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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人文]古代嫡女和庶女的差别就那么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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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嫡女和庶女的差别就那么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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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
故事
家庭
两性
古代
古代嫡女和庶女的差别就那么大吗?
夫君品性高洁。
被抄家时,有人建议他带些金银细软,他拒绝,只带了一盆菊花。
家里没银子,我开了家酒坊维持生计,半夜都在研究怎么赚钱。
他却说我斤斤计较,满身铜臭,不愿与我同房。
后来,我操劳病死,他官复原职,还娶了我人淡如菊的嫡姐。
我气得掀了棺材板,重生了。
这一次,我不谈生意,不赚银子,天天弹琴作诗。
夫君问起,我淡淡一笑:「就算家徒四壁,咱也要活得体面。」
1
「争鸢,你为何如此斤斤计较?」
我一睁眼,就看到了我夫君宋昱的脸。
他蹙着眉,不悦地指责:「酒逢知己千杯少,你以后不许再提钱的事。」
我立刻意识到,我重生了。
前世,宋府被抄家后,我和宋昱没有收入,于是我便开了这家酒坊,用来维持生计。
这位王公子声称曾经和宋昱在同一个书院读过书,常来喝酒叙旧,最贵的好酒一坛一坛地开。每次都是大醉而归,一次钱都没付过。
我看不下去,于是在他下一次来时拦住他,直言我们是小本生意,不能这样赊账。
谁知宋昱却不高兴起来。
不但当众指责我斤斤计较,还安抚王公子,说他以后来喝酒,都不必付银子。
此刻,王公子和他的一众朋友听了宋昱的话,无不赞叹有加。
这个夸宋公子虽然虎落平阳,但是仍然豪爽不羁,实乃真名士自风流。
那个与宋昱一同吟诗,说什么人生得意须尽欢,千金散尽还复来。
宋昱一身白衣,潇洒地与他们推杯换盏,还是那个高贵豪饮的公子。
他甚至不满地看了我一眼,说:「你去后厨待着吧,这种流觞曲水的高雅之地,不是你该来的。」
2
不得不说,论出身,我的确是配不上宋昱的。
宋家祖上三代为官,如果不是宋府被抄,宋老夫人临死前最大的心愿又是宋昱娶妻生子,他这样的千金贵子的确不会娶我这个庶女。
但事实上,我嫁过来没享过一天宋家的祖荫,全是在受苦。
宋家在党争中被牵连了,被罢官夺爵,贬为庶民。
抄家之前,有心善的人来提醒,说家中的财产怕是全都要查封,可以赶在官兵来之前,拿几样值钱的金银细软藏到祖坟那边,这样往后的日子至少有个应急的钱。
但宋昱愣是一两银子都没拿。
这位高洁的公子仙袂飘飘,最后只搬走了一盆自己亲手养的菊花。
「愿如此菊,淡泊明志。」
……
随后的日子里,宋昱果真很淡泊。
他是个才子,即使现在没了官职,也有很多有钱人求他的字画。
结果他板着一张脸:「字和画都是寄托高雅情趣的,那些俗人只不过是附庸风雅,根本不是真正懂我。就算他们出万两黄金,我也不可能为他们动笔。」
至于其他能赚银子的营生,他就更不干了。
每日里只是饮酒作诗,说些什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如此也真唬住了一大帮人,说宋公子虽然清贫,但是旷达。
宋昱是旷达了,但身为他妻子的我总不能饿死。
我虽然是个庶女,但还是有不少嫁妆的,于是拿出一部分,开了这家酒坊。
那个时候,为了和坐地起价的庄头周旋,为了思考如何能让酒坊的盈利更多,我常常拨算盘到深夜。
这样的努力,让酒坊的生意越来越红火。
但宋昱却不肯给我一丁点儿好脸色。
他说我仿若市井小民一般满身铜臭,他不愿沾染,因此拒绝跟我同房。
一时间「沈争鸢被宋公子厌弃」的风言风语传得到处都是,我被所有人讥讽嘲笑。
「宋公子瞧不上她也是正常,她当垆卖酒、抛头露面,跟市井泼妇一样。宋公子那样高洁的人,只会倾心于同样高洁的女子。」
「欸,你们听说了吗,宋公子原本喜欢的是沈争鸢的姐姐,沈心月……」
3
前世,我是在病得快要死了的时候,才知道很多真相。
原来宋昱一直喜欢的都是我的嫡姐沈心月。
他想要求娶的,也是沈心月。
但那个时候,我父亲已经在朝堂上得了消息,知道宋家危险,怕是即将落难。
于是我父亲纠结起来。
答应吧,唯一的嫡女嫁过去受苦,他和大夫人都舍不得。
不答应吧,宋家万一日后起复,可能就再也高攀不上了。
最后,我爹决定,降低付出,搏一个高回报的可能性。
于是他从偏院的犄角旮旯里,把我这个通房生的庶女扒拉了出来,记在大夫人名下,嫁了过去。
知道要娶的是我后,宋昱没有拒绝。
他喝了一夜的酒,在醉意中喃喃:「也好,我知道娶不了她,能用这种方式离她近一点,也很好。」
随后的几年里,宋昱其实一直没有放弃对沈心月展示他的痴情。
在我劳碌到深夜的时候,他与沈心月在夜色下谈心。
沈心月说:「如今,人人都夸我那个庶妹能干呢。」
宋昱淡淡道:「是吗?可我只觉得她满身铜臭,根本不愿与她同房。」
嫡姐说:「可我听闻,她已经怀上了身孕……」
宋昱急道:「那是她那晚给我下了药。心月,我的心一直是你的,你若不信我,我便一剑了结了自己……」
嫡姐捂住宋昱的嘴:「好端端的,说什么喊打喊杀的话!我怎会不信你呢。」
后来,大着肚子的我,发现了宋昱和沈心月的来往信件。
他给沈心月写信,说:
【枕边人不是心上人,你才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
【世间污浊,唯有你是清风明月。】
我气得吐了血,从此一病不起。
在病中,宋昱没有来看过我。
他用我赚的银子打点各方官员,终于官复原职。
我弥留之际,他来看我,说:「你这样的市井女子,此生得以与我共度几年,沾染了不少高雅之气,也算你的造化。」
我死后,他娶了沈心月,人人都说宋公子与沈大小姐真是一对璧人,再无人记得我。
好在苍天有眼,让我重来一次。
此刻,看着宋昱跟王公子他们推杯换盏,我没再说什么,一转身回了后厨。
丫鬟小翠在后面等我,着急道:「小姐,姑爷这样做,会把酒坊弄垮的啊。」
我淡淡道:「弄垮就弄垮——来,把账目拿过来,把咱们剩下的银子拢一拢,放到你那个信得过的姐妹家去。」
小翠一惊:「小姐,你这是?」
「往后若是宋昱问起,我们的口径得统一,就说嫁妆已经花完了,一个子儿都不剩,记住了吗?」
4
前世,我的所有嫁妆都投进了这家酒坊。
第一年酒坊根本没盈利,到后面才扭亏为盈,这期间宋家的种种吃穿用度,也都是靠我的嫁妆在撑。
我虽是个不受宠的庶女,但我爹既然拿我当笔投资嫁到宋家来,在嫁妆上还是没有亏待我的。
宋昱即便落难了,也依然要体面,读书要有书童,弹琴要有琴童。所有那些风雅爱好的背后,都是巨额银子的花销。
所以我的嫁妆撑不住,必须另找赚钱的营生。
如今下定决心不管他,这笔钱足够我跟小翠两个人吃香喝辣许多年。
我跟小翠刚把银子转移好,宋昱就回了家。
也许是我的错觉,他竟然有些惊诧。
「你今日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他说,「原以为你会纠缠不休,继续管王公子索要酒钱。」
我在心里冷笑。
前世,我何尝没有这样做过。
我坚持要王公子付账,终于拿到了银钱。
但从此落下了一个刻薄计较的名声,人人都说宋公子豪爽,可惜娶了这么个掉进钱眼的婆娘。
这一世,我才懒得做这个恶人。
心里嘲讽,我嘴上却柔婉道:「我既已与夫君成婚,那自然要凡事听从夫君的。夫君既然看淡钱财,那妾身自然也不计较。」
宋昱有些发愣,但最后也没能说出什么,只好点点头离开。
不过仅仅是几天后,宋昱便受不了了。
……
「晚餐怎能吃这些东西?」
率先发飙的不是宋昱,而是宋昱的亲妹妹宋柔。
这位宋大小姐对饮食是最挑剔的,之前菜色做得略微油腻了些,她都不肯下筷子。
若问她想吃些什么,她会说:「随便做个菊花锅子好了。」
这菊花锅子,在典籍上是有记载的。
用那新鲜的菊花花瓣入汤底,涮一些切得极薄的鱼肉河鲜,吃起来的确风雅。
但宋柔和她哥哥宋昱一个样儿,只爱风雅,却完全看不见风雅背后的成本。
花瓣谁来采,鱼肉谁来切?一顿饭下来,至少需要三四个老妈子在厨房忙活。
如果是钟鸣鼎食的人家,这样便也罢了。
可偏偏宋家现在落败了,她还坚持着这份风雅。
问起来还会无辜地眨着大眼睛:「我没吃几口,怎么就铺张浪费了呢?」
之前但凡桌上出现了一点肥肉,宋柔都要给我白眼看。
「到底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这样油腻腻的东西,高门大户里的正经主子可是从不入口的。」
如今这晚餐是彻底不油腻了——一盆清得可以见底的粥,和几片发黄的菜叶子。
结果宋柔气得一张脸简直紫胀起来:
「我们宋家虽然如今被罢了官,但到底也是世代清名的体面人家。你当我们是做苦力的吗,让我们吃这些?」
宋昱也满脸愠色地撂了筷子,责备地看向我。
我不慌不忙地盛了一碗粥,道:
「柔姑娘这话说差了,那些做苦力的人家,每天都有辛苦钱进账,吃的尚且是这个。
「我们如今入不敷出,只花不赚,能有这个吃,就已经不错啦。」
宋昱生气了。
他皱起眉头,冷冷道:
「我那日经过酒坊,明明看到热闹喧哗、客人众多。
「生意如此兴隆,你却告诉我,入不敷出,没有进账?」
我叹了口气:
「是啊,客人的确很多,可是个个都不给钱呐。」
此话一出,宋昱的脸顿时苍白起来。
5
「这、这是为何?」
宋昱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到这个份上了,他居然还问我为什么。
我也不急,缓缓道:「那一日,夫君不是说王公子是你昔日同窗,不许再向他提酒钱的事吗?」
于是那王公子之后又呼朋唤友,每天都带十几个人来,说是给宋昱捧场。
最贵的碧筒酒和秋露白,他们一开就是十几坛。
当然,银子自然是从来没付过的。
看到王公子这样,其他的客人哪里还会愿意乖乖付账。
于是全都攀亲带故,这个说跟宋家有旧交,那个说对宋家有恩情。
言下之意,都是想喝不要钱的酒。
有着前世的经验,我全都笑着应承下来,一个铜板都不收他们的。
宋昱的脸色很难看。
他说:
「王公子也就罢了,的确是我的同窗。
「但是其他人呢?他们说与宋家有旧,你就相信?」
我看着宋昱是真生气了,连忙道:「既然如此,不如明日夫君亲自去,告诉我哪些客人是冒充的。」
宋昱神情不快。
他不想去。
然而宋柔也开始给宋昱使眼色。
私下里,我听到她偷偷劝宋昱:
「这个家里,哥哥才是当家人。
「若是哥哥一直做甩手掌柜,那这份家业若是被那个庶女败完了可怎么办?」
我忍不住笑。
宋柔知道着急了。
也难怪,这位落魄的千金小姐,直到现在都执意要参加京中贵女们的社交活动,雅集、踏青、诗会,几乎场场不落。
前世我劝她少去几次,她气道:「必须去,我要让京中所有闺秀们都看到,就算如今宋家败落,我宋柔依然活得体面!」
这份体面意味着,她每次去参加时,都仍然需要绫罗的衣服、珠玉的钗子,而且最好还每场都不重样。
所以如今眼看着家里没钱,宋柔比宋昱先急躁起来。
在宋柔的催促下,宋昱只好来了酒坊。
他站在柜台后,远远地给我指了哪些客人是在冒充身份,罢了还埋怨我:
「你也不分辨分辨,这种贩夫走卒,怎么可能跟我们宋家有旧交?
