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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人文]有没有那种女主特别清醒,而且果断的大女主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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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文笔好一些的
《妈妈出走,父女追妻火葬场了》番外
原文在此
离婚后的财产分割问题终于解决。
我的爸爸顾南云本想以妈妈和许琛存在私情为由,赖掉一笔账。
但当我拿出所保存的把柄后,他便不说话了。
顾南云脸色莫测,阴沉又沉默地签下字后,抬眼看着我,忽然说了句:“你果然是我的种。”
我对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无意探询。
我只是轻声说:“顾先生,你要愿赌服输。”
顾南云将合同一推,哼得笑了出来,自嘲,又带着沉冷的试探,“这能够算作输吗?天底下有哪个当爸爸的会料想到被亲生女儿算计?我对你好,给你吃给你用,你住的房子,多少山沟里的小孩一辈子都买不起,而你却要跟着陈初柔跑去山沟里住。”
他皱眉:“你真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
我盯着他,眼前这个男人,看着西装革履,浑身名牌装点了一张好脸,实则败絮其中,是个满口名利,极度自我的男人。
“你的爱,总要用钱来衡量吗?”
顾南云眉头皱得更紧,恍若听到我在严肃场合忽然吟了首诗。
我开口:“你一直口口声声说自己后悔,说你爱妈妈,如果你的爱能用金钱来衡量,就依着合同的数字,再加一倍,以示诚意吧。”
顾南云不吭声了。
我起身,递给他最后一句话,“我听说,你开始寻找二婚对象,只不过同你门当户对的忌惮你的作风问题,你索性包了个野模,在她身上已经花了快三百万,想要她给你生个儿子。”
顾南云脸色越发难看,他用力捏住笔,终于受够了,“顾小纪,你究竟还在我家和车子里装了多少窃听器?”
我耸肩,转身离开。
做事总要有Plan B,以及Plan B 的Plan B。
我还没告诉他,花三百万换来的还是个非亲生的孩子。
我觉得不告诉他是一种善意,因为没准正因为没有他的基因,所以那个孩子反而能更加正常些。
一切尘埃落定之时,我知道,我妈妈有话要和我说。
果然,她牵着我的手,刚走回家,就轻声问:“你给他装监控和窃听器。”
我点头。
她问:“你还偷看他的手机,保存证据,还给董事会写匿名举报信。”
我犹疑了一下,缓缓点头。
妈妈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有些紧张。
她是不是害怕了?发现我人小心思却重,觉得我不像她想象中那么乖巧了。
但也没准,只是觉得我很聪明,很厉害?
可是,隔了几秒,妈妈却用力抱住我。
语气甚至有些哽咽。
“对不起,小宝。”
我呆住了。
妈妈说:“是妈妈没有用,才让你这么小就被迫学会这些东西,对不起。”
我刚想缩回手,突然想起来,我现在不用再遮掩对她的爱了。
我便更加用力地抱住她。
“不是你的错,妈妈。”
不是她的错,一直都不是她的错。
把白鼠放到会电击的喂食器前,它也会变得害怕,将本属于正常生理需求的进食当作一场噩梦。
把女人放进“天下男人都会出轨,为了孩子要多包容”的世界里,她也会害怕“家里还是需要有个男人顶天立地”这句话,担心自己没办法独自养育孩子。
她没做错任何事,她对老公好,对孩子好,只是对自己不好。
她只是需要一些肯定,一些引导,还有一次改变的机会。
我拍了拍她的背。
我想,我以后再也没机会为她谋划了。
因为我的妈妈比谁都聪明,也比谁都坚强。
一个月后。
我的妈妈从科考队归来。
她黑了一圈,也结实了一圈。
我看着她,感觉自己就像是看到了年轻时的妈妈,只不过,眼前的人,比那时多了许多成熟和沉淀。
她以前做全职主妇时,总是跟在我和顾南云身后,问我们吃什么?穿什么?高不高兴?
而她现在却有许多话要讲,都是关于她在科考队的遭遇,每句话都开始用“我”开头。
“小宝,你知道吗?我还被采访了!”
我妈妈兴冲冲打开视频,视频里,她披着雨衣,在风雨中和记者连线,说着什么地质新发现。
掷地有声,充满自信。
我靠着我妈妈,认认真真地看完。
我妈妈放下手机,“好了!待会再和你说,我带了点土特产,有些很奇怪的糕点,我猜你一定没吃过,我去热!”
我看着她忙忙碌碌的身影。
拿出自己的手机,点进那个采访视频,点赞,收藏。
然后将所有夸她的评论都赞了个遍。
我想了想,发了条评论。
没带任何头衔,没加任何称谓——
“陈纯柔,你真棒。”
(完)
(已完结 )
我辅导孩子写作业到晚上九点,气得头顶冒火,拍桌子催她快些;
老公徐斌推门进来,劈头一句:
“赵曼,你能不能温柔点!你再凶孩子,我就跟你离婚!”
后来,他如愿离了婚,有了大儿子,进了宗祠,续了族谱。
完成了人生理想,却悔不当初。
1
“徐佩佩!你能不能认真点?!
这道题我给你讲了三遍,问你要套用什么公式,你还是答不上来?”
晚上九点,女儿的作业还没写完,我气得拍桌子。
老公徐斌拿着正在喊:Timi 的手机,推开门一脸严肃道:
“赵曼,你温柔点!你再凶孩子,我就跟你离婚!”
我怔愣住,心里冒出的第一句话是某位感情专家的名言:
所有能摆到明面上的离婚理由都不是真的,但想要离婚的念头是真的。
女儿佩佩站起来慌乱地看了我和徐斌两眼,“爸,是我没认真听,妈妈讲的很仔细的。”
我知道这件事跟佩佩没关系,转头安抚她:“快把你的作业写完,洗澡睡觉,你爸发脾气说的胡话,不算数的。”
徐斌从手机上瞥了我一眼,缩回到客厅沙发里,继续打游戏。
我轻轻关上女儿的门,想跟他好好聊一下。
“打完这一局,我们聊聊?”
可能是我的反应太冷静,徐斌爽快的答应了。
他把手机塞进沙发缝隙里,直起身子,“聊吧!”
“我知道这几天你被降薪心情不好,可我们之前就约法三章,孩子的事情上我们两个要站在同一阵营,不能像咱妈在的时候一样。”
啪——徐斌忽然发火,一巴掌拍在客厅的茶几上:
“你还有脸提我妈,我妈好心好意来给咱们带孩子,你横挑鼻子,竖挑脸,把她挤兑走。怎么,升了官儿了,了不起啊!看不起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了是吗?!”
我拽住徐斌的胳膊,“小声点,佩佩在里面写作业呢!”
“凭什么小声点!你刚才训她那么大声,我为什么要小声点!”
徐斌烦躁的踢开眼前的凳子,
“我妈大老远来伺候你,就是想让你生个二胎,你怎么就是不答应呢!”
