了,那她就真的不会回来了。
他继续带着剑,走遍她从未见过的地方,像他梦想中一样生活,只是身边少了一个她。
直到有一天,他路过一座山时,灵犀剑突然有了一些反应。
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在感受到剑身微弱的气息流转后又敢确定,这个地方确实对它有影响。
这座山位于一片风水宝地,吸收天地日月精华,灵气充足,连山中精怪也多了一些,十分适合修炼。
四周又碰巧有一处村落,他当即决定在这里定居。
这个村落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几乎与世隔绝,对于突然出现的他十分谨慎,但他装成了落魄的书生,便轻易被善良的村民所接纳。
从此,他便一直呆在这里,做一个教书先生。
他不放心灵犀,只有将它随时带在身边。仿佛干涸的泉眼逐渐流淌出清泉,剑身每一丝气息的充盈都让他欣喜雀跃。
村里的人一开始也觉得奇怪,这个读书人总是随身带着一把剑做什么,但熟悉以后也不再好奇,反倒是姑娘们常常借此与他搭话。
他因为灵犀的变化,心情总是很好,在那些别有企图的姑娘面前显得十分温柔。
但在有人问起他是否心有所属时,他直接回答:“在下已成过亲了,拙荆身体欠佳,不曾出门。”
有人也怀疑这话的真假,但没有人敢进他的院子看看是否确有其人,只得作罢。
而一天清晨,这番话终于成真了。
他醒来时发现身边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女,她仍穿着初见时的衣衫,眉眼一如从前,呼吸却微不可闻。
他的呼吸也几乎静止了,生怕惊动了这幻象一般的少女。
幸好,她还是回来了。
他几生有幸,得上天如此垂怜。
他愿以余生护她周全,只要她留在他身边。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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