「好了,亡羊补牢,你现在速去收了他们的银子,也算不晚。」
好家伙,钱是他想要的,但催账这样纡尊降贵的事情,我们的宋公子还是不肯亲自去做。
没事,我去就我去。
我走上前去,对一桌人数最多的客人为难道:「几位客官,麻烦结一下酒钱。」
客人们喝得真高兴,突然被我打断,很是不乐意:「怎么回事啊老板娘,之前不是说不用吗?」
我愁眉苦脸,悄悄指了指柜台后:「是啊,可我夫君今日来了。古语云,夫为妻纲,我实在是不敢违背他的意思,还请诸位行行好吧。」
客人们都已经喝得有些醉意,闻言立刻对宋昱有了很大意见。
「当初老板娘当家,何等慷慨好客。」
「如今这宋公子只来了一日,就成这样了。」
「真是的,还什么名士风流呢,名士居然计较俺们这点儿酒钱!我呸!」
这些赊账不付酒钱的客人,本来大多就是一些油嘴滑舌的无赖,于是不但骂宋昱,还特意凑到他跟前去骂,让他听得清楚。
宋昱根本没跟这些市井人打过交道,一张原本清俊的脸都气歪了,嘴唇哆嗦着,但愣是到最后都没想出回击的话来。
我来到宋昱身边,递上银子:「夫君,银子收回来了。」
宋昱生了大气,根本不理我,拂袖而去。
啧啧啧。
宋柔你看看,是你哥哥自己不要银子的哦。
我把钱往自己身上一揣,跟小翠一起去东边酒楼吃红烧肘子去了。
6
说起来,名声这东西真是奇怪。
若是所有人众口一词地说你好,那即便觉得你不好的人,也总会默默憋在心里。
但是若谁起了头,开始说你不好,那几乎一夕之间,似乎所有人又会都跟着说你不是个东西。
宋昱的名声就是这样陡然变坏的。
之前大家都说他慷慨豪爽、品性高洁。
如今又一边倒地骂他不知人间疾苦、伪善自私。
宋昱如今再来酒坊,一路上听到的都是这些骂声。
这位曾经月白风清的公子哥,如今脸色黑得像锅底。他面沉如水地找到我,却发现我正很有闲情逸致地坐在窗边赏雪。
「啊!」我陶醉地吟咏,「漫天大雪纷扬扬,又像鹅毛又像糖。不知像毛还是糖,思来想去心彷徨。」
我吟咏完毕,一转头才瞧见宋昱阴沉得几乎滴出水的脸色。
「夫君来啦。」我兴高采烈道,「夫君觉得妾身这首诗作得如何?」
宋昱沉默半晌,最后没接我的话,只是冷冷道:「这个酒坊开得没意义,关掉。」
当初开这家酒坊,是我一手张罗起来的,宋昱几乎一点儿力都没出。
如今他一句话,就要让我关掉。
我犹豫道:「夫君,这酒坊是我的心血……」
宋昱呵斥:「我让你关掉!」
我在心里愉快地应道:好嘞。
我麻利地把酒坊一关。
当晚,宋柔找宋昱吵架的声音甚至不需要去偷听了,直接传到了我的屋子里。
宋柔的声音变得尖厉:「酒坊刚开始盈利,哥哥为何说关就关!」
这位宋大小姐在一刻钟之前怒气冲冲地找我兴师问罪,幸好我早准备好了说辞,对宋小姐表示一切都是你哥的主意,我也不想关,但我只能听丈夫的。
于是现在宋柔的炮火对准了她哥。
宋昱也很生气。
他说:「就因为开了这个酒坊,如今我的名声都成什么样了?当初就不该与这些市井村夫打交道,这酒坊早关早清净。」
宋柔哭着喊:「哥哥只在乎自己的名声,为何从来不想想我?没有银子,我以后的嫁妆怎么办?咱们宋家的体面又该怎么维持?」
宋昱脸色铁青:
「柔儿,你变了。
「你当初与心月一起吟诗作画,何等高洁清雅,如今却张口闭口都是银子钱财。
「你真是叫我失望。」
宋昱转身就走,留下宋柔一个人失声痛哭。
也许是宋昱这个兄长到底还是有威严的,一番斥责过后,宋柔消停了两天。
小翠遗憾地在旁边嗑瓜子:「这两晚都没听到柔姑娘去找宋公子闹,我这椒盐瓜子都磕得没滋味了。」
我笑了笑:「你放心吧,之后的下饭节目,只怕是一日更比一日多。」
我没让小翠失望,在酒坊关停的半个月后,我反手把宅子里的家仆都遣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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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小娘生的庶女,而姐姐是夫人生的嫡女。
前世,凭着父亲的宠爱,姨娘将我养得知书达理,柔婉动人。
我本以为,我和嫡姐也无甚分别。
直到后来,阿爹要将我送入商贾之家做妾,为嫡姐高嫁铺路时。
姨娘默许了。
我才明白,嫡和庶,他们一直都分得很清。
我被夫君虐待惨死在后院时,嫡姐十里红妆嫁入了侯府。
再次睁眼,回到父亲为我议亲那一日。
嫡姐抢先我一步跪在父亲面前,她说:
「父亲,我不愿妹妹做妾!」
1
嫡姐沈清词跪伏在地时,我突然明白,她也重生了。
毕竟前世父亲让我去王家做妾,为她高嫁铺路时,她只站在屏风后,一言不发。
她是嫡女,姻缘与家族是捆绑在一处的,有些话,自不必她多言。
可如今,她抢先我一步跪伏在父亲面前,言辞恳切:「父亲,王家世代商贾,而我沈家清流世家,实在是不相匹配。即便妹妹是庶出,也不该嫁到王家去,我不愿妹妹做妾!」
一席话说完,堂中鸦雀无声。
我爹最先反应过来,他面色阴沉地盯着我:「是不是你蛊惑你姐姐为你说情的?」
咄咄逼人的模样竟和从前疼爱我的样子,无半分相似之处。
毕竟嫡姐一向温顺,如今反常,也必定是我这个庶女在旁唆使的。
姨娘颤颤巍巍地上前回话:「老爷……莺儿她不敢的,她没这个胆子的……」
继而又转头劝我,「流莺,你快说,你愿意嫁去王家的对不对?」
满室审视的目光又重新落到我身上,见我不作声,姨娘慌了。
她凑到我耳边小声道:「好孩子,听话,你爹最是疼爱你,为你寻的这门亲事也是顶好的。」
「那王家虽是商贾之家,可有万贯家财,你嫁过去虽然是做妾,可也是富贵得闲,逍遥自在啊,有什么不好?」
「我的儿,你这般出挑的颜色,即便是做妾,也必定比为娘强上许多,又何必忤逆你爹的意思呢?」
忤逆。
我突然有些想笑。
姨娘大概是舒服日子过惯了,忘了曾经她「忤逆」爹爹时,受的那些毒打。
那些沾着盐水的鞭子,带着铁钉的板子,似乎都在这奢靡富贵的笼子里,被姨娘一一淡忘了。
如今爹爹不过瞧着我有几分好颜色,嫁去商贾人家做妾能为嫡姐高嫁铺路,待我们稍稍好些,她便觉着我们已经过上好日子了。
便上赶着,拿我去讨我爹的好。
我梗着脖子,半晌都未言语。
赶在爹爹发怒之前,嫡姐再次开口了:
「爹爹,若是妹妹嫁去王家做妾,我便削发为尼,绝不会嫁入侯府!」
这一番威胁的话语,哽得我爹说不出话来。
可毕竟是正室嫡女,也不能随意打杀。
于是,我爹憋着一口气,拂袖而去。
嫡姐离开时,在我耳边轻快地笑了:
「妹妹,还好,这一世,我们都还来得及。」
2
我不明白沈清词的意思,可我知道,她跟我一样,重生了。
上一世,我迫于父亲的威逼和姨娘的利诱,嫁去了王家做妾。
可王家世代商贾,王盛更是个混不吝的公子哥。
虽刚嫁过去的时候得了两天好,后来娶了个厉害的正室,便将我抛在脑后了。
为了护住他青梅竹马的表妹不被正室欺压,他便将我交了出来。
数九寒天里,我都要站在庭院里作规矩。
再后来,我被王盛困在宅院中凌虐致死之时,满街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
那是嫡姐沈清词出嫁的十里红妆。
我死去的那一日,她高嫁了永平侯府。
做的是正妻原配。
可如今,她却漏夜前来,对我笑得温柔小意。
「流莺,我知道,你跟我一样,都重生了。」
我摇头装傻:「我听不懂嫡姐的意思。」
沈清词仔细地合上窗户,才坐下倒了杯清茶。
细腻的瓷盏中荡起阵阵涟漪。
「我知道你的顾虑,前世,是我毁了你的终身。可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的结局是什么样的吗?」
前世,以我的婚事为她铺路,让她得以高嫁永平侯府。
正室嫡女做高门嫡妻,结局还能如何?