“徐斌!我都快四十了,是高龄产妇,怀孕很危险!”
“少他妈在这儿混弄我,是不是高危生产要医院说了算!你连去医院检查都不肯去,就咬死了不生,你就是看不上我!”
佩佩的房门拉开一道缝儿,比我还高一些的佩佩怯怯的躲在门口,观察着我们。
“徐斌,我们有事慢慢说,你别生气行吗?”
“行啊,那你打电话给我爸道歉,说愿意生二胎了,然后让我妈回来照顾你。”
我咬牙沉声道:“不可能,我不会再生孩子的。”
徐斌勃然大怒,一巴掌甩过来,把我打的头晕眼花,佩佩尖叫着跑出来,“爸爸,你别打妈妈!”
2
这是徐斌第二次打我。
第一次他朝我挥巴掌是一个月前,公婆来的第一天。
婆婆是个干瘪瘦小的老太太。
她来那天提着大包小包的农产品,跟在公公后面,走得艰难。
我和佩佩上前帮她提东西,徐斌扶着健步如飞的公公先上车。
到家之后,婆婆拉着我躲进厨房做饭,避开外面二手烟缭绕的客厅。
“妈,您腰不好,出去歇着吧,这些活儿我来干就行。”
“我腰没事。”
婆婆往外瞅了一眼,低声道:“我说在家躺两天就行,徐斌非要带我来城里看看。”
“这里的医院比镇上好一些,给您看一看您也放心,他也放心。”
“看什么看,浪费钱!女人的毛病就是多,动不动就腰酸腿疼的,家里有多活儿,还能累着你了!”
公公的粗嗓门还是像以前一样,“赵曼,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赵曼,你和徐斌结婚都有十五年了吧?佩佩都十二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个儿子啊?”
我朝徐斌递了个眼色,想让他来说。
徐斌端起茶几上的杯子,仔细打量茶杯上的花纹,避开我的暗示。
“爸,我最近工作忙,而且我年龄也大了,不好生二胎了。”
“以前政策不允许,你是公务员不能带头违反。”
“现在政策都放开了,怎么不要一个呢!我们老徐家可就徐斌这一个独苗啊!不能断在你手里!”
我咳嗽两声,盯着徐斌:“老公,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徐斌心虚不敢跟我对视。
公公见儿子这样,气得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你个男人还能被女人拿捏住!她不想生就不生?!你是一家之主,生不生孩子你说了算!”
“必须要个男孩儿!咱们老徐家不能没后啊!”
徐斌站起来:“曼曼,你还没到四十岁,我查过了,很多四十岁的女人都能生孩子,趁我们还年轻,给佩佩生个弟弟,给她做个伴。。”
“不行。”
我斩钉截铁,“我有一个女儿就够了。”
生儿子是为了给给女儿做伴儿的?
是为了满足他们的大男子主义,糊他们的面子用的!
“没有儿子,谁给你养老?指着那个黄毛丫头!”
“我都四十岁了,不吃‘生儿防老’这种洗脑包了。我自己有养老金,要是真有动不了的那天,早死早托生,不受躺在床上动不了的罪!”
公公见镇不住我,急忙喊儿子:“徐斌,你就看着你媳妇胡闹?!”
“爸,我慢慢跟她说,您别着急。”
徐斌看了我一眼,把正在卧室上网课的佩佩叫了出来。
“徐斌,这是我们的事,你别牵扯小孩子!”
徐斌拉着佩佩的手,面露微笑:“佩佩,你想不想要个弟弟?让妈妈给你生个弟弟好不好?”
佩佩应该是听见了刚才的对话,她看了看我,坚定地摇头:
“不想。妈妈年纪大了,超龄生产会对产妇很危险。”
公公气得摔拐杖:“你个小毛孩子懂什么,怀孕生孩子每个女人都能做,怎么就你妈不能,就她矫情!”
“你爷爷说得对,女人怀孕生产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你长大之后也会结婚生孩子的。”
“爸爸,怀孕生孩子是女人的权利,不是女人的义务。要不要行使这个权利应该由女人自己决定,而不是你们决定。”
“妈妈是活生生的人,你们不该违背她的意愿,替她选择。”
公公气得涨红了脸,
“都干什么乱七八糟的,赵曼,是不是你教的!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徐斌没找到另外的联盟,脸色也甚是精彩,我揽过佩佩让她回屋继续写作业。
我深深看了一眼徐斌,转头对气喘吁吁的公公道:“爸,我正在升职关键期,不想分神再生个孩子。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徐斌,咱们年龄都不小了,实在没必要为了一个没影的孩子,闹得家宅不宁,你说呢?”
徐斌深深吐出一口气,神色稍有转圜,叮咚——门铃声响起,来的是徐斌的两个姐姐。
觉察到家里气氛不对,大姑子把买的水果放在墙角,笑着打趣:
“怎么了?嫌弃我们两个来蹭饭啊?我们又不是空着手来的。”
小姑子把买的东西放进冰箱。
“就是,我买了两箱大闸蟹,还有生蚝和扇贝,佩佩不是最喜欢吃螃蟹了嘛!”
我笑着迎上前去,想拿话岔开刚才的话题。
公公先我一步,把我不愿意生二胎的事情说了出来,指责我不孝不悌。
大姑子看了我一眼,
“爸,你这话可就有失偏颇了。我弟媳妇年年给你和妈包红包,过年过节一次落下过。她都四十了,您怎么想起来逼她生孩子了?!”
小姑子接手了厨房,把婆婆扶出来,
“爸,您是不是又听哪个闲汉老婆嚼舌根了?他们每个月就靠几百块的低保过日子,您的日子可是滋润的很啊,可别为了个没影儿的孙子,丢了现在的好日子。”
公公的脸色变了又变,瞅着婆婆坐在沙发上喝水,怒气找到了发泄口:
“来之前我跟你怎么说的,你来说!”
婆婆被呛了一下,小声道:“我记性不好,忘了。”
公公被我们这几个女人逼到了墙角,举目四望只有徐斌这个男同胞能给他摇旗呐喊:
“徐斌,我是你爸!你是不是该听我的?”
徐斌讷讷点头。
公公被供起来一点勇气,说出了,一定要让我生个儿子的理由。
因为佩佩跟我老公长得不像,一点都不像。
佩佩出生的时候,黑不溜秋,像个小猴子。
满月那天,老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看过之后,开口就是:
“跟徐斌小时候一点都不像!”
更有长舌头的闲汉说:瞧着就像不老徐家的种儿。
公公气得拿拐杖打了一圈儿,谣言散了。
但怀疑的种子却在他心里埋下了。
本想着曼曼长大了,长开了就跟徐斌像了。
结果曼曼是白了,却依旧没有老徐家人的影子。
逢年过节,我们一家回老家,照常去拜访亲戚和街坊四邻,曼曼和徐斌长得不像的事情又一次被提起。
“曼曼是双眼皮,徐斌是单眼皮,人家都说咱们老徐家戴了别人的绿帽子!”