总不过是相亲相爱,合意美满,再不济,也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再怎么,也比我这个惨死后院的妾室来得强。
可沈清词眼睫低垂,说出的话十分叫人意外:
「前世我虽嫁入永平侯府,可世子待我十分冷待,反而娇宠妾室。府中下人欺上瞒下,我日子十分不好过。」
「后来,他为给那妾室正妻之位,赐了我一杯毒酒。」
我呆愣在原地,有些意外。
我未曾想过,高嫁的嫡姐,竟然会是这般下场。
「你可知道我死后,父亲是如何做的?」
父亲虽与夫人并无感情,可沈清词却是沈家与侯府唯一的纽带,也是正室所出。
即便是世子,毒害了嫡姐,父亲想必也是会去侯府讨一讨公道的吧?
可沈清词仰头喝下那杯清茶,笑得凄婉又悲凉。
「他什么都没做。」
「因为我那世子夫君许诺他,日后会在官场帮扶于他。只这一句虚无缥缈的承诺,他就将我这个精心养育了十六年的女儿,抛之脑后了。」
「所以,我死前求遍漫天神佛,只为给你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如今一切都还来得及,妹妹,你可愿意与我一同搏一搏?」
前世我便知道,我与沈清词,不过都是我爹青云路上的垫脚石。
庶女嫁商贾,嫡女攀高门。
而最终得利的,只有他自己。
原来,无关嫡庶,这世道,吃的便是我们这样的女子而已。
我迎上沈清词带着期许的目光,心中似乎坚定了一分。
「嫡姐想如何做?」
烛火下,沈清词笑靥如花。
她说:「不急。」
「我自有打算。」
3
当晚,我和沈清词便踏着月色翻了围墙。
站在府门外的时候,我还久未回过神来。
前世温婉贤淑,大家闺秀的嫡姐,如今竟带着我私逃了。
实在是荒谬。
可我信她。
嫡姐告诉我,我们若是想规避前世不堪的姻缘,且想要在这世道随心度日,便要去虞城寻一个叫姜渡的人。
虞城离京中有近两百里的脚程,为了避免多生事端,我和嫡姐将绸衫换作粗衣,发髻高高束起,这才混迹在了来往的商队中。
等到虞城的时候,已经是五日之后了。
我们在纵横交错的巷子里穿行了半日,方才找到她所说的地方。
破败的木门半挂在门头上,风一吹,便「咯吱」地响。
「那人,便是姜渡。」
我顺着嫡姐抬眼的方向望过去,瞧见一个穿着青衫的女子俯身在案前写着什么。
几缕如墨青丝下,是一张极清冷的脸。
她闻声抬眼看向我们:「治病还是买药?」
我这才发觉,这竟然是家药堂,而那招牌上写着大大一个「姜」字。
这姜渡,竟是个医女。
可没想到,脾气竟十分古怪。
还未等我们开口应答,她便又冷冷地垂下了头。
硬邦邦地丢下一句:「官家小姐不治。」
明明我们已经改了装扮,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发现的。
眼看就要无功而返,却听见嫡姐的声音:
「姜医女且慢,我今日来,是为了放足。」
我脑中似乎有烟花炸开,一片稀碎。
而屋里的人,似乎饶有兴趣地抬起了头。
4
「来我这儿放足的,你倒是头一个。」
「正好,也算有个案例了。」
姜渡脱下嫡姐的绣鞋,一层层揭开缠足的布条时,我惊在原地说不出话。
京中素有缠足之风。
从前,先皇虽斥责过,可有头有脸的高门大户选起命妇来,都将缠足奉为第一条。
这也使得缠足之风更盛,京中贵女皆崇尚缠足。
只为能在出嫁之日,将自己巴掌大的玉足塞进绣鞋中,再由自己的夫君亲启,以此奉为殊荣。
沈家亦是如此。
夫人过世后虽无人秉持家中事务,可我爹亲自寻了京中最好的仆妇为嫡姐缠足。
我身为庶女,是没有这个脸面和机会的。
我几乎从未想过,嫡姐会放足。
可眼下,瞧着面前这双扭曲变形的脚,我突然就懂了。
嫡姐这是要破釜沉舟。
自古女子姻缘,无非出身、名声、贞洁这三样。
若是样样得宜,便可得嫁高门。
出身是改不了的,贞洁也轻易动不得。
如今,嫡姐竟是想从名声下手了。
数十年的痛楚,在此刻一并释放,嫡姐痛得抖如筛糠。
可被纱布包裹而寸寸断裂的指骨,并不能在顷刻间痊愈。
姜渡给嫡姐的脚上了些药,只冷冰冰地丢下一句:「别下地。」
便掩门出去了。
她走后,嫡姐告诉我。
前世,姜渡正是在虞城救下外出游玩的长公主,才成了公主府的女医官。
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姐,无上尊贵。
若是能跟着姜渡,攀上长公主这个机缘,日后即便被沈家寻到,我爹也轻易奈何不了我们。
听起来似乎是个极好的出路。
可重活一世,许多事情皆已改变。
姜渡还能像前世一样,顺利救下长公主吗?
我不敢想。
5
嫡姐放足后不能下地,自然也就轻易挪动不得。
为了报答姜渡这个「救命恩人」,我便主动做了药堂的伙计。
这药堂瞧着虽残破不堪,可未曾想到,来来往往治病买药的人竟还不少。
只不过都是些贩夫走卒,市井小民。
不论是带了钱的,还是赊账的,她都照看不误。
姜渡这个人,瞧着冷面冷脸冷心肠,实则却是心地纯善之人。
起先我还戴着帷帽,可后来嫌麻烦,便一股脑扔到旁边了。
干了几日我才发觉,这铺中的活计竟然有这么多。
把脉开方、抓药熬煮、治病扎针,甚至来治病的妇人带的小娃娃哭了,都得去哄上一哄!
我抱着奶娃娃手足无措的时候,姜渡便在一旁把脉诊断,而嫡姐则坐在案桌边记录脉案。
说来也怪,明明是个大夫,姜渡却大字不识一个。
想来医士都是有些怪癖的,我不敢多问。
只盼着,能快些到姜渡救下长公主的那一日。
毕竟,算算日子,沈家应该已经快找到我们了。
前世那般的苦楚,我不愿再经历第二遍。
6
可我没想到,事情竟来得这般快。
第二日,我和姜渡外出采买药材的时候,街道上的人群便骚动起来。
一个姑娘躺在地上,周遭围了一圈人。
「这是谁家的姑娘啊?怎的睡在春风楼门前?」
「这你就不懂了吧,必定是这楼里的姑娘,你瞧这雪肤花貌的……」
「若是楼里的姑娘,怎的会被丢弃在这儿?想来是有什么暗疾,晕倒在这儿了,你可别乱摸……」
赶在那只咸猪手落下之前,一根药杵飞了出去,正巧砸在那人身上,惊起一声惨叫。
「哎哟,是谁砸我?!」
我捡起药杵,盯着他:「我是个大夫,她染了花柳,你还想摸吗?」
一听见「花柳」二字,一群人立马散得干净。
方才被砸的男人也跑了,一边跑,一边暗唾晦气。
仿佛刚才垂涎别人姑娘美色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放下背篓,神态自若地扶起地上的姑娘,就往背上拉扯。
在药堂里干了几日粗活,力气也见长了。
姜渡拦我:「我药堂中有规矩,路边的人,是死是活,都不救。」
我呛她:「出事了算我的。」
「……」
姜渡无言以对,只默不作声地将地上的背篓捡起。
这姜渡,分明就是嘴硬心软。
听说我们带了个人回来,嫡姐起先是十分欣喜的。
可瞧见那姑娘之后,她面露沉色:「不对。」
我这才反应过来。
长公主作为当今圣上的亲姐姐,已经年过三十,而面前的这个姑娘,瞧着不过十五六。
她根本就不是长公主。
可人已经救回来了,便只能负责到底。
姜渡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的,只一味地治病救人。
那姑娘身上未曾受过什么伤,却持续昏睡不曾醒转,瞧着倒像是中了迷药的样子。
身上穿的是织云锦的衫子,可钗环首饰都没有,叫人猜不出身份。
姜渡倒是果敢,摘了两片薄荷捣鼓出一碗药汁,给人灌下去,登时就醒了。
那姑娘水灵灵的一双眼雾蒙蒙的:「多谢你们救了我,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怎么报答呢?
一无钱财,二无家世。
于是,姜氏药堂又多了个伙计。
7
又过了好些日子,久到嫡姐的双足都已经能下地了。
可姜渡还是未曾救回长公主。
按照前世的发展,这件事早该发生了,可如今却迟迟没有动静。
我与嫡姐都有些惴惴不安起来,开始思量,这步棋是否走错了。
「流莺姐姐,外头有位夫人要开方诊脉呢。」
阿喜进来招呼我,我瞧了瞧后院,只有垂眸看书的嫡姐一人。
这姜渡,又不知到何处去了。
便只能应了声,出去了。
好在跟着姜渡的这些日子,我也学会了些皮毛,诊些寻常小病,也不在话下。
却未曾想到,才走到廊下,就瞧见了不该瞧见的人。
那妇人一身流光缎的外衫,一张脸虽已经风霜,却依旧粉藻其姿。
是姨娘。
「伤风败俗的东西,真是让我好找。」
她皱眉轻斥我,俨然一派当家主母的姿态。
「你爹爹为你寻了这般好的亲事,你不领情也便罢了,还私逃至此,还不跟我回去受罚?」
我轻轻地笑了:「去王家做妾便是好亲事吗?那姨娘当初,可是自愿为妾的?」
当然不是自愿的。
不过是家道中落,才沦落到为人妾室。
从前她声泪俱下地向我倾诉为人妾室有多么不易,如今倒是轻易地改了口风。
这番话似乎戳到了她的心窝肺管子,她脸色变了又变,滞在原地,只强笑:
「做不做妾有什么要紧的?你爹爹待我好便够了,王家公子也会待你好的,莺儿,跟阿娘回去吧。」
「你从前在家中虽是庶女,可也是穿金戴银,织云堆锦的好日子。如今在这么个腌臜地方,你怎么住得惯?」
「听话,跟阿娘回去,阿娘会为你求情的。」
听起来似乎是谆谆教诲的一番话,却听得我有些反胃。
「姨娘,你只告诉我,父亲许了你什么?」
面对我的目光她有些瑟缩,却又压不住得意的唇角,忍不住小声炫耀:
「……你父亲说,会将我扶正。」
原来如此。
正是因为这个,她当初才会劝我嫁去王家。
也正因为这个,才会不远数百里寻来虞城,只为寻回我与嫡姐。
「可是,姨娘,父亲真的会说到做到吗?」
我笑得浑身震颤,眼中都挤出泪来。
姨娘从错愕,到震惊,再到盛怒,最终歇斯底里:
「来人!」
「把二小姐给我捆起来!」
「住手。」
嫡姐从里屋走了出来,瞧见姨娘,眼睛里似乎都要冒出火来。
「姨娘别坏了规矩。」
姨娘起先脸上还带着谄媚,上下打量几眼后,目光落在了嫡姐双足之上。
「大小姐别坏了规矩才是,束起的双足都能放开,这日后能有什么好姻缘?」
又抬手抚上发髻上的珠翠,「不过也罢。」
「待回府,我成了沈家主母后,自会为大姑娘重新缠足。」
「来人,将大小姐请到马车上。至于二小姐,捆起来便是,庶女而已,无须那么金贵。」
我手脚皆被麻绳捆上,而嫡姐也被仆人押解着。
阿喜冲出来想要阻止,却被姨娘推倒在地。
「哪来的野丫头,别脏了我的衣裳!」
她一双玉手夹着帕子在身上拍打着,十分嫌恶的样子。
似乎忘记了,自己从前也是这样的出身。
眼看着我和嫡姐就要被带走,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谁准你伤本宫的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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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完结】
我与庶妹同承欢于祖母膝下,及笄之后,祖母给了我们两条路。
一条是学着当世家大族的大娘子,日后操持庶务,得嫁高门。
另一条,是跟着尉氏族人出门学做生意,暂缓婚事。
世人皆揣测,庶妹心机颇深,挤走属于我的大好姻缘。
可得嫁高门缔结姻亲和生意遍布天下,本就是密不可分。
家族遭难之际,我们才方懂祖母苦心孤诣。
世人才知,我裴府宅门并不腌臜。
1.
祖母出身于江南大族,尉氏一族。
祖母的父亲曾是三位帝王的老师。
门生故吏更是遍布天下。
膝下子孙颇多,走仕途,做富商,都能闯出名堂。
祖母嫁来裴府后,祖父不过几年,便撒手人寰。
祖母靠着自己的人脉和胸襟,撑起整个裴府,并且扶持父亲一路官拜丞相。
裴家如今在京都城中,亦是高门之家。
我与庶妹承欢于祖母膝下,祖母对我们一视同仁,从不偏袒。
我阿娘和姨娘死于时疫之症,爹爹之后更是再无娶妻之念,偌大裴府便只有我和妹妹两个孩子。
我与庶妹及笄之礼过后,祖母将我们叫来晴岚苑。
她摘掉抹额,抚着眉心:「阿妍还有阿岚,你们如今及笄已过,算得上是大姑娘了,祖母如今有两条路可供你们选。」
我和阿岚相视一眼:「孙女自当听祖母的。」
祖母摆摆手。
「不,我要你们自己选。」
「裴家如今唯有你父亲一个男人,这一辈唯有你们,日后家族兴衰,虽不指望你们考科举,为官为相,可总也要保我们家族绵延,长久不衰。」
我们与祖母的视线交汇。
祖母喝了口茶缓缓道:「一条路是定下婚约,在府内学着当世家高门的大娘子,一族主母,更要学着操持庶务,庶务繁多,可并不只是些宅门的勾当,从衣食住行到算账,乃至于如何用人,都要学。」
「另一条路,是跟我们尉氏一族的叔父们出去学着做生意,裴府的生意,日后总要有掌门人,但婚事就须暂缓。」
2.
阿岚为人讨喜。
在京都城中,也是出了名的贵女,长得明艳可爱。
及笄礼之后,媒人快把家里门槛踏破。
她有自己的心上人,乃是宁国侯的小世子林雍。
宁国侯恰好也差媒人前来问过话。
所以她选了学着当世家大族的主母,尽早成婚。
而我选了和尉氏族人出门学做生意。
我临出发去江南前,宁国侯府和裴府已过了定礼。
外头人都盛传,裴岚不过是一庶女,定是她抢了嫡女的婚约。
阿岚本有些委屈。
可祖母却说:「日子是自己过得,管旁人说什么,旁人越觉得你不行,你越要过的行,才行。」
3.
三年间,裴岚在宁国侯府立住脚跟,祖母教她的庶务,她都打理的井井有条,让人挑不出错处。
甚至为林雍生下了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几乎化了宁国侯和侯夫人的心。
而我在江南,跟着尉氏族人,学着打理生意,逐渐有了自己的人脉,渐渐能撑起裴家的产业。
三年后,我回了京都,已成了京都城的老姑娘。
父亲官居宰相,树敌颇多,竟被人挑了错处,被贬了官职。
更有甚者诬陷父亲贪赃枉法,父亲紧接着又被落入大狱,
山雨欲来,圣恩难测。
一时之间,裴府门可罗雀。
祖母本已垂垂老矣,又放心不下我们,强撑着身体,要为父亲讨个公道。
裴岚闻讯带着林雍回府,而我命人前去宫里打探消息。
一来二去,逐渐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林雍的人说:「原是明伯府上有人口不择言,不知为何传到了圣上的耳朵,误以为是岳丈大人存了不轨之心。」
而我这些年做生意,认识了宫里的采办太监常大海。
他这些年吃了我不少好处,自然也乐得卖我一个人情。
常大海偷偷派人过来递话。
「宫里的淑妃娘娘乃是明伯的外甥女,丞相大人之前命人督办明伯亲儿子强抢民女一案,被人盯上了,这是拉拢了丞相的政敌,准备一而再再而三的发难呢!」
4.
祖母瞥向我和裴岚。
「你们二人准备怎么办?」
我冷冷地说:「岚儿如今乃是宁国侯世子夫人,我乃是裴府的大掌柜,他明伯府这些年的烂账,我这里倒是有不少,光在我这儿还有尉氏叔叔哪里,赊欠的银子便有十数万两,三年前我离京学做生意,用的都不是裴妍的名字,而是尉小五,他那些烂账,我亲自去要。」
我的话音刚落,便有人前来送信。
「老大人在狱中被毒打,身上没一块好皮,刚才晕过去了……」
我和裴岚相视一眼。
「阿岚,你先回府,今晚我有法子去见父亲,宁国侯府这时不便出面了,免得受牵连。」
祖母拉着我的手:「妍儿,你可有什么法子救你父亲?」
我回握住祖母的手:「祖母当初你为我和阿岚选了两条路,如今是这两条路一起用的时候了,这些年我走遍天下,生意行道总算是精通,抓些他们银钱上的错处自然易如反掌,宁国侯府乃是侯爵府邸,派人到下头的田庄,总也能问些东西出来。」
「更何况,祖母忘了么?您教阿岚如何在宅门中拉拢人心,明伯府的那位娇妾,十六岁被明伯抢入府中……」
祖母坐在椅上:「可……可这都是他们的错处,你父亲下大狱,可是陛下的圣命啊!」
我摇着蒲扇神秘地说:「祖母,你忘了,这些年我便走天下,采买了不少硝石矿。」
「硝石还有硫磺加上木炭,就是炸药,现在没了硝石,有人会替咱们着急的。」
5.