之前是流言蜚语,现在就是名誉攻击了!
我没忍住:“爸!你不能这么污蔑我!徐斌,你说句话啊!”
徐斌低着头,我走近他,“徐斌...”
啪——猝不及防的一个巴掌印在我的脸上。
徐斌一点力气都没收,我径直摔在阳台边上的花盆上,陶盆碎裂,扎进了我的手心。
“说什么说,不就是让你生个二胎嘛!佩佩你都生了,还差着一个?!”
我捂着流血的伤口,果断拨打了报警电话,
“我丈夫故意伤害我,受了伤,要求验伤。”
3
警察出警很快,徐斌被带走做笔录。
“都是家务事,怎么能报警呢?!哪有男人不打女人的!”
公公跟在徐斌屁股后面喊,拦着警察不让他们走。
大姑子拉住公公:“爸,家暴就是违法的——你这样妨碍公务也是违法的,严重的话要被拘留!”
小姑子陪我去医院做检查,手上的伤缝了四针,还好伤口不深,没伤到神经。
“曼曼...”
小姑子欲言又止,应该是想替她弟弟求情,最后跺了一下脚:
“我回去买两只老母鸡给你炖汤喝,流了那么多血要好好补补。冰箱里的螃蟹你也先别吃,手上有伤,不能吃发物。”
“谢谢姐姐,这里有佩佩就行,你回去照顾妈吧。我给她预约了明天何主任的号,你记得陪她来看诊。。”
小姑子点头,回去炖汤。佩佩陪我打消炎针,“姑姑们真好,奶奶也向着妈妈。”
“是啊,她们都是好人。”
不光因为她们是好人,还因为她们有脑子。
我在市里某部门工作,工作还算突出,最近有可能要再升一级。
小姑子他们在市里经商,难免有求人的时候,对我好,我的同事和朋友才有可能变成他们的助力。
在利益冲突时,只当好人是没用的。
手中握有权利和资源,在发生冲突时,中间人才不会强硬得按着‘好人’的头,让他吃哑巴亏,才能对好人公正点。
回到家,公公压着徐斌跪在客厅,跟我道歉。
婆婆也劝我:“家和万事兴,徐斌就是一时失手,没想到你会摔在花盆上。”
我顶了顶依旧红肿的脸颊,巴掌印还没消下去,他们再口若悬河也改变不了徐斌对我动手的行为。
“徐斌,写保证书,如果再有下次,我们就离婚!”
“弟,以后有话好好说,别跟弟妹动手。大男人家家的,动手算怎么回事?弟妹又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徐斌跪在茶几前,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保证书。
我把它收好,又拍照上传到了云端。
不仅工作上要留痕,生活中的一些事情也要留痕,这是我的习惯。
4
婆婆的病是生育损伤,需要做个小手术,需要在家静养。
我顶着红肿的脸去单位请了假,陪婆婆做手术。
领导看见我脸上青青紫紫的巴掌印,和手上缝针的伤口,立马批了我的假。
临走时她道:
“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你自己小心,要是家里有困难,要跟组织上报,别学那些家丑不可外扬的封建糟粕,自己的身体健康最重要!”
跟我竞争同一岗位的贾同事劝我:“十几年的婚姻,忍一忍就过去,因为这点小伤就把家搞散了,不值得。哪有女人不挨两顿打的。”
伤不在他身上,他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也没反驳,只下意识离他远了点——害怕天上下雷来劈他的时候,连累到我。
我推门出去,恰好看见领导的秘书目光冷冷的站在门口。
看见我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张姐,领导让我给你的消肿膏。”
“谢谢,还麻烦你专门跑一趟。”
我和她并肩走出去,心里盘算着销假回来给她带点老家的土特产。
婆婆的手术做得很成功,我接她回家休养。
徐斌中午不回来,我就趁着中午休息,从单位带饭回家给婆婆吃。
“曼曼,辛苦你了。你每天中午来回跑,都没法休息。”
“妈,我生佩佩的时候您伺候我,您生病了我伺候您。咱们娘俩真心换真心。”
婆婆吃完,我收拾了碗筷,临走时看见公公在客厅抽烟。
“爸,妈的病需要卧床,也不能憋尿,她喊你的时候,你扶她一下。”
“你不是给她装了扶手嘛!?还这么麻烦!”
“爸,你别抽烟了,婆婆做了手术,不能吸二手烟。”
我走过去,把阳台上的窗户打开,想散一散家里的烟味,转头时看见佩佩的粉色梳子放在茶几上。
我顺手拿起来,想把它放回佩佩的房间,拧了拧她卧室的门把手,是锁着的。
“什么时候习惯锁门了?”
下午接佩佩放学时,我问她。
女儿有些不乐意,“爷爷总是不敲门就进我卧室,还乱翻我的东西,我就锁上了。”
徐斌回来时,我把公公随意进入女儿卧室的事情悄悄告诉了他。
“佩佩长大了,你跟爸说一声,进入去之前要敲门,不要乱翻她的东西。”
徐斌不耐烦道:
“又找事!一个小孩儿哪这么多毛病!你怎么总是找我做传话筒?你自己跟爸说不行吗?”
婆媳关系,公媳关系为什么那么容易出矛盾,就是因为有个不愿当传话筒,不会当传话筒的丈夫!
若是没有他,我和公婆就是陌生人。
如果我跟公婆提出意见,徐斌却没有明确表示,那公婆就会觉得儿子是站在他们这边的,甚至可能会更加无所顾忌。
关于公公在客厅抽烟,不开窗户的事,我跟他说了两次,每次他都当耳旁风。
第三次提醒时,徐斌就在旁边,公公看了一眼沉默的儿子,朝我翻了白眼。
我中午回家打扫卫生,就看见沙发被烫了两个洞。
已经是用了好几年的沙发了,我没找公公的麻烦。
直接电话预定了一套木质的,晚上工人送上门,我当着公公的面,用徐斌的卡付了钱。
徐斌大喊肉疼,被我用布制沙发遇到点火星就容易着火为由堵了回去。
公公的眼神闪躲,也没吭声。
就是晚饭少吃了一碗米。
我拍了拍徐斌的背:
“徐斌,我刚跟爸闹了矛盾,现在跟他说,他会觉得我在挑他的刺,你是他儿子,你跟他说,效果会好一些。”
徐斌翻了个身,背对着我:“好,我找机会跟爸说。”
第二天中午我照例回家给公婆送饭,一推门浓重的烟味儿从房里传出。
我不仅皱起眉头,几千块钱也没刹住公公在客厅抽烟的瘾,得想点别的法子。
公公和徐斌坐在木质沙发上,两个小姑子坐在他们对面。
见我进门,公公杀气腾腾站起来:
“我就说你怎么对我们这么好!原来是做了对不起我老徐家的事儿啦!”