祖母握着茶杯:「阿妍,你父亲乃是文臣,若是和战事牵扯上难免又会有祸患,事有轻重缓急,我们还需从长计议,万万不可用黎民来做赌注,你父亲读了多年圣贤书,若是要黎民与他舍其一,他是甘愿撞死在牢狱之中的。」
我宽慰道:「祖母放心,我随父亲,读了多年诗书,不是白白读在狗肚子里的,孰轻孰重,孙女自然知晓,风雨欲来,裴家如今唯有我们这些人守望相助,阿妍懂得分寸。」
我换上常服以纱巾敷面,来到南城的一所宅院。
这是陛下最为宠信的孙大太监置办的宅院。
孙德海正在院中喝茶,见我踱步过来,便叼着茶壶:「这不是裴大姑娘么,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寻常世家贵女,可是不屑于登我这宦官府邸。」
我淡淡说道:「城南四方斋古董铺的生意,孙总管可还知道?」
他面色微变,忽然蹙眉。
「裴大姑娘是何意思?」
我从怀中拿出一摞古董铺曾掌过眼古董名册。
「九转金丝八宝螺纹瓷瓶,青金石大角鹿,翡翠碧玉金丝凤冠……」
孙总管立马换了一副嘴脸:「我说大姑娘,您来小人府邸,小人自当为姑娘办事,何必拿出这些东西……」
我接过他的茶壶,在小方桌上为他的茶杯倒了水,双手举起茶杯道:「孙总管如何发财,我管不着,可四方斋的生意是我的生意,四方斋若是来历不明的东西是不收的,但可以给赏金用来掌眼,孙总管手下的人,可去我的铺子次数不少,好在我们都有记录在册,若是传扬出去,只怕孙总管就算不死,也得被扒层皮。」
「那些东西,可都是宫里的东西,孙总管,还要我继续说吗?」
孙德海急忙喝下茶:「姑娘既过来,便是给老奴一个机会,姑娘可有老奴要做的事?」
我坐在椅子上:「瞧把总管吓得,今日不过是想让总管帮我个小忙,宫里安插几个宫女,对总管来说似乎并不算什么难事吧,傍晚我会将人送到你府上。」
孙德海冷汗直流:「可是要送进淑妃宫里?」
我见他异常上道,只拍了拍手:「只需要送进宫里,放心不会于圣上有危,更不必送进淑妃宫里,只要在寻常的地方安插几个人手便是。」
「小的定会给姑娘办好这差事。」
我离开前淡淡地说:「这记录册,每个月都会和全国的四方斋商号统一汇总,各个商号都有,送进宫的女孩们身上也装着这些,孙总管,别让我失望,不然你害我一次,我会把你也拉下水。」
「小的遵命,小的遵命。」
6.
去大理寺少卿府上的时候,一路上都能听见有人在议论父亲的事情。
「裴丞相虽然被下了大狱,可并没有抄家更没有累及家眷,也不知道圣上心意到底如何?」
「嗐,裴老夫人乃是尉氏当年的老大人唯一的女儿,尉氏乃江南名族,为官为商甚至从军,干什么的没有,想必牵一发而动全身,只怕圣上还在想呢,更何况他的小女儿如今可是宁国侯府的世子妃,最重要的裴丞相乃是文官翘楚,竟被人……」
我冷冷一笑。
是,就是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我才要这些人都来为我棋子,我要亲自和裴家所有人一起下这盘棋。
敲山震虎,圣上难道真的不知道我父亲是被奸人所陷害么?
不过是父亲师从大儒,做事从来直言不讳,这么些年,这江山稳的让陛下忘记,当年是谁力挽狂澜,肃清贪官污吏了。
我从偏门入了大理寺少卿的府邸。
陈彦之似乎知道我会来。
他乃是父亲门生,又曾受祖母照顾,如今三十出头,便已稳坐大理寺的位置。
看他蓄起胡须,身穿宽大衣袍,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眼光却闪过一丝寒光。
「陈大人,好久不见。」
「我想见见我父亲。」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落井下石道:「你父亲已经不再是丞相之位了,如今乃是罪人,被锁在牢狱之中,没有陛下手令,你如何能见?」
我给了他一个信封,里面乃是这些年,他那滥赌的母亲,所欠下的银钱借据。
他脸色红了又红。
「裴妍,你什么意思?」
我笑了笑:「没什么意思,你有你阿娘,我有我阿爹,你阿娘靠着你的名头,在我手下的赌坊欠了不少钱,这两年,我隐而不发,为的是陈大人和我父亲的情谊。」
「你唤家父一声老师,而我和妹妹也随着父亲读书明理,勉强陈大人也算得上是我的师兄了。」
他愣了愣:「你……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扬了扬手中的纸:「没什么意思,两万两银子,换陈大人母亲的体面,更换陈大人的体面,若我找人上门要账,陈大人两手空空,如何能抵我的账,更何况你阿娘如今应该还在我的赌坊。」
陈彦之指着我:「你小小女儿家,为何如此老谋深算,果真是裴众的女儿……」
他气急败坏,五官颤抖。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陈大人,家父也曾教过你啊,教你规训家族,否则你成了器,还会有人拉你后腿啊,可是陈大人,枉我父亲一手教你,可你没学到精髓。」
他咬着牙:「晚上牢狱换防,我送你进去。」
我扬起微笑:「那多谢师兄了,对了,这些纸我还得留着,另一部分还在我手下人手里,若是今晚我没有平安从里面出来,这些东西会立马传遍整个京都城,师兄,你想取而代之我父亲,还嫩得很。」
7.
看着他们无能狂怒,我毫无反应。
祖母和父亲都曾说过,做事要未雨绸缪,凡事要往后先想三分。
他们只顾眼前,从不肯想以后。
明伯为报儿子的仇,淑妃为替舅父出气,想要扳倒我裴家。
陛下任人挑唆,要报这些年没有面子的气愤。
父亲的门生借机落井下石。
他们从不肯想,后果。
我裴家的确是文臣,更没有儿子。
但我和裴岚,早就成了裴家的两把利器,这是父亲和祖母三思而后行的安排,也是我和裴岚甘之如饴的宿命。
这一次,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
父亲做了那只蝉,可我和裴岚都是培养多年的黄雀。
所以父亲不怕,因为他知道,裴氏家族经此一役,再也无人能撼动。
我让人将挑好的宫女人选,送到孙德海府上。
这些宫女全部都是明伯府私下圈地受苦受难的百姓之女。
她们为人鱼肉很久,早就迫不及待想要试试为刀俎的滋味。
我在尉氏一族学做生意时,遇到些采药或者山货的生意,总是跟着表叔一起去村落。
再那里,我终于明白父亲所说的忠臣良将,要体黎民之苦。
明伯欺辱她们,压榨她们,得来的钱财,会变成宫里淑妃头上的硕大的凤钗。
怎能让人不恨呢?
8.
而此时,裴岚命人给我抵来消息。
藏在我最爱吃的核桃糕里。
核桃馅中有一张白纸条。
「阿姐,明伯娇妾可用,她手里有明伯拉拢朝臣的证据。」
裴岚按照标准的世家主母培养,她知人善用,所有人都夸她是心地柔善的主母,是京中贵妇们最好的朋友。
她熟悉每一座府邸的故事,一个善良的世子妃,遇到一个被老男人抢来的贵妾,三言两语便成为朋友,娇妾哭诉衷肠,不知不觉已成了裴岚手里能打的牌。
这是裴岚的能耐。
我塞了一个核桃包吃进嘴里,柔软香甜。
装了几个进食盒,等待陈彦之的马车来接我。
到了牢狱之外,趁着夜色换防,陈彦之催促:「有话快说。」
爹爹如今被这群渣滓逮着机会殴打,身上到处都是伤痕。
「爹,女儿会救你出去的。」
爹爹倚在墙边。
「阿妍,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次是冲我来的,你们要小心引火烧身。」
我喂爹爹喝水。
「女儿不怕,阿岚也不怕,这把火敢烧到我们裴府,我和阿岚便要他们家的火烧的更旺。」
爹爹的手苍劲有力,掰开核桃包看见里头的纸条的时候,他不动声色的打开。
见我神色如常,便了然于心。
他将纸条混着包子吞咽了下去。
陈彦之催促我离开。
走在阴暗的牢房里,不会有人知道,我已将最后的底牌告知父亲。
只要半月,我要搅动着这京都城的风云,要天下人知道,谁动了裴家的心思,便是引火自焚。
陈彦之的声音冷冷,站在牢房之内,他伸手要回一半借据。
冰凉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他自嘲的笑笑:「裴妍,你难道就不怕,我不认那个娘亲吗?若你今日走不出这门,你又会如何?」
我回头望着他。
他早已和记忆中那个跟在父亲身后的谦卑学生大相径庭。
官海沉浮,人人都有私心,父亲曾说:「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于文臣而言,家族兴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师从大儒的文臣,做不到与亲族割席,否则,山雨欲来,一口唾沫,便能被打成不孝的罪名,我朝以孝为先。」
「陈师兄,以孝为先,与母亲恩断义绝,便是自断前程,我赌你想要扶摇直上的念头远高于自己自在,而你母亲生儿育女,最大的赌资就是你,她赌对了,你的确飞黄腾达,她自然也能仰仗你。」
陈彦之面如死灰。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总能握得住旁人的软肋。」
9.
「那是因为,你们看我父亲年迈,又联络旁人对他施压,你们总觉得裴府后继无人,便能露出你们的獠牙。」
「真可惜,我裴妍身上流着裴家的血,只会变本加厉的从那些人身上讨回来,奉劝你最好识趣些,否则明伯遭难那天,你和你母亲心中的愿望都会轰然倒塌。」
我骑马离开,在宁国侯府的别苑,见到了裴岚。
她身边赫然坐着明伯的娇妾林霜。
林霜容貌姣好,身上却青一块紫一块。
「明伯他霸占了我多年,却不将我当个人看……我自然也希望他能有报应,只是皇恩浩荡,这种人身上却有世袭的勋爵……」
【已完结】
父亲惹了圣上,举家流放前夕,给嫡姐找了一门好亲事。
谁知,嫡姐嫁过去后,婆母不喜,夫君不爱,困在后宅举步维艰。
而我在流放途中嫁给穷书生,竟是流落在外的皇子,一跃成了王妃。
嫡姐不甘被我压一头,拉着我跳入池塘溺水而亡。
再睁眼,嫡姐死活不肯嫁到林家。
「我知晓父亲惹怒了龙颜,不日家中就要被流放。这一门婚事便让给妹妹好了,我要同父母共荣辱!」
我笑了,共荣辱是假的,想做王妃才是真的。
却不知,成王府,才是真地狱。
01
「我知晓父亲惹怒了龙颜,不日家中就要被流放。」
「这一门婚事便让给妹妹好了,我要同父母共荣辱!」
听到嫡姐的话,我的心中微微有些诧异。
看到她面上坚定的神色,我心中暗暗了然。
看来她同我一样,也重生了。
父亲因为在朝堂上中了别人设计好的圈套,惹得龙颜大怒。
不仅父亲的官职被剥夺,就连府上一百多口人,全都要被流放至边疆苦寒之地。
嫡母提前得到了消息,立马替嫡姐物色好了一门亲事。
前世,嫡姐不愿跟着家人受苦,便低调嫁了出去。
嫡母有些不解地看向嫡姐,低声质问道,
「既然你清楚家中的状况,那你为何还要跟着我们一起去受苦?」
「对方虽然不比家中财产丰厚,但我已经打点过了,可保你一生平安顺遂。」
嫡姐没有犹豫,又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父母自幼十分宠爱我,我怎么能舍得和你们分开?」
看到我时,她的眼睛微微一亮。
她柔若无骨的手揽住我的胳膊,仿佛我们两人就像是亲密无间的姐妹一般。
只有我能感受到,身体仿佛被一条毒蛇缠绕上,难免一阵寒颤。
注意到我的瑟缩,嫡姐的眼底闪过了不屑。
她凑近我的耳旁,压低声音道,「这一次,也该轮到我来坐王妃的位置了。」
是啊,这才是真正的嫡姐。
她从不肯在我面前掩饰她的野心。
在她的眼里,像我这种可以随手捏死的人,根本不配让她警惕。
可偏偏就是我这种人,坐到了嫡姐梦寐以求的位置上。
这让她感到十分屈辱。
她可以容忍自己过得不好,但绝不允许我这个庶女踩在她的头上。
父亲回来后,迅速敲定了我的婚事。
在他的心里,最后是谁嫁出去都无所谓。
最重要的是,必须保留下自己最后的血脉,这可能是他最后翻盘的希望了。
前世,父亲哪怕到了边疆,还幻想着嫡姐能够怂恿女婿将他给捞回去。
可他的幻想注定会落空,每月雷打不动的三封信,可京城里却连一封回信都没有。
父亲不信嫡姐会如此绝情,于是开始打点信差,想要询问嫡姐的近况。
如他所想,嫡姐被婆家的人给绊住了脚。
原来她嫁给的那户人家,看不上嫡姐家道中落,便有意磋磨她。
在我嫁出去的那天,嫡姐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
她有些得意地看向我,迫不及待地向我描述着我未来会遇到的种种情况。
「我可是早就听说了,你未来婆母可是个极难伺候的人。」
「她会处处打压你,不给你吃饱饭,而你的夫君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只能默默看着你受苦。」
我微微一笑,并未将嫡姐的话放在心上。
难道她真的以为,前世我和那书生赶回京城的时候,路上就真的一点意外都没有吗?
从没有哪条路会是一帆风顺的。
那就让我们看看谁能笑到最后吧。
02
我带着并不丰厚的嫁妆,以及一位丫鬟,便风风火火地嫁到了林府。
林哲远并非如同我想象中怯懦,反倒仪表堂堂地在府前等着我的到来。
当他看到我时,耳尖悄悄泛红,有些无措地看向我。
我知晓自己的外貌出众,要不然嫡姐也不会自幼只喜欢欺压我了。
我朝林哲远露出了一个笑容,借此表示我的态度。
林哲远垂下头,低声说道,
「抱歉,现在情况紧急,家里只能将婚宴置办成这样了。」
「夫君不必过多解释,我对家中的情况略知一二,若是现在风风光光地置办婚宴,才真是不该。」
林哲远似乎没想到我会直接改口唤他夫君,当即有些面红耳赤,撇过头不敢看我。
我笑了笑,似乎嫡姐口中描述的林哲远,和我真正接触的,有一些不一样。
等我进了府后,才明白林府真正的情况。
相比于从前家中奢华的装潢,林府就显得简单多了。
院中仅仅摆了两桌,上面连肉菜都没有几道。
不过这对于我来说,已然十分珍贵了。
嫡母一心为自己的女儿铺路,所以才能在一众清贫人家里寻到了林哲远。
这足以见得林哲远的人品是好的。
而且我又不比嫡姐娇贵,林府反倒是适合我。
见我的面上没有异样,林哲远稍稍放下了心。
将我带到房间后,他红着脸递过来了一碟点心。
「小姐舟车劳顿,这会儿应该饿了,不如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
「母亲现在还在午睡,拜堂恐怕还要再等许久。」
此话一出,我身旁的丫鬟有些按捺不住了。
她当即发问道,
「姑爷这是想给我家小姐立规矩吗?」
「我们家中如今虽然没落,但到底不是可以任人欺辱的。」
「更何况我家夫人早已提前给令堂打点过了。」
丫鬟的话让林哲远有些无措。
早在丫鬟刚一开口时,我就已经明白了她的用意。
但我并未打断她。
哪怕我的心中已经被林哲远的人品有了计较,可在这种事上,我还是想看看他的态度。
好在他只思考了一瞬,便立刻向我表明了他的立场。
「我知道母亲此事做得并不算厚道,日后也会好好规劝她。」
「如若你在母亲那里受了委屈,也可尽管来告诉我。」
「是母亲的错,我绝对不会姑息。」
林哲远的话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不怕婆母日后的磋磨,但是如果林哲远的拎不清而帮偏架的话,也会给我增添许多不必要的烦恼。
和我预料中一样,直到傍晚,婆母院里才差人过来。
等我和林哲远赶到的时候,院中只零零散散地坐了几个人。
而婆母正坐在大堂的正中央,见我们过来,她阴沉下了脸色。
「一个小辈敢让这么多长辈等你,真是好大的脾气。」
「难道你从前在家里的时候,就没人教过你规矩吗?」
我并未回话,而是将实现似有若无地落在了林哲远的身上。
究竟是说得多,还是做得多,就要看他的表现了。
03
看到林哲远坚定地站在我身前的背影。
我的心底说不感动,是假的。
无论是我的亲生父亲亦或者是我前世的夫君。
每当我受到委屈的时候,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要我忍耐下来。
从没有一个人肯坚定地站在我这边。
「母亲,您这是什么意思?」
「明明沈小姐已经很早就来了,结果您午睡不肯见人。」
「难道您现在还想倒打一耙不成?」
看到林哲远严肃的表情,婆母的神情一时间有些发懵。
「不是沈家差人告诉我,他们家大业大规矩也多,所以一定要晚上拜堂吗?」
「我一大早就被人给喊了起来,结果沈家的人这么对我,还不能让我心里有气吗?」
听到林母的话,我的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看来这一切又是我那个嫡姐做的好事了。
她见不得我日子过的太好,所以故意给我送上一份大礼。
只不过看着林母委屈的神情,我微微一怔。
想起前世嫡姐一个劲地贬低林母就是个乡野村妇,还极其善妒。
这和我看到的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我不卑不亢地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放到桌上。
「婆母,这是儿媳特意为您准备的礼物,还请笑纳。」
看到盒子里精美的耳环,林母一时呆愣在原地。
她张口指了我好一会儿,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片刻后,她才有些懊恼地说道,
「你居然会给我准备礼物?」
「沈家的人不是说你看不上我们家吗?」
这下轮到林哲远坐不住了,他忍不住说道,
「母亲,直到现在您还没看明白吗?」
「沈小姐根本就不是您误以为的那些沈家人,她为人谦逊有礼,怎么会看不上您?」
「反倒是您偏听偏信,好大的架子。」
林母满脸的愧疚,直接将手上家传的镯子,不由分说地套到了我的手腕上。
「抱歉啊闺女,都怪我年纪大了耳根子也软了,居然会随便听信了别人的谗言。」
「以后你就是我亲闺女了,要是受委屈了不用憋着,告诉我就行。」
「我别的本事没有,教训一个臭小子还是绰绰有余。」
看到林母豁达的面庞,我不由得笑出了声。
这分明就是一个性情豪放的老太太,哪有嫡姐说得那么夸张。
如果说我之前只是隐隐有些猜测,那么此刻我可以确定了。
上一世,嫡姐就是专门在外面败坏林府的名声。
没有了误会之后,接下来的时间里林府上下一片祥和的气氛。
直到我和林哲远回了房间后,面对满屋子的寂静,我们两人的脸上不免有些燥热。
最后,是林哲远主动拉着我坐到了镜子前。
他不紧不慢地替我卸了头上的朱钗,又替我打来了热水洗脸。
烛火明明灭灭,我和林哲远的距离也变得越来越近。
我不记得我们两人是谁先主动的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被林哲远给吃干抹净了。
不过,看着他恬静的睡颜,我的心底一阵满足。
04
当我早起和林哲远一起去林母屋里请安时,我竟意外发现林母的身旁坐着一位面容陌生的姑娘。
一时间,许多不好的想法涌上了我的心头。
我有些迟疑地看向林哲远。
上一世我未曾听嫡姐说过,林哲远有纳妾的打算。
正当我以为这是重生带来的连锁反应时,林母出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这是林哲远的妹妹,林未央。」
「来,未央,快叫嫂子。」
我和林未央的面庞,不由得都泛起了红晕。
不过看着林哲远和林未央相似的面庞,我悄悄松了口气。
我让丫鬟拿来了手镯,直接塞进了林未央的怀中。
林未央本想还给我,我故意板着脸说道,
「未央妹妹可是不满意我这个嫂子,所以连礼物都不想收。」
林未央被养得极好,她哪里遇到过这种事。
只是当她将求救的目光落在林哲远身上时,林哲远轻咳一声道,
「既然你嫂子让你收下,那你便收下吧。」
看到兄妹俩如出一辙的面红耳赤,我在一旁偷偷掩面而笑。
不过这种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三天后,我得到了沈家举府被流放的消息。
而沈父在离开之前,竟偷偷命人送来了信件。
看完信件后,我整个人怒火中烧。
原来沈家之所以选女儿嫁入林家,都是算计好的。
如今林哲远是冷宫里一位不受宠皇子的太傅。
沈父居然想让我撺掇林哲远,鼓动那位皇子谋反!