一张亲子鉴定报告被甩到我脸上,公公的粗嗓门紧接而至:
“我和佩佩做了亲子鉴定,我和她之间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她是你和别人生下来的孽种!”
“徐斌,你赶快和这个女人离婚!再找个年轻能生的,生个大胖小子!”
我看着手里的亲子鉴定,想起突然出现在客厅的梳子:
“你进佩佩卧室,偷拿她的头发做的鉴定。”
“什么叫偷拿,徐斌,我是你爹,你听不听你爹的话!快和她离婚!”
徐斌一声不吭,大姑子瞅瞅这个,瞅瞅那个,“是不是搞错了,曼曼不是这种人。”
小姑子紧随其后:“是啊,曼曼和斌子结婚十几年了,这梳子谁都能用,上面的头发不一定是谁的呢!”
徐斌被这句话拯救出来,“爸,我姐说的对,我相信曼曼的人品。”
“我都做了鉴定了,怎么会有错!”
婆婆弓着腰从卧室走出来,“老头子,我用过佩佩的梳子,你是不是拿错头发了!”
徐斌握住公公的手,郑重道:
“爸,你要是不放心,我就用自己的头发和佩佩做个鉴定,你别闹了,行不行?!”
“真的?”
徐斌点头:“真的,我明天就和佩佩去做鉴定。”
下午我和徐斌一起去接佩佩,“你打算怎么和佩佩说?”
“我有办法,你别操心了。”
叮咚——徐斌的手机响了一声,他看了一眼,满脸写着烦气,将手机屏幕摁灭了。
佩佩走出校门口,徐斌迎上去直接道:“佩佩,爸爸和你去剪头发。”
“不要,我喜欢自己的长头发。妈妈!”佩佩朝我招手。
“佩佩,你都快上初中了,压力大,不能再留长发了。还是剪短发好,跟爸爸去剪头发吧。”
“不!短发才不好打理呢,我扎个马尾几秒钟的事。爸,你怎么了,你从来不管我的发型的。”
“而且我马上就要舞蹈考级了,老师要求统一的丸子头!”
我牵过佩佩的手,白了徐斌一眼:“别管他。”
徐斌拦着我们,也不顾是不是在马路边,指着旁边的美发店:“剪一下,我跟爸那边也有个交代。”
“什么交代,他要的交代是佩佩剪头发吗?!徐斌,这件事我不开口,是把解释权留给你。但你不能为了所谓的交代,就逼佩佩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就剪个头发而已,赵曼你别上纲上线!”
“这不是剪头发,这是你在佩佩身上找存在感!你想去检测,让佩佩拔一根头发去做就行。她的头发留了十年,最短也是披肩发,你干嘛让她剪短发。”
“妈,爸,你们别吵。什么检测,什么短发?这有什么关系吗?”
“你爷爷怀疑...”
徐斌立马截断我的话头:“闭嘴!不许说!”
徐斌憋着一口气,狠狠瞪我一眼,扭头离开。
我领着曼曼回家,心里思索着要不要把实情告诉她...曼曼很喜欢徐斌,要不还是等曼曼长大一些,让徐斌自己告诉她吧。
我不知道徐斌用了什么方法,第二次的检测报告写得是‘支持亲子关系’。
公公驴一样的长脸终于恢复了正常。
婆婆卧床休息大半个月,病好的差不多了,我准备好各种东西送他们回去。
从高铁站回来,我把车停在停车位上,一转头看见本应在上班的徐斌正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玩手机。
“哥哥,再开一局啊!我带你!”
5
甜腻的女声从话筒中传出来,我悄悄上前在徐斌身后站定。
“哥哥,人家陪玩的技术怎么样?哥哥还满意吗?”
“满意。”
“那哥哥下次再找我哦!”
“没问题。”
徐斌关掉游戏,调出绿色软件给一个黑色猫猫头转了两百元红包,标注:游戏陪玩费用。
他下意识转身见我站在身后吓了一跳:“你干嘛!大白天装鬼吓人啊!”
“你最近一周天天打游戏,是不是要克制一点?”
徐斌把手机塞进兜里,叹了口气:“我又不往里充钱,就是放松一下,你别管。”
“现在网络诈骗很严重,还有往非法网站引流的,你自己注意点。”
徐斌不耐烦道:“知道了,我像是那种没谱的人嘛。”
我没继续追问他玩游戏的事情。
多年婚姻,除了孩子的事情上我们出现过分歧,其他方面还算合得来。
若没有触及底线的事情,我并不想打破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最近要出差,你要在家看着佩佩,别让她总吃零食。”
“好。”
我们并肩往回走:
“我在老家旁边找了个便民食堂,给妈妈冲了两千块的饭卡。她回去之后也不用自己做饭了,直接去食堂吃就行。”
“辛苦了。”
徐斌客气又疏离,十几年的婚姻我们之间的相处没了热恋时的激情,更多的是细水长流的温情。
“老公,你要是面对爸爸有压力,以后我们就少回去一些,好吗?”
徐斌停住脚步,静静看了我一会儿,点头:“对不起,我...我不该对你动手。”
“不要有下次。”
徐斌点头。
我把婆婆的情况跟他说了一下。
婆婆不是腰肌劳损,而是盆底肌松弛,导致的子宫脱垂。
老一辈的女人生孩子太多,又要同时兼顾劳动和孩子,根本没时间修复,之前年轻一直忍着,老了这些病症就一股脑发作了出来。
我絮絮叨叨,徐斌心不在焉。
6
出差没两天,徐斌给我打电话催我快点回家。
“妈来了,你快点回来。”
活动结束,我给两个小姑子打去了电话,一问才知道婆婆被公公给打了。
公公心血来潮翻找给他们带回去的东西,发现了婆婆的诊断证明和术后注意事项,知道婆婆做了子宫脱垂恢复手术。
这老头大发雷霆,说婆婆不检点,生了这样的病,还宣扬的儿媳都知道了。
把脸都丢到外人面前了。
简直丢尽了老徐家的脸!
公公对婆婆拳打脚踢,婆婆忍着没出声,公公的粗嗓门却闹得街坊四邻都知道了。
“爸说妈做错了事,要把她从族谱里除名,还要开宗祠昭告我妈的罪。”
我敲了敲自己的脑壳,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有人用宗祠、族谱吓唬人。
徐家的宗祠和族谱那么好?被写上名就成仙了?!
“妈没事吧?”
小姑子静默两秒,“没事,正好你出差,妈在家还能帮你带孩子。”
佩佩都十三了,早上上学,下午才回来,除了写作业慢了点,其他也不用我多操心。
我应了声好,跟佩佩发信息。
“你爸中午回不了家,奶奶生病了,不能饿着,我给你转点钱,你跟楼下餐厅老板订两天餐,让他中午给奶奶送饭。”
“妈,连晚上的饭也订了呗,爸做的饭...不好吃...”