不过我转念一想,不怪沈父如此疯狂,这已经是沈家最后的机会了。
自从沈家出了事之后,从前沈父交好的官员全都断了往来。
一时间,沈府门庭凋零,就连求救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但林家却是个意外。
林家贫穷,偏偏林家的老祖母病重,急需钱财看病。
可没有人愿意借钱给林家,谁都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
沈家不仅看中了林家缺钱,更看中了林哲远背后牵扯的皇子。
不过这注定要让沈父失望了。
根据我上一世的记忆,这位冷宫里的皇子虽然有真才实学,可却并没有大臣认可他。
后来太子嫌他碍事,给他投了毒。
所以无论沈父谋划得再多,全都是白费。
林母见我拿着信件,呆愣在原地,她的面上闪过一丝不忍。
她不由分说,直接揽住了我的肩膀,大大咧咧道,
「虽然现在沈家出了事,但我承了沈府的恩情,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先前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日后我肯定会好好对你的。」
林母的存在,弥补了我这么多年来缺失的母爱。
因为没有母亲的庇佑,不管我受了多么大的委屈,全都只能让我一个人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做事,也习惯了将所有的事情埋藏在心底。
可林母看穿了我的伪装,她主动来驱散走我满身的阴霾。
我的面上露出了一个浅笑。
「母亲说的是,我日后也会如同亲女般伺候您。」
「我也并未因为沈府的事难过,只是需要一个适应的时间。」
05
沈家的离开并未在我的心底掀起太大的波澜。
早在我亲生母亲在我面前自尽那天,我对沈家最后的一丝留恋就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母亲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
沈父对她一见钟情,利用强权强取豪夺。
哪怕母亲再过一天,就会嫁给心仪之人了。
自从母亲嫁入了沈家后,沈父日日留宿在她的院子里。
这让善妒的嫡母有了别的心思,她开始安排下人在母亲的膳食里下了药。
在沈父的折磨以及药物的刺激下,母亲疯了。
可母亲哪怕是疯了,也是极美的。
后来,母亲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一次意外,她竟对我大打出手。
当母亲清醒过来,看到我满身的伤痕时,她泣不成声地抱住了我。
我犹记得母亲自尽的那天。
那是一个雪天。
因为天气太过寒冷,嫡姐也歇了教训我的心思。
于是我轻而易举地在厨房里偷了两个肉包子,小心翼翼地带回了破败的院中。
可当我打开房门时,看到的就是满地的鲜血。
而母亲就静静地躺在床上,脸上满是释怀。
没有了母亲的庇护之后,我在沈府的日子变得愈发不好过了。
不仅嫡姐时常让下人教训我,就连嫡母看到我那副和母亲愈发相像的面庞,她也控制不住心底的恨意,时常将我喊进院子里,对我进行鞭笞。
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后,我也不是没想过寻求沈父的帮助。
可他对我的遭遇充耳不闻,甚至有时还会落井下石。
我清楚地记得那日,我的身上没有一块好肉,衣裳也被鲜血浸染。
当嫡母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我时,沈父走了进来。
可他看到我的伤痕时,不咸不淡地说道,
「真是跟她的母亲一样,养不熟的白眼狼罢了。」
「早该给她一个教训了。」
我那天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不至于冲动地和沈父争论。
我知道,在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眼里,我和我的母亲都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那天过后,仇恨的种子在我的心底生根发芽,直至长成了参天大树。
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能打压沈家的机会。
所以在林哲远进宫辅导皇子功课的时候,我提出了想要一同前往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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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时清重生后第一件事,便是与我退婚,大张旗鼓求娶我的庶妹。
前世,他对庶妹一见倾心,却依照婚约娶了我。
夫妻四十年,我努力做好侯府主母,为他生儿育女,殚精竭虑。
但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无法撼动他心中的那抹影子。
甚至他临死前,叫的都是庶妹的名字。
所以这次,我毫不犹豫把婚书投入火中。
重活一世,祝你得偿所愿。
从此前缘断尽,两不相干了。
1
陆时清前来退婚的时候,背上的伤还没好。
听说,他为了让家中长辈同意,硬生生挨了三十廷杖。
被打得鲜血淋漓,晕了过去都没改口。
伤势还未好便急忙赶过来,只为两件事。
其一,是为了与我退婚。
其二,是为了求娶我的庶妹。
他站在寒风之中。
脸色苍白。
身形却坚定。
对上那双熟悉的眉眼。
我知道,陆时清也重生了。
唇角扬起讽刺的笑。
我让人取来婚书。
当着他的面扔进旁边的火盆。
写着二人名字的婚书化为灰烬,湮没在尘埃里。
琥珀色的眸子颤了颤,他声音嘶哑开口:
「多谢成全。」
我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没再看他一眼。
陆时清。
从此我们前缘断尽,两不相干了。
2
属于我的婚约换成了庶妹。
我母亲气得摔了茶盏。
茶水飞溅。
她指着门外大骂:
「那不要脸的狐媚子,跟她那狐狸精娘一样,生生抢了你的夫婿!那是你的好姻缘!」
「早知今天我就不该让她生下来!」
我连忙扶住她给她顺气。
不怪母亲这样。
在她看来,与忠勇侯府的这门亲事是顶顶好的。
我父亲只是个太医。
原本攀不上忠勇侯府这样的门第。
只是我幼时去侯府赴宴,无意间用医术救下了侯府老太君。
老太君感念这份恩情,又见我合眼缘。
这才定下了我与陆时清的婚约。
忠勇侯府家风清正。
陆时清在外更是有贤名。
无数贵女盯着这块香饽饽,没想到最终落在我的头上。
说不让人羡慕是假的。
母亲一直以这门亲事为荣。
如今这亲事换成了庶妹苏挽星。
她娘抢了我母亲的夫君,她又抢了我的夫君。
难怪母亲发这么大的火。
我脑袋里出现了苏挽星的样子。
仙姿玉貌,弱柳扶风。
我们两人虽非一母所生,却有五分相像。
只是她偏向柔媚,而我更显端庄。
我重新给母亲递上了一杯茶水,劝她:
「娘,陆时清虽与我退婚,但这京中这么多儿郎,我难道还愁嫁?」
母亲看我的目光既不甘又心疼。
「可旁人再好,能比得上陆时清?」
我垂眸。
在心里叹了口气。
轻轻吐出一句:
「那可未必。」
3
前世,我如愿嫁给了陆时清。
起初我也是满心欢喜。
我自幼与他订下婚约,从小就是准备嫁给他的。
所以我将他的喜好变成了我的喜好,我将自己活成了他喜欢的样子。
可是当我嫁给他才知道。
他喜欢的从来不是我。
而是我的庶妹,苏挽星。
喜欢到什么程度呢?
我们订下婚约后,他原本对我不闻不问。
但从某一天开始,他时常来苏府。
我以为他是来看我,实际上他是来看苏挽星。
我们婚后,他总说怕我孤单,要我邀苏挽星来府上暂住。
哪怕苏挽星嫁作人妇,他也会以亲戚走动的名义,请他们夫妻小聚。
他对她的呵护是那么小心翼翼。
处处打着我的由头,连声名都不肯让她损失一丝一毫。
若不是我打扫书房,无意中发现暗室里满墙都是她的画像。
恐怕一辈子都会蒙在鼓里。
我那时才知道。
一切始于长公主举办的百花宴。
在宴会上,他对一个姑娘有过惊鸿一瞥。
自此刻骨铭心,一眼万年。
那个姑娘就是苏挽星。
其实百花宴我也去了,但记忆久远,我只记得自己在宴会上因骑射拔得头筹,引得众人称赞。
我还给了苏挽星一支犀角梅花钿簪。
至于陆时清何时与她有交集,我却记不清了。
然而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
陆时清对苏挽星一见倾心。
可他那时早已经与我有婚约。
这段隐秘的恋情注定成为他一辈子的遗憾。
他依照婚约娶了我。
却把真心留给了她。
知道真相后。
我哭过,闹过。
然后冷漠,然后麻木。
夫妻四十年,我努力做好侯府主母,为他生儿育女,殚精竭虑。
但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无法撼动他心中的那抹影子。
他弥留之际,我在床前淡漠地看着他。
听他叫出苏挽星的名字,我心中还是一痛。
我忍不住想问他。
若重来一世,他还会遵循父母之命娶我吗?