我算了一下,自己还有三天就能回去了,“行,你奶奶不吃辣椒,你别忘了跟老板说。”
我婆婆是个千里挑一的好女人。
在以夫为天的环境中,她能为两个女儿都争取到读书的机会,也没有刻意让我这个儿媳学‘贤良淑德,温柔恭顺’的忍字诀。
反而劝我不要为了孩子丢了工作。
在我怀孕生产的最艰难的头三年,她离开老家来帮我带孩子,我才有时间和精力考上国家单位。
说实话,她对我的照顾和帮助,比我妈都多。
所以我愿意尽自己的能力照顾她。
8
“曼曼,尝尝我炖的汤。”
婆婆从保温桶里盛出一碗递到我嘴边,周围的同事都夸我有福气,和婆婆关系好。
我捂着翻腾的胃摆手,“妈,大老远的,你不用每天中午给我送汤。我回家喝也是一样的。”
“那怎么行,你工作辛苦,多喝点汤补补。”
汤碗怼到了嘴边,我下意识反胃,捂着嘴跑进了厕所。
一顿翻江倒海后,我扶着墙苍白着脸走出来,婆婆一脸喜色的上前,“曼曼,你是不是怀了?!”
我扶着不断搅动痉挛的胃:“妈,我不太舒服,得跟领导请个假。”
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因为食物不洁导致的肠道炎,因为比较严重建议住院吊水。
医生看了一眼婆婆手中提的饭盒:“注意饮食清淡,你现在正在发烧,多喝点补盐液。鸡汤什么的就别喝了。”
婆婆躲避的眼神和张张合合的嘴唇让我心里起了疑心。
“妈,你在汤里放了什么?”
婆婆欲言又止:“没放什么...就是一些寻常的东西...”
匆匆赶来的徐斌正撞上我问婆婆这一幕,没好气道:“我妈好心好意给你做吃的,你还怀疑她!”
“说不定是你们单位食堂不干净呢!别什么都往我妈身上推!”
他跟点了火的炮竹一样,在我面前炸开了,我往他身后一瞧,公公拄着拐杖一脸黑云的跟在徐斌身后。
上班时间突然出现在医院,一看就不寻常,原来是请假去接公公了。
“你妈给我打电话说你怀了,我立马坐了最近一趟高铁赶过来。”
公公狠狠瞪了婆婆一眼:
“谎报军情,我去问医生,人家说是肠胃炎!我给你的生子秘方呢,你是不是藏起来没给她吃!”
生子秘方。
“我...我给她吃了...”
我看着瑟缩在墙边的婆婆和哑口无言的徐斌,心里的温情被吹散了。
“那怎么还怀不上?!你之前生了两个女儿,吃了这个药徐斌就来了,怎么到了她这儿就不行了!”
“你是不是不想儿子进宗祠?!没男孩我们老徐家的根就断了!你死了徐斌能给你上香,他死了连根香火都烧不到!”
“你想看你儿子断子绝孙,到了地下变成饿死鬼!”
公公步步紧逼,婆婆退无可退,靠着墙呜呜哭了起来。
原本支持我不要二胎,生完孩子尽快去上班的开明婆婆在接近死亡的年纪,生出了对死后无人祭拜的恐惧。
她死后还有儿子给她烧纸,可儿子死后呢,谁给他烧纸,让他在地下活得好些。
婆婆干瘦的手拉着我:“曼曼,你是个好孩子。你得给徐斌生个儿子啊,不然他死后都收不到子孙烧的纸,以后会被其他鬼欺负的。”
“佩佩是他女儿,我们死后佩佩会...”
婆婆泪眼婆娑:“不一样啊!佩佩是女儿,她烧的纸我们收不到啊!”
我张口结舌,合着每年清明我拎着纸钱去他们家坟地烧的纸钱都白烧了。
“妈,我和你都是女的,还是外姓。我们每年爬山给徐斌的爷奶烧纸,他们是不是也收不到?”
婆婆一脸迷茫的看向公公。
公公又开始敲拐杖:“你们都是徐家的儿媳,你们烧的纸祖先当然能收到。”
呵——什么女人烧纸祖先收不到,儿媳烧纸又能收到了。
不过是因为解释权在他们手里,不想干的事情就随便编个理由,推给说不了话的死人;想干的事情又随便编个理由推给死人。
表面上他们是清白无辜的。
其实他们才是最善于伪装,善于算计的人!
“够了!”
徐斌扶住婆婆第一次在公公面前大声说话:
“不就是生孩子嘛!赵曼能生,我们要二胎!你别逼妈了!”
公公得到了儿子的保证,乐颠颠拉着婆婆回了老家:
“你们抓紧时间,争取明年让我抱上孙子。”
我在医院住了几天,回到家徐斌就迫不及待推来一堆生育小册子。
“我不生。”
我在沙发上翻了个身,顺便悄悄打开了手机里的录音功能。
“老婆,现在试管婴儿的技术比之前好,你不会遭太多罪的。再怀一个,妈就不会被爸为难了。”
孩子没长大时,孩子是爸爸拴住妈妈的人质。
孩子长大了,妈妈成了爸爸操控孩子的人质。
典型的丧偶式育儿,造成了公公跟孩子之间情感淡薄,情感联系全靠婆婆。
婆婆就是他和孩子们相连接的绳子。
孩子长大了,他不敢直接面对孩子。
却善于操纵年老的婆婆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是无师自通的操控者。
“徐斌,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你就说只要一个孩子。
你是无精症,佩佩是我们在精子库挑的种子,我做了三次试管,肚子上扎了几百针才要上。”
“我知道。”他说话又轻又快,像是吞了一颗烫嘴的铁球。
“可我们要为家人考虑啊,我们要是没有儿子,妈妈会被爸爸打死的...她...你知道他的脾气。”
“离婚,把妈妈接过来照顾。”
“那是我爸妈,怎么能让他们离婚呢。”
“我们离婚,你把婆婆接过来照顾。”
徐斌脸黑了。
接下来几天徐斌总找我的茬,还撺掇女儿想拉她一起劝我。
我的坚决让徐斌日渐暴躁。
然后就有了开头徐斌第二次家暴的事。
8
从警察局出来,我拨通了本地离婚律师的电话,把徐斌这两次的家暴证据拍照发给了她。
“佩佩,要是妈妈和爸爸离婚,你愿意跟着妈妈吗?。”
“能不离婚吗?”
佩佩眼睛红红,声音哽咽。
“你爸爸想要个儿子,妈妈不想生。家里有你,妈妈就很知足了。
你爸的工资降了,这个月只有四千,家里房子的房贷还没还完。妈妈实在没有精力养两个孩子。”
“奶奶..奶奶说会帮着带孩子的。”
“你奶奶年纪大了,医生说她干不了重活。
佩佩,生了孩子就要为她负责,不是给口吃的,饿不死就行。
养育孩子这件事很麻烦,很琐碎,需要大量的精力和投入。
妈妈真的担不起另一个孩子。”
徐斌从派出所出来,朝我翻了个白眼,大跨步离开了。
我在外面找个酒店,和佩佩在外面睡了一晚。
我实在不想回家听徐斌说什么怀孕生子是女人的天职,第二天就在单位旁边租了个两居室。
女儿上学的情绪不高,时时在班上走神,老师跟我反映过两次,我把家里的事情跟老师说了。
“家庭环境对孩子来说是重要的,佩佩妈,你...辛苦了。我也会跟佩佩聊一聊的。”
“麻烦老师了。”
某天佩佩回家拿东西,我在楼下等她。
“妈,你快上来,奶奶抱了个小孩儿回来,”
我上了楼,一开门就看见婆婆和她怀里的小月龄婴儿。
婆婆笑得殷勤:
“曼曼,徐斌都跟我说了,你身体不好不想生。
还跟他闹脾气,我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从徐家旁支找了个男孩子,过继过来给你们当儿子。”
她抱着孩子垫了垫,笑得见牙不见眼:
“徐斌以后也有儿子了,徐家族谱能续上,他也能进宗祠,死了之后还能收到纸钱——多好啊!”
我眼前一黑差点扶不住门。
我实在没想到一向开明的婆婆会败在宗祠族权和鬼神神权上。
伟人在论农民革命时曾说:菩萨要农民自己去丢,烈女祠、节孝坊要农民自己去摧毁,别人代庖是不对的。
我们应当:“引而不发,跃如也。”
可现在我没有时间引而不发,只能先保全自身。
“徐斌,你就这么想进宗祠,上族谱?”
想死后收到纸钱?
徐斌在沙发上挪了挪屁股:“孩子有了,你也用生了。这不是挺好的嘛!”
好个屁!
抱个孩子回来,他会养吗?
孩子又不是地里的萝卜,浇点水就能长。
现在养孩子也不是给口吃的就行,养育,托举哪样少的了钱,少的了付出和精力!
他想要脸上有光,养个孩子进宗祠,就要挤占我女儿的生存空间,就要牺牲我的时间和精力——我得到了什么?
贤妻良母的称号?
这种应该和节女祠一起消失的东西,我可要不起!
我缓了口气,“你想养这个孩子也行。但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徐斌脸上浮现喜色:“行,你说。”
9
“这房子的所有权归佩佩,这孩子长大了也不能抢我女儿的东西。”
“行,我就是养个儿子当门面,佩佩是我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我当然心疼她。”
“这孩子的户口怎么办?怎么落户?”
徐斌挠挠头,“咱们去办个领养手续就行,把他记在我们名下。”
“行,我明天上班的时候找其他同事问问。”
徐斌喜笑颜开:“好,那你们搬回来住吧。妈年纪大了,晚上孩子总是哭,她看不了。”
自己要的孩子,自己又不照顾。
孩子跟着他也真是倒霉。
“行,佩佩你去房间写作业,我去煮饭。”
晚上婆婆扶着自己的腰走进主卧休息,徐斌自然而然躺在沙发上不动了,我上去推了推他,
“你去找一床干净的被子给佩佩,她明天还要上学,让她和妈妈睡主卧。”
徐斌翻了个身,拿着手机不动:
“妈帮你带了这么多天孩子,都没睡个好觉,你让她好好休息一下。佩佩跟你睡。”
佩佩:“妈,我和你一起照顾弟弟。我晚上和你一起睡。”
徐斌笑嘻嘻:“看我女儿多懂事,多孝顺。”
晚上我和两个孩子竖着睡在一米五的小床上,那个婴儿闹到晚上十二点才睡。
客厅里的徐斌不耐烦地推门:
“你会不会看孩子!?你不是他亲妈,也别虐待他啊!”
佩佩被吓得愣在当场。
我抱着那个不停哭闹的孩子不停转圈,手臂转的抬不起来。
“行,你来哄。”
我把孩子往徐斌那里送,徐斌猛的往后扯了一步,“我明天还要上班呢,你哄孩子小声点。”
佩佩看门缓缓合上,红着眼睛问我:“妈妈,你真的想收养他吗?”
“你呢?你不是说想要一个弟弟吗?”
之前佩佩不想让我和徐斌离婚,甚至劝我生个孩子来挽救这段婚姻,她年纪小,并不能理解家里多一个孩子对她的影响。
这时佩佩却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想要弟弟了,就算爸爸要和妈妈离婚,我也不想要弟弟了!”
“家里就只有两间卧室,奶奶治病住主卧,妈妈和爸爸就要在客厅打地铺。要是多一个弟弟,他就要和我住在一起。”
佩佩低着头抠手指:“之前奶奶就带着他住我的房间,房间里都是尿骚味,还有用完没扔的尿片...”
“我不喜欢他,一点儿也不喜欢!”
“妈妈,我...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只想着自己。”
我轻拍怀里的孩子,轻声问佩佩:“佩佩,要是我和你爸离婚,你愿意跟着我吗?”
佩佩坚定的点了点头。
天亮之后,我顶着两个黑眼圈把佩佩送回学校。
中午正在食堂吃饭,徐斌迫不及待找上了门。
“打听的怎么样了?能办收养手续吗?”
“徐斌,你领养那个孩子我没意见,但再领养之前我们先离婚。”
9
“怎么扯到离婚上了?我没想和你离婚,我就想有个儿子。”
“我查了相关资料,配偶领养孩子需要共同抚养,养子同样享受跟亲生子女一样的权利。如果这个孩子落到我们两个名下,那我以后的财产就得分他一半。”
“领养手续完成后,你要是和我离婚,我还得按月给他抚养费——这太不公平了。”
徐斌急赤白脸道:“我不会跟你离婚的,我那么爱你,那么爱佩佩,我怎么舍得跟你离婚呢。”
我静静盯着他:“我得为佩佩考虑,她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我不可能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伤害她的权益。”
“那你说怎么办?”
“离婚不离家。我们领了离婚证之后,你单独领养这个孩子,这样就能避免刚才我说的情况。”
我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现在那套房子是我们两个的婚内财产,在你收养那个孩子之前,我们把现在那套房子都公正给佩佩,我这辈子只有佩佩这一个孩子,不能让她被外来的崽子抢了她的家。”
徐斌想了想,“行。”
在徐斌的配合下,离婚证很快办了下来。
不过房子并没有给佩佩,徐斌在公证处临时变了卦。
他对佩佩说:“爸爸爱你,这房子以后肯定是你的。你现在年纪小,要是让别人知道你名下有房子,别人会嫉妒你,欺负你,算计你。爸爸会心疼你的。”
徐斌说得冠冕堂皇,还想说服我不要房子,净身出户。
我可去他的吧!
“房子留给你,你按照市场价分百分之五十的房款给我,我配合把房子过户给你。
孩子的抚养费按照当地平均水平,每个月一千五,你给到十八周岁。”
离婚协议公平公正,徐斌还在犹豫。
“不离婚也行。那孩子你送回去,我不替别人养孩子!”