当他拿着婚书踏风雪而来。
我知道了答案。
不会。
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
因为这一世。
我也不想跟他纠缠了。
4
退婚风波后,家里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原本就受父亲宠爱的乔姨娘更风光了。
母亲则气得病了一场。
那日我前去侍疾,看到了跪在母亲庭院外的苏挽星。
以及在旁边企图把她拉起来的陆时清。
两人郎才女貌,很是登对。
我不由嗤笑。
现在这个时间,长公主百花宴尚未举行。
按照前世轨迹,陆时清自与我订婚后从未登门,我们见都不曾见过一面。
如今,婚约已换,他倒是来得殷勤。
我原本不想理会。
可陆时清已看到了我,然后向我走来。
清浅的眸中压抑着怒气。
「苏挽月,你明知道与你退婚是我一人的主意,你何苦为难挽星,让她在此长跪!」
「我告诉你,我所爱之人永远只会是她,不管你如何费尽心机,我绝不会娶你!」
「什么?」
我看向他身后的苏挽星。
她眼睛红红的,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顿时明白了陆时清误以为是我让她跪在这里的。
「不是我……」
我刚想解释,却被陆时清打断。
「够了!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挽星,可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厌恶你!」
他说完,拉着苏挽星转身就走,我叫他他也不停。
我从地下捡起一块石头扔在他的背上。
他吃痛,回过头来怒视我。
我冷冷道:
「我只说一次,我没让她跪,你爱信不信!」
「陆时清,你在我心里也没那么重要,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他脸上诧异之色一闪而过。
而我不管他怎么想,自顾自离开。
上一世的忍让已经够了。
这一次,我凭什么要委屈自己。
5
我进到母亲的房间,母亲正在吃药。
她其实没什么事,就是气着了。
躺在床上还时不时会骂苏挽星两句。
我给她递了些蜜饯,随口问是不是她让苏挽星在庭院外跪着的。
母亲诧异:
「她在外跪着?」
随即哼哼道:
「算她识趣,也明白是自己的不是,还知道跪着请罪。」
母亲的诧异印证了我的猜想。
苏挽星的确是自己跪在那里的。
她往那一跪,旁人只觉得是我和母亲怨她抢了我的姻缘故意罚她。
善妒,恶毒,气量小的名声就会压在我头上。
若是恰巧再让陆时清遇见,只会让他更厌恶我,更怜惜她。
前世我便知道,苏挽星不是她一直表现出来的这般单纯柔善。
陆时清对她四十多年的爱慕,她真的一直不知道吗?
我觉得未必。
母亲还在那里洋洋得意。
我叹了口气。
怪不得母亲斗不过乔姨娘。
她武将家出身,心思单纯,行事直来直往,哪里是乔姨娘的对手。
若不是有个强硬的娘家,她被乔姨娘吃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上一世我一心放在陆时清身上,没有顾及母亲。
母亲看似强势,想必也受了很多委屈吧。
想到这里,我心头一软。
走到母亲床边,亲密地揽住她,把苏挽星的用意细细跟她分析。
母亲当即气得直拍床板。
6
因为苏挽星这一刺激,母亲也不躺在床上了。
她带我梳洗打扮一番,给建兴伯府递了帖子。
建兴伯的夫人是母亲在闺中时的手帕交。
她为人爽朗,又无门第之见,在京中口碑甚好。
京中许多王孙贵女的婚配都请她来说合。
母亲这次去就是憋着一口气。
一门心思给我找一个比陆时清更好的夫婿。
我虽无奈,却不好拂了她的意,只好顺着她。
我们去到时,建兴伯夫人与母亲寒暄了一阵。
接着她拿出一沓画像,对我热情道:
「这些都是京中家世尚可又尚未婚配的男子,挽月先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姨母去给你说。」
我道了声谢,随手翻着。
本想应付一下,可当我翻到其中一张画像时,便移不开眼。
画像上的男子容貌俊美,比号称芝兰玉树的陆时清都要好看几分。
只是他不苟言笑,满脸冷峻,透过画像都能看出眼中凌厉。
正是拥有玉面阎罗之称的指挥使,季琢风。
季琢风是长公主独子。
作为帝王鹰犬,他手段狠辣,很多人都怕他。
不过门第样貌在那里,想嫁给他的人也多不胜数。
只是若我没记错,上一世他似乎终身未娶。
我垂眸沉思。
母亲忽然凑过来,看到我手里的画像。
「呦,这个咱们可高攀不起。」
她忙不迭把画像从我手里抽出来,像碰到什么烫手的东西一般放在一边。
眼中还带着恐惧。
从建兴伯府回来的路上,她还一直委婉地跟我说不要考虑季琢风,他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能肖想的。
我向她再三保证,她才放下心来。
其实我之所以盯着季琢风的画像看。
不是因为我对他有想法。
而是忽然想起,上一世他曾帮过我。
他并不是传言中那么不近人情。
7
那是我刚发现陆时清满墙的画像不久。
我还在企图挽回他。
恰逢年关,我们一起去城外山中寺庙祈福。
结果就是那么巧,遇见了同一天去祈福的苏挽星。
陆时清的目光顿时亮了起来。
因为是亲戚,回程时苏挽星想与我们一起。
那么多人看着,我再不情愿,还是同意了。
但是在路上,我们遇见了山贼。
山贼与侍卫缠斗,杀声震天。
我躲在马车中,很害怕。
反射性想要靠近陆时清。
可陆时清看都没看我,他抛下我,跑向苏挽星的马车。
风雪中,马蹄声渐行渐远。
我感觉口中发咸,原来不知何时眼泪流了下来。
我彻底死心了。
一直躲着不是办法。
跑出马车,我向着一个方向狂奔。
不知幸还是不幸,山贼没有追来。
但我迷了路。
白雪茫茫,我被冻得头脑发昏,几乎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一袭黑衣的季琢风。
他踏着风雪而来。
解下大氅披在我的身上。
别人都道他心狠手辣,冷酷无情。
可我只记得。
他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护送了我一程。
8
回府后,我跟母亲本想回房休息。
却见丫鬟匆匆而来,说我爹有事找我们相商。
我跟母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疑惑。
我爹这个人向来不管内宅,他找我们会有什么事。
我们去到前厅,发现不光我爹在。
乔姨娘和苏挽星也在。
乔姨娘看到我母亲便殷切地迎上来。
没说两句话便图穷匕见,露出了她的目的。
简言之,她们想要我的嫁妆。
「什么?」
我母亲瞪大了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乔姨娘摸了摸鬓角,笑道:
「姐姐,挽星毕竟是要嫁去忠勇侯府,若嫁妆太少了,岂不是丢了咱们苏家的脸,惹得老爷也被人耻笑。」
「反正你原本给挽月准备的嫁妆也是要带去侯府的,不如先给挽星。」
「挽月这一时半会儿也成不了亲,日后她嫁人时再给她置办。」
「你放屁!」
母亲一听这话,登时就炸了。
她破口大骂。
「我给我女儿准备的嫁妆,凭什么要给你们!」
「她苏挽星一个庶女,竟也敢肖想嫡女的嫁妆!做梦吧!」
在她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我连忙拉住了她。
乔姨娘跑到我爹面前哭诉。
我爹一甩袖子,吐出两个字。
「泼妇!」
我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9
我爹向来不喜我母亲。
虽慑于我外祖父家威势,不至于发展到宠妾灭妻这一步,但我爹更宠爱乔姨娘是事实。
他嫌我母亲言行粗俗。
不及乔姨娘温柔小意。
连她们的女儿都区别对待。
我虽是嫡女,却并不受我爹看重。
他与我也不亲近。
此时,我看向他:
「爹也同意把我的嫁妆给挽星?」
我爹避开我的目光。
「左右你刚被退婚,一时半会没人敢娶你,倒不如给挽星,成全了家里的颜面,也是一举两得。」
面对他不加掩饰的偏心,我冷笑。
「是一举两得。」
「可惜,我不同意。」
他们算盘打得倒是响。
我的嫁妆是我母亲一点一点为我置办,从她的私库贴补了多少不说,还有些首饰是外祖父家专门找人定制的。
母亲也不想我嫁进侯府让人看轻,用的无一不是好东西。
如今他们动动嘴皮子便想拿走,实在想得美!
「爹爹若是觉得妹妹嫁妆拿不出手,大可拿些钱给她去买几件像样的首饰。」
「只是有一件,我同样是爹的女儿,妹妹买什么,我也得有什么,不可厚此薄彼,不然,我可是要闹的。」
「你!」我爹脸色铁青。
「你怎么成了如今这个样子,跟你母亲一样粗俗!」
乔姨娘也阴阳怪气。
「女子最重要的是柔顺,大姑娘连自家妹妹都要攀比,怪不得会被侯府退婚!」
他们说便说,反正我丝毫不让。
上一世我端庄柔顺了一辈子,却落得那般下场。
这一世念头通达了。
看到他们无可奈何跳脚的样子,只觉赏心悦目。
最后,我爹没办法了,只好妥协。
拿了银子让我和苏挽星去买首饰。
我跟苏挽星坐上马车。
我懒得搭理她,上车便闭目养神。
忽然听见苏挽星开口:
「长姐,你嫉妒我吗?」
10
我睁开眼,疑惑看向她。
她自顾自说起来。
「你当然嫉妒我的吧。」
「你是嫡女,又有大夫人和外祖父家精心教养,从生下来就是高我一等。而我娘是清倌儿出身,只会以色侍人。你心高气傲,又有那么好的婚约傍身,和大夫人一直瞧不上我们。」
「可现在呢?你心心念念想嫁的人要娶的是我,我日后会成为尊贵的侯夫人,届时你和大夫人见了我也要屈膝下跪。」
「拥有的一切被抢走的滋味怎么样?你恨我,你嫉妒我,对吗?」
她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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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5-03-03 09:38:25  更:2025-03-03 10:2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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