“签字,离婚。”
一个月后离婚证到手,我和佩佩搬出了原来的房子。
在朋友圈晒了自己的离婚证,收获了单位同事一水儿的安慰。
我拉黑了徐家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并跟佩佩的老师说了我离婚的事,防止徐斌来学校骚扰孩子。
什么离婚不离家,离婚证是国家发的,我们两个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谁来我都这么说。
10
徐斌忙着领养他的大儿子,带着他儿子回老家,进宗祠拜祖宗。
忙叨叨三、四个月,都没时间来找我的麻烦。
可他并不是个有耐心,能自己养孩子的人,在婆婆被累病,送进医院后,他抱着孩子找到了我。
胡子拉碴,形容憔悴,汗渍奶渍黏在他的衬衫上,怀里的孩子还挂着两行清鼻涕。
“曼曼,你什么时候回家?妈病了,我要上班,这孩子...看不了啊!”
“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侧身闪开他,徐斌往旁边跨了一步:“我们是夫妻啊。”
“离婚了。”
“哎,不是,不是你说的离婚不离家吗?”
我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分手。你可以领着你的大儿子走了。”
徐斌瞪圆了眼睛,“赵曼,你骗我!”
“呵,既没骗你的钱,二没骗你的人,你说我骗你什么了?
不是你非要领养男孩,想坑我去照顾他?
没从我这儿骗到免费劳动力,你倒是委屈了。那你去告我啊。”
“大爷,他是我前夫,非要过继个儿子给他摔盆烧香烧纸钱,我们理念不合离婚了,下次他来麻烦您拦着点。”
门卫大爷吃了一块瓜,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
徐斌没从我这儿讨到好,转而找上了佩佩。
“佩佩,我是爸爸啊!”
佩佩皱着眉头转了弯跑向我,徐斌紧随其后:
“赵曼,你就是这么教孩子的,你是不是在孩子面前说我的坏话了,怎么孩子看见我就跑?”
“你先把这几个月的抚养费打过来吧,我给佩佩开的银行卡上现在可没收到一毛钱。”
“我是爱孩子的...”
“是,只用嘴爱。
房子不愿意给,钱也不愿意给,陪伴不给,时间和精力也不给...你就只剩下那张嘴了。”
徐斌气得脸色通红,又说不过我:
“佩佩,你是知道爸爸的!妈妈冲你凶的时候都是爸爸帮你。”
“爸,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谁对我好。
妈妈是冲我凶,急了也拍巴掌,可她从没打过我,也没把我东西随便送人,每天是她送我上下学,送我去辅导班...”
“我爱你啊,你不愿意跟爸爸回家吗?”
“那里没有我的房间了,那是你儿子的房间。”
徐斌狡辩:“你弟弟还小,你和他睡一起正好。”
“所以你只是想让我回家照顾弟弟,不是真想让我回家。”
佩佩拽住我的衣服,“妈,我们走吧。”
徐斌愣在街头,想不清哪里不对,怎么事情没按照他想的发展呢?
怎么老婆跑了,孩子也和他不亲了呢?
又过了半个月,之前加过好友的游戏代打妹妹联系我。
“姐,你出轨了?”
我:“?”
“你前老公到处说你出轨了,你们现在的女儿不是他的孩子,他才跟你离婚。”
“好多人给他出主意,让他去法院告你,把之前十几年的抚养费要回来。”
代打妹妹给我发了好多截图过来,都是徐斌在游戏圈和绿泡泡发的信息。
在他描述中,他是头戴十几年绿帽,为了孩子忍辱负重的好爸爸,真心热爱家庭和女儿,而我是心机深沉,算计他离婚的渣女。
‘天哪,养了十几年的孩子不是自己的——我又要恐婚了。’
‘这样的女人真是越来越多了,还有没有人管管了。’
‘大哥,快点曝光她的信息,我们替你去惩恶扬善。’
...
‘呦,公职人员,这样的人还能当公务员呢,有没有人一起,我要去举报她!’
‘现在结婚风险太大,一不小心就当了绿帽侠。’
...
下面是一群把自己戴入‘绿帽子’群体,呼吁大家不要找女人的信息。
恰好这时领导的电话打了进来:“曼曼,有人举报你生活作风不良。”
徐斌在众多平台招摇我出轨,还暴露了我的工作地址和生活地址。
很多不明真相的喷子找到了我的工作单位,
逼得我不得不给女儿请了假,住到了单位后面的老宿舍。
11
我果断把各个平台上的造谣信息进行了区块链保存,联系律师准备起诉那些无脑狂欢的网友,联系警察报了警。
徐斌被请到派出所时还一脸无所谓,翘着二郎腿:
“佩佩是我孩子吗?你敢带让她跟我做亲子鉴定吗”
“爸.”
佩佩的声音带着颤抖,徐斌被叫的一愣,转头才看见门口的女儿。
“爸,妈妈把你们之前的事情都告诉我了。我是你们从精子库选的孩子,我身上没有你的基因...”
徐斌的脸色白了又黑,眉毛促成一团,
“你...你不是我的孩子,你是赵曼和别人的私生子!”
他笃定十几年前的手术记录已经找不到了,那是家价格昂贵的中外合资医院,几年前被并入了公家,之前的记录大概率被销毁了。
“警察同志,我要求她返还这十几年的抚养费!”
“我们这儿不管这个事,你有这个诉求,可以去法院起诉。”
徐斌见我不说话,嘴巴不停:
“你手里不是有我一半房款嘛,你转回来,我就不上诉了。”
“想得美。”
“呵,那你跟我复婚,回来照顾两个孩子,我也不去上诉了。”
“垃圾!”
徐斌站起来:“警察同志,她骂人,你管不管?”
我闭了闭眼,真想不出到当初为了要孩子,对我无微不至,端茶倒水,提鞋盖被的贴心爱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从包里掏出之前做胚胎移植手术时的各种通知和合同,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徐斌的名字,盖着他的手印。
“你哪来的复印件?”徐斌脸上冷汗涔涔。
当年做手术时,责任护士提醒我最好保留一份复印件,有备无患。
没想到十几年后既然还能用上。
只能说人家看多了人情世故,或许早就料到了今日。
“警察同志,他带头造谣,还暴露了我的工作单位和生活地址,让我没法生活工作...”
我哽咽着:“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我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眼泪和示弱在某些时候就是比清醒刚硬更好用。
“当初为了保全他的面子,他不育的事我一个人都没告诉。我为他隐瞒了十几年的!”
“那么长的取卵针扎到我身体里...为了要个孩子,我扎了几百针啊,肚子上都是针眼儿...”
“曼曼叫了他十三年的爸爸,他竟然为了逼我回家照顾他过继回来的孩子,使劲儿往我和女儿身上泼脏水啊...”
警察同志翻看了一下当初的合同,看徐斌像看一块垃圾:
“网络并非法外之地,在网络上造谣中伤也是需要负法律责任的。你这转发量和浏览量都都够上十五天行政拘留了!”
我要求徐斌给我写道歉信,并在各大平台公开道歉,徐斌扭扭捏捏,不情不愿:
“我不道歉!要关你就关吧!”
他端着一副‘我本来就脏,把你拉下水,陪我一起脏才好’的癞皮狗样。
佩佩看他眼神都变了,好像想不明白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父亲怎么会突然变得面目可憎,青面獠牙了?
他以为没有他的澄清,我就要带着‘出轨’的帽子过一辈子。
我是什么踢一脚转一转的木头人吗?!
从警局出来,我就注册了各个平台的账号,发了自己的澄清视频。
附上当年的徐斌签字的手术通知,还有他要求我再去做一次‘胚胎移植’手术的录音。
徐斌要我必须生儿子,领养小月龄男孩儿就为了进宗祠,上族谱的录音也一并奉上。
“我已经报警,并聘请了律师对网上的各种谣言进行了保存和起诉,所有造谣传播,诅咒我和我的家人不得好死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等着接律师函吧!”
网上如何翻转,人群如何聚集又驱散我没在关注,倒是线下往我单位挂横幅,往我租的房子泼油漆,破门而入,在房子里扔垃圾和石头的人抓到了。
监控器拍到了他们的正脸,他们很快被抓捕归案。
以入室抢劫,威胁人身安全罪被起诉。
赔偿、判刑,还有几年的劳动改造等着他们。
12
这一事情告一段落后,我重新回到单位上班。
跟我竞争同一职位的贾同事已经荣升‘代理主任’。
他笑得不怀好意:“后院起火,殃及池鱼。原本主任的位置非你莫属,现在闹了这么一场...啧啧,小赵,你还得再熬几年啊。”
他拍着我的肩膀,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要我说,女人结婚之后还是得多顾家,不然老公捅了篓子,还得连累到你。”
“贾主任说的对,我还得多跟您学,多在您身边历练历练。”
升不了职不要紧,重要的是保住了这份工作。
我奉行的原则就是做事求稳,做事尽量不出错,只有这样才能苟到最后。
过了一段时间,之前的邻居妹妹给我发信息。
“姐姐,我这儿有个你前夫的瓜,你要不要吃?”
加班加到头疼,正需要一点八卦缓解心情:“吃。”
邻居妹妹:他在派出所蹲了十五天,出来就被开了。
他之前在网上曝光造谣你的事情本地人差不多都知道,他那儿还能找到好工作。
也不知被那个鬼摸了头,他竟然参与网赌,听说输的挺惨的,报警了,钱也没追回来。
“姐姐,你最近小心点,他这种人过得好了没准能忘记你,过得不好了第一件事就是回头找接盘的。”
只能说邻居妹妹料事如神。
去接佩佩时,我就看见了那丧气的一家四口。
前公婆、前夫和他的大儿子。
“大姐,你能来一趟吗?你弟弟和爸妈在佩佩学校这儿堵我。”
“二姐,你在附近是吧?徐斌和叔叔阿姨来佩佩学校这儿堵我呢,麻烦你来一趟呗。”
我打电话摇人,努力离他们远远地。
我载着佩佩往治安亭挪了两步,敲了敲治安亭的门,“同志,我们能在您这儿避一避吗?”
徐斌追过来:“曼曼,我们是来找你道歉的!”
婆婆佝偻着腰,两只眼袋都快掉道下巴上了,她抱着她大孙子:“儿媳妇,妈错了,你回来吧。”
为了让儿子有后,她瞒着我把‘继子’送过来,还和徐斌一起逼着我一起养孩子。
之前我们还有些情分在,现在我只想说:生了儿子的母亲真的很伟大,愿意为了儿子的利益,放弃自己的健康和权利。
她愿意给儿子无止境的输血,我却不愿意当他们的体外血包。
悲苦自担,风雨自渡——我是帮不了她什么了。
公公拄着拐杖不吭声,两只铜铃大的眼睛瞪着我。
他们苦苦哀求,说之前的情谊多深厚,说佩佩没有爸爸陪伴多孤单,说中年离异,晚年凄凉,夫妻两个还是要相互照顾。
我可去他们的吧!
我现在年轻力壮,受了伤还要照顾他们。
他们不承我的情,反而觉得我软弱可欺,先斩后奏把‘继子’抱回来让我养。
等我老了,徐斌能有耐心照顾我?
不把我扔在角落自生自灭,也是看在我的退休金的份上吧。
“你说你爱佩佩?”
见我终于搭腔,徐斌连忙点头:“是啊,佩佩是我最爱的女儿!”
“那你把拖欠的抚养费先打过来,让我们看看你的诚意。”
佩佩熟练的报上一串银行卡号,之前她每周都要查一下有没有转账,后来银行卡迟迟没有动静,她也看透了徐斌‘嘴上当爹’‘半点不行动’的本质。
“爸,爱我就给我转钱。我的补习班正好要交钱。”
徐斌脸色突变,支支吾吾,只会说:“你是我最爱的女儿啊...”
两个小姑子很快赶到,“哎呀,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两人还带了人帮忙,一左一右,架住前公婆拖走了。
“小斌,你和曼曼都离婚了,别总来打扰人家!”
“弟弟,我给你找份工作,你踏踏实实工作,再把房子买回来就是,别总想着有的没的。”
“你有儿子了,进了宗祠,续了族谱——你的人生目标都完成了,来这儿打扰人家算怎么回事!”
“听姐的话,以后别来了。”
“你来一次,爸妈的抚养费我就少给一个月,你想清楚。”
“你现在要养儿子,把儿子养大了,你的好日子就来了。”
“有人给你摔盆打碗,哭灵守丧,你地下的日子也好过,别跟曼曼纠缠了。”
大姐和二姐一左一右把徐斌劝走了。
后来她们给我发信息,保证徐斌绝不会再来打扰我和佩佩。
“赵主任,您放心,他被我们扔回老家照顾老人、孩子了。”
“再有这种事,您直接给我打电话。”
对了,我现在是赵主任,上面正式任命的。
贾同事家里爆了雷,他老婆举报他多次家暴还出轨,他被关了十五天,再出来时,我已经接受了领导的正式任命。
成了赵主任——货真价实的。
番外:
摘自《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
随着农民运动的进行,女子和穷人不能进祠堂吃酒的老例,也被打破。
地方的女子们,结队拥入祠堂,一屁股坐下便吃酒,族尊老爷们只好听她们的便。
又有一处地方,因禁止贫农进祠堂吃酒,一批贫农拥进去,大喝大嚼,土豪劣绅长褂先生吓得都跑了。
神权的动摇,也是跟着农民运动的发展而普遍。
许多地方,农民协会占了神的庙宇做会所。一切地方的农民协会,都主张提取庙产办农民学校,做农会经费,名之曰“迷信公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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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5-07-18 10:26:22  更:2025-07-24 09:4